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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鴿籠裏的大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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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葉翕走了,肖雲感到自己夾緊的屁股松了口氣。他覺得喬葉翕像個怪物,特別是那雙嚇人的眼睛,是他這種普通人琢磨不起的,像來自於藏在獵物背後的野狼,這野狼保不準哪天就會在他的屁股墩上來一口。

肖雲跪在樹屋的破草席上,看著陳予玲用手掌把木涎花溫化成黏液,餵姨母服下。她動作靈巧,什麽都學得很快,肖雲越看越覺得她像只機靈的黃毛小貓,比自己要聰明多了。

“姨母懷疑是百噸兒在食物裏下的毒,要他才知道解法。”陳予玲一邊搓弄著木涎花一邊說話。

“上次餘連沙中的是百獸血之毒,出了名的繁覆,說不定連施毒者自己都記不清用料,用那種毒,擺明了就是要人無藥可救。姨母這次中的不一樣,劇毒紅絨花為主,加了稍許輔藥,足量就瞬時致命,要的是個快狠。僥幸不死的話,解毒並不覆雜。拿麂肉驗一驗自然就清楚了。”肖雲抿嘴笑著,其實他早就處理好了。他像逗小朋友開心一樣,神秘的從懷裏掏出一包草藥,在陳予玲眼前搖了搖:“你以為我這兩天閑著嗎?解藥基本都備齊了,只差一味露語草,但也暫時不礙事。先把這些要都熬來喝了,毒雖然清不幹凈,但她應該不會影響正常活動。”

肖雲還說他打聽了打聽露語草,它是一種更為極端的植物,喜歡潮濕的霧露,只生長於冷暖氣流交匯的時機,葉芽不耐陽光,偏偏根莖要尋找幹燥堅硬的石砂。真要很有經驗的藥師,能追逐風雲變幻,知山川土象,才會準確找到它的蹤跡。所以市面上很難找到。

在植物的世界裏,有如樹木根莖之類,常年紮根於某處的固定品種,更不乏順天而變的靈動品種。那些靈動的植物,種子可潛伏泥土數年不發,等待合適的風雨光溫。有了合適的風雨光溫,他們發芽長大,又可能時節一過就不見蹤影。也許你今年在某地的南坡找到它,因為這裏吹了和煦的暖風,明年你就只在北坡尋見它,因為暖流改變了方向,或者以後根本再見不著它,因為突襲的寒流凍傷了它。

“所以露語草這味藥著急不來,等姨母能自由活動了,有空去沙漠旅游一圈兒,順便找找露語草,找不到露語草就去登登迎澤峰鍛煉身體,順便求求那個神醫胡茶想辦法。”肖雲把手腕搭在膝蓋上,說話間時不時的揮動他的手掌,一副無關緊要的表情。

“好吧,也只能這樣。那狐林裏這幾天怎麽樣呢?”

“平靜的出奇呀。”肖雲馬上撇起嘴巴搖搖頭,說完他站起身來,繼續搖著腦袋嘆著氣出了樹屋。

狐林裏的平靜異常,卻是暴風雨前的征兆,黑壓壓的烏雲並沒有飄離狐林的山谷,反而越積越厚。琉璃族擄走天根湖族長,毒殺掌政姨母的事情,在各個族群傳得沸沸揚揚。琉璃族人能感受到暗藏的不安。仙止馴養的那些動物全都分配給巡夜和守衛,時時警惕著突襲或叨擾。但就連這些動物,也感受得到氣氛異常,時常莫名的焦躁狂嘯。

其實姨母的情緒比琉璃族的動物還要動蕩。她睡著的時候模糊聽著耳邊的對話,睡醒後就揉著腦袋琢磨事情。

“你過來!”姨母坐在床上,很不客氣的招呼陳予玲,表情還十分痛苦。陳予玲覺得她還是虛弱的時候溫和多了,越是身體好轉,越是咄咄逼人。

“我來教你法術。”

陳予玲有些吃驚,她居然還惦記著這個事情。陳予玲一邊清理瓦罐裏的草藥,一邊笑著說:“不用了,您答應不追究餘連沙就行了。”

