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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 【第一百一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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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第一百一十八章】

◎死遁成功!◎

黑沈沈的穹頂落下一道驚雷, 電閃雷鳴,雷雨激撞鐵柱,奏出一連串絕望而沈頓的悶響, 沈春蕪的心臟跳到了嗓子眼兒, 餘光看到一叢官兵由遠及近。

為首一人,穿著寬領大袖玄紋裘衣, 撐著一柄竹骨質地的朱傘,黑紅交間,遠觀而去,如地獄索命的修羅。那傘仿佛是由血染成的,雨落在上邊, 血滾滾淌下, 濺濕了他的衣擺。

來人不是旁的,正是太子盛聞舟。

他竟然這麽快找到了押送囚犯的隊伍,莫不是覺察出了什麽端倪?

思忖之間,盛軾吩咐席豫等一眾騎兵, 逐輛搜索囚車,核對身份和面孔。此處一共十四輛囚車, 每一輛囚車關押三到四人,她和戚巍關押在地第八輛,很快就要搜索到他們的這一輛囚車了。

席豫和一眾官兵進入囚車核對信息時,盛軾就在囚車外淡眼看著。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幽幽的視線,盛軾朝著不遠處的一輛囚車望去, 沈春蕪在盛軾看過來的時候,適時攏回視線, 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手, 緩緩攥攏成拳。

“阿蕪, 待會兒搜索到這一輛車的時候,舅父就掙脫枷鎖逃出去,這樣就能保住你身份不被洩露。”戚巍對她說。

沈春蕪即刻搖首:“不行,舅父絕不能以身涉險,你逃出去,我一人逃又有什麽意思,你是我親人,要逃一起逃,要一起涉險也就一起涉險。”

“但是……,我們倆的身份是假身份,也是趁亂打昏死囚偽裝起來的,好不容易快要出城了,若被抓回去,我自己倒還不要緊,那你就是功虧一簣,此前付諸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費了。”

“你們二人在嘀嘀咕咕個什麽?”負責看守他們所在的囚車的官卒厲聲呵斥道。

官卒的這一聲怒斥,很快吸引了太子和官兵的註意,他們很快走了過來。

沈春蕪很快就感受到了那一陣獨屬於上位者的壓迫感,盛聞舟的視線落在了她身上,這種目光仿佛有千斤般沈重,壓得她沈不過氣來。因是過度緊張,她反而徹底冷靜下來,思考生機。

舅父說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們選擇以囚犯的身份出逃。

如此,做出最危險的事情,其實也是最安全的事情。

戚巍不知道沈春蕪短短一秒內已經決定了做一件事,他還想著等席豫打開囚籠驗察身份時,就徹底撞開官卒,沖出去,吸引這些人的註意力,以保住沈春蕪的身份。

“哐當”一聲,鎖打開了,戚巍準備撞開鐵門,殊不知,已有人替他先行一步。

一道人影竄至太子近前,寒光一閃,正要襲至太子的面門,席豫覺察到端倪,馬上命兩個官卒押住她。

席豫冷聲道:“趙玉琪,你可知,刺殺太子可是死罪?”

不錯,沈春蕪如今頂替的身份,是趙玉琪。

戚巍所扮演的身份,是她的庶母。

沈春蕪手中的匕首刺殺太子不成,反而抵著自己,直直逼視那個修長的人影,冷笑三聲:“太子,你害得我趙家滿門流放,我咒你和那個沈賤人都不得好死!尤其是她,恨不得千刀萬剮才好!”

如此口出狂言,眾人勃然變色。

太子妃墜崖失蹤一事,是太子心口上最大的傷,趙玉琪此言,無異於是太子的傷口上撒鹽。

“你這毒婦,好大的膽子!”

一記棍棒下去,擊打在沈春蕪的腰桿子上,她馬上倒地不起,血很快染濕了白色骯臟的囚衣,她羸弱地趴在雨中的泥地上,面朝下,再也握不住那一柄私藏起來的匕首,這一柄匕首被奪走。

負責戍守囚車的兵卒道:“太子殿下,這毒婦大逆不道,藐視天威,要不亂棍打死吧?”

