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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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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

電話戛然而止。

徐司前立即回撥過去,對方已經關機。

他覺得有些不對勁。淩霜聰慧敏捷,正常情況下,不會分不清他和趙小光的電話。

通話雖然短暫,但能聽出她語氣急切,找趙小光有急事。

這種情況下誤撥電話,她應該會在掛斷電話後立馬給趙小光去電,而不是像這樣沒有征兆的關機。

只有一種可能,她沒法再打電話,身體受限或者手機突然故障。

電話最後,他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腳步聲。不是電話故障,而是有人惡意控制了她。

南城能讓她正面吃虧的人很少,他首先懷疑這件事和殺害淩霰的人有關。

他從京市來南城的第四天,去過淩霰之前居住的樓棟,之後便被人偷走了錢包。

他之所以會出現在南城大學附近,也是因為這件事——

那天晚上,有人給他發匿名消息,說他的錢包在春城建設工地。後續就是他成了淩霜的嫌疑人,差點入獄。

思及此,他給一位老朋友撥去電話。兩分鐘後,趙小光手機進了一通陌生電話——

“趙警官,我是徐司前。”男人聲音低沈壓人,讓人不禁聯想到暴雨前的悶雷。

趙小光下意識楞住。

徐司前開門見山道:“淩霜有危險。”

“什麽?”趙小光第一反應是這孫子在惡作劇,他剛和淩霜分開沒多久,她能有什麽危險。

“兩分鐘前,她把我當成你打過電話,現在失聯。”徐司前語氣迫人,他從電梯間出來,開門上車。

“不是,姓徐的,你開玩笑也要有個度吧,我可是警察,你這樣算妨礙……”

徐司前沒時間解釋,厲聲打斷:“現在17:41分,間質部位流血2-60分鐘會有生命危險,機械性窒息死亡只要幾分鐘,溺水5-10分鐘死亡……”

“等下,”趙小光越聽越心驚肉跳,正色道,“我信你。”

“現在要盡快找人,”徐司前簡明扼要地說,“她開車還是打車走的?”

“開車,我去找交管部門查道路監控。”說著話,趙小光抓起鑰匙要往外走。

“不行,太慢,來不及。”

“那怎麽辦?”趙小光心亂如麻。

“查下你們院內監控,看看車開去什麽方向。”

事出緊急,趙小光依言照做。

查監控的時候,徐司前繼續發問:“淩霜今天有沒有跟你聊過天。”

“聊過,都是工作上的事。”監控調出來了,淩霜下班後沒有立馬走,繞道去對面買了份炸雞,“等等,她買了炸雞……”

“淩霜不吃炸雞。”徐司前先趙小光一步開口。

“你怎麽知道?”淩霜曾說過,她小時候因為貪吃油炸食品一個月長胖十斤,後來炸雞就從她食譜上除名了。這事只有少數幾個朋友知道。

徐司前沒有回應這句,而是說:“你們最近案子裏,有沒有接觸過小孩,或者需要安撫的受害人。”

“受害人沒有,不過,小孩倒是有一個。”

“誰?”



下午17:50分。

徐司前在連闖六個紅綠燈後,抵達桃園西村。

太陽墜西,晚霞似血,他松掉方向盤,才發現手指有些抖。

恐懼,這是他幾近遺忘的感覺。

樓下打牌的大爺大媽們還沒散,七嘴八舌地聊著天。

人群是移動的攝像頭,淩霜沒出這棟樓,但不能確定她是否安全。

他沖上樓,“砰砰”砸門。

沒人應。

顧不得許多,他三兩腳將門蹬開。

金果本來在臥室裝東西,聽到敲門聲後,她抄起水果刀出來。

徐司前進門,一眼看到淩霜昏迷在地,那個六歲的小女孩,正拿刀尖緊緊抵著淩霜心口。

她沖他大聲警告:“你別過來,不然我殺了她!”

淩霜還活著,徐司前從女孩話語中捕捉到關鍵信息。

這就夠了。

恐懼退卻,理智回歸。

他蹲下,目光與女孩視線相平,放柔語氣,像是誘哄:“你知道,姐姐她不是壞人。把刀放下來,我送她去醫院,你年齡小,不用坐牢。你喜歡炸雞嗎?我可以給你買,再給你買新裙子……”