姨母的嘴巴立刻在空中豎成一個橢圓。她忽然睜大眼睛,白眼仁壓倒性的占領了眼眶。然後她跳動眼皮,狠狠剜了陳予玲一眼。好像一只母雞的尖喙使勁兒啄在陳予玲臉上。陳予玲被她那白眼兒翻得不知所措,趕緊閉上了嘴。

姨母是個說話刻薄的人,聊起天來實在嗆人。她坐在床上搖了搖腰身說:“喔唷,你是普多重生,我真是何德何能,還想收你這樣身份的徒弟。”

陳予玲嘴巴僵硬的笑開,只能尷尬的叫了聲:“師父。”

姨母瞟了陳予玲一眼,沒有答應,只是把臉扭開,昂起下巴。

“師父,”陳予玲無奈的呼出一口氣,向姨母恭恭敬敬鞠躬:“你說笑話呢。法術我絲毫不懂,還請您悉心指點。”

“嗯哼,我打算在這裏再住幾天。就盡量多教你幾招。”

“您不急著回天根湖嗎?不怕琉璃族人還找你麻煩?”

“琉璃族和天根湖從來沒有過節,相安無事。當年我們幫助過琉璃族,琉璃族感激不已,才許下後代的婚約。即便這都是交易,他們無緣無故,為什麽要得罪天根湖呢?好好把仙貝嫁給桑合,對他們來說最有利。這件事蹊蹺得很,萬一真有其他人故意挑起陰謀,一定會有後續。我不如在這裏琢磨些時日,免得匆匆回去中了別人的計。”

接著,姨母又撇撇自己的手指,把那些指節掰得咣嗤作響,語氣變得有點憤怒:“不過,不管真正的陰謀者是誰。琉璃族剿殺我族人那一幕,我忘不了,也絕對會找他們要個交代!還有我兒桑合,他可能還在琉璃,這裏只有前後兩個出口,他能被擄去哪兒呢?”

說完,姨母又翻身從床上站起來,她身材瘦高,四肢卻不是很協調,加上她疼痛的筋骨讓她不自覺地頓了頓足,看起來像個行動不暢的機器人。她拉起陳予玲的手,把陳予玲手裏的藥渣子拍拍幹凈。

“我身體不行,殘留了毒素,你跟我學習了法術,至少能帶我出去探探桑合的消息吧。我們現在就開始,從最基本的開始。”

“現在就開始?”

姨母拉著陳予玲走到門口,推開門,走到樹屋外粗壯的樹枝上站著,張開五個指頭伸到陳予玲臉前:“五行,是忘界人也會遵循的一種闡釋,外面的普通人不是也講五行嗎?”

“嗯,”陳予玲回答:“為什麽忘界的人跟普通人一樣,也講五行?”

“自然的原理和本質是一樣的,只不過解讀的方式有很多,通過這些解讀把晦澀的原理化為可表述的語言。可惜世界上並沒有一種解讀能完整地表述這些原理,掌握多少,只能靠自己領悟了。陰陽五行不過是其中一種較通俗的理解方式。外面普通人所應用的五行,也許是與忘界人領悟的不謀而合,也許就是從忘界中流傳出去的皮毛,年代久遠,不值得去考證這些。”

陳予玲彎起眉毛點點頭,姨母講的,她在半死樹下翻到過一些。

姨母開始發問:“天根湖的法術,你說按五行的解釋,它該屬什麽?”

“順應自然之力,承載共鳴於律動,隨勢連貫起伏。”陳予玲閉上眼睛,細細尋找自己調動根液時的細節,在靠著理性的理解,得出了答案:“屬水。”

姨母很滿意,得意的砸吧了一下嘴巴:“對,這世界上,水最能代表順勢而為的力量。所以我們天根湖的法術很牛逼。”

“嗯,天根湖的法術能讓人感到溫和舒暢。它對周遭少了些許強制。”這點感受是陳予玲對比靈壑豆的力量得出的,與天根湖的法術要點分毫不差。

漸漸的,姨母覺得陳予玲學得很快,甚至比她教過的所有忘界人都更有悟性。她真的是普多重生嗎?傳說中那個整天病怏怏沒主見的大法師妻子。沒過幾天,她就已經腳步輕盈,力道強巧。姨母開始戳著她外出查找線索。