“押回囚車。”

男人話音冷淡凜冽,聽來如冷泉過石,底色都是涼的,聽不出絲毫喜怒,字句之間皆是上位者居高臨下的威嚴,仿佛匍匐在泥地上的女人,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螻蟻,驚不起任何水花,不值得他多費口舌。

沈春蕪面朝下,膠皮面具蘸滿了泥點子和雨點子,衣衫徹底浸濕了去。她靜靜諦聽著男人的官靴經過她布滿鱗傷的身體、踩在泥地上所發出的槖槖靴聲,由近及遠,慢慢走遠了。她心中生出了一種悲哀而黯淡的感覺,吃勁地閉上了眼睛,指節捏得發白。

此際,喉如吞炭,什麽也道不出來。

脊梁骨上一片火辣辣的疼,方才那個官卒打得真重,她覺得五臟六腑都要打碎了,連起身都十分困難。她驀然想起自己戴罪在詔獄裏所遭受的一切,遙遠的疼楚跟如今的疼楚交疊在一起,她身體疼,但心更疼,她也不明白這是什麽緣由。

好在,盛軾沒有認出她來,這意味著,她孤行險招,賭贏了。

官卒毫不客氣地將沈春蕪提溜起來,扔回囚車。

戚巍看著趴在囚車裏頭的外甥女,心疼得不行,恨不得拎緊拳心踹出門去狠揍太子一頓。

沈春蕪疼得完全無法起身,只能羸弱地揪住他的袖裾:“別去。”

戚巍狠狠抹了一把眼睛,不忍看著外甥女受到如此大的疼楚,趁著官兵不註意,拿出私藏的藥物,塞到沈春蕪的手中,接著背過身去:“我替你擋著,你趕緊上藥。”

“……好。”沈春蕪覺得舅父的小動作有些好笑。

外頭檢查了一圈,眾人沒有發現囚車裏有什麽端倪,時刻不宜久留,席豫征詢太子的意見,盛軾總覺得有什麽地方是自己疏漏的,但暫且找不出具體的詭譎之處,讓十四輛囚車延宕在此,也不是辦法,淡聲道:

“放行吧。”

拒馬叉子被移開至左右兩旁,厚重的城門就此大開,十四輛囚車如一條蜿蜒的黑色蟒蛇,在春夜的暴雨澆灌下,慢慢爬行出城。

城門即將關上的一刻,盛軾下意識朝著那一輛囚車凝睇一眼。

囚車被厚重沈滯的雨幕遮擋住了,他什麽也看不到。

-

話說沈春蕪和戚巍頂替了趙玉琪和庶母二人,那真正的二人如今身在何處?

翌日天亮,城門恢覆照常出行的秩序。

封城太久,此際好不容易解了封禁,無數商販湧入城中,無人發覺,一個出糞人趁亂拉著糞車離開了金陵城。

及至糞車拉了近一個時辰,將金陵城的城門甩在了乳白色的晨霧之中,才在一處客棧裏停留下來。

兩人從糞車裏艱難地跳出來。

她們不是旁人,正是趙玉琪和庶母,在昏暗潮濕的牢獄裏待著了太久,見到了陽光和雨露,仿佛重見天日,二人都有些不習慣這麽烈的日光。

趙玉琪記得沈春蕪對她說過的話,拿了盤纏碎銀出了金陵城後,就永遠不要回頭,逃得越遠越好。

趙玉琪完全沒料到,沈春蕪竟是會願意替她頂罪。

在地牢裏,兩人隔著牢門遙遙相望,說句實話,趙玉琪該憎恨沈春蕪,是她害得趙家滿門流放。但沈春蕪走上前來,給了她一雙羊皮護套和暖足貼,吩咐她用上。

趙玉琪那句“你少假惺惺”的怒斥,完全道不出口,她手上戴著沈重冰冷的腳銬,雙腳也是帶著鐵質枷鎖,日日受刑,各種傷口身可見骨,且有愈發嚴峻的石頭。趙玉琪感覺自己快活不久了,再這樣受刑,她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

