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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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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1 章

離離伸出顫抖的手,輕輕觸碰面前的一棵樹。當指尖接觸到樹皮時,感受到的卻是冰冷的石質觸感,這讓她猛然意識到,盡管眼前的一切看起來栩栩如生,但實際上不過是由精湛的雕刻技藝和巧妙的彩繪構成的逼真仿制品。

擡頭望向遠處的山川,細細觀察後發現這些景象其實是一種高明的視覺欺騙,巧妙利用了高低遠近的錯覺,欺騙了人類大腦對空間的感知。

離離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轉向小笑笑希望得到一些反應,但小笑笑依然是木然的表情,離離苦笑,這才想起這只不過是與眼前這些“古人”一樣的,沒有生命的。

既然如此她幹嘛放不下這個小姑娘?離離將小笑笑的頭發整理好,然後輕嘆一口氣帶著她繼續向裏走去。

兩人剛剛踏入“草地”,身後石門已經悄然關閉,她們被困在了這個空間,四周環繞著栩栩如生又冰冷的景象。

每一個通往自由的出口都會密布荊棘。

離離冷靜地環顧四周,這裏一定有線索,至於這個線索指向哪裏,她不得而知,但是現在放在面前的只有這一條法子,讓她坐以待斃不可能,束手無策也不在她的人生字典中。

既然遠方的山脈是視覺欺騙,樹木和草石都是精心雕刻的,那麽最有可能隱藏線索的地方一定是在這些繁覆的人物和物品中。

從兩個漢墓中出來,離離抽空過了一遍禮月提到過的漢史,和王政君有關的那一段。

只是眼前的景物她沒有看出半分與那位太後有關的事來,擯棄那些雜亂後,離離將註意力集中在眼前這個典型的漢朝貴族郊游場景上。

目光細致地掃過每一個細節:

長方形的幄帳鋪蓋著朱紅色底黑色祥瑞花紋的帷幔,華貴非凡。當中放著一些軟塌與墊子還有地毯幄帳前左右兩側立著木質屏風,上面繪制著神秘的黑黃幾何圖文,屏風前鋪著柔軟的地墊,上面擺放著精致的臺幾和坐墊。坐墊上盤坐著形態各異的貴族男女,他們的表情或喜或憂,栩栩如生。在這些貴族周圍,丫鬟們做著斟酒夾菜的動作,仿佛時間在這一刻凝固。

與幄帳正對的地方,一個朱紅大漆的矮案幾格外引人註目。案幾上整齊地擺放著三個紅底黑紋的盤子,旁邊是兩只黑面紅底的小碗,

場景的邊緣,侍女們端莊地站立著,而侍衛則手持武器守衛在遠處,形成了一個嚴密的保護圈。

當離離仔細觀察主人和賓客的表情時,她註意到了一些不尋常的細節。相比興致盎然的賓客,幄帳中的主人夫婦臉色顯得異常枯槁,似乎對眼前精心布置的景象毫無興趣。特別是那位女主人,臉上甚至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恐。

帶著疑惑,離離慢慢靠近這些人物雕像。她的手輕輕撫過每一張臉,試圖從中讀出更多信息。小笑笑也跟隨左右,一步一跳,仿佛是跟著媽媽在博物館中轉悠的小姑娘。

離離終於明白了幄帳中主人表情異常的原因,這個發現讓她不寒而栗。其他賓客都是死後被制成幹屍,而幄帳中的兩人卻是在活著的時候被一步步做成幹屍的。她註意到,這兩人的眼皮是用絲線穿過固定的,四肢處有明顯的斷裂再縫補痕跡。更為可怕的是,他們身下被長袍覆蓋的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汙穢物,想來應該是死後的排洩物。

絲線固定的眼皮,被捏碎後重新擺放的關節,這不禁讓離離想到先前禮月的手法,相隔千年也掩蓋不了這兩者的傳承沿襲。

可是這兩人是誰呢?

之前兩個墓都有各自的介紹,可這兩人卻完全是在那個故事之外啊。

能被安置在這個位置的,一定是位高權重之人。可是在這片土地上,當年還有誰能比得上第一個漢墓的主人豊恒呢?

受朝廷之命分封至此,當年那種制度下,豊恒就是這一方最大的首領,誰能高得過他?

小笑笑蹦跳了一下,但是路線被矮幾所擋,她碰了一下,撞到了男子幹屍,那幹屍身子一歪,頭顱垂掛下來,被絲線吊著在自己的手臂邊晃動。

離離一驚,趕忙去查看,發現這切口非常不整齊,絕不是禮家慣用的手法,骨頭要斷不斷,連著幹枯的皮肉,倒像是鈍刀砍了大骨那樣的切面。

信息沒法有效處理的時候,給的越多越不利於解決問題,反而會讓思維陷入混亂。

離離開始懊惱,她煩躁的坐在兩個幹屍身邊,形成了一幅詭異的三人同桌宴客場面她揉了揉太陽穴,試圖理清思路。

小笑笑此刻也跳了過來,就站在她的身邊,喊了聲,“爸爸。”

離離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就知道叫爸爸,你不知道是媽媽把你帶出來的嗎!”

“爸爸。”

“再叫我把你丟在這!”離離孩子氣地威脅。

小笑笑果然不出聲了,離離這才點點頭,試探性地說,“叫媽媽?”