黑夜和白晝交替的時刻,狐林裏濃霧漸淺,可以勉強辨明方向,而琉璃族人還盡在睡夢中。姨母和陳予玲這時就會沿著崖道去查找線索。她們去了好幾次,都毫無收獲。姨母不死心,這晚又戳著陳予玲去查探。

雖然霧氣已經減淡,可仍然夜深陰寒。陳予玲裹著厚重的羊毛披肩跟在姨母後面,一個勁兒的打噴嚏。

“你怎麽這麽不經凍,再噗嗤噗嗤打噴嚏,就把琉璃族的人吵醒了!”

姨母狠狠瞪了陳予玲一眼。陳予玲只好使勁兒捏著自己的鼻翼,把噴嚏往肚子裏憋。可是站在寒氣逼人的崖道上,泠冽的風順著崖壁掃過,像把鐵刷子刮得陳予玲站不穩腳。她從小就怕冷得很,在這裏又尋摸了半天,真不想再做無用功。姨母是個吃軟的順毛驢,陳予玲就故作可憐巴巴,收起肩膀,撅著屁股像姨母撒嬌。

“今晚又沒什麽收獲,估計琉璃族的人也在這裏找過無數遍了,要是有什麽線索也早就發現了,姨母呀,咱們還是回去吧。”

姨母狠狠擰了陳予玲的胳膊一下,正準備發飆,一個黑影忽然從她腳背上壓了過去,她嚇得頓了氣,哧溜一下跳了起來。

“啊!”姨母大叫一聲,立刻又捂住了嘴巴。

那個小黑影從她腳背上踩過,輕盈一跳,迅速竄進了身旁的崖縫中。

陳予玲呵呵笑出聲來:“老鼠而已,姨母你法力高強還怕這小東西呀!”

“喲嘿,什麽不學好,學你姨母牙尖嘴利。”

其實天根湖這一族跟這位姨母的性格很像,相比琉璃族的溫和恬淡,他們處處欺淩霸道。但從古至今,沒有對他族犯過什麽大惡。從最開始桑合霸道搶親,到姨母們氣勢洶洶要人,陳予玲更願意用任性來形容他們,而不是邪惡,不過善惡也就一步之遙。望著那老鼠逃去的崖縫,陳予玲發了片刻呆。忽然發現那裏有些不對勁兒。

“姨母你看!”她指向崖縫。

姨母湊過去仔細看了看,伸手撚了一只螞蟻來看。那螞蟻身上沾著一粒小小的米飯,而其他崖縫旁螞蟻正在積極往外行進,搬的是面包屑,米粒,堅果等食物碎片。

“這崖縫裏怎麽會有食物?”姨母看著指尖上那只螞蟻,它迷失方向,正慌忙火急的在姨母手上亂竄。

“裏面一定有空間,要麽儲藏食物,要麽有人居住。”

“華姆說這裏上不著天下不貼地,這條道直通一頭一尾沒有岔口。她自己的地盤難道還摸不清楚?”

陳予玲伸手探了探崖縫,可惜崖縫狹窄,只能伸進去幾個指頭,而周邊沒有任何可以進去的入口。這時又一陣冷風刮來,她凍得受不了,憋了半天,終於阿秋一聲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正對著那個崖縫,可聽見裏面有空曠的回音,裏面別有洞天。

“誰!”陳予玲和姨母正貼著耳朵在崖縫上聽,崖壁腳下忽然傳來呵斥聲。

姨母和陳予玲都是受驚的小賊,立刻弓起肩背。陳予玲把手從兜裏抽出來,拉著姨母就朝反方向逃跑。她倆人一前一後沿著陡峭的崖壁碎步快跑,施了一些天根湖的法術,腳下用根液助力,速度不比吃了靈壑豆差。可是崖腳下那個人腳力也不錯,再加上他在平地上行進,少了許多起伏彎繞,很快就搶在她倆之前,堵在了崖道的端口上。