男人微笑著同她說話,語氣溫和,但眼神卻仿佛藏著冰刃。

那一刻,女孩想到自己殘暴無情的父親……

那個男人也是這樣笑著同她說話,之後對她大打出手。

骨頭碎掉,血往外流,止也止不住……媽媽就是因為這樣才會瘋掉。

她要救媽媽……

現在,只有這個女警察發現異常。只要她死掉……

女孩握緊水果刀,像是下定某種決心般,猛地刺向淩霜——

徐司前瞳仁驟縮,猛地伸手,握住女孩往下刺的刀鋒。

掌心被刀刃割開,鮮血滴落下來,空氣裏頓時充斥起可怕的氣味。

比之更瘆人的,是男人此刻的表情……

魔鬼、毒蛇、蠍子——女孩在他臉上同時閱讀到這些畫面。

“小鬼,是誰教你殺人的?”他一把捏住她細軟的喉嚨將她提起來。

金果喘著氣,胸膛劇烈起伏,她感覺到死亡逼近,使勁蹬腿踢他。

徐司前丟開她,俯身將淩霜從地上抱出去。

“咣當——”刀刃被皮鞋鏟飛。

金屬撞擊聲,點亮了樓道裏的聲控燈。光線傾瀉進來,男人的影子被拉拽得很長,像電影裏的黑無常。

影子停下,同她說話:“小鬼,你該慶幸她活著,不然你剛剛也死了。”

女孩拼命喘氣、咳嗽,汗水浸透衣衫,渾身發抖。

太可怕了……

過了五六分鐘,她才恍然回魂,連滾帶爬沖回房間。

這時,遠處響起刺耳的警報聲。

警察來了……

還有段距離,暫時沒到樓下。

她抱起東西,飛奔下樓,一頭紮進幽暗的地下室。

她大口喘著氣,大腦缺氧,有點想吐,心臟幾乎要從嘴裏跳出來,耳朵警惕貼在潮濕發黴的墻壁上——

她聽到了腳步聲。

來了兩個人,上去又下來,其中有個人在接電話:“去醫院了嗎?我馬上到。”

確定他們暫時不回來,她把電筒放下,爬到裏面去找那黑黢黢的影子。

“媽媽,警察找過來了,這裏不能再住,得換地方。”

女人目光呆滯著,沒有第一點反應。墻壁上滴落的水珠濺到她嘴唇上,她覺得有趣,笑嘻嘻伸舌去舔。

“這個不能喝的。”女孩伸手阻攔,“快吐出來。”

女人根本不聽她的,仰著頭等雨珠再次滴落。

“你要喝水是嗎?”她從背包裏找出水壺,擦幹凈遞過去。

女人不高興,用力將她推開,水壺滾落在地,裏面的水灑落幹凈。

女孩沒繃住情緒,抱頭哭泣:“媽媽,你什麽時候能醒一醒?我們現在很危險,你到底知不知道……”

女人依舊仰頭舔著水,嘿嘿嘿笑著。

金果蜷縮在那裏哭了很久。

等情緒宣洩完,她從底下爬出去,往外看——

外面還有好多人,現在還不是逃跑的最佳時機。

母親李敏受不了光刺激,她得就近找個地方。

過了十二點,地面終於沒人再活動。

金果從地下鉆出來,穿過花叢去附近樓棟找空的儲藏室。

還好,這樣的地方不難找,她把東西放下,回來接母親李敏。

路燈還亮著,金果用衣服把女人眼睛蒙上,低聲說:“我們要玩捉迷藏咯。”

女人覺得好玩,也跟著說:“捉迷藏。”



趙小光還沒來,徐司前留在病房裏暫作照應。

金果給淩霜喝的不是毒藥,而是鎮靜類藥。

藥物作用,加之感冒高熱,淩霜一直在睡夢中斷斷續續說著胡話,她聲音很低,像是在啜泣——

徐司前走近,終於聽清她在說什麽:“哥,哥——好多血,好多,哥,你別死,嗚嗚……”

高燒讓她臉頰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紅,皮膚很薄,眼淚不斷從眼角滾落,滑向耳側,打濕鬢角。

他註視良久,緩慢探手過來,想替她把眼淚擦掉……

卻在某一瞬間,猛地縮回指尖——

因為女孩突然在夢裏喊了一聲:“周潯安……”

北側樓道裏響起說話聲,是趙小光他們過來了。

徐司前轉身,穿過病房南邊的連廊,避開趙小光和秦蕭走出去。

秦蕭先進門,遠遠在窗戶裏瞥見一抹高大身影。

他做法醫久了,解剖過無數無臉屍體,他更喜歡用骨骼記憶人,每個人的骨頭不一樣,骨頭從不撒謊。

這具骨頭,他見過,只是不記得在哪裏見過,可他以前並不認識徐司前。

趙小光瞧見淩霜躺在那裏,急得嗷嗷大哭,他抱著淩霜的胳膊使勁搖晃:“老大,嗚嗚嗚,都怪我,我要在你身邊就好了,哪會讓你受這種罪。”

趙小光力氣太大,淩霜被他搖醒,啞聲道:“趙小光,你幹什麽啊,哭喪呢?”

