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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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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季小天懷著激動的心情,從郵遞員手中接過姜果寄來的信。

在鳳林村生活的那些天,是他這些年最快樂的時候。

除了因為和媽媽冰釋前嫌之外,還有一點,也是至關緊要的,那就是,他重新找回了自己兒時的好朋友。

兒時的好友,將童年的回憶喚醒,偶爾在山間玩耍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像是重新變得無憂無慮。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地,姜果就不搭理他了。

難道是因為,那一天在小溪邊,他點頭承認了她的缺心眼嗎?

可那原本就是事實啊……

和張曉春一起搬出來之後,季小天的生活非常平靜,此時姜果的信,卻像是飄到平靜湖面的小石子,激起了他心中的些許漣漪。

他回到自己的屋子裏,坐在書桌前,緊張而又鄭重地拆開這封信。

只是拆開信之後,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本鄉村野丫頭不想和你玩了。”

看著這封信的內容,就已經能猜到,姜果是抱著怎樣無所謂的心情,隨手寫下這行字的。

季小天又來回看了幾遍,最後無奈地垂下頭,把信放下了。

恰好這時,張曉春走了進來,她瞄見了信的內容,而後坐到季小天的身邊:“是不是上回你爸說的話,被果果聽見了?”

季小天楞了一下。

那天,他爸來鳳林村,說了一大通話,對姜果嫌棄得不得了,說她是沒有教養的野丫頭。

難不成,那會兒姜果特地來找他玩,聽見了他爸說的話?

“雖然果果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好像不把任何事情都放在心上。可實際上,這孩子的心思比我們想象中細膩。她在意的,都是自己重視的人,比如她的兄弟姐妹們,還有她媽媽。那會兒她後媽的事情,這孩子知道自己做錯了,雖然盡量彌補,但我看她心裏頭也不好過。”

張曉春對姜果並不熟悉,但是好幾回,她都看見這孩子細心照顧著弟弟妹妹,十幾歲的孩子,原本該和弟弟妹妹打不成一片,可她見姜果眼神中的歡喜,顯然是騙不了人的。

這孩子或許並不像她妹妹那樣懂事,但她也是個好孩子。

“那我爸說的話,應該讓她的心裏,也不好受吧。”季小天問。

“那肯定的,果果把你當成她最好的朋友,所以才會經常來找你玩。但你爸說的話太重的,傷害了她的自尊心。”

季小天遲疑了一陣:“姜果那陣子的情緒不高,可能也有這個原因。”

望著兒子這心焦的模樣,張曉春笑了。

過去,季小天不過是一個抱在懷中的小嬰兒,可現在,他長大了,年後十六歲的小少年,已然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

或許這一點,連他自己都不明白。

張曉春看出來了,但她不會說,便只是拍了季小天的肩膀:“真正的好朋友,不會因為小小的誤會就斷了聯系。”

季小天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

期末考試很快就到了。

這一次的考試,柚柚一點都不擔心,因為課本上的內容,她全都學過了。

老師站在臺上,將試卷分發下來。

孩子們拿走一張試卷,再回頭發給後面的同學。

鈴聲一響,考試就正式開始,柚柚胖乎乎的小手握著鉛筆,認真答題。

試卷的內容並不難,柚柚早早地寫完了,放下鉛筆,趴在書桌上睡大覺。

呼呼大睡的柚柚吸引了其他小朋友們的目光,大家紛紛好奇地望著她。

等到交卷之後,一個同學走過來。

“柚柚,你為什麽不好好考試?你是不是不會?”

柚柚的小臉蛋被自己的衣袖壓出了痕跡,她揉了揉自己睡眼惺忪的眼睛,軟聲道:“我寫完了。”

幾個同學們一聽,都笑了起來。

“你別吹牛啦,就連我們班每次都考第一名的同學都沒寫完,你怎麽會寫完了呢?”

“我媽媽說了,農村孩子來到城裏之後,會不適應城裏的學習環境的。因為農村小學的老師都是農民,農民怎麽會有知識,怎麽會教本領呢?”

