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內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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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內外
逯行之晚上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被一群周身燃燒著火焰的人追趕著，他四處躲藏，全力奔跑，卻依然甩不掉那些面目模糊、要把一切都燒為灰燼的怪物。
就在他要放棄時，元司晨出現了。他周身發著光，從一堵高墻上一躍而下，拉住他的手，帶著他向前奔跑。他看見前方出現了光亮。他興奮地握住元司晨的手，帶他踏進那片光明。但腳下是一片虛無。他們墜入白色的懸崖，他沒抓住元司晨的手，眼睜睜地看著元司晨被赤紅的火焰吞沒。
元司晨也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騎著電三輪，拉著逯行之到處跑。他帶著逯行之去買好吃的，買臥室的裝飾，買花花草草。他把東西都塞給逯行之，用好吃的好玩的把逯行之圍在中間。但逯行之只是冷眼看著這些花花綠綠的東西，伸手一推，他送給逯行之的東西便都散落一地，變成紙團和枯葉。
他彎下身子，把這些碎片一一撿起，擡頭一看，卻發現逯行之早已與他隔了一條奔湧的河。他焦急地想過去，卻發現有無數條鐵鏈鎖住他的關節，讓他步履維艱。他不顧一切地拉扯鐵鏈，想越過那條河，腳下卻愈發塌軟。他低頭看去，發現自己已經陷入了沼澤。他絕望了，不再掙紮，等待淤泥將他吞沒。
孤月高懸之時，二人在各自的床上驚醒，都再也沒睡著，睜著眼，直到天亮。
元司晨抱著被子，蜷縮在床上，豎起耳朵偷聽外面的動靜。
起床，穿衣，上廁所，洗漱，背書包。
最後腳步聲來到他的門前。元司晨屏住呼吸，忍不住看向房門，等待它被敲響。
靜默了許久。門外半晌才發出了一聲衣料摩擦的聲音，元司晨的心立刻懸了起來。然而這聲響只一下。數秒後，腳步聲再度響起，不過這次是離開。
元司晨把頭仰回到枕頭上，用被子蒙上了頭，也不知是輕松還是失落，重重地出了一口氣。
“篤篤——”
叩門聲再度響起，元司晨立刻擡起頭，來不及思考，就飛奔過去開了門。他“嘩——”一下拉開門，卻只看見滿頭白發。
“奶奶”
李金花身子又佝僂了些，拍著元司晨的胳膊，顫巍巍道:
“你怎麽不去上學吶？這都什麽時候了？”
元司晨痛苦地閉上了眼，帶著些撒嬌意味道:
“哎呦奶奶，我今天頭疼，去不了學校了，我得在家休息。”
李金花“哼”了一聲，不理會大孫子的求情，用嚇唬小孩兒的語氣訓道:
“你再這樣，我就打電話給郭老師，說元司晨又裝病逃課，不能給他小獎品了。”
元司晨一楞，隨即又心裏發緊——郭老師是他小學時候的班主任，奶奶怎麽會記岔這麽多
元司晨有些慌了，他扶著奶奶坐到床上，仔細問道:
“奶奶，你再好好想想，我老師是誰？”
李金花表情變得迷茫，有些疑惑:
“那不就是那個郭......哎，不對，你......哦呦，奶奶糊塗了，你都高中了，我老覺得你還小呢，你老師叫......叫......”
元司晨見奶奶還算清醒，勉強定了定心，繼續道:
“沒事奶奶，想不起來算了，我們老師名字不好記；你記得租咱家房子那個男生叫什麽名字嗎？”
李金花一笑:“那怎麽不記得，那孩子長得好，性格也乖，叫......逯......哎，逯什麽來著？逯......”
逯行之經常會和奶奶閑聊兩句，最起碼每天也會打個照面，奶奶怎麽會突然不記得名字了
元司晨剛剛放下的心又懸起來，他握住奶奶的手，寬慰道:
“算了奶奶，咱不想了，估計您是最近沒睡好。我今天得去醫院，您陪著我去，順便讓醫生拿點安眠的藥，好不好。”
李金花被他這話轉移了註意力，心想著孫子去看病，自己當然得陪著，連聲道“好”，便下樓收拾東西去了。
奶奶離開後，元司晨在房間裏站了許久，心裏不是個滋味兒。忽然，他擡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自己怎麽能那麽混蛋，到現在才想起來帶奶奶去醫院，每天忙都不知道忙到哪裏去了，真是昏了頭......