“老大!”趙小光立即轉悲為喜,高興道,“你醒啦?”

“再不醒,你鼻涕都要滴我膀子上了。”她試著坐起來,但沒什麽力氣。

秦蕭過來細心替她調高靠背。

“謝謝師兄。”

秦蕭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低嘆一聲:“怎麽燒成這樣?”

“沒事,這是感冒,昨晚家裏的空調突然性情大變……”

她話沒說完,秦蕭在她臉頰上擰過一記,打斷道:“上次和你說過的話,又忘記了,單人不出警。”

秦蕭手掌幹凈,帶著薄荷葉的味道,很宜人。

“我不是去出警的,我是去……”她只是好奇,想去看看那孩子。

淩霜突然想起什麽事,一把反握住秦蕭的手腕:“師兄,趕緊讓你們組的人,帶東西去趟桃園西村,金紅陽很可能不久前在家中遇害,兇案第一現場極有可能是他家客廳,他老婆有重大作案嫌疑。”

女孩掌心柔韌滾燙,秦蕭一楞,耳朵像是觸電似的失聰,什麽也聽不清。

一旁的趙小光咋咋呼呼道:“老大,這種時候,你就別太敬業了。”

“趙小光,你也趕緊帶我們的人過去,我沒事。”

“什麽啊?你都這樣還叫沒事?非得死了才叫有事。”

秦蕭也有些不放心。

淩霜扯了扯他的衣角,像是撒嬌又像是哄騙似的說:“放心啦。”

*

半個小時後,趙小光一行重返金家小樓。

人去樓空,女孩不見蹤影。

地面血跡被特別清理過,趙小光讓他們掏了瓷磚縫隙。

秦蕭敏銳發現沙發和窗簾上有噴射狀血點。只有主動脈切破的一瞬間,才會有這種痕跡出現。

秦蕭根據血液噴濺高度,大概推算出受害者被切破動脈時身體所處的位置。

那是……茶幾。

他推開茶幾,發現瓷磚地面有密密麻麻刀刃砍碰痕跡,那些縫隙裏都有血液殘留。

他又移開沙發,在底部發現少量幹涸的血痕。這些血跡成大面積片狀分布,應該是由某處流淌匯聚過來的。

造成這麽大面積的血流,血的主人大概率已經不在人世。

秦蕭在陽臺蹲下,查看了拖把,拖布被人清洗過,但對方比較粗心,木質手柄銜接處有少量血跡沒有清潔掉。

如果是在家中作案,最常見的兇器是菜刀。

秦蕭找遍廚房,也沒有發現菜刀,看樣子是被兇手處理掉了。

兇手在衛生間清洗過拖把,垃圾桶也新換過。

技術部對現場進行了大量指紋取樣。

沒有找到屍體前,金紅陽依舊被判定為失蹤。

*

淩霜掛完兩瓶點滴,醫院護工阿姨給她送來一份米粥,蘑菇蝦仁口味,很鮮。

淩霜問:“誰定的?”

阿姨笑了笑說:“挺帥的一個小夥子,大高個。我本來都要下班了,他非要加錢讓我送來的,姑娘,他是你男朋友吧?”

淩霜第一反應是秦蕭,他們隊最高最帥最細心的就是他。

但是,五分鐘後,秦蕭給她打電話說,外賣給她訂了晚飯。

淩霜停下筷子,皺眉看向手裏的米粥。

不是秦蕭?那這到底是誰定的?

趙小光可沒法用帥來形容,匿名的田螺先生?

*

淩霜退燒後,稍微有了點力氣,她下床整理衣服,突然發現心口處有一片凝固的血跡,從血痕的顏色來看,時間不久。

她掀開衣服查看,自己身上沒有傷口,對鏡照過,發現她後背也有一個血指紋,從大小上看,是成年男性的。

淩霜立刻打車回隊裏。

晚上十點,天依舊悶熱,風沒有,汗水閹著皮膚難受。

剛剛出警回來,技術部門的人正在進行化驗分析。

淩霜徑直去裏面找趙小光,問:“金果呢?”

“還沒找到,我們去的時候,她已經跑了,小姑娘腿腳挺快。”

“跑了?”淩霜又問,“你救我的時候受傷了嗎?”

他搖頭:“沒有啊。”

“那我衣服上的血是誰的?”

