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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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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57.

早上八點,召開案情分析會。

重案組的人一遇大案,都來得很早。

淩霜照例主持會議,徐司前長腿交疊,懶洋洋坐在最後一排。

別人手裏都有記錄本,淩霜在開會前也給徐司前準備了白紙和筆。

他落座後,轉了轉筆,開始以淩霜為模特速寫,乍一看還以為他在做什麽筆記。

因為畫畫,他時不時要擡頭看她一下,他的目光仿佛有實感,淩霜不得不全程回避。

徐司前就喜歡她一本正經的模樣。

秦蕭最先匯報屍檢情況,一頁頁照片從屏幕上放大播放——

“死者女,身高161cm,年齡在25歲—26歲之間,有過生育史,死亡時間為10天前,死亡時孕齡在36周左右,有糖尿病史或者患有妊娠高血糖,有註射胰島素習慣,死因是體內缺乏胰島素導致的糖尿病酮癥酸中毒。”

淩霜在白板上寫下關鍵信息後,問了秦蕭一個專業問題:“糖尿病人多久不註射胰島素會致命?”

法醫都是全科醫生,這個問題對秦蕭來說不難回答:“短則一兩天,多則一兩月。”

淩霜點頭補充道:“死者雖定期註.射胰島素體內卻缺乏胰島素,我大膽推測她註.射的胰島素被人動過手腳。”

趙小光擡頭道:“那就是熟人作案了。”

淩霜說:“目前死者身份尚不確定,熟人圈也難以查證,昨晚我和徐老師走訪群眾了解到,死者是港雲市人,黃警官,你去聯系一下港雲市警方,看看能不能通過死者面容信息和畫像信息,查出死者真實身份。”

那名警員在本子上認真寫下任務。

淩霜繼續說:“據說死者有一個妹妹,嫁在南城,經濟條件不錯,曾多次來探望死者,但奇怪的是,死者出事後這麽多天,她竟然沒有主動報警,要盡快找到這個女人,她有重大作案嫌疑,小光你帶畫像師去找下這個人。”說著,她把串串店老板的電話報給了趙小光。

淩霜交待完,又說:“目前嫌疑最大的就是那個神秘租客,賴昌平貼吧裏的跟帖已經刪除,嘉怡你去找趟網警,看看能不能找到相關ip地址。”

趙小光笑起來:“老大,這次我們兵分三路啊?”

“是兵分四路,徐老師和我重點排查南城各大醫院婦產科。”

徐司前手裏的素描畫已經完成,他放下筆,漫不經心地將畫立起來給她看。

所有人都背對著徐司前,除了淩霜。因此,那張畫只有她能看見。

這人太明目張膽了點。

徐司前見淩霜不理她,眉毛揚起,再興致缺缺垂下,指尖撥弄翻折,將那張畫來回折疊成一顆愛心後,滿意將它藏進指縫。

散會後,有同事找淩霜商量其他工作,徐司前走過去,狀似不經意地將那顆小愛心落在她手邊,淩霜迅速用本子蓋住。

淩霜故意不理他,也不撿那愛心。

徐司立在桌邊,撇撇嘴,掩唇輕咳一聲,拖腔拽調道:“要不明天弄個大的……”

“大的什麽啊?”那同事扭頭問。

淩霜白了徐司前一眼,紅著耳根將那顆愛心收進口袋。

“大的本子,”徐司前說,“做筆記。”

那人笑:“這麽認真,難怪能破那麽多大案。”

徐司前看著淩霜耳根越來越紅,心情好到無以覆加。

等那人出去,淩霜小聲沖他警告:“在隊裏你守點規矩,不然我……”

“不然你怎樣?”他覺得她兇起來時更美。

“逮你。”她小聲說。

徐司前表情散漫,笑意盈上眼底:“逮唄,反正……我都是老油條了。”

淩霜拽住他的袖子離開會議室:“走了,查案去。”

“寶寶,你耳朵紅得冒煙了。”他繼續賤兮兮打趣。

“閉嘴吧你。”淩霜一直把他拽到警車邊上。

徐司前趁著沒人,反手握住她手腕,嘆氣道:“哎,反正我這輩子算是栽咯。”

“那你可以不栽。”淩霜掀開門上車。

他跟著擠上副駕駛:“那可不行。”

*

淩霜和徐司前從早到晚,走訪了南城大大小小幾十家醫院,符合條件的孕婦並不多。

醫院都有孕婦聯系方式,打過去都有人接聽。

“一個即將臨盆的孕婦,居然不做產檢,真的好奇怪。”

“別那麽惆悵,眉毛快成皺成毛毛蟲了,”徐司語氣輕松,牽著她到醫院門口的自動售貨機前選吃的,“忙一天了,稍微放松一會兒,反正我們還有三路兵呢。”

這個販賣機是專門給小孩子準備的,每樣吃的東西後面都綁著一個小玩具。

那些玩具,徐司前拿到手裏就知道怎麽玩,樂高小飛機、旋轉陀螺、奇幻魔方……讓人眼花繚亂。

淩霜想他到底是多少歲的徐司前,十幾歲還是二十幾歲?真的好純真,人會在遇到什麽事情時才會將純真剝離出來?

