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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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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楚蕾跟著楚母走進制片廠時,楚優正在拍戲。

這是一場棚內的戲。

楚優與飾演她母親的演員對戲,兩個人討論的是身為女同志,是否應該參與到前線抗爭中去。

老演員的臺詞功底很好,三言兩語之間,就將一個擔心女兒的母親形象演繹得生動而又真切。

這是楚蕾第一次看人家演戲,她瞪大了眼睛,緊緊盯著,而後目光落在楚優的身上。

“媽媽,楚優哪會這個?她要是因為演得不好而被趕出去了,那我該怎麽辦?”楚蕾擔憂道。

楚母笑了笑,壓低了聲音:“你就不用操這個心了,楚優又不是第一天演戲,之前拍攝了十來天,都沒被趕出去,這次就更不會了。”

楚蕾還是不太放心。

楚優怎麽可能會演戲?她明明就像個悶葫蘆似的,用爸媽的話說,這是個八竿子都打不出個悶屁的人啊。

正當楚蕾這樣想時,坐在老演員身邊的楚優開口了。

“娘!你這樣說是不對的。”楚優柔聲道,“這世上,除了男同志,就是女同志,如果只準許男同志搞革命,那豈不是有一半的人沒辦法參與到革命中去了?偉大領袖都說了,婦女也能頂起半邊天,如今是國家最需要我們女同志的時候,我們怎麽能臨陣退縮呢?”

楚優的表情很溫柔,就像真是一個試圖說服母親的女兒,在耐心地表達自己的感受。

但是,再看仔細一些,卻能發現,她的眼中閃著光芒,無比堅定,鬥志昂揚。

“很好!”導演擡起手示意。

這一幕拍攝結束,賀導演一臉欣慰地看著楚優。

前陣子,他去文工團挑選演員。起初看了幾個文藝兵,他都不太滿意,這些女同志是歌舞表演的一把好手,但是,在演戲方面卻沒有任何天賦。

他本來想著,如果實在沒有合適的,那就再去別的地方找找,然而沒想到,最後一個看起來非常沈默的文藝兵,卻給了自己一個天大的驚喜。

現在楚優已經進制片廠一段時間了,如今拍的雖然都還只是棚內的場景,但他相信,即便過幾天開始拍外景,楚優也一樣不會讓自己失望!

“剛才做得很好,咱們先吃飯,不過得保持這樣的情緒,下一場是和小童星對戲。”導演說著,又回頭問身邊的同志,“小童星來了嗎?”

“小童星?”楚優微微一怔。

楚母趕緊把楚蕾往賀導演面前推。

直到這時,楚優才看見她倆。

見到楚優臉色流露出的意外神情,賀導演驚訝道:“楚同志,你不知道你妹妹今天要來演戲嗎?”

楚母那天來制片廠的時候,並沒有碰到楚優。

因此直到現在,她都還不知道自己妹妹也跟到制片廠,死活要插一腳。

“我不知道。”楚優說。

“我們家楚優工作太忙了,平時都是直接去文工團宿舍睡覺,這幾天還沒回家呢,所以我也沒機會把這事告訴她。”楚母笑著說道,又揉揉楚蕾的頭頂,“蕾蕾,趕緊問好。”

楚蕾還在怔楞於楚優怎麽能被導演誇獎,這會兒被楚母一提醒,立馬擠出一個標準的笑容,乖巧道:“導演叔叔好。”

賀導演點點頭,說道:“本來是讓你演楚優小的時候,不過我們臨時改了劇本,決定改一改人物,給楚優的角色加一個妹妹。妹妹要在楚優與母親起爭執的時候從中調和,這是這部電影裏劇情占比不多的溫馨情節,你可以嗎?”

楚蕾一時聽不明白,但還是用力地點點頭。

不就是演楚優的妹妹嗎?她本來就是妹妹,這一次,只要演自己就好了。

“楚優姐姐!”突然,一道軟糯的聲音傳來。

所有人被這聲音吸引,擡起頭,看了過去。

只見一個穿著漂亮小裙子的小女孩跑了過來。

她跑得臉蛋紅通通的,嘴角洋溢著元氣可愛的笑容,水汪汪的眸子比天邊的星辰還要璀璨明亮。

楚優看見柚柚,立馬也笑了:“柚柚!你怎麽來了?”