“對啊,我爸爸也說了,農村孩子和我們是不一樣的。”

柚柚沒好氣地瞪他們一眼,小拳頭揮了揮:“那你們爸爸媽媽有沒有告訴你們,農村的孩子最會打人了?”

望著柚柚奶兇奶兇的神情,熊孩子們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這個拳頭看著軟綿綿的,但揍人的時候,會不會硬邦邦的呀?

見他們不出聲了,柚柚才把自己的小拳頭放回到小口袋裏。

太冷了。

要不是因為這些人太討厭了,她才懶得拿自己的拳頭出來嚇唬他們呢。

接下來一連幾天,都是風平浪靜。

好不容易到了分發成績單的時候,等到成績單一發,就可以回家過寒假了!

小團子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耐心地等待著。

同學們說農村小學和城裏小學不一樣,但柚柚卻覺得差不多。

可這會兒,老師也是像過去在公社小學時那樣,將全班考了前三名的成績單放到最後,讓同學們一個個上去拿。

如柚柚所料,她考了全班第一名。

被點到名字的時候,小團子笑吟吟地上臺,嘴角擠出了一對不深不淺的梨渦,可愛得不得了。

“孟柚柚同學剛加入到我們班沒多久,就已經考出了如此優異的成績,這和她平日裏的努力上進分不開。”

“希望以後,我們班的同學們可以向柚柚同學學習!”

柚柚聽著這一番誇獎,笑容更加燦爛了。

原來考第一名的滋味這麽好,以後她要更加努力學習,爭取考更多的第一名!

臺上,金老師拍了拍手,讓大家都站起來。

同學們的位置被打亂,又從孩子們的身高、成績等多方面考量,重新安排座位。

“這次學習成績有所退步的同學,會被安排和成績優異的同學坐在一起,大家互相學習,共同進步。”

“如果有坐在後臺的同學看不清黑板的,也可以向我提出來。”

陳琪琪和她的同桌一起站起來,在一旁排隊。

同桌嘀咕道:“琪琪,這次孟柚柚的成績真好啊,居然還超過你了!”

“我一點都不喜歡孟柚柚,她考得好就好唄,為什麽要把下巴揚得這麽高呀。像我媽媽說的,鄉下孩子,就是沒見過世面。”她又說。

可不管她說什麽,陳琪琪都不理會。

陳琪琪的目光,落在金老師的身上。

“柚柚,你坐第二小組第三排的位置上。”金老師指了個位置,讓柚柚去坐。

然而她話音剛落,就見陳琪琪舉起了小手。

“金老師,我想跟柚柚坐在一起!”

陳琪琪的同桌楞住了,她不敢置信地拽了拽陳琪琪的手,紅著眼眶道:“琪琪,你不要跟我當最好的朋友了嗎?”

可是陳琪琪已經甩開了她的手,並且在金老師點頭同意之後,屁顛屁顛地跑到了柚柚身邊坐下。

只是坐下之後,她又嬌氣地皺了皺鼻子:“孟柚柚,你不是說我們是好朋友了嗎?為什麽不來找我一起玩?”

柚柚歪了歪腦袋:“你也沒有找我玩呀。”

不打不相識,自從那一天之後,陳琪琪就特別喜歡柚柚。

甚至回家之後,她還拉著爺爺奶奶和爸爸一起狠狠地批評了媽媽一頓,她爸爸說,媽媽這是狗眼看人低,陳琪琪把這詞記住了,深以為然。

後來回到班級裏,她和柚柚的位置相隔得特別遠,她還以為柚柚會主動來找自己的,可誰知道,人家就像是從來不認識她似的!

這下陳琪琪可按捺不住了。

她一本正經道:“那你以後會跟我玩嗎?”

“會呀。”柚柚軟聲道。

兩個小家夥商量了一會兒,見臺上金老師的目光落在她們身上,連忙埋下頭不吭聲了。

只不過,能在新班級裏認識一個有意思的朋友,柚柚也是開心的。

新奇勁兒一上來,她便拿出自己的作業簿,小手在上面寫了一行字。

“放學一起去玩沙堆!”

陳琪琪見了,眼睛立馬一亮,興奮地寫道:“好啊!”

