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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 【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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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第七十六章】

◎“你不能有事!”◎

這些死士倒了一批, 還有新一批,殺也殺不完,盛軾要為船上所有人的逃生爭取時間, 就不得不留在此處迎戰。

時而久之, 銀月西挪,東方的水天相接之處, 出現一絲熹微曙色,夜將盡,天將明,橘橙的曙光將靛藍的江面髹染上一層薄薄的淡金,遠觀而去, 仿如由遠及近平鋪開來的波斯地毯, 顯得壯觀且盛大。

戚巍心中掛念著自家閨女,速速截住盛軾的招:“下一場爆.炸很快要來了,你且快去救阿蕪,若是阿蕪有個三長兩短, 今生今世你都休想再踏入沈家的門半步!”

老將軍撂下狠話,盛軾沈默許久, 最終應下一聲“是”,一陣連縱帶跳,很快奔往船畔東側。

離行前,他感受到了什麽,脫鞘抽劍, 一記行雲流水的搗送,避藏在暗處的死士應聲倒地, 掌心間掉落下來一個榿木質地的八角鏤空寶盒, 無數小只的烏色蠱蟲從盒蓋的空隙處鉆爬出來。

看來控制那些死士的, 不是死士本身,而是豢養在死士體內的蠱蟲,唯有將蠱母殺死才是解決之道。

盛軾摸出火折子,亟亟縱火而去,喤當一聲輕微的裂響,無數蠱蟲悉數付之一炬!

蠱母已被燒得粉身碎骨,那爭先恐後圍撲的死士,剎那之間,恍如斷了線的偶人,紛紛倒地不起。

解決了老將軍眼前的難題,盛軾適才來到船岸東側,大部分人都下了船,但聽席豫傳來的消息,帝後二人仍在僵持不下,燕皇後仍沒見到沈春蕪的人影,她誓不下船,楚帝也跟燕皇後生了脾氣,兩次彼此鬧別扭,都沒有下船。

盛軾看得一個頭兩個大,局勢十萬分火急,給魏老將軍使了個顏色。

魏老將軍一個暴脾氣,一個手刀逐次落在帝後二人的後頸處,二人未曾防備,倒了下去。

兩重隱患既除,盛軾適才離去。

魏老將軍左右各扛起一個,麻溜地搬上了臨近的一艘木筏之上,蘇邇嚇得心驚肉跳,忙不疊將帝後攙扶起來,確認呼吸平靜流暢之後,適才大大松了一口氣。

魏老將軍要負責維持船上所有人的秩序,缺個幫手,回首一望,怒道:“魏紅纓,你偷偷摸摸要去哪裏?!”

魏紅纓的小心思被發現了:“我要去尋王妃……”

“尋個錘子!襄平王那小子和皇城司都在尋她,王妃不愁人救她,你若是落險,誰會來救你!”魏老將軍氣得青筋暴起,一副哀其不爭的面容。

父親說得在理,反正有這麽多人尋沈春蕪、掛念著沈春蕪的安危,也不差她一個……

魏紅纓垂著眼,正想上船,卻發現父親的話根本不對,她攥緊懸掛在腰間的香囊,這是沈春蕪為她所繡的四時香囊,沈春蕪拿她當朋友,事事都想著她,而她呢,沈春蕪出現了這麽大的危險,下落不明,她這個朋友卻想著明哲保身,偏居一隅,這一點兒都不講義氣。

魏紅纓反駁道:“我同王妃是好友,不管有多少人要救她,若是不能見她安好,我活得不能心安!”

言訖,不等魏老將軍勸阻,她轉身往船上就走。

“慢著!”

