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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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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北平的冬日刺骨的寒冷,早晨的霧氣讓整個火車站籠罩在薄紗之下。

月臺上,李天唯的身影剪裁出一道筆直的輪廓,他穿著深橄欖綠的翻領軍裝,銅扣在冬日光線下閃閃發光。

軍帽輕輕壓低,遮蓋住了他的眼眉,只留下高挺鼻梁和堅定的下巴線條。

寒冷中,李天唯帶著手套,指尖夾著一支煙,煙霧在周圍繚繞,逐漸模糊了他面部的輪廓。

今天這趟列車是部隊換防專用,所以站臺上沒有普通旅客,全是軍隊裏的人熙熙攘攘的不斷進出。

偶爾有軍官經過,與他點頭打招呼,除此之外,一切與他無關。

肩膀微微前傾,目光遠眺,似乎在等某個重要的人。

當列車減速停穩,士兵們紛紛下車,那股從沙場歸來的疲憊和生存的磨礪氣息順著冷風傳遞到站臺的各個角落。

突然間,一個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身影吸引了李天唯的視線,他的眼神猛然一緊。

離離,她一身暗紅的喜裙,裙擺隨意地別在腰間,露出修長的腿便於行走,一頭瀑布般的秀發散亂垂落,幾縷烏發貼在泥土斑駁的臉頰邊。

李天唯還來不及反應,一襲紅裙便已經朝著他撲了下來。他趕緊丟了手中香煙,雙臂展開穩穩的接住了離離的身體。

輕巧的身軀和從她身上散發出的溫暖讓李天唯的擔憂和慌忙瞬間化為輕聲斥責。

“離離你怎麽了?!”他的眼裏憂心忡忡。

見到離離這副狼狽的模樣,也難怪李天唯會想到最壞的處境,他轉身抓過送來的士兵發問,“怎麽回事!”

“我沒事,”離離從李天唯的頸窩處擡起頭來,帶著輕快的音調,“他們說沒有多餘的衣服了,我不換也沒關系的。”

幾個負責護送的士兵面面相覷,他們習慣了戰場上的生死但不擅長處理這種尷尬。

李天唯皺眉道,“趕快回去洗洗,長官等著。”語氣嚴厲,但動作卻是無比小心地整理著離離的發絲和裙擺。

“你怎麽穿成這樣?你別跟我說已經和別人拜堂了。”李天唯皺著眉頭。

他發動車子,手指緊繃地握著方向盤,眼神不自覺的瞥向離離,然後迅速移開。

“沒有啊,這是鬧著玩的。”離離說著笑了起來。

“你現在別笑,一會去見長官有你笑的時候,”李天唯把車停在路邊,離離也從副駕駛下來。

“你家在這裏啊?”離離看著臨街這幢三層磚石外面的小樓,頗有西洋風格。

“本來是給於老先生的,他不要,就分給我們部了。”李天唯說著上前推開院門。

“這麽大都是你的呀?”

“當然不是,裏面好幾間,我們部裏單身的一人一間。”

離離跟著李天唯走進門廳,這裏的每一處細節都透出覆古的雅致。

從門廳開始地面就鋪著黑白地磚,墻壁上掛著一幅山水畫,墨水流轉在光線中,讓人心情也隨著寧靜下來。

一盞古銅色的吊燈從天花板垂下來,現在正是白天,不知道夜晚打開該是一幅怎樣的柔和景象。

東西元素融合的樓房內,每扇門都是高大而寬敞的,門上鑲嵌著彩繪玻璃,光線透過這些五彩斑斕的玻璃,灑在地面上,形成光影。

地面當中鋪設的是圓形圖案的馬賽克,它們細細小小的拼湊出一個完整的聖經故事來,踏上去有一種歷史的沈重感。

李天唯已經站在樓梯口,轉身催促讓離離快些,“你在法國這麽多年還沒看夠嗎?有什麽好看的。”

“不一樣,法國是法國,這裏是你住的地方。”

沿著裝飾著雕花銅柄的樓梯向上,二樓轉角處的小客廳中有一個壁爐,上方還有精細的木雕裝飾,

她發出感慨,“這裏可真漂亮,要是我能住這就好了。”

“好好的大宅院不住,”李天唯說,“長官那邊還有一座小樓呢。”

李天唯的房間在三樓,

這個房間主色調是深棕和墨綠色的,墻壁上覆蓋著深色的木飾面,木紋清晰可見,天花板上懸掛著吊燈,一面大墻作為書架,地板中央鋪著一塊波斯地毯,覆雜的圖案和深沈的色彩與房間整體風格一致。

粗糲的銅質床,寬大而堅固,上面丟著一條武裝帶與皮質槍套,床頭兩側墻壁上掛著精致的夜燈,床頭櫃上丟著一本手冊。

打開的窗戶邊是厚重的天鵝絨窗簾,旁邊就是個老式寫字臺,擺放著一盞綠色臺燈,下方是散亂的地圖與書籍,還有拆開的文件袋。

“快點去洗個澡,臟成什麽樣了。”李天唯把她推進浴室,動作自然,是一種習以為常的親昵,像極了哥哥對妹妹的照顧。

他帶上門,沒一會從裏面傳出水流聲。

好像裏面只有自己的浴巾,他從衣櫥裏拿出新的柔軟浴巾剛轉過身,就聽到離離的叫聲。

心中一緊,他立即想也不想的沖進浴室,門推開,還沒來得及反應,一股強勁的水流迎面撲來,整個人就此濕透。

在浴室的蒸汽和水花中,離離的身影特別急促,她裹著浴巾,臉上帶著驚慌,向他沖來,一邊跑一邊哇哇大叫。

“副官哥哥!我把淋浴頭給扭壞了!裂開了!關不掉了!”她的尖叫在浴室回音中尤為突兀。

李天唯接近控制閥,將手中浴巾蓋上去用力一扭,水流終於停止了。

,他轉頭看向離離,關切問,“燙到沒有?”水珠從他發梢滴落,發出細微的聲響。

離離有些尷尬的搖搖頭,裸露在浴巾外的皮膚散發著微微泛紅的光澤,她撥弄了一下濕透了的長發,:“我只是轉了一下,誰知道就直接給轉開了,是不是老化了?”