兩個孩子傳著紙條,小臉都已經笑成一朵花了,還要裝作隱蔽的樣子,動作又輕又緩慢。

金老師不由忍俊不禁。

這兩個剛學會傳紙條的小朋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寫的字跟餅子一樣又大又端正?

她站在講臺上,望著臺下時,對於她們的小動作,簡直是一目了然啊!

柚柚和陳琪琪成為了好朋友。

又因為陳琪琪家裏有好多好多的洋娃娃,小朋友們都喜歡跟她玩,所以,柚柚很快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當然,也會有一些小孩子話裏話外的意思總傳達出對農村小朋友的輕蔑,但是柚柚一點都不在意。

媽媽說了,只有目光狹隘的人,才會動不動就瞧不起其他人。

柚柚不會想辦法改變他們的思想,只是慢慢地,離他們遠一點兒。

格局不同的小朋友,是不能做好朋友噠。

……

這個學期結束了。

終於迎來了寒假,柚柚小朋友可開心了。

她拿著自己的成績單,蹦蹦跳跳地跑到善善的教室門口,等弟弟一起回家。

可是,善善被叫到老師跟前談話了。

“孟善,這次的卷子比較容易,老師註意到你用很短的時間就完成了。並且,與全年級段其他班的同學們相比,你的卷面要更加整齊,每一題都回答得很好,各個科目都是滿分。”

“你的基礎已經打得很好了,接下來是進階。所以,老師遞交了申請,讓你參加跳級考試。”

柚柚眨巴著眼睛,認真地聽老師說的話。

她的弟弟實在是厲害啦!

這會兒,柚柚發現,在自己豎起耳朵聽善善班級的老師說話時,身旁還有一個大人,也伸長了脖子,關註著裏頭的動靜。

小團子奇怪地轉過頭,發現站在自己邊上的,居然是門衛室的門衛叔叔。

徐旭東對上她的視線,笑著問:“你叫柚柚吧?柚柚,你還認得我嗎?”

柚柚點點頭,眉心不自覺地擰起來,她不喜歡跟這個叔叔說話。

因為他的眼神,讓人覺得鬼鬼祟祟的。

“你和你弟弟真是太了不起了。叔叔已經關註你們倆很長時間了,兩個孩子,一個考全班第一名,另外一個則能被老師安排參加跳級,這多有出息啊!”

見他笑得眼睛瞇成一道縫,柚柚的眉心擰得更深了。

她往後退了一步,警惕地問道:“你還知道什麽?”

徐旭東樂呵呵道:“我還知道,你們倆還有兩個哥哥姐姐。你媽媽真不容易啊,一個女人,能靠自己的本事進春雨服裝廠工作,還把孩子們培養得這麽出色!”

“你們倆的媽媽,也是一個優秀的女同志!”

徐旭東越說越激動,一個勁往前走,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深,那眼神,就仿佛他和柚柚早就認識一般。

而柚柚,她很少會對一個人如此反感。

此時她往後退了好幾步,最後大喝一聲:“站住!”

徐旭東僵住了。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失態,撓了撓頭:“柚柚,你別誤會,我這麽關心你們家的事情,其實是想要對你們好。你媽媽一個女同志過得不容易,我、我……”

可是,他話音未落,就已經見柚柚將小手將嘴巴邊上一攏,大聲沖著教室裏喊:“善善!快出來!”

這會兒,恰好善善已經和老師談好話了。

小家夥見柚柚神色凝重,也立馬嚴肅地跑了出來。

徐旭東著急地上前:“你們倆聽我說,我——”

可是兩個孩子壓根不聽,四只小短腿“啪嗒啪嗒”邁得飛快,氣喘籲籲地沖到了老師辦公室裏。

見到柚柚和善善,金老師楞了一下。

再回過神時,她瞄見教室門外的身影。

那身影,分明是徐旭東。

金老師的臉色立馬沈下來,她走上前,將兩個小家夥護在自己身後,而後大聲道:“徐旭東,你出來!”

徐旭東扭捏地拽了拽自己的衣角,走到金老師面前。

他解釋了一番,說自己沒有故意嚇唬兩個小孩,只是和柚柚說說話,誰知道她的反應這麽大。

“金老師,這是個壞人!”柚柚打斷了他的話,大聲道,“他偷偷打聽我們家的情況,我要告訴媽媽,還要報公安!”