趙小光撓了撓頭說:“可能是徐司前。”

“徐司前?”淩霜有些驚訝。

“是啊,是他第一個發現你遇到危險的,也不知道這孫子從哪裏來的消息……”

淩霜忽然想到昏迷前的那通電話。

她翻開通話記錄,恍然大悟,果然是撥錯了。

不過,這個徐司前還挺聰明。

*

晚上十一點,徐司前洗過澡,站在陽臺上俯瞰夜景。

南城,對他來說,熟悉又陌生。

幾分鐘後,他手機進了一條短信息,發件人是淩霜。

“徐司前,今天謝謝你。”

他看完信息,沒有回覆,指尖一摁,熄滅屏幕。

淩霜見對方不回信息,以為他沒看到,又給他打了通電話。

徐司前看著屏幕上“小警察”三個字,瞳仁微爍。

交集一旦產生,就很難再避讓開。

他緩緩點下接聽,女孩的聲音在這空寂的夜晚尤其悅耳。

“徐司前,謝謝你今天去救我。”

“不謝。”他語氣淡淡,似乎沒有什麽特別情緒。就好像救她這件事,和在路邊撿塊石頭一樣容易。

“你身上的傷口包紮好了嗎?還痛不痛?”淩霜又問。

徐司前揭開纏繞掌心的繃帶,露出裏面暗紅色的傷口,對著光照了照。

真奇怪,被她關心過後,這醜陋的疤痕都好像在某一瞬間變成了騎士勳章。

“包紮過了,但很痛。”他戲謔笑了聲。

“啊?那怎麽辦?”女孩一時不知怎麽接這句。

晚風從窗戶裏漫進來,徐司前的心忽然變得異常柔軟。

“要不然這樣,明天送去給你吹吹?”他故意逗她,帶著幾分不正經。

聽筒裏男人的聲音很磁,又有幾分性感。淩霜耳根一熱,“啪”地掐斷電話。

徐司前聳了聳肩,對窗淡笑,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情緒。

他矗立良久,眼神漸漸變涼。

今天的事情看著和淩霰案無關,那一望無際的深潭下,他們又藏在何處。

得盡快查清楚才行,可如果不借助警方,他又會多方掣肘。

如果那樣的話……小霜同學,我們還會再見面。

他摸出手機將她的備註名改為:小霜。



很快,技術部的化驗結果出來了。

金紅陽家中收集到的血液樣本系同源,該血液樣本與金紅陽母親的DNA序列對比後,相似度達99.99%,可以確定這就是金紅陽的血。

從金家采集到的指紋裏,除卻金紅陽,就只剩他女兒金果。

秦蕭做過一系列模擬測試,現場血液滯留量足夠一個體重80公斤的成年人喪命。

種種信息表明,金紅陽不可能生還。

之後的幾天時間裏,專案組冒著高溫翻遍南城大街小巷,尋找金紅陽屍體,但奇怪的是,屍體竟然像蒸發了一樣。

早間的案情分析會討論激烈——

秦蕭說:“屍體是蒸發不了的,即便是火燒,人骨也不能完全成灰,尤其是天靈蓋。”

淩霜同意他的觀點:“據金紅陽家地面的刀痕來判斷,現場很有可能發生過分屍。金紅陽女兒年齡太小,力氣不夠分屍,但她很可能是這起案子的目擊者甚至是參與者。

接下來的工作方向基本確定:

一、繼續找金紅陽屍體。

二、找金紅陽老婆。

三、找金果。”

淩霜說完布置了任務。

王嘉怡見她沒給自己安排事,舉手道:“淩隊,請問我要做什麽?”

趙小光笑:“你看家。”

王嘉怡站起來,認真道:“淩隊,我想出外勤,想跟您學習破案,這是我做刑警的初衷。”

淩霜瞥了她一眼,點頭說:“行,那你跟我和趙警司。”

趙小光扭頭似笑非笑道:“王警官,出外勤是容易升遷,可三伏天的外勤可沒那麽好出。”

王嘉怡堅定道:“我不怕吃苦,怎樣都行。”

趙小光還想說什麽,被淩霜用眼神警告了,他嘴巴一撇,頓時靜音。

幾人剛要出門,一個穿著牛仔裙的女孩東張西望著走到報案中心自首。

她自述殺害了自己爸爸金紅陽。

女孩不是旁人,正是他們要去找的金果。

淩霜給她拿了瓶旺仔牛奶,領著她進入審訊室。

趙小光連忙跟進去,王嘉怡不知道要不要進,抿了抿唇,有點忐忑。

趙小光摁住門,扭頭道:“王警官,怎麽回事,還要我說跟你說公主請進嗎?”