這種萬念俱灰的想法,被沈春蕪替她戴上護腕的那一刻,戛然消停。

戴上護腕,就能少受一些戴枷鎖燎烤的苦頭。

都說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趙玉琪現在能夠明晰地感受到這句話的深刻含義了,她任沈春蕪動作,饒是想要賭氣掙紮,也被她扳回去了,眼睜睜地看著她上藥正骨,各種動作一氣呵成。

趙家倒臺後,昔日交好的姐妹紛紛變了個嘴臉,從不曾來獄中看望,沈春蕪是唯一來看望她的。

“你、你……為何幫我?我之前,對你並不尊重,甚至是悖逆無禮……”

趙玉琪完全想不通,問出了心中最想問的話。

沈春蕪沒有正面回答,道:“我以前也遭受過牢獄之苦,那時覺得與其夜夜受此折磨,還不如一了百了,死比半死不活還要痛快些,但後來,我發現,死是最不頂用的東西,死了就什麽都沒了。”

“我也盼著有人能來救我,我有個禦賜的未婚夫,他給我送來一碗湯藥,我願意以為他是來救我的,沒想到,後來被他毒瞎了眼。”

趙玉琪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直直望著沈春蕪的雙眸。

借著昏晦的光線,沈春蕪的眸瞳沈淡柔美,如一片寧謐得深不見底的湖泊,趙玉琪看不清湖面之下的暗流和情緒。

趙玉琪囁嚅了一陣:“我看不出來你失明過。”

“傷口自然不能輕易被人看見,畢竟是軟肋。”沈春蕪勾唇笑了笑,一會兒的功夫,給趙玉琪身上的傷口都上好了藥,又吩咐外頭的人進來,“把枷鎖解下來,給我戴上罷。”

在趙玉琪震愕地註視之下,戚巍入內,當下拆掉了她身上的枷鎖,這些枷鎖戴在了沈春蕪身上。

沈春蕪沒有跟她節水任何,只吩咐她和庶母藏在出糞車裏,等出糞車出城之後,就逃出去,逃得越遠越好,餘下的生活,就看她們母女二人的造化了。

“你為何要幫我?為何要幫我頂罪?”趙玉琪完全不能理解。

“我幫你,也是幫我自己。”沈春蕪道,“你也不是壞人,只是有虛榮心,嬌養慣了,什麽東西都想要,但這些並不能成為我厭憎你的理由,你也不曾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我幫不了很多人,但能多救一個人是一個人。”

趙玉琪完全道不出話來。

她沒見過像沈春蕪這樣的人。

兩廂比較起來,顯得自己的格局格外狹小。

趙玉琪忽然生氣:“把我和庶母救出去,又有什麽用,爹都不在了,我們倆能活下來嗎?”

“憑什麽不能活?你們斷手斷腳了嗎?非要靠男人才能活?”

趙玉琪噎住。

沈春蕪凝聲道,“照你這樣想,天下大部分的女人都要死絕了,因為她們沒辦法靠男人,她們靠自己活,甚至男人還得靠她們來養活。”

“為什麽我見過的女子,都是靠男人來養活的?”

“因為這些男人都是官,官眷不可拋頭露面,自然要養在家裏,否則,對男人的官聲不好。”

頓了頓,沈春蕪逐漸收斂慣常的溫和,語辭變得鋒利,“天下有三教九流、三百六十五個行當,男人能做的事未畢女人做不得,女人能做的事,男人未畢能夠做得。”

沈春蕪拿出身上攜帶的針灸包,“在皇廷大內,根本沒有女太醫,這難道就說明在醫道方面,女人註定要比男人笨拙嗎?我父親就是太醫院一把手,他授我醫術,賜了我一身安身立命的本事,很多太醫沒能治好的病、解開的毒,我都解開了,我比太醫院還厲害,但因太子妃的身份,不能成為真正的太醫。只能做該做的事,卻不能做想做的事。”

話音輕和,卻字字鏗鏘,如若萬鈞雷霆。

趙玉琪長久地望著沈春蕪,“太子妃,有必要與我交淺言深嗎?”