“這是新的,”李天唯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這種旋鈕,就算是男人想要徒手轉滑絲,也是很困難的,離離是怎麽做到的。他在浴室裏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並沒有工具的痕跡。

難道真的是開關壞了?

“這個不用管了,我會讓人來修的,你快去把衣服換了,長官還在部裏等著。”李天唯的聲音有些焦急。

離離點點頭,想要去抱之前丟下來的喜服,卻被李天唯打斷:“去衣櫃裏拿,有我給你準備的旗袍。”

離離圍著浴巾跑去衣櫃,打開一看,果然裏面整齊掛著的一排板正軍裝中一件墨綠色的旗袍非常引人註意。

她輕撫著旗袍的綢緞,心中湧起溫暖的同時也泛著疑惑。

“這旗袍,是不是媽媽穿過的?”離離問。

“不是,只是顏色像。”

離離疑惑不解地問,“見爸爸為什麽要穿旗袍啊?”

李天唯沒有直接回答,轉身脫下濕漉漉的軍裝,陽光經過厚重的窗簾斜射進來,投在他結實的肩膀和胸膛上,肌肉線條在光影交錯中非常分明,胸肌緊實有力,腹肌層次清晰。

離離看著他從衣櫃中拿出一件幹凈的軍裝襯衫,動作不緊不慢,帶著軍人特有的穩重,扣紐扣時,指尖輕觸布料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響。

她突然覺得,這個瞬間仿佛凝固了時間,讓她感受到了一種奇妙的安寧。

扣好紐扣,李天唯調整了一下領口,系上領帶,在鏡子前整理了一下裝束,整理著袖口,對離離說,“我在外面等著,你快點換,記得把頭發擦幹。”

離離一瞬間像是回到了八歲,她記得有一次也是這樣不知道怎麽了,自己搞的一身濕回來,只是當時是李天唯帶著少年的稚氣,溫柔地幫她更換衣物。

時間倒流,將她的思緒在這麽一瞬帶回了那個溫暖的午後。

離離換好衣服步出了房間,這間墨綠的旗袍,貼合的剪裁恰到好處地展現她年輕豐滿的體態。

簡潔大方的線條勾勒出曲線,顏色則側映襯著她細膩的潔白皮膚,盡顯東方女性的溫婉與含蓄。

李天唯看著她出來,只是目光交匯的瞬間點了下頭。

然後馬上拉著她快步下樓,似乎趕時間沒有閑情逸致去評價服裝外表。

“到底是什麽事啊,去見爸爸也用不著這麽隆重吧?”離離問。

但是李天唯並沒有回答的意思,依然快步在前面走著,離離隨手撐在扶手上,發出了哢嚓一聲。

李天唯回頭,看著離離手邊剛被“碰”斷的扶手裝飾,臉上表情有些錯愕。

離離一楞,忽然她想起來在墓中吃了禮月一只小螞蟻的事!吃完就力量百倍的拉動了鐵環……難道……那個小螞蟻還沒消化完?

“手有沒有破?”李天唯慢慢走上去,轉過離離的手,仔細查看手心,連紅腫都沒有,他揚了揚長眉,眼底露出疑惑。

離離抽回手,背到身後笑瞇瞇的說:“你們這的東西都要換了……”

在開往陸軍部的路上,李天唯叫她記住兩件事,千萬別說起湘西了,不然兩人日子都不好過。

“還有一件呢?”離離問。

“乖一點,”李天唯淡定地轉著方向盤,轉頭看了眼副駕上的姑娘,“長官說什麽就是什麽,別和長官頂嘴。”

“副官哥哥……”離離聽到這句話,想起來禮月說的婚事,她猶疑著開口,

“嗯?”李天唯在等著她要說什麽。

“我……想問你,”離離聲音中帶著探詢和不安,“是不是爸爸準備幫我訂婚?”

李天唯的手緊了緊方向盤,神色微微一僵,顯然沒有預料到離離會突然提及這個話題。

眼神飄忽了一瞬,但很快就恢覆了,盡量讓聲音不受影響,“好像是。”

離離心頭一沈,“那你知道是誰嗎?”

李天唯輕輕搖頭,車內氛圍變得有些沈重。

她輕咳,想要緩解這突如其來的壓抑感,

盡量讓聲音聽起來輕松又自然,“記得你以前每天接送我上學嗎?那時候真的很開心,啊,看那邊還有賣糖葫蘆的!”

李天唯的表情在聽到這些回憶的時候稍稍松弛,嘴角勾出淡淡的微笑,聲音溫和,“你有不少題目還是我做的。”

“所以被爸爸查出來,罰我們一起抄寫呀。”

汽車平穩地駛入陸軍部的大門,停穩之際,離離忍不住緊握住李天唯的手,她的聲音充滿深情和堅定,"我們得堅持,不管爸爸怎麽強求,好不好?不可以屈服。”

李天唯的眼神覆雜地盯著她,神色可以說是非常疑惑了,“你……你說什麽?”,忽然車窗玻璃被人敲了敲。

是一個年輕軍官,他下車,兩人談了幾句,離離也跟了下來,這個話題便也就此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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