王嘉怡趕緊跟進去。

女孩平靜開口:“我爸爸是我殺的。”

“什麽時候?”淩霜打開手裏的記錄本,看向她。

她捏著指尖說:“八天前。”

“白天還是晚上?”

“晚上。”

“具體幾點?”淩霜邊記邊問。

“九點……九點鐘不到。”

“怎麽記得那麽清楚?”

“因為廣場舞結束的時間是九點,在那之前,他死了。”

女孩的冷靜讓淩霜驚訝,她身上有著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成熟

“你怎麽殺的他?”淩霜繼續發問。

“用藥,我趁他暈倒,用菜刀殺了他。”

淩霜點頭問:“菜刀呢?”

“扔掉了。”這個和調查裏一致。

“你砍的是他的正面還是背面?”

“正面。”這個問題回答幹脆,基本真話。

“那天晚上,外面放了什麽歌?”

聲音和氣味一樣都是記憶的載體,女孩身體明顯僵硬起來,額頭上有汗水溢出。

“你會哼唱幾句嗎?”淩霜問。

“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女孩斷斷續續地哼唱著,瞳孔因為陷入記憶劇烈顫抖著。

淩霜在她唱完後,用手機播放了那首膾炙人口的歌。

女孩很抗拒那個聲音,她一聽到這個就會想起揮刀砍肉的節奏。

“你用哪只手握的菜刀?”淩霜忽然在音樂聲裏問。

女孩看著她,眼神有點懵。

淩霜淡漠道:“接下來的問題,你不用回答,只需要用手比給我看。”

女孩點頭。

“你用哪只手握的刀?”

女孩顫抖著舉起右手。

“第一刀砍中他哪裏?”

金果呆滯地摸了摸脖子,說:“這裏。”

“第二刀砍的哪裏?”

女孩依舊顫抖地指向喉嚨。

“他有反抗嗎?”

女孩點頭,用力捏緊了衣服,她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兇案現場——

金紅陽一刀沒死,哼叫著,他伸手亂抓,她在旁邊,手被他死死捏住。又一記揮刀後,血飛濺到她臉上,那只手還緊緊握著她不放。第三刀剁掉了他的手……

“你媽媽當時站在哪個位置?”

她下意識指完,擡頭,對上淩霜冰冷的目光。

“我媽媽不在,是我一個人做的。”

她還想繼續問,女孩忽然不願意回答了。

淩霜合上本子,走過來,將那瓶旺仔牛奶打開放到她面前:“喝點水吧。”

金紅陽看著那個紅色的罐子,遲遲沒有伸手去碰,幾十秒後,她哇地一聲吐出來。淩霜讓王嘉怡把女孩帶了出去。

“老大,怎麽樣……”

“她在現場,並且親眼目睹了殺人分屍的整個過程。”

“那現在,我們……”

“叫上王嘉怡,一起去現場看看。”淩霜看著窗外一直嘔吐的女孩,心情變得格外沈重。

她才六歲,這樣的童年陰影,恐怕要用一生來療愈,就像她一樣……

*

半個小時後,三人重新回到案發地。

淩霜繞著屋子裏裏外外走過一圈,櫃子裏有成年女人的衣服,臥室裏卻找不到女人居住的痕跡。他們不生活在一起嗎?

李敏到底在哪裏?就像是隱身了。

淩霜在衛生間梳子上找到幾根幹枯的長發,從發質上看不屬於那個叫金果的女孩。

不住一起,卻用了這裏的東西嗎?淩霜拿出物證袋將那柄梳子放進去。

趙小光叉腰在客廳裏說話:“真是太奇怪了,三伏天拋屍,居然沒人聞到屍臭報警,這也太不合常理了……”

淩霜忽然有了思緒,他們被既定的邏輯絆住了,分屍以後一定要拋棄嗎?難道不可以留下來?

三伏天也不是沒有讓屍體不變臭的方法……

“如果碎屍後不拋屍,怎麽讓屍體不腐爛發臭?”淩霜突然發問。

“不拋屍不腐爛?有這種辦法嗎?”趙小光擰眉。

淩霜看向墻角的雙開門冰箱,眸色深深。

王嘉怡以為淩霜要讓她開門,轉身隨手一拉——

“砰——”有東西滾落到腳邊。

待看清是什麽,王嘉怡立刻尖叫起來。

“我操!我操!嘔——嘔——”

淩霜也吃驚不小,她立刻給秦蕭撥去電話:“金紅陽的屍體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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