“你方才說,趙瀛活不了,你們母女倆也活不下去,我不可能寬慰你們說要活下去,一切都還有希望,那些都是不切實際的屁話。我唯一能夠做的,只能把我的經歷告訴你,我的起點比你要低,坐過三個月的深牢,天要亡我,我偏不亡,我不想死,沒有誰能真正要我的命。”

沈春蕪這番話,安撫了趙玉琪的創痛,也讓她打心底對對方生出濃深的敬意,趙玉琪道:“你替我頂罪,想來也是謀求生路的一條手段。”

“對,我幫你,也有自己的一份私心。”

趙玉琪輕輕咳了一聲:“待我和我的母親安身立命,我會報答你的。”

不知是不是出於沈春蕪的錯覺,她發覺趙玉琪說這番話時,有些腆然,與尋常嬌蠻跋扈的她,有著強烈的反差。

沈春蕪沒應這句話,給了趙氏母女倆足夠的盤纏後,讓她們去指定的地方。

臨走前,趙玉琪頓住步履,道:“你不會不舍嗎?”

沈春蕪:“什麽?”

“其實……外頭的事我都有聽說,”趙玉琪囁嚅了一下,“太子一直在找你。”

沈春蕪沒有否認:“你會告發我嗎?”

趙玉琪心中有些矛盾:“拋棄太子妃的身份,摒除一切榮華富貴,舍棄掉在奉京城所經營的一切,你當真要逼自己走上這樣一條路嗎?”

沈春蕪失笑,說句實在話,她委實沒有必要回答這些問題,她是一個只做不說的人,很多事做了就是做了,根本不需要這麽多理由。

並且,她已經下定了決心很久很久了,也不是今時今日的心血來潮。

“不逼自己一把,怎麽知道未來的生活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呢?”沈春蕪淡笑發問。

趙玉琪再一次怔住。

從前,在她眼中,沈春蕪只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一種權力,一種王室象征。

但在,她大為改觀,站在她面前的女子,是一個有傲骨與韌勁的人。

再謙卑的骨頭裏,也流淌著江河。

思緒逐漸歸攏,在從出糞車逃離之後,趙玉琪拉著庶母:“我們會玉溪老家吧,跟祖父祖母生活在一起,我們家曾經世代以捕魚為業,如今重操舊業,也沒什麽不好。”

庶母略顯躑躅,忍不住抹淚:“玉姐兒能吃得了這種苦嗎?年紀不小了,嫁人才是要緊事。”

“我是戴罪之身,誰會來娶?”

庶母被這一句反問,問得不知所措:

“玉姐兒當真是聽太子妃的話,外出幹那些拋頭露面的營生?”

“噓——小些聲!”趙玉琪深知自己的命是沈春蕪救的,千萬不能在外頭將人供出來。

庶母慌忙捂住了嘴,左顧右盼了一番,確證無人聽到,適才肩頭一松,舒下了一口氣。

“庶母切不能妄自菲薄,我也不能自輕自賤,將身家性命寄托給旁人身上,已然是全無指望的一樁事體了,我們只能靠自己。”

“可是你父親……”

“父親犯下大錯,替自己犯下的罪咎償了命,他一定希望我能夠好好活著。”

庶母沒有再說話了,顯然是默認了趙玉琪的話。

-

話分兩頭,各表一枝。

沈春蕪和戚巍坐著囚車,行駛在路上近一天一夜,到了瀟湘山處,夜裏,戚巍故意燃起大火,將燃火的囚籠推下了谷崖,吸引官兵一路追查。

趁著防守疏松的功夫,他帶著沈春蕪溜了。

在瀟湘山的背面,有一條大河,兩人坐上了漁人的船,前往黃河流域對岸的冀州,這樣就算是擺脫開了官兵的追捕,也算是徹底和過去那一段歲月做個告別了。

諦聽著江面上的暗流聲,欸乃一聲山水綠,沈春蕪繃緊的心神適才松弛了下去。

連續數夜的操持和奔波,她太累了,甚至都不曾合過眼,靠在船艙的枕案,本來是打算小憩一番,結果一覺就睡了很久。

後來,是被一陣巨大嘹亮的煙火聲吵醒的。

覺察到她醒來了,戚巍道:“阿蕪你看,滿城煙火。”