張琳走過來:“柚柚說想要來看你演戲,徐團長同意讓我帶她來看一看。剛才在門衛室耽誤了不少時間,門衛大爺給咱們團裏打電話,問清楚了事情的經過,才同意放行的。”

柚柚一到楚優面前,就立馬拉著她的手,興奮地問她拍電影的感受。

剛才還悶聲不吭的楚優面對柚柚時,連話都多了不少。

楚母和楚蕾站在一旁,感受著工作人員們驚訝又狐疑的表情,大眼瞪小眼。

楚母心頭不悅,這個楚優,對待自家的妹妹,居然還不如對待別的小孩子熱情。

“導演,這是我們文工團裏的小朋友。”楚優介紹道,“她叫柚柚。”

賀導演饒有興致地看了柚柚一眼:“我上回就聽徐同志說過文工團來了個小朋友,這麽小就進文工團了,看來還真是個好苗子。”

柚柚立馬擡起兩只小手,比出六根手指頭:“我六歲的時候就進文工團啦!”

“那可真是太了不起了!”賀導演被逗得哈哈大笑,“這孩子,倒是不怕生。”

楚蕾抿著嘴巴,氣鼓鼓地站在一邊。

她覺得導演對柚柚,比對待自己要親切多了。

而且,柚柚說自己六歲時就進了文工團,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先去吃飯吧,吃完飯就馬上回來開拍。”賀導演說了一聲。

楚優對楚母說道:“媽,食堂就在前面,我帶你們去。”

說完,楚優就拉著柚柚的手,和張琳說說笑笑,往食堂走去。

楚母和楚蕾跟在身後,就像是一個透明人似的,感受到那一道道異樣的目光,她們的心裏都不是滋味。

本來以為去了食堂,楚優就不會再冷落她倆了,可誰知道,到了食堂之後,楚優竟只是給她們打了飯菜,就坐到了柚柚和張琳身邊去。

“楚優姐姐,拍電影是不是很有趣呀?”

“我覺得確實很有趣,可以在電影裏體驗不同的人生,導演讓哭的時候就哭,讓笑的時候就笑,非常有挑戰性。”

“那要是導演讓哭的時候,哭不出來,怎麽辦呢?”

“醞釀感情,就——”

“我知道啦!要是哭不出來,就打哈欠,很快就哭出來了!”

楚優和張琳笑彎了眼。

飯後還有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楚優帶著柚柚到處轉了轉。

柚柚第一次來到制片廠,看見什麽都覺得新鮮,時不時要發出充滿著感慨的“哇哇”聲。

制片廠裏的工作人員們見這孩子這麽天真,就忍不住也上前,給她介紹一些新奇的玩意兒。

“我看楚優的妹妹和柚柚差不多大吧,怎麽一個看著這麽老成,另外一個,就像是在蜜罐裏浸大的小家夥一樣,可愛得不得了,說話甜甜的,笑起來也甜甜的。”

“可能柚柚家的經濟條件比較好吧,畢竟這麽小小年紀就進文工團了,應該是家裏有點背景的。”

“被呵護著長大的孩子,看著就有孩子樣,不像楚優的妹妹似的,總是板著個臉,就跟誰對不住她似的。也得虧這是楚優的妹妹,要不然,我們整個制片廠,誰稀罕搭理她啊?”

“小聲點!”