小笑笑頓了頓,張口又道,“爸爸。”

“你——”離離伸手想要捏她的臉蛋。不知道禮月這段時間做了什麽改動,現在小笑笑的臉特別可愛,圓團團的就像電影海報上那種精致的小娃娃,讓人忍不住想要憐愛。

離離本想將小笑笑拉到懷中揉搓放松,可小笑笑僵直的身體卻帶歪了那個女主人的身子,長袖翻飛後,露出了其下幹枯的手指,那手指正捏著一直敞口的酒碗,只是酒碗倒了,斜斜地扣著。

離離忽然想到了什麽,她坐到女主人身後,一個手環過她的身子,模仿著她的動作,自己的手拿著她的手,開始將酒碗放正,做了個倒酒的動作,接著順著女主人的臉沖的位置,那邊對角線是一側的木屏風,那個屏風前坐著一排賓客。

反正也是進了死胡同,離離想著不如試試,於是她拿起酒杯走到那個屏風前,蹲下,一個接一個的對他們做出敬酒的動作。

現在這個場景被別人看到一定會笑話離離是個瘋子,但當她敬到第二個人時,她隱隱覺得自己可能找對了方向。因為她發現手中拿著的女主人的酒碗底部有個獨特的標記,而這些賓客的碗中也有標記,只是人人不同。或許其中有一個拿著的就是與女主人一樣的標記也說不定!

她正敬酒到一個低著頭,水月觀音坐姿的男人面前,那人搭在膝蓋上的手中握著一個酒杯,只是這酒杯沖下,離離正要伸手去拿起來查看,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小笑笑的聲音:"爸爸。"

這突如其來的呼喚嚇得離離渾身一震。她轉頭,語氣中帶著些許惱怒:"都告訴你別叫爸爸了!這裏只有媽媽!"

就在這一瞬間,一只冰冷的手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腕。離離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本能地推了一把那男子的身子往後退去。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個男性幹屍並沒有倒下,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只是手腕已經翻了過來,露出了酒碗的邊沿。這個動作看上去就像是在等著有人給他斟酒。

這太荒謬了!離離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心跳加速中她拿起了桌上的酒壺,搖晃了一下竟然裏面還有液體。

她緊緊握住酒壺,手心已經滲出汗水,開始慢慢地往男人的酒碗中倒琥珀色的液體,耳邊卻傳來男子陰惻惻的笑聲,離離不停告訴自己這都是假的,別信,別看,都是幻覺,現在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往這個杯子裏倒酒就好了!

然而,那笑聲太過滲人,離離的手開始顫抖,酒水滴答滴答濺在桌面,澆濕了男子的手背。

手背的皮膚被打濕後,一層灰白被抹去,漸漸露出了下面真實皮膚,雖然與常人相比還是灰白異常,但看上去是有彈性的活人皮膚……

離離疑惑地偷偷擡起頭,只見男子低垂著頭,碎發遮住半張臉。她怔住了,這張臉,這個形體,這雙手……是禮月?

離離將酒壺猛地砸向男子的頭,果然原本應該是幹屍的男子往後一避,像是詐了屍一般。

“對先人也太不敬了吧。”禮月一邊笑一邊將身上的漢朝長袍拉扯開丟到一邊,身形略顯懶散地站起,讓開了位置。

離離這才看到他身後躺著一具風幹的屍體。她憤怒得臉色漲紅,指著禮月怒道:“你有病啊!裝死人幹嘛!這麽想死剛才為什麽不去死!”

禮月笑聳聳肩,毫不在意她的責罵,笑瞇瞇的說,“你把我女兒拐跑了,我來找她啊。”

“你怎麽進來的?”離離回望那扇已經關閉的石門。

“哎……”禮月搖搖頭,似乎對這個問題無奈,“你一向跑步慢。”

離離氣惱地轉過頭去,她不想在禮月面前表露任何感情,哪怕是恨、是厭,她只想從此把他當做一個不相幹的人。

“你女兒在這,帶她走吧。”離離說著心裏卻是很不舒服,她看看小笑笑,不知怎麽,對這個小僵屍她總是有說不出的難受和愧疚感,“要不,你把她給我吧。”

禮月無辜地歪頭發出一個疑問的“噢?”

“反正你也不要她,”

“她可不會叫媽媽。”

“沒關系,”

離離看著禮月慢慢挑起嘴角來,以為會提一個過分的條件,可是卻聽見他說,“不行啊,這可是我女兒,我可做不出隨便丟給別人照看的事來。”

“隨便你吧。”離離生氣地轉身,在小笑笑的頭頂輕拍幾下,轉身就走,卻聽到了東西被撞翻的響聲,回頭一看,小笑笑跌跌撞撞朝她跳來。

那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前車站裏的自己,離離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張開雙臂將小笑笑擁入懷中。她的下巴輕輕抵在小僵屍硬邦邦的肩膀上,微微哽咽,“我不會丟下你的。”

“爸爸。”小笑笑木然地張張嘴,卻發不出“媽媽”這個詞。

離離輕嘆一口氣,卻聽到門口傳來石頭碎裂的聲音。禮月靠在木屏風上,悠然地說:“咱們不如往裏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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