沈春蕪睡眼惺忪,仰起頭來看,長夜被無數花火照得亮如白晝,耳屏處都是煙火燃裂的響聲。

她想起了一句詩——

東風夜放花千數,更吹落,星如雨,一夜魚龍舞。

“據傳是金陵東邊的海面上盛放的煙火,”漁翁說,“是太子專門為太子妃準備的。”

漁翁慨嘆道:“煙火真漂亮啊,升得這般高,連這裏都能看到。”

戚巍下意識看向沈春蕪。

沈春蕪面容上戴著膠皮面具,自然是看不清具體的面部表情。

戚巍有些隱憂,從身上找出一塊帕子給她:“擦擦。”

沈春蕪怔神,接過:“擦什麽?”

戚巍道:“擦眼淚。”

沈春蕪心神一凜,舅父的心思未免太過於細膩了些,都想到了這一層。

沈春蕪說了聲好,兀自躲進了船艙。

漁翁道:“大小姐咋了?”

戚巍聳了聳肩,道:“她失戀了。”

漁翁慨嘆,道:“會好起來的,我渡過很多男女,從最開始的如膠似漆,後面都相忘於江湖。”

-

沈春蕪縮在船艙裏,解開了膠皮面具,拿著繡帕靜靜擦著眼睛,這些情緒在她完全沒有防備的時候,就自然而然地流了出來,她止也止不住。

原來,她離開這一天,盛軾真的是打算帶她去看海,看海上的煙火。

她已經看到了。

沈春蕪懇切地祈盼著,煙火結束之後,盛軾能夠徹底遺忘她。

一束又一束的煙火源源不斷地升空,仿佛是萬彩揮金,將長夜照得亮如白晝,光是隔著十分遙遠的地方,都覺得陣仗浩大磅礴,若是在金陵的海面上近距離觀看的話,怕會是更加壯觀。

沈春蕪看著煙火,又透過煙火,看向以往所發生的種種——她與盛軾所發生的種種。

她還記得自己與盛軾第一次在奉京城過新年,他拉著她的手,告訴她,要一直這樣生活下去,長長久久,忠貞不渝,百年修得同船渡。

他強勢且霸道,像一只患得患失、占有欲極強的狼犬,想將她時刻圈在身邊。

他唇畔永遠掛著一抹淡淡的弧度,似笑非笑,像是笑了,笑容不曾抵達眸底。

她以前揣測不透他的真實情緒,總是要猜來猜去,還被他反覆謔弄嬉玩,她以前生過他很多次氣,也經常掉眼淚。

成婚初夜,他還拿狗不理嚇唬她,要將她扔入豺狼圈裏,她嚇得直往他身上撲。

……

凡此種種,現今回想起來,分外遙遠。

沈春蕪執起帕子不斷揩著眼睛。

自己很久沒掉過淚了,心中生出了不少困惑,怎麽以前這麽容易就在他面前落淚了,偏偏他性情卑劣,就喜歡把她弄哭。

她哭的時候,他就在笑。

如今她也哭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海面上笑她呢?

不過——

盛聞舟在想什麽,臉上是什麽表情,似乎也不太重要了。

她要去過真正想要過的生活了。

盛軾將會是一位優秀的帝王,她絕不會是一位合格的皇後。

道不同不相為謀。

雖然不能成為合格的皇後,但她可以全力以赴地成為一個優秀的女大夫。

繼續完成沈循的遺願。

“哭完了?——不哭了?”這時候,戚巍搴簾入內。

“根本沒哭啊。”

沈春蕪急忙調整好自己的思緒。

戚巍笑她:“還說沒有,臉上這兩行清淚是怎麽回事?”

“只是水從眼睛裏流出來了。”沈春蕪嗓音已經恢覆了尋常的淡定沈靜。

戚巍低嘆一聲,又聽她道:“舅父,不好意思,牽累到你了。”

戚巍直接重重拍了拍沈春蕪的肩:“下次說這種見外的話,我直接把你扔海餵食人魚。”

沈春蕪失笑,眉心也落下了一抹釋然。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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