楚蕾和楚母從廁所裏出來,聽見這聲音。

她倆的臉色都沈了下來,但是誰都不敢上前追究。

“沒事,我們反正是來拍戲的,不管他們說什麽。”楚母安撫道。

楚蕾的嘴巴撅得像是能掛油瓶,“哼”了一聲,轉身往棚內跑。

開拍之後沒多久,導演看看楚蕾黃了吧唧的臉蛋,搖搖頭:“本來以為小孩子是不需要化妝的,現在看看,還是化了妝上鏡更好。”

楚蕾一楞,被帶去化妝。

一個轉頭,她看見柚柚被圍繞在大家中間,時不時就有人輕輕揉揉柚柚的臉蛋,說這孩子怎麽白得會發光……

她氣得眼圈都紅了。

“你不能哭啊,你這一哭,塗到臉上的化妝品不就被沖走了嗎?”化妝師說道。

楚蕾咬著牙:“我沒哭!阿姨,你給我塗得白一點,就像電視上的女演員一樣白!”

化妝師今年才十九歲,被喊了一聲阿姨,頓時不樂意了。

剛才那個叫柚柚的小朋友是喊自己姐姐的!

她沒好氣地睨了楚蕾一眼,動作慢騰騰的,還說道:“你才多大?導演說給小孩子化的妝要自然,你化成電視上女演員那樣,是想要唱戲去?”

楚蕾被她一噎,整張臉沈下來,再也不說話了。

而此時,賀導演正聽著身邊幾個同志們的議論聲。

“我覺得,小童星真不是誰都能當的。你看剛才那個楚優的妹妹,演戲的時候咬牙切齒的,不像是主角的妹妹,倒像是和主角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

“就是啊,那孩子的眼神真老成。”

“我覺得,這部分才剛開始拍,應該換一個小演員的。畢竟小演員的戲份雖然不多,但這一段的劇情還是很溫馨的,本來應該讓觀眾看得笑中帶淚,現在被楚優的妹妹一耽誤,誰還笑得出來啊?”

大家說著話,餘光掃見楚母幽幽地走了過來,大家立馬噤聲。

然而,就在此時安靜的氛圍中,賀導演緩緩開口了。

“這個小朋友,你叫柚柚是吧?”

柚柚眨眨眼,乖巧地點頭。

賀導演又說道:“我看你剛才和楚同志玩鬧的時候,兩個人相處時的感覺很像姐妹倆,不如你來試試和她對戲吧?”

柚柚的眼睛睜大了,嘴巴也跟著張成了一個“o”型。

賀導演失笑:“是因為不會演戲,我們可以教——”

“會的!”柚柚大聲道,“我想試試!”

柚柚沒有不用化妝,她皮膚雪白,小孩子看著粉粉嫩嫩的,就已經夠可愛的了。

這會兒她換上衣服,和楚優坐在一起,照著劇情上的臺詞演繹起來。

平時在文工團裏,柚柚就經常做小演員,甚至一些歌舞表演的旁白都是由她來念的,因此現在她一開口,字正腔圓,表情還很靈動,很快就讓在場的所有人沈浸在她的表演中。

在對比之下,就能看出,柚柚和楚蕾的演繹方式是截然不同的。

柚柚的小表情很靈動,看起來就真像是個依賴又崇拜姐姐的小妹妹,可楚蕾的表現就生硬很多,幹巴巴地念對白。

甚至,和柚柚對戲時,連楚優都肉眼可見地放松起來,松弛的表演,更能讓人代入,這段戲很快就過了。

楚母不敢置信地楞在原地,連一句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她想要為自己的女兒爭取一番,然而,她以什麽立場?整個制片廠裏,就沒一個人會在意她說什麽。

半晌之後,楚蕾出來了。

她的臉,被化妝師塗得死白死白的,本來還以為馬上能開拍,當小演員了,可誰知道,賀導演的話,就像是一個驚天噩耗,深深地打擊了她。

“你跟著你媽回去吧,我們換演員了,這位柚柚小朋友更加適合演戲。”

楚蕾僵住了,嘴角委屈地撇了撇,豆大的淚珠“啪嗒啪嗒”掉下來。

“唰唰”兩行眼淚,將臉頰上的粉都沖幹凈了,讓這個小孩的模樣,看起來愈發狼狽。

張琳看著她,噗嗤一笑。

哦豁,真哭了。

……

柚柚回到家,就將自己拍了電影的好消息告訴孟金玉。

孟金玉很驚訝,在上一世,這孩子並沒有往娛樂圈發展。

“柚柚以後還想要拍戲嗎?”她問。

柚柚搖搖頭:“不想拍戲,玩一次就夠啦!”