姨母和陳予玲在崖道端口被截住,看見一個高大強壯的琉璃族巡夜人,像塊兒巨石擋在了前路上。太陽快升起,濃霧漸漸散去,姨母和陳予玲的面容清晰的暴露在這巡夜人的面前。他身後不遠處跟著一只仙止的火狐,脖子伸長,鼻子在空氣裏猛嗅,然後機敏的跳進林子裏,回去通風報信。

“你!怎麽會是你們?”巡夜人看到她們的時候十分吃驚。

姨母不作回答,眼中露出殺氣,手中開始孕育根液,不等陳予玲反應過來,姨母手中的根液已經像一塊兒鐵鏈,打到了巡夜人的臉上。巡夜人被根液團團圍住。姨母兩拳相交,它們變成厚布,將巡夜人的頭部迅速包裹,令他無法呼吸。這巡夜人當然鬥不過堂堂天根湖掌政。可是因為姨母餘毒未清,沒過幾分鐘,她就開始緊皺眉頭,額頭滲出顆顆冷汗。她要抵住巡夜人的掙紮,每過一秒就越發痛苦吃力。

陳予玲沒有註意到姨母的反應,只是死盯著巡夜人,不知自己為何緊張的手心直冒汗。也許是頭一次以這麽慢的速度,眼睜睜看著一個人一點點失去生命。他的每多一分劇烈的掙紮和身體的顫抖,都讓陳予玲越發難以承受。終於,她鬼使神差的撿起巡夜人掉在地上的長劍,瞄準他的左胸心臟,狠狠刺進去,果斷抽出來,了解了他的生命。

陳予玲生平第一次殺了人,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呆呆杵在屍體旁,她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了解脫他而殺他,還是為了殺他而殺他,她想給自己找一萬個慈悲或正義的理由,卻始終將它判為自找的借口。殺了人,只不過她忽然覺得,跟殺一只雞沒有什麽區別。當她被自己的想法嚇醒過來,她趕緊丟掉手中的劍,在衣服上不停磨蹭那只拿過劍的手。姨母在旁邊累得快要昏死過去,也半天挪不動腳。

她們與巡夜人僵持的時間太長,很快就被聞訊趕來的琉璃族人團團圍住,為首的就是火狐的主人仙止,他撇著嘴,神情凝重的站在巖石上。

“陳小姐,肖雲說你跟喬葉翕去追拿天根湖五姨母,你怎麽會和她一起出現在這裏?還傷了我們琉璃巡夜人的性命?”

姨母站起來,有氣無力的接了話:“人是我殺的。”她知道天根湖和琉璃族自從那場宴席之後,就已經是血債累累,多這一樁也無所謂。不如保持陳予玲的中立,也許對自己更有利,所以豪爽的替她扛了下來。

仙止沒辦法放了陳予玲,只好把她和姨母安排到尾峰上,緊鄰百噸兒大師傅的囚室。琉璃的囚室鑲嵌在高高的險峰之上,由一個個內鑿的石洞組成,一個囚室緊挨著一個。洞口是用法術澆註的隕鐵囚欄,就像連在一起的鴿籠。百噸兒因為被懷疑下毒,也被關在尾峰的鴿籠裏。因為和百噸兒交好,仙止早已賄賂了這幾個囚室的看守,隨時照應著百噸兒。仙止把陳予玲和姨母放在這裏,正好也替肖雲照應著陳予玲。

當他吩咐看守關上隕鐵門的時候,把手背在身體後面,把那張老青蛙臉湊到柵欄之間,嘖嘖砸吧著嘴。好像一個無可奈何的老人,看著屢教不改的兒孫,滿眼痛惜。光看他那副模樣,陳予玲就覺得心沈到了海底,恨不得從底下摸起一只大章魚朝他扔過去。