要是在平日裏,金老師肯定會認為是孩子們不懂事,誤會了大人。

可是,這個徐旭東不一樣。

此時,她沈著臉,對他說道:“上一次你讓我給你和柚柚媽牽線,我已經嚴肅地拒絕你了,沒想到,你仍然不死心!徐旭東,你是不是忘記自己以前做的事了?”

“自從進單位之後,你都已經惦記上多少女同志了?那次你給剛進學校的年輕女教師送信,信的內容汙穢不堪,是她年紀輕、臉皮薄,不好意思拿著信去舉報!”

金老師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是因為她和那位女教師的辦公位是挨著的。

那位年輕的女教師剛進單位沒多久,並沒有正式編制,平時膽子又小,說話總是細聲細氣的,因此,很快就被徐旭東盯上了。

徐旭東說要跟她處對象,但是被她拒絕了。

於是他就接二連三地寫信,送到辦公室,塞進她的抽屜裏。

金老師和另外一個老師讓她報警,可是她臉皮薄,怕丟臉,硬是忍了下來。

那一陣子,徐旭東百般糾纏,好在她頂住壓力,考上了大學。

考上大學之後,她就辭職了,而金老師和另外一位老師認為不能姑息徐旭東,提出要上報領導。

只是後來,她倆心軟了。

因為徐旭東跪在她們面前痛哭流涕,求她們能再給自己一個機會。

沒想到,這才過了幾個月,他又找上了新目標。

“金老師,這事沒有這麽嚴重。”徐旭東冒了冷汗,“我又沒有做什麽,就算你去報公安,公安同志也不會受理的。”

可是,柚柚才不管他說什麽。

小團子站在金老師面前,嚴肅且堅定地說:“金老師,他嚇到柚柚了,柚柚要報公安。”

一開始,徐旭東根本就沒把柚柚說的話放在心上。

即便後來孟金玉也來了,他仍舊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誰知道,這事發展到了最後,他居然真被押到了派出所。

孟金玉沒想到小閨女給自己解決了一個潛在的麻煩,半天回不過神。

沒過幾天,孟金玉被請到派出所。

公安同志走上前,對她說道:“江城附小的金老師和呂老師把他之前給單位裏一位女同志寫的信都交給我們了,經調查之後,我們還發現,他去世的前妻,死得不明不白的。當時他的前妻是在家中受到頭部劇烈撞擊後當場身亡的,但因為他前妻的娘家人沒有來報公安,所以這事就被他搪塞過去了。這一次,我們派人調查過,他的鄰居說,他和前妻的感情不好,兩個人經常因為徐旭東亂搞男女關系的問題而大打出手。”

孟金玉有些詫異。

按照金老師的說法,徐旭東才剛開始盯上自己,原本應該會百般糾纏,成為她的一個大麻煩。

可沒想到,這事這麽輕易就解決了。

除了柚柚不依不饒,非要去報公安之外,孟金玉總覺得,這其中還有隱情。

仿佛無形之中有一股助力,幫她掃平一切障礙。

……

徐旭東被學校辭退了。

徐母找上同單位的劉安琴。

“不是你讓我兒子去接近那個孟金玉的嗎?現在他出事了,你為什麽不幫忙,幫我把我兒子給救出來?”徐母興師問罪。

劉安琴連忙看了一眼周遭看向自己的同事,慌亂地站起來,將徐母拉到外面去。

“你說話最好負責一點,別往我身上潑臟水!”她說。

自從孟金玉帶著孩子們搬到城裏住之後,劉安琴就一直關註著他們一家人。

她總覺得孟金玉有這麽一天,全都是顧智民在背後幫助,因此,她心中嫉妒不已。

她拿孟金玉沒辦法,但是,總會有人能治得住這個人。

劉安琴在家裏琢磨了幾天,恰好那天碰見來單位找母親的徐旭東。

得知徐旭東是江城附小的門衛之後,劉安琴立馬打起主意,讓他去接近孟金玉。

孟金玉與徐旭東走到一塊兒,總比她和顧智民在一起來得好。

劉安琴將孟金玉的情況通通告知,之後便安心在家裏等待。

“是你說烈女怕纏郎,讓我兒子去接近她的兒女,還讓他到時候直接去春雨服裝廠向她提親,讓她沒辦法拒絕。可是現在,我們倆都還沒來得及準備提親,我兒子就已經被公安同志抓走了!我在單位裏做清掃工作,沒有人脈,但你不一樣。你能幫我救救我兒子的,是不?”