與演戲相比,她還是更喜歡跳舞。

“這部電影還要進行後期的制作,估計明年柚柚就能在電影院看見自己了!”孟金玉笑道。

而另一邊,姜成在家裏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部隊傳來的通知。

他焦急不已,不管做什麽事,都提不起精神來。

王小芬看在眼裏,不由搖了搖頭,對朱大麗說道:“又不是什麽人都能去當兵的,姜成瘦胳膊瘦腿的,部隊裏的領導肯定看不上他。”

朱大麗嚴肅道:“你可別這麽說,姜成的個子高,跑得也快。這些年,我經常看見他在鍛煉身體,上回他還在後山放了障礙物,一蹦就很高,這個說法好像叫——彈跳力很好。我找姜果打聽過了,她說她哥在面試和體檢的時候,都順利通過了。”

“還真沒看出來。”王小芬詫異道,“幾年前就聽說他想進部隊,沒想到這些年他居然一點都沒閑著。不過,你說他都順利通過了,咋還沒通知他進部隊呢?”

朱大麗嘆了一口氣:“我聽人說,部隊要審核家庭情況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爸和後媽的那些破事,害得孩子要受拖累。”

如鹹魚一般躺在炕上的姜煥明聽了這話,終於眸光微動,坐了起來。

他豎起耳朵,聽竈房裏傳來的動靜。

“說起來,姜成也怪可憐的。身為家裏的老大,總是操心弟弟妹妹的事。如果他爸媽沒離婚,他也不用這麽辛苦。”

“雖然他媽負責任,經常把他接回家住,但是,他爸不靠譜啊。一個伏假寒假,他媽給他養得結實一點,一回來,營養跟不上,又馬上瘦回去了。”

“我聽姜果說,本來去年孟金玉就要把他們倆接到城裏的,但是城裏的高中和村子裏的高中不一樣。那高中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不讓轉學,兩個孩子就只能在咱們這兒把書念完了。”

“孩子啊,還是跟當媽的親,但是這能怪誰?他們的爹不爭氣,每天要死不活的,平時也就算了,這次如果被這個爹害得進不了部隊,我估計,姜成要受打擊了。”

姜煥明楞住了。

他站起來,靠著緊閉的門,想要再聽真切一些。

他真的害了兒子嗎?

這樣一想,姜煥明換上衣服出門。

這些年,他瘦了很多,渾身的精氣神都被掏空了一般,甚至連昂首挺胸都做不到。

也不知道是良心發現,還是不想被兒子怨恨,此時此刻的姜煥明,心中對姜成無比虧欠。

他跑了不少地方,得到的答案,都是差不多的。

他們並不清楚部隊的審核標準是什麽,只讓他耐心等待。

如今是八十年代初,公社已經被撤銷了,姜煥明沒法去找公社領導,就回到自己最初調職前的單位,找到主任。

不出門不知道,一出門,他才發現不過短短幾年,外頭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煥明,你的事情,我是聽說過的。你說你怎麽就這麽糊塗呢?”

“我有一個親戚在部隊裏當連長,雖然我並不清楚具體情況,但是後媽是勞改犯這事,應該對孩子沒什麽影響,更何況,你們已經離婚了。至於你的作風問題,畢竟是在村子裏發生的事,現在連公社都被撤銷了,我認為不會查得這麽嚴。讓孩子在家裏耐心等通知吧,一切跟組織的安排走。”

“不過,你也得好好考慮自己的問題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已經實行,現在不是混日子掙工分的時代了。難道你還要這樣浪費自己的時間嗎?”