魏紅纓以為父親還要阻攔自己,殊不知,老將軍將一把長刀橫空直直拋給她。

魏紅纓穩穩當當地接了住,發現是老將軍一直佩掛著的傳家刀。

父親居然將如此貴重的東西交給了自己,魏紅纓躑躅道:

“父親……”

“還磨磨唧唧的怔在原地做什麽,還不快滾上去救人?”魏老將軍沒好氣道。

魏紅纓頗受震動,對老將軍行了一個大禮,邇後提刀上了船。

這一艘四層畫船,西側被大火劇烈的吞噬,船身正逐漸下沈入江,沖天的火光直矗雲天。目前,死士最多的地方是在東側底艙,魏紅纓提刀趕到之時,席豫正與那些死士廝殺在一起。

魏紅纓很快加入熱戰之中。

席豫發現這一端倪,眉心一凝,削了幾人的天靈蓋後,掠至魏紅纓近前,想說些什麽,魏紅纓率先問道:“可有王妃的下落?”

兩人合力解決了一幫死士,席豫適才尋到一個合適的時機說話:“林德清將王妃拐入東側背陰處的一艘木筏上,殿下已經去救了——”

席豫見魏紅纓要走,一舉抓住她的手腕。

魏紅纓掙了幾下沒掙脫開,以為席豫要阻攔她,誰料想,席豫道:“我陪你一同前去。”

沒等魏紅纓反應過來,席豫對副官和一眾衙役交代了幾句,眾人領命稱是,負責拖住前仆後繼的死士,兩人相攜離去。

-

沈春蕪一路都在顛簸之中渡過,至於為何要用“渡過”而非“度過”,因為她覺得自己一直都還在水上,不曾著陸。

顛簸得久了,沈春蕪胃囊之中一片翻江倒海,她不僅暈車,還暈船。

負責看守她的死士,見她容色蒼白,去跟林德清稟述情況。

沈春蕪聽到了一陣隱微的爭執聲,好像是林大小姐發了一通脾氣,吵得林德清束手無策,林德清只好將木舟停泊在一處津渡,好不容易上岸,沈春蕪被塞在一輛牛車的最底下,身上是一層一層撲下來的稻草,很是紮人,那底層車廂裏彌散著一股子黴味,像是牲畜的便溺,又像是別的氣味,總而言之很難聞。

沈春蕪蹙起眉心,偏偏她是醒著的,只能被迫忍受這種氣味。

她想翻個身兒,奈何阿繼的刀就橫懸在她腦門上,只消她亂動,那一把刀隨時都會落下來。

沈春蕪只能裝死不動了。

上了岸,進了城,一路都在顛簸,等沈春蕪從牛車裏出來時,她感覺天黑了,自己沒來得及見到白晝的景致,天就又黑了?

盛軾他在何處?還在那艘船上嗎?

那艘樓船可有二次爆.炸?

魏紅纓和席豫可還安然無恙?

還有,燕皇後有沒有安全離船?

……

隨著意識恢覆清明,種種心事如雨後春筍一般,點點滴滴浮上心頭,攪得沈春蕪心神頗為不安。

沈春蕪饑腸轆轆,似乎感受到她的心理活動,不遠處傳來林熹雀躍的聲響:“王妃姐姐,我們一起來吃鹵腸飯吧!”

鹵味是揚州特有的風味,揚州人慣吃豬肉,鹵豬飯倒是挺常見……

但等沈春蕪被扶著坐在食案上,才發現不對勁,不是鹵豬,而是鹵豬大腸,第一口她覺得惡心,但第二口嚼下去時,她卻覺得是無上的美味。

看沈春蕪扒完了小半碗飯,林熹笑開:“好吃吧,我小時候經常吃這裏的鹵腸飯,就在西街轉角的孫店鹵味那兒,沒想到多了十幾年,店還在那裏,現在掌勺的,不是孫老伯,而是孫老伯的兒子啦。”

沈春蕪捕捉到關鍵信息:“你是在揚州長大的?”