劉安琴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

她本來想讓徐旭東和他母親直接把事鬧到春雨服裝廠去,讓孟金玉沒法拒絕,就算真拒絕了,那就以作風不正為由舉報,總之無論如何,孟金玉都沒好果子吃。

可誰知道,徐旭東才剛開始行動,就被公安同志抓走了。

又是那個孟柚柚幹的。

劉安琴氣得快要咬碎了牙,罵道:“跟我有什麽關系?我哪知道你兒子的底子這麽不幹不凈的?”

劉母身子一晃:“就是小孩子的舉報而已,公安同志怎麽會查得這麽細呢?”

劉安琴皺了皺眉,眸光沈下來。

是啊,只是小孩子的舉報而已,為什麽要如此重視?

除非,是有人在背地裏悄悄幫著他們。

想到這一點,劉安琴心中一慌。

她立馬往後退了一步,對徐母說道:“這事我管不了,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否則,你要是丟了工作,以後你兒子放出來,母子倆都沒飯吃!”

一整天的時間,劉安琴都心神不寧。

她煩躁不安地回到家,剛一進家門,就聽見“啪”一聲響。

隨著這巴掌聲響起的,還有她婆婆怒不可遏的聲音。

“你為什麽要去找鳳林村那個女同志的麻煩?明知道惹不起這人,還要去鬧,你還嫌我們家不夠丟人嗎?”

劉安琴挺著個大肚子,被婆婆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差點沒站穩。

“今天派出所的公安同志來進行口頭警告的時候,我差點沒反應過來!我真是想不通,一個農村婦女,就算人家現在過上好日子,但礙著你了嗎?”

劉安琴的心中咯噔一聲。

派出所的公安同志,查到是她在背地裏偷偷做了這一切……

他們還查到了什麽?還說了什麽?

難道是顧智民嗎?

即便去了遙遠的京市,他仍舊暗暗地托人,幫助孟金玉那一家子人。

他這麽做,真因為孟金玉的閨女是顧祈最好的朋友嗎?

“不是的,我——”她捂著火辣辣的臉頰,下意識搖頭辯解。

可誰知道,再一擡頭時,對上了周鑫譏諷的目光。

他知道了,全都知道了。

他會不會提出離婚?

劉安琴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這次,她真的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

一九七八年的新年,柚柚一家歡歡喜喜地團聚了。

孟金玉帶著兄弟姐妹幾人,一起包了餃子,熱騰騰的餃子出鍋時,孩子們都爭先恐後地上前,要拿自己的小勺子去盛。

只是,舀到了餃子之後,他們都不是遞到自己的嘴巴裏,有的餵給弟弟妹妹,有的則餵給媽媽。

飯後,孟金玉給孩子們發了壓歲錢。

這一年的壓歲錢,比去年要多一些。

孩子們珍惜地收好了錢,心裏想著,要拿去買什麽好東西。

“掙錢是很不容易的,不能浪費,知道嗎?”孟金玉說。

柚柚乖乖地點點頭,歪著腦袋說:“等柚柚長大了,也要給媽媽發壓歲錢。”

這番話,像是一下子提醒了孩子們似的。

“我也要給媽媽發壓歲錢。”

“發三塊錢!”

“三塊錢太少啦,還是發五塊錢!”