老領導的話如當頭棒喝,重重地砸進姜煥明的心。

他沈默了,腦子像是“轟”一聲炸開。

但是,此時的他,卻比以往的任何時刻,都要清醒。

……

柚柚和平常一樣上學放學,順便還將家長們心中“扶不起的阿鬥”陸正南給扶起來了。

如今,柚柚身後有兩只小尾巴,一個是陸正南,一個就是陳琪琪。

誰都沒想到,過去在學習時頗有些懶散的柚柚,因為成了陸正南的“小老師”,居然變得責任心爆棚。

課間時,她會拿出教科書和作業本,盯著陸正南重新消化課堂上的內容,慢慢地,她自己的成績,也突飛猛進了。

一連好幾回考試,柚柚都得了全班第一名的好成績,雖然沒有她連跳兩級的弟弟成績優異,但是在金老師看來,她也已經是數一數二的好學生了。

而另一邊,陳琪琪每天都想請柚柚上她家裏玩。

但是柚柚可是一個有原則的小孩,自從那回和陳琪琪的媽媽宋海鷗產生矛盾之後,她就楞是不願意上陳琪琪家,毫不動搖。

自己買了漂亮的小裙子和布娃娃,怎麽能不和好朋友分享呢,於是陳琪琪也想出了別的對策。

陳琪琪每天都變著法子把家裏的新奇玩意兒帶到班級裏,和柚柚一起玩,其他同學們見了,紛紛羨慕不已,回家就開始鬧。

金老師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就請來了陳琪琪的家長。

宋海鷗在單位裏是個雷厲風行的女同志,但卻拿自己的女兒沒辦法,最後,她只能去找柚柚,好聲好氣地邀請這個小朋友來自家做客。

眼前宋海鷗給自己搭的臺階高高的,柚柚便沒再為難她,答應了去她家做客。

這個周末,柚柚到了陳琪琪家,才發現,她家好大好大啊!

陳琪琪熱情好客,拉著柚柚玩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拿出幾封信:“柚柚,你看!這是我收到的信,我在滬市的姐姐,經常給我寫信的,我也會給她回信。”

柚柚一臉震驚:“你還會寫信!”

“當然啦!”陳琪琪將信紙找出來,放在柚柚面前,“看我的信紙,是不是很漂亮?”

柚柚湊上前:“琪琪,你可以教我寄信嗎?”

兩個孩子用了一下午的時間,琢磨著寫信。

柚柚握著筆,寫出了一行行稚嫩的字。

最後,陳琪琪幫著柚柚把信紙裝進信封。

信封被封上時,她看見柚柚在上面寫了收信人的名字。

“顧祈哥哥是誰?”陳琪琪好奇地問。

“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柚柚說。

兩個小女孩終於寫好了信,穿上鞋,快步跑了出去。

她們去了最近的郵政局,買了郵票,貼在信封上。

郵遞員的同志笑著說:“你們要在信封上寫上地址。”

“好的!”陳琪琪立馬拿著郵政局的筆,遞給柚柚。

然而,柚柚陷入了深深的迷茫:“我不知道顧祈哥哥的地址啊。”

陳琪琪:……

但是,見柚柚有些懊惱,她便豪邁地擺擺手:“就當白忙活了一下午吧,沒關系的!”

白忙活了一下午!

柚柚更加迷茫了。

……

姜成以為自己不會收到部隊的入伍通知了。

可誰知道兩個月後,一個好消息傳來。

過幾天帶兵的家訪之後,他就能參軍了!

姜成從來沒有試過這麽高興,一連好幾天,他的臉上都蕩漾著喜悅的笑容,見他這麽興奮,村裏其他人也都跟著他樂。

沒過多久,一位參謀長與另外一個帶兵的來到鳳林村,姜家人為他們準備了一桌子飯菜,大家都是一臉驕傲。

姜想家望著這一幕,沖著姜老太擠著自己的綠豆眼:“奶,又不是考上大學了,咋這麽樂呵呢?”

姜老太一掌拍在她黑乎乎的手背上:“不準胡說!一人參軍,全家光榮,咋當軍人能比當大學生差?”

姜想家的嘴角往下一彎。

長這麽大,這還是她奶第一次打她。

嗚嗚嗚,她不是奶的心肝寶貝了。

姜成要出發去部隊的那一天,孟金玉帶著柚柚和善善來到鳳林村。

對於大家來說,他們是稀客,每個人都暗暗地打量著他們,滿眼的羨慕。

幾年不見,她們怎麽變得這麽風光呢?