“是啊,我母親是揚州瘦馬,父親和母親就是在揚州認識的,父親很愛母親,為了她贖身,後來就有了我。父親後來不得不進了宮,為了方便照顧我和母親,他將我們接到了奉京城。”

沈春蕪匪夷所思,一般進宮當太監的人,跟外邊都斷幹凈了,沒料想到林德清竟如此重情重義,還將母女從揚州接到奉京城。

她還想問些什麽,突聞眼前傳來了一陣噗通聲,杌凳翻倒在地,林熹猝然跌倒,她發病了,竟是疼得死去活來。

這一陣撕心裂肺的疼喊聲,攪得沈春蕪十分心驚。

阿繼將林熹抱回屋中,庭院之中一片狼藉,沈春蕪的飯這才吃到一半,而林熹的那一份只吃了三兩口。

再無上的珍饈美味,放在病痛面前,都顯得索然無味。

沈春蕪也缺了食欲,這晌,來了幾位死士,將她的手腳捆住,林德清陰冷的聲音響在近前:“擺在你面前的,姑且只有兩條路,要麽治好熹兒,要麽就去餵蠱蟲。”

沈春蕪觳觫一滯,這算什麽?行刑前先給死刑犯餵飽飯?

她不太清楚自己如今身處何處,估摸著是在一個小庭院裏,此前林熹說過,她的母親還有林德清在揚州生活過一段時日,應是有宅產遺留在此處,如此,她所處的地方,很可能就是他們以前棲住過的房子。

沈春蕪相信盛軾一定會尋到自己的藏身之處,但盛軾尋到自己以前,她必須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活命時間。

克制住恐懼,沈春蕪忖了忖,點了點首,道:“我會盡全力醫治林姑娘,不過,林公公需要答應我兩個條件。”

林德清斂了斂眸:“什麽條件?”

-

與諸同時,數十裏之外的樓船,發生第二次爆.炸,巨大的燃裂聲,仿如一記河東獅吼,將揚州城的夜晚映照得亮如白晝。

好在爆.炸之前,船上所有人都從沈船上轉移到了周遭的木筏上。

秦淮河岸畔的無數百姓船役,受到了史無前例的驚動,紛紛揚揚擁擠到津渡碼頭,爭相探看,人頭攢動,

盛軾傳信給揚州知府林秋成,林知府問詢後,急急率重官在碼頭恭迎帝後大駕,只不過,讓他匪夷所思的是,帝後被魏老將軍扛起來,放在馬車上。

安頓好帝後,盛軾吩咐林秋成實行全城通緝。

林秋成畏懼襄平王,不敢馬上應承,哆哆嗦嗦問通緝誰。

盛軾面沈似水,沒有說話。

席豫替他答:“監察院右都僉事兼司禮監掌印太監,林德清。他先炸了船,意欲謀害帝後,再是綁架王妃,躥入揚州城中,時間拖得越久,王妃性命愈是堪憂。”

時局緊迫,壓力都集中在揚州知府身上,林秋成咬咬牙,只能將林德清的畫像,掛上了揚州城的通緝榜,為了不讓林德清逃脫,他吩咐兵馬司封鎖揚州城三日,但也至多只能三日。

如果超出三日,就會嚴重影響給揚州城的百姓造成恐慌,也會影響當地的經濟秩序。

總而言之,留給盛軾的時間,委實不多了,他只有三日的時間。

他最先找尋到了林德清上岸時的那一艘木舟。

盛軾在木舟上找到了一個刻痕,看起來是用石頭鏨刻在竹筏上面的。

席豫走上前,端視一會兒,道:“這是軍用的暗號,大意是指‘我無恙’——”

刻痕邊,還殘留有幾些牲畜的便溺。

兩人面面相覷,魏紅纓道:“這是牛糞,王妃很可能是被關押在了牛車裏。”

盛軾心中也有此想,尋找周遭的船民,據當時的船民回憶,有一對父女,就是搭乘牛車離開的。

如此,沈春蕪很可能就藏在牛車之中。

盛軾斂了斂眸心,沈春蕪,你千萬不能有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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