聽著孩子們稚嫩的聲音,看著他們天真的眼神,孟金玉的心中像是淌過一陣暖流一般。

到了晚上,孩子們都累了,準備休息。

天氣太冷了,支兩張鐵床還得鋪好多被子,因此,孟金玉讓姜果和柚柚來自己屋裏睡,姜成和善善則一起睡小屋。

孩子們好久沒有一起睡覺了,家裏格外熱鬧,說說笑笑的。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才終於陷入夢鄉。

夜深了,孟金玉睡不著,給孩子們把被子拉好。

望著他們熟睡的臉,她的嘴角不自覺揚起。

這個家很小,卻格外溫馨。

而此時,鳳林村的姜家,卻一點都不溫馨。

自從姜煥明丟了工作之後,兩個嫂子的心裏頭都不是滋味。

雖然他現在是願意下地賺工分了,可這人從小到大就沒吃過苦頭,幹不了多少體力活。有時候,他一天掙的工分,甚至還不如朱大麗一個人掙的。

朱大麗不痛快,但不好說什麽,因為如今的小叔子,看上去已經跟死了沒啥兩樣了。

他每天幽幽地出門,又幽幽地回來,要死不活地躺在炕上,一句話都不願意說。

有時候,姜成和姜果看不下去,會勸他振作一些,或者讓他給他們輔導作業。

然而誰知道,輔導完作業之後,姜煥明又幽幽地躺下了。

如今這家裏的氣氛實在是太沈悶了,即便是大年三十,大家都提不起勁兒來。

只除了姜老太的寶貝小孫女。

若不是這小醜娃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逗得老太太哈哈大笑,恐怕這家,該更安靜了。

王小芬嘆了一口氣:“開心啥呀,我看咱媽也就是在苦中作樂。”

朱大麗的眼神之中透著幾分傷感:“你還記得咱們以前過的日子不?金玉還在家的那些年,家裏多紅火啊……”

躺在屋子裏的姜煥明聽見這番話,將腦袋埋進了被窩裏。

……

年後沒多久,阮金國和蘇景景送來了喜餅,下個月,他們倆就要結婚了。

得知舅舅和景景姐姐要在國營飯店擺喜酒,孩子們都樂壞了。

“新娘子會穿什麽衣裳呀?一定好漂亮好漂亮吧。”柚柚一臉期待地說著,雙眸亮晶晶的。

蘇景景紅著臉:“到時候,柚柚和善善要早點來呀。”

兩個小家夥點頭如搗蒜,拿著糖果,去大院裏分,小臉喜氣洋洋的。

經過包家門口時,柚柚的腦袋往裏探了探:“吃糖果啦!”

包筱艷走出來,笑著接過她遞來的糖果,又對孟金玉說:“金玉姐,單位裏要加班,我先去了。”

孟金玉聽著聲音走出來,被包母攔住了。

“你說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天天要加班。”包母說著,又沒好氣道,“聽說年後,你們成衣組的同志裏會有人升為副組長吧?我知道,你和那沈組長關系好,肯定是你要升上去的,我家女兒,就是傻,埋頭幹活,吃力不討好。”

“你升上去之後,工資要漲的吧?”包母又說道,“估計又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我們家筱艷就沒你這麽好的運氣了。”

經過這陣子的相處,孟金玉和包家人熟悉了不少。

剛開始,看見包筱艷在家裏受委屈時,她還會適當地勸幾句,可後來她發現,包家人和包筱艷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包筱艷自己樂意,作為局外人,她能說什麽呢?

又不關她的事。

包母在孟金玉面前叨叨了半天,見她懶得理會自己,便撇了撇嘴,回屋給自己的兒子做飯去了。

等到阮金國和蘇景景離開,孟金玉看了看時間,準備去沈瑜青家一趟。

最近,電影院門口都已經貼出了電影畫報,再過不久,那部風靡一時的愛情片就要上映了。

畫報中,英俊的男演員上身穿著花襯衫,下身穿著一件時髦又誇張的褲子,看著格外拉風。

而他身邊的女演員,美得像一幅畫,依偎著他,嘴角揚起,身上的格子裙襯得她溫婉迷人,透著幾分書卷氣。

看著這海報,沈瑜青瞪大了眼睛。

“這是哪兒來的?”她說,“電影院的售票員同志一個個鼻孔朝天,會把這海報給你們?”

