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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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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警局出來夜色已深。

這地方來了一趟兩趟, 熟得像回家。

其他人都各自散,他們走最後。

姜晚橘的肩膀離他三厘米近,路邊偶爾開過車, 肖厭不言語,展臂環過去搭她肩往裏一帶,走在她外側。

他的手從兜裏出來時帶出了那片葉子。

肖厭垂眼,風一帶把葉子卷起往馬路中央拋。

他沒多想, 轉身朝那去撿, 姜晚橘拉住他小臂:

“算了, 這葉子多得是,而且還沒用, 一點不平安。”

好好的生日,收下這東西之後得來一身傷。實在晦氣。

肖厭垂眼看她手, 拿不輕不重的力道推開, 幾分執拗往馬路走。

稀疏車來車往間, 風一吹,他就得往前再走兩步,被戲弄似的兩輪之後, 肖厭終於握住她給的平安,若無其事往回。

稀松平常,不以為意。

姜晚橘站在原地看他遠遠離開, 忍痛彎腰又直起, 汽車大燈穿過他左右。

肖厭回她身邊, 指腹摩挲過葉面,撫幹凈塵土, 放回袋裏。

“生日禮物, 不一樣。”

姜晚橘沈默不語, 滿腔情緒難以形容。

世界人來人往,竟然真的有人連她一片葉子都珍重。

不知是不是坦誠跟他分享了不堪過去,肖厭今晚沒跟她說玩笑話,穩沈安靜。

她趁勢問他:“你以前經常打架嗎。”

他淡淡:“沒有。”

“那喜歡飆車嗎。”

“不喜歡。”

姜晚橘相信他不說假話,自認識到今,肖厭除了那一回趕她家來騎烈紅色機車超速,其他時候都是退休幹部一樣踩腳踏。

看得出來這個東西吸引不到他,或者說沒有東西真正吸引他。

就兩個問題,肖厭出色的邏輯跟聯想已經猜出她聽過些他的過去。

他直截了當:“還有什麽想問的。”

“嗯?”姜晚橘鼻音上揚,隨後反應過來又平下調子,聲音不響,“沒了。”

肖厭沒主動開口。

過去破罐破摔,一條爛命,不值一提。

沖動生出殺人想法也好,不怕死地鬥毆或者飛馳賭命也好,歸根結底四個字:

懶得活了。

所以他不在意。

這些消沈情緒或者陰暗想法被塞在角落,不出意外一輩子不會掀起來給別人看。

在別人眼裏他便永遠只是一個性格不佳,時而跋扈的混邪少年。

肖厭側眸,姜晚橘在低頭看路。

時過境遷,當時的想法自那天山頂就徹頭徹尾被另個念想替上。

人有了留戀,就會生出妄念。

他指碰口袋,左邊是續命的藥,右邊薄葉,從不迷信的人求了份平安。

肖厭送她到錦華園,沒進大門,看她往裏。

姜晚橘進電梯,上十七層,開門正準備開燈,卻發現裏面一片明亮。

鄒霖站在窗邊,一雙自認見過萬千的眼往下投落。

聽到開門聲她也不曾回頭,只是不鹹不淡問候了一句:

“回來了?”

姜晚橘僵直站門口半晌,兒時見到父母總興奮歡喜,現下卻只覺得自己生活攪進一只手,大概叛逆,大概對未知未來心存抗拒。

她開口輕聲:“嗯。”

鄒霖望著樓下,肖厭也擡起眼,遠遠一望,不慌不忙收回視線,末了轉身。

姜晚橘到鄒霖身邊,剛準備順著視線朝下看,那層薄窗簾被一只手拉攏,隔開了玻璃外的光景。

母女兩人之間的隔閡也好似被“刷啦”一聲拉開。

鄒霖:“和他去幹什麽了。”

姜晚橘坦言:“過生日。”

鄒霖看著她,眼裏是懷疑還是失望不得而知。

“你的生活我不幹涉,但在成年之前,有些事不行就是不行。”

她說了些家長輩給孩子的耳熟能詳的臺詞,姜晚橘敷衍聽著,隨口應答。直到那一句“別跟那種男生鬼混,沒好下場。”入耳。

姜晚橘:“是我在拉他鬼混,他很好。”

鄒霖短暫沈默:

“你十六七,他也就是個小孩。什麽算好,買個東西,送趟回家?未來還很長,你以後回頭看只會覺得現在這話很幼稚。”

姜晚橘不打算再繼續掰扯下去,過去自己一人走來沒太多父母參與,當下母親善意或者難聽的規勸都是過耳風,進不了心。

她自然知道這個年紀不該動那些心思,點到則止,學習是重頭戲,其餘都該好好的藏起。

鄒霖還想說些什麽,但姜晚橘已經關門進房間。

透光的窗子往外是居民樓的格子燈。

她靠近,垂眼一望。

肖厭還沒走,手裏多了瓶水,約莫附近商店買的。

他坐在頭天相遇時候的公車站臺,仰頭喝了一口,沒註意她,視線平平落馬路。

大概擡手的動作扯到肩背,肖厭滯了滯,微微俯身緩過兩秒,末了才起身離開。

姜晚橘站著看他緩步走,中途無所事事踢走顆腳邊石子,最後身影消失街角。

手機一震,是肖厭遲來的消息。

上一句她發送的【長點本事再保護他】後面跟了一條新的,不尷不尬,詼諧裏順著她哄。

【謝謝姜姐,姜姐真好。】

說到底一直都是肖厭不求所得地在保護自己。

鄒霖講了很多話,有一句沒有錯。

十八歲的肖厭,也就是個小孩。

卻在當下如同成年人一般給她擋風遮雨。

三年五年,姜晚橘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但她覺得哪怕再回頭,她還是認為他們一起走的這段路難忘且不悔。