柚柚和善善就像是兩個城裏小孩,至於孟金玉,她身上穿著春風服裝廠剛生產的襯衫,配上微喇的褲子,整個人纖細修長,時髦得很。

姜想家看著這三個人,忍不住問姜老太:“奶,他們仨是電影上的演員嗎?咋之前從來沒見過啊?”

姜老太沒好氣地拍了拍她的手:“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姜想家的綠豆眼裏閃著淚光。

長這麽大,這是她奶第二次打她。

嗚嗚嗚,她果然不是奶的心肝寶貝了。

姜果看見姜想家哭了,立馬笑了起來。

她湊到小丫頭邊上,小聲道:“他們三個人啊,一個是我媽媽,一個是我妹妹,一個是我弟弟!”

姜想家的眉頭擰了起來,她好羨慕姜果,姜果居然有媽媽。

“原來是你媽媽啊。”姜想家嘴硬道,“我知道,奶平時總愛說她的壞話!奶說你媽帶著你弟弟妹妹往城裏擠,就是吃苦去的。”

姜果挑了挑眉:“吃什麽苦啊?吃的是萬元戶的苦嗎?這樣的苦,你想不想吃呀?”

說完,她大搖大擺地走了。

姜想家委屈得不得了,想去找她奶教訓姜果一頓,但是她奶正一臉光榮地幫姜成拽拽衣襟。

於是,她去找王小芬:“二伯母,萬元戶是什麽?”

王小芬沒說話。

她剛才也聽見了姜果說的話。

此時她渾身僵硬,木然地望著孟金玉的方向。

真沒想到,不過幾年的時間,孟金玉不單變得這麽光鮮亮麗,甚至還成了萬元戶。

“萬元戶”這三個字,就像是一座大山,壓在王小芬的心頭。

她估計自己今晚要睡不著覺了。

姜成由媽媽和兄弟姐妹們陪著,去了鄉政府。

村民們都想看看他有多威風,也都放下手頭上的活兒,跟上前去。

到了鄉政府,就是離別的時刻。

柚柚和善善的眼中噙著一汪淚:“哥哥。”

姜果垂下眼簾,鼻子也酸酸的。

孟金玉望著這個比她都已經高了不少的大兒子,心中充滿著驕傲與酸澀,輕輕拍拍他的肩膀:“姜成,這些年,你受苦了。”

姜成紅著眼眶,笑著搖搖頭:“不辛苦,我是咱家的男子漢,不怕苦不怕累。”

而後,他又蹲在姜善面前:“善善,以後大哥去部隊了,家裏就只剩下你一個男子漢。你要快快長大,保護好媽媽和姐姐們,知道嗎?”

部隊裏的軍車到了。

姜成被叫去集合。

站在一群新兵之中,他的個子尤其高,顯得格外挺拔。

孟金玉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不由想起幾年前這孩子的模樣。

過去,姜成是個老實頭子,過於軟弱,被人欺負了也只是抱著頭不出聲。可現在,他長大了,變成這頂天立地的模樣。

從今往後,他要保護的將不僅僅是他們的小家。

姜成會有更廣闊宏偉的未來。

村民們望著這一幕,只覺得姜成可太風光了。

他們嘖嘖感慨,說孟金玉會培養兒子,能將這孩子教得這麽好,畢竟這麽多人報名參軍,最後真能入伍的,有幾個呢?

“為啥只說是金玉培養的?三房家老大又不是她孟金玉一個人生的!”姜老太不服氣道。

村民嗤笑一聲:“姜家老三有沒有管過這個兒子,心裏沒點數嗎?姜成出息,他弟弟妹妹們也會出息的,現在就只盼著姜家老三這個當爹的爭口氣,別給孩子們拖後腿。”

“就是啊,他要是真有臉,這會兒咋不來呢?自己心裏也清楚,來了之後不知道應該怎麽面對孩子們和金玉吧?”