一覽眾山小,高高的囚室把人困在峰巔,陳予玲覺得琉璃族人真會諷刺。因為腳下踩著彩林煙雲,由近及遠的景物像用不規則的筆觸慢慢暈染開去,直至目光到達不了的天邊,這種擴張縹緲的視覺感,會讓人膨脹,誤以為自己是掌控天下的主宰,事實卻是被緊貼著臂膀的鐵籠壓迫著。有多少站在世界之巔的人,都是這樣遠視眼的傻子,像猴子一樣手舞足蹈。不過陳予玲猜想,自己可能也是這樣的傻子,她太喜歡這種居高臨下的感覺。所以尾峰的鴿子籠,要比山腳下仙止的逍遙屋更讓她滿意。

陳予玲和姨母剛住進來沒一會兒,隔著堅硬的石壁,就傳來渾厚粗曠的聲音,“旁邊的!會做飯嗎?”。這聲音仿佛是從一個巨大的肉堆裏憋出來的悶屁,雖然語調平淡,卻怎麽聽怎麽像是在怒吼。而且這聲音的辨識度太高了,跟那天宴席上催人吃肉的聲音一模一樣。

“啊,您是那個牛逼的大廚子吧!”

百噸兒沒有回答。

過了半天又問一句:“會做飯嗎?……啊?”

這次聲音更響,似乎震得他渾身的肥肉都在顫抖。他一個人在鴿籠子裏待了好幾天,實在覺得無聊,手上不拿鍋鏟就癢得發慌。腦子裏想著各種油鹽醬醋,著急找人嘮兩句。

“嗯,會一點。”在大廚面前,陳予玲回答很謙虛。其實從小到大,母親沒有給她做過一頓熱飯,反而是她在操持全家的飯食,還要照顧外婆的起居。

“那我來教你一個簡單的,知道番茄炒蛋怎樣才做的好吃嗎?”

“嗯……東西南北各不相同吧。有的地方喜歡先炒雞蛋,有的地方先放番茄,有的地方喜焦糊之味,有的地方愛多汁酸甜。要問食者來自哪裏,按他的習慣來做,才會讓他覺得好吃。”

百噸兒聽得一楞一楞,他在腦中琢磨琢磨別的菜式,安靜了好一會兒,又出了個更難的:“我問你,一盤兒純素豆腐,如何做的肉香四溢,嚼有彈韌?”

“豆腐就是豆腐,肉就是肉,吃的是食物本真。想吃肉,直接上肉眼牛排唄,幹嘛費勁兒用豆腐做?”

“我信佛吃素不行呀!”

“既然信佛吃素,行慈悲,戒邪欲。你將豆腐做成了肉味兒,一樣滿足了吃肉的食欲,那不等於沒戒嗎?”

百噸兒那邊又安靜下來,陳予玲能想象到他那張自討沒趣的臉,覺得自己不該那樣挑釁老頭子。

姨母在旁邊聽了一會兒,忽然陰陽怪氣的大笑起來:“哈喲喲,大師傅,你得拿點兒真才實學出來才行喲。難道你就只會做菜和下毒嗎?”

陳予玲聽見衣物摩擦的沙沙聲音和沈重的腳步,百噸兒應該是急得站了起來,還來回踱了幾步。

“我活了六七十年,吃過的鹽比她吃過的飯多!難道還沒點幹貨能教的?哼!你們別小看廚子,這族裏幾口人,吃幾口飯,沒人比我清楚。多一個都逃不出我的眼睛,很多秘密,瞞不過我這個廚子。下毒的屎盆子,休想隨便往我腦袋上扣。”百噸兒這幾句話明顯是從鼻子裏噴出來的,陳予玲仿佛能看見他鼻孔張得比牛鼻孔還大,來回吐納著怒氣。姨母卻縮在角落裏咯咯發笑。

後來,鴿籠裏一點都不冷清,反而成了名副其實的鴿籠,姨母和百噸兒一個人咯咯咯,一個人嘟嘟嘟,半天不到就已經鬥了十幾回嘴。牛脾氣遇上硬嘴巴,碰撞得叮咣熱鬧。搞得陳予玲一下沒了一覽眾山小的心境,反而像是到了嘈雜的鬥獸場,而且自己分明也是一只關在籠子裏的困獸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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