兩人中午都沒吃飯,坐在一起吃了一包草莓味粟米條,甜絲絲的味道讓她心情平靜下來。

淩霜給王嘉怡撥去電話,網警那邊說,對方註銷賬號後沒有再登錄,ip地址比較難找,這條路暫時走不通。

趙小光那裏也不太順利,那賣炸串的老板見過太多人,一會兒一種形容,單眼皮雙眼皮隨機說,一會兒背愛馬仕寶,一會兒又背迪奧,畫像師都被他整懵了。

正當他們一籌莫展時,黃警官那邊打來電話,說雲港市警局在人口系統裏找到一個和死者身份極其相似的人。

該女子名叫龐珊,身高相貌都和死者十分相似。雲港警方電話聯系龐珊家人時,他們吞吞吐吐,就是不肯說龐珊去了哪裏,直到警方說龐珊可能遇害後,龐珊家人才終於說出實話。

龐珊早在一年前來南城打工沒有回家。龐珊育有一女,其丈夫正帶著女兒匆匆趕來南城。

“現在有線索了,回隊吧,拼命三娘。”徐司前笑著說。

一行人等到晚上8點,龐珊丈夫餘冬至才來終於趕到南城警局。

第一眼他就認出了妻子。

他沒嫌棄屍臭,抱著亡妻哭了許久,當秦蕭給他看另一具小屍體時,餘冬滿眼不可置信。

“我老婆懷孕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你不知道她懷孕?”淩霜問。

餘冬至說:“我在海外工地搬磚,三個月前才回來,孩子不可能是我的。”

六歲的女兒也在一旁流眼淚,淩霜把徐司前買回來的零食全部用來哄小姑娘了。

女孩很瘦,臉色蒼白,看著像是生病,細問才知道她有先天性心臟病。

“你媽媽平常會給你打電話嗎?”淩霜問。

女孩慢吞吞點頭,看上去非常膽小。

“你知道她懷孕的事嗎?”

“不知道。”她將淩霜給的零食放到邊上,雙手扶著桌子認真說。

“媽媽給你打電話時,你沒有發現她懷寶寶嗎?”淩霜語氣溫柔,循循善誘。

“沒有。”女孩說著話開始大顆大顆掉眼淚。

“媽媽有糖尿病嗎?”淩霜問。

“沒有,但是外婆有。”女孩說。

Ⅰ型和Ⅱ型糖尿病都有遺傳異質性:與糖尿病相關的基因位點存在遺傳可能。龐珊比普通人更容易得糖尿病。

經過DNA對比,那個小嬰兒確實不是餘冬至的孩子。

餘冬至的出入境記錄也顯示他去年6月出國,今年7月回國。他說之後便一直待在雲港。

目前餘冬至嫌疑最大,妻子出軌別的男人,他有充分殺人動機,而且他了解妻子生活習慣,如果要進行藥物掉包也易如反掌。

淩霜讓王嘉怡帶著餘冬至女兒去睡覺,接著將餘冬至帶去了傳喚室。

他全程滿含淚水,像是因為妻子離世遭受巨大打擊一般。

淩霜並沒有被男人情緒影響,她曾經處理過幾起丈夫殺妻案,每一個男人都會在審訊室裏裝出難過傷心的模樣,直到鐵證擺到他們面前才肯認罪伏法。

“你和你太太怎麽認識的?”淩霜問了一個開放性問題,這和案子無關,僅用於建立對方初步信任。

餘冬至說:“家裏相親認識的,她為人寬厚,孝敬父母,我父母也對她很滿意。”

“女兒先天性心臟病,你們有打算要二孩嗎?”淩霜問。

餘冬至哽咽著說:“我老婆舍不得女兒,再加上看病要花很多錢,一直沒要二孩,我去國外當農民工,也是為了能多賺點錢。”

“你妻子有因為家裏窮和你吵過架嗎?”

餘冬至抹著眼淚,說:“沒有,她一直很通情達理,來南城打工也是為了給女兒賺醫療費。”

“醫療費要多少?”

“幾十萬。”普通家庭根本負擔不起的程度。

淩霜緩緩切入正題:“你七月份回國,沒有來南城找妻子?”

“我想過來,她一直不讓,說車費貴、住宿費貴,反正十一月份她會回老家……”

“她是什麽時候來南城的?”

“今年年初。”淩霜算了下時間,龐珊來南城不到兩個月就懷孕了。

“這幾個月她一直沒有回去過?”

“沒有。”男人說。

“你家裏人知道她懷孕的事情嗎?”