姜老太的嘴皮子不太溜,頓時氣得直咬牙,連話都說不順了。

而在大家都沒有註意到的角落裏,姜煥明望著那輛軍車離開的方向,許久之後,又看向孟金玉與孩子們。

原來,孟金玉也能這麽優秀,這麽亮眼。

還有孩子們,除了姜果平時還願意搭理他幾句之外,柚柚和善善,已經許久沒有來探望過他了。

姜煥明的眸光黯淡下來,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

京市大學門口,老門衛望著樹蔭底下的一對璧人。

男同學穿著襯衫,將扣子整整齊齊地扣到了最上一格,女同學穿著一件裙子,長裙蓋住了腳背,看起來很斯文,一看就知道是個讀書人。

京市大學裏正在處對象的同學不少,門衛大爺為什麽會認得他們,主要是因為這女同學的腿腳不方便。

不過即便如此,也不妨礙他倆的感情。

門衛大爺欣慰地笑了笑,收回視線。

馬俊傑推著寧蘭的輪椅,往外走去。

京市大學邊上有一間新開的小吃店,那裏頭的燒餅特別好吃,他便帶著她,一塊兒去買。

他們快要畢業了。

馬俊傑決定參加工作,而寧蘭則想要繼續考研究生,留在京市大學,如果有機會的話,將來能留在京市大學發展,就更好了。

畢竟,京市大學是她夢想開始的地方。

在這裏,她意識到,原來人生有多種多樣的可能性。

“我認為,你還是不要再繼續念書了。國家給我們分配的工作肯定不差,到時候我們倆一起進電視臺,或者報社工作,兩個人再結婚生子,這不是很好嗎?”

寧蘭微微蹙眉:“可是我想念下去,以前金玉姐跟我說過,活到老學到老,如果有心向學,就不應該放棄。”

馬俊傑看著寧蘭這倔強的樣子就來氣:“金玉姐、金玉姐……那是因為你那個金玉姐沒想到你還能談到對象!她以為你要孤獨終老了,才會一直勸你念書!”

寧蘭一楞:“你這是什麽意思?”

馬俊傑說道:“我們倆處對象這麽多年了,也是時候談婚論嫁。我父母已經不嫌棄你的條件了,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你能分配到一個好的工作。”

馬俊傑也是山坳坳裏出來的。

他家裏人希望他回老家,在家裏的縣城發展,但是他卻只想留在京市。

只是他一個人,究竟能不能在京市站穩腳跟?

他得早點結婚。

“寧蘭,你不能太糊塗了。像你這樣的身體情況,我願意娶你,你父母要是知道了,一定會開心壞了。”馬俊傑蹲在她面前,雙手放在她的膝蓋上,語氣真誠道,“平時學校裏的同學都覺得奇怪,不明白我為什麽要跟你這樣的處對象……但是我都扛住了壓力。這一回,輪到你為我付出了,行不行?”

聽了他的話,寧蘭難堪地扯了扯自己的裙子。

只要馬俊傑提起這一點,內心深處的自卑感就會湧現出來,讓她無地自容。

“你的家境、你的身體情況,都註定了你不會是一個優秀的女孩。只有我不會嫌棄你,寧蘭,只有我不會嫌棄你……”

寧蘭輕輕點了點頭。

馬俊傑的嘴角微微一揚,站起來之後,推著她往前走:“我們去買燒餅吃,你不餓吧?買一個,分成兩半就行了,我們一個月二十來塊錢的補貼,經不起這麽糟蹋的。”

寧蘭的心情有些沈重。

她用裙子將自己的雙腳蓋得嚴嚴實實的,慢慢地擡起頭。

然而就在這時,她的餘光竟掃見一道身影。

一個手中提著好些個包裝袋的女人匆匆而過。

她濃妝艷抹,扭著細腰,看起來意氣風發,嘴角洋溢著笑容。

下一刻,她臉上的笑容更加妖嬈,甚至帶著幾分諂媚,因為她撲到了一個男人的懷裏。

那男人看起來有五十多歲,能當她爸了。

“你這小腰扭得……”

“討厭,你別笑話我嘛。”