柚柚笑瞇瞇道:“售票員姐姐可喜歡柚柚啦,所以把海報送給柚柚了。”

沈瑜青失笑。

這小團子人見人愛,不管上哪兒,都有人願意待她好。

“瑜青,這海報上男演員穿的褲子,是喇叭褲。我覺得,等到電影正式上映之後,這喇叭褲可能會引起一陣潮流,如果我們能準備好一定量的喇叭褲,肯定有市場。”

沈瑜青仔細看著這喇叭褲的樣式:“確實很時髦,明天到了單位,我就向領導提出你的想法。”

兩個人討論起喇叭褲以及各種搭配,時間一轉眼就過去了。

柚柚在邊上聽得津津有味,就好像,聽懂了似的。

“金玉,前些天我去單位開會,當時張主任問我有沒有合適的副組長人選,我已經把你的名字報上去了。”

孟金玉驚喜不已。

穩紮穩打往上走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

因心裏惦記著喇叭褲,等到假期一結束,孟金玉早早就去了單位。

單位廣播裏發了通知,讓全體職工去參加職工大會。

成衣組的幾個女同志手挽著手,笑盈盈地說起過年時發生的事。

“筱艷,你這黑皮鞋真漂亮,是百貨大樓買的吧?”有人問。

包筱艷楞了一下,紅著臉,既想讓人看自己的鞋,又不想讓人看,扭捏得很。

“嗯,這是百貨大樓買的。”她輕聲說。

“百貨大樓的鞋子,肯定很貴吧。要十幾塊錢呢,你哪來這麽多錢啊?”

包筱艷咬了咬唇:“我媽給我買的。”

大家一聽,紛紛詫異不已,甚至還有好些個人異口同聲道:“你媽轉性啦?”

見這一幕,孟金玉跟在她們身後的步伐慢了下來。

家裏隔音不好,前些天,她聽見包母破口大罵,問包筱艷這鞋子是哪兒來的。

當時,包筱艷說,是單位分的便宜貨。

“包同志!”一道聲音傳來。

大家看向這聲音的方向,見到是廠長媳婦走了過來。

廠長媳婦叫白君潔,過去在單位財務室工作,前些年身體不好,辦了病退,但平時經常會來單位裏,為人厚道又親切。

當時得知她的身體出問題時,還有好些個女同事都落了淚。

眼看著這陣子,她的精神越來越好了,大家都為她感到開心。

“白姐。”包筱艷回頭看向白君潔,細聲細氣道,“有事嗎?”

白君潔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次你們成衣組的副組長位置空缺著,我和老莫商量之後,都認為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這話一出,沈瑜青楞住了。

前兩天,她分明上交了孟金玉的資料,怎麽現在,廠長和廠長媳婦選的是包筱艷?

若是其他職位,也就罷了,成衣組的工作,最看重的就是對服裝的審美和敏銳度,包筱艷根本就不夠格。

其他人聽了,也都一臉震驚地看著包筱艷。

包筱艷紅著臉說道:“謝謝白姐。”

“好好幹,你的努力,我們都看得見。”白君潔說。

聽到這消息,孟金玉的眸光黯了下來。

本以為是自己的職位,沒想到卻被人搶了先,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包筱艷抿了抿唇,一個轉頭,恰好與孟金玉對視。

她緊張地躲閃視線,想了想,又重新看了過來。

這一次,她目光堅定,還帶著幾分不甘。

誰說她不行?她就是要拿出自己的實力,證明給所有人看。

沈瑜青心高氣傲,有自己的想法,她不願意讓領導插手到成衣組的工作中來,剛要上前,卻被孟金玉攔住了。

孟金玉拉著沈瑜青,往後退了幾步,輕輕搖頭。

而後,她壓低了聲音,說道:“喇叭褲的事情,不要再問領導的意見了,我們私底下自己做。”

話音落下,孟金玉的目光,又落在包筱艷的黑皮鞋上。

這件事,恐怕並沒有這麽簡單。

但這暫時不是她要考慮的。

目前她要考慮的是,喇叭褲的目標人群之大,給她帶來的利潤,不再像是之前那樣賺個幾塊錢、或者幾十塊錢那樣小打小鬧。

這一次,她要和沈瑜青一起,賺一波大的。

之後再慢慢處理廠裏的問題,以及好好想一想,自己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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