青春沸騰,幼稚但真誠。

次日回校。

姜晚橘剛到教室,發現自己位置邊坐了個不熟的。

八班零零散散有幾個學生在早讀,肖厭還沒來。

呂小言望見姜晚橘,沖她招了招手。

姜晚橘放下包,過去她身邊,皺眉開問:

“換座位了?我看別人都沒動。”

她剛問完,就在靠門那排最後看見了肖厭那個熟悉的包。

呂小言:“不是,老孟一大早過來讓調的,還說了你一來就讓去辦公室。”

孟子武一放出來,姜晚橘猜出大半,果不其然呂小言又憂愁地跟一句:

“肖厭已經過去了,你媽也在。”

“……”

姜晚橘沈默出教室,到辦公室門口,裏面聲音不響,但能聽見幾分。

當下是鄒霖在問:“你爸媽方便過來嗎。”

男生答:“不方便。”

隨後女人又問:“為什麽。”

中年男子似乎想攔一下:“那個……確實不太方便。”

女人語氣不算蠻橫,但平靜裏是暗藏的強勢:

“我從國外趕來這裏,你父母也需要坐飛機來這嗎。”

男生語氣不見起伏,沒有被冒犯的不禮貌,用詞得當含蓄:“都去世了。”

斷了的父子關系,跟沒了一樣。

隨即辦公室裏是死一樣的寂靜。

姜晚橘的手搭在門把,垂眸一楞,滿腔皆是酸澀。

她推門往裏,辦公室三足鼎立的局勢,兩個成年人坐著,肖厭站著,像是做錯事要被批.鬥。他頭顱不低,餘光落她,溫溫淡淡。

姜晚橘想也沒想站在了他身邊。

之後是一番大同小異的教育。

教育本身沒有問題,早戀不應當,她知道。學習重要,她也知道。

肖厭沒有囂張沖動,在姜晚橘來之前就承認自己單方面過界,毫不猶豫攬下青春錯誤。對於他們的建議逐一接受。

會正常交往,會保持距離,會註意分寸。

鄒霖沒久待,大概肖厭逆來順受的態度叫她覺得如鯁在喉。

孟子武也被這傳說裏我行我素學生的乖巧樣唬得一楞一楞。

家長不在,他繼續他的開明。

“只要不影響成績,正常同學關系是可以的。”

他看眼姜晚橘:“小姜,期末考前十,孟老師再把這個學霸同桌還你。”

姜晚橘回:“你現在還我,我保十爭五。”

孟子武:“還討價還價上了。先把最近的月考考好,不然給調別班去。”

姜晚橘啞然,知道沒戲,只好認了這安排。

肖厭在一旁聽,眼底深處一點笑意。

兩人從辦公室離開回教室。

走廊上有學生在說笑看風景,藍白校服亮眼,滿目青春。

姜晚橘:“前同桌,你看能不能給我惡補一下。”

肖厭高過她,眸光半落,對上她那雙漂亮的玻璃眼,笑裏打趣:

“為了把我換回去找我補,羊毛出在羊身上算是給你玩明白。”

“你不想跟我坐?”

肖厭思緒短暫地歪了一秒,隨即天光下擺正,正人君子柳下惠。回:

“想。”

姜晚橘滿意點頭。

“我下課來找你。”

孟子武剛從辦公室出來,就聽見這麽一句。

他感慨著半大孩子不好管,在他們背後咳了一聲:

“就是這麽保持距離的?”

兩人很是默契地各自挪開幾步讓出條路。

老孟:“肖厭說是他在追你打擾你,納了悶了我怎麽看不出來。”

姜晚橘遲鈍地開始明白為什麽剛剛矛頭都向他,於是本著同甘共苦的心回了一句:

“沒,我追的他,死皮賴臉糾纏不清。”

孟子武“謔”了一聲,評價:“兩情相悅是吧。感情我還棒打鴛鴦了?”

她的眸光悄瞇地挪到角落,拿輕之又輕的聲音小小腹誹,又慫又莽:

“誰說不是呢。”

肖厭有時也佩服姜晚橘的勇氣,真就開口不知死活。

“我們先回教室了孟老師。”

在孟子武發怒變臉前他一把扯了人往前走。

兩人到教室,姜晚橘剛坐下,剛離開的肖厭拿了本子回來,往她面前一放。

姜晚橘:“幹什麽。”

肖厭一手撐桌,慢條斯理翻開卷子,語氣泰然:

“跟你在知識海洋裏鴛鴦戲水。”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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