餘冬至說:“不知道。”

淩霜忽然想起那罐孕婦奶粉,如果餘家人都不知道女人懷孕,女人又沒有回去過,那奶粉是哪裏來的?

那只能說明一件事,餘冬至在撒謊。

淩霜覺得他的嫌疑性再度上升。

“你知道妻子有情人的事嗎?”

“不知道。”

“你知道她有糖尿病嗎?”

餘冬至搖頭。

淩霜面無表情道:“她是因為糖尿病去世的。”

餘冬至捂著臉哭出來:“是我不好,我應該早點來南城找她的,也不至於她生病不看……”

淩霜說:“她有看病打針,但是她的藥很可能被人調包了。”

男人眼裏劃過明顯痛楚,卻未見顯著慌亂。

淩霜又問:“她在南城哪裏工作,你知道嗎?”

餘冬至想了想說:“她之前說是在一家人裏做保姆。”

“地址在哪?”淩霜準備記錄。

男人再度搖頭。

一個口口聲聲說要來南城看妻子的人,卻連妻子在哪裏工作都不知道,有些自相矛盾。

淩霜覺得他嫌疑加重。

雲港到南城並不是遙不可及,三個小時汽車直達,他要是趕來再離開,也不太難。

缺乏關鍵性證據支撐,男人嫌疑大也只好暫時放他回家。

淩霜還有一個問題,孩子的生父,究竟是誰?為什麽龐珊懷孕後不選擇終止妊娠而是將孩子生下來?

難道說租房的那個人是龐珊的情人?他知道龐珊要生,給她提供了悉心照顧?

這個案子疑點重重,看起來像是一堆證據,但卻都是模模糊糊的,似水中月,一碰就碎。

*

回家路上,淩霜接到一通電話,是她之前找的一家裝潢公司。

老板說有晚上時間,讓她去談談裝潢維修方案。

徐司前看過手表皺眉道:“大晚上喊你去談裝修方案,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裝潢公司。”

淩霜笑:“這是朋友介紹的正經公司,我讓他們晚上聯系的。”她白天都在隊裏忙案子,根本沒空管私事。

“你想裝修好搬回去啊?”徐司前嘟囔。

淩霜笑:“不一定,也許會賣掉。”

“那就賣掉,一直住我家。”他建議。

“賣掉,我租房住。”淩霜說,總是住他家多有不便,就算是男女朋友也不好。

“那我跟你合租,保護你。”

“我還要你保護啊?”淩霜笑,“你連我都打不過,徐小狗。”

他努了努嘴道:“誰說我打不過的,我是舍不得打好吧,你可別質疑我實力。”

淩霜“噗嗤”一聲笑出來。

車子在樓道口停下,淩霜先上樓,徐司前緊隨其後。

老小區樓道裏的光惺忪朦朧,看上去死氣沈沈。

淩霜走到三樓發現不對勁,她家客廳亮著燈。

她記得家裏的燈根本沒有修,當時全壞了,有光更見家中慘淡,桌椅板凳全糊了。

“那人怎麽還沒來,你打電話問問看。”徐司前在屋裏轉了轉不小心撞到了淩霜。

淩霜側過身從口袋裏摸出手機——

這時,一枚冷彈穿過玻璃擊中了她的左側胳膊。

灼燒和刺痛深入骨髓,冷汗瞬間浸透衣衫。

好痛……

手機掉在地上,屏幕全碎,根本顧不得撿。

徐司前一把將淩霜護在懷裏,拼盡全力飛跑下樓。

“是誰?”徐司前因為血腥味有些失控,顫抖著身體,眼睛通紅,面部扭曲,青筋暴露,像只憎獰可怖的獸。

“是殺害我哥的人……”這次不是警告,而是暗殺,他們有槍,如果她剛剛沒有側身,子彈已經打穿心臟。

“我要去殺了他們!”徐司前尖叫著。

淩霜顧不得疼痛,緊緊抱住他:“別去,徐司前,他們有槍,你冷靜下來,我們先離開這裏。”

“不行,我要殺掉他們……”他怒吼起來,根本不聽指揮。

只有殺掉他們,淩霜才能平安,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淩霜。

淩霜怕再耽誤下去,那些人會追來。近距離搏鬥,她不在話下,可是槍不一樣,他們沒有防彈衣很危險,得立刻離開。

如果這個徐司前一直發瘋,只能召喚另一個。

親吻……

她想到徐司前說的親吻可以召喚另一個人,她踮腳用力親他:“徐司前,別發瘋了,醒一醒,快醒一醒。”

男人因為唇瓣觸碰,略平靜下來,淩霜繼續加深這個吻,她吮吸他的唇,輕輕觸碰他的舌尖。

她寄希望於此,聲音哽咽急促,眼淚湧了滿臉:“快醒醒,求你,徐司前,醒一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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