這樣的一對,即便是在京市,也很少見。

但是更讓寧蘭吃驚的,並不是這個。

“金玉姐?”她喃喃自語,但很快就意識到不對勁。

不是,這不是孟金玉。

這個女人,應該是阮雯雯。

阮雯雯居然來京市了。

……

姜果很快就要參加高考了。

在她高考之前兩個月,姜煥明居然離家出走了。

姜老太進他屋的時候就只看見一封信。

姜家識字的人不多,作為家裏頭唯一一個有文化的高中生,姜果將姜煥明的信念給大家聽。

信中,姜煥明表示,他會去深市發展。

到了出人頭地的那一天,他自然會回來的。

姜果懵了。

爸爸都走了,那這個家裏,豈不是就只有她一個人了?

姜果本來以為自己在這個家裏又要遭白眼了,可誰知道,這回王小芬轉了性。

王小芬對她可好了,不單是早中晚總給她盛滿滿一大碗的飯,還對她噓寒問暖,那態度,比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要體貼。

姜果不知道王小芬怎麽了,但因為這二伯母的一時興起,她在家裏過得不錯。

後來,姜果去媽媽家吃飯時,順口說了一句。

孟金玉這才知道姜煥明居然又幹了一回不負責任的混賬事。

在孩子高考之前遠走高飛,得虧姜果心大,平時又跟他不親,要不然,他這是耽誤了姜果啊!

孟金玉氣得在心底罵了姜煥明幾句,而後將姜果接到自己的身邊。

之前不接孩子過來,是辦不了城裏高中的轉學問題,但現在她快要高考了,更多的是在家裏自主覆習。

孟金玉開始盯著姜果學習。

雖然她自己沒什麽文化,但好在在家裏還有兩個小學霸——柚柚和善善。

姜果被弟弟妹妹帶動著,開始埋頭學習。

……

王小芬在家裏等了好久好久,等著孟金玉來向自己道謝。

“她現在可是萬元戶!她要是願意給我幾張大團結,我就發達了。”

“我上回聽人說了,她現在可是單位裏的小領導呢!既然是小領導了,應該能招人進單位工作吧?不知道她願不願意招我進他們春雨服裝廠,就算只是當臨時工,我也不挑。”

朱大麗覺得這妯娌想著天上掉餡餅,想瘋了。

她撇撇嘴:“金玉和你的關系又不好,咋可能來向你道謝?”

“我照顧了她閨女啊!”王小芬理直氣壯,“她要是不給我點好處,我就去找她單位領導!哪有讓人家做了這麽多事情,還不回報的!”

朱大麗聽得目瞪口呆。

王小芬遲遲沒等到孟金玉上門,終於按捺不住了,坐著公交車,進城去。

她想要直接去孟金玉家裏做客,可誰知道,孟金玉是真能耐,把她擋在了屋外。

“我們出去說話吧,孩子們在家裏學習,別打擾他們。”

王小芬在心底“啐”了一口,表面上還笑瞇瞇的:“金玉,我想要找份工作。你能不能給我安排一下,進你們單位裏上班?”

很顯然,她的要求,立馬被拒絕了。

孟金玉意外地看著她:“我們倆很熟嗎?”

王小芬氣得瞪圓了眼睛:“剛變成城裏人沒多久,就這麽高高在上了!好啊,那我找你們領導去!”

王小芬氣勢洶洶地沖去春雨服裝廠,點名要找孟金玉的領導。

當著領導的面,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控訴這個前妯娌有多無情無義。

然而誰知道,莫廠長的一句話,讓她啞口無言。

“就在三天前,孟同志辭職了,她的事情,我們管不了。”

王小芬的嘴巴張得極大,都快要合不攏。

孟金玉辭職了。

姜果肯定考不上大學,柚柚和善善又還是小學生,他們都不用吃飯了?

這麽好的工作,說辭就辭,她靠什麽養活他們?

王小芬想了想,咬咬牙,“你別騙我了,她還住著你們大院的房子呢!”

莫廠長微笑道:“那房子,金玉買下來了。”

晴天霹靂!

王小芬目瞪口呆。

“那、那孟金玉現在幹啥去了?”她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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