元司晨用力搓了搓臉，讓自己打起精神，開始收拾身份證，醫保卡，和所有奶奶會需要的東西。
——————————————————
逯行之放下筆，又看了一遍試卷，揉了揉疲憊的眼睛，就要拿去給蔣澤宇批改。
吳曉見他要出去，忙放下補妝的鏡子，躡手躡腳地跟去了走廊。
“小逯哥。”吳曉從後面拍了拍逯行之的肩膀，一幅神神秘秘的樣子。
逯行之回頭，發現是吳曉，有些驚訝:
“嗯怎麽了？”
吳曉轉頭看看四下無人，湊過去，神神秘秘地問道:
“你知不知道，陳平有沒有喜歡的人呀？”
這話一說，逯行之差點就笑出了聲:
“這我可不知道，你自己去問他。”
吳曉“嘖”了一聲，叉著腰，瞪大了眼睛理直氣壯道:
“我去問那意圖不太明顯了你就說你知不知道嘛？”
逯行之挑了挑眉，悄聲問道:
“你喜歡他”
吳曉臉上泛起了一片不易察覺的紅暈，她微微垂下眼，點了點頭。
逯行之笑了:
“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的”
吳曉歪著頭想了想:
“我也說不好。第一眼見到他，我就覺得他跟別的男生不太一樣，我就是想和他待在一起。”
“一見鐘情？”
“好像也不算......偷偷告訴你，我們之前玩過一個投票，要在學校最好看的幾個男生之間選一個當男朋友，我以為我肯定會選最好看的那個......但是吧，最後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還是選了陳平。”
想到那次投票，逯行之就回憶起那天陳平他們在奶茶店那場煞有其事的“圓桌會議”。陳平現在要是知道吳曉的心思，不知道該多高興。
吳曉見逯行之什麽都不說，只是嘴角噙笑，迷茫道:
“你笑什麽？”
逯行之笑意更甚，搖了搖頭:
“沒什麽.......我還是建議你自己去問，我覺得......應該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成果。”
吳曉瞇著眼觀察著他，忽然咧嘴一笑:
“你也覺得他喜歡我是不是”
逯行之笑著移開眼睛:
“我可什麽都不知道。”
吳曉看著逯行之守口如瓶的表情，愈發覺得他絕對知道些什麽內幕，心中的想法愈發堅定:
“哈，我今天就去表白!”
逯行之倒驚訝了，“今天這麽快你怎麽都不猶豫一下”
吳曉已經心滿意足地轉過頭準備回班了，她頭也不回道:
“有什麽好猶豫的，喜歡就要在一起，憑什麽要錯過”
逯行之笑容一滯，咂摸著吳曉的話。是啊，喜歡為什麽不能在一起他和她，他和他，憑什麽要錯過
——————————————————
醫生摘下眼鏡，看了看不願待在病房裏，老小孩似的還在抱怨的李金花，又看了看一邊安撫老人，一邊殷切地看過來的元司晨。心說這下有點麻煩了。
“老人先在這邊休息一下，喝點水，家屬過來跟我去拿單子。”
醫生對元司晨使了個眼色，元司晨會意，把水杯塞進奶奶手裏，又安慰了幾句，跟著醫生去到走廊。
“醫生，我奶奶她到底怎麽樣？”
醫生看元司晨雖行事老練，但看著實在年輕，先皺著眉問道:
“你多大年齡？”
元司晨猶豫了一下:
“快19了。怎麽了醫生”
“患者是中度阿爾茲海默癥，這病沒有什麽特效的療法，有藥可以緩解，但是也不能完全治愈。你家裏平時有人嗎？”
元司晨咬了咬嘴唇:
“有我。”
醫生沈默著等待了一會兒，發現他沒有再說的意思了，追問道:
“你家裏就你和你奶奶嗎？”
元司晨撓了撓頭，無奈道:
“我爸媽過年會回來。”
醫生神色覆雜:
“那你得請個護工，或者送到療養院，病人這種情況，一個人在家不太現實。”
元司晨垂下頭，有些心力交瘁。他扭頭看看病房裏正對著窗戶發呆的奶奶，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能堅持每個月給奶奶拿藥，就已經是很大的負擔了。他哪裏請得起護工，送得起療養院。
元司晨重重地嘆了口氣，擡頭對醫生說:
“沒事，我家裏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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逯行之晚上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被一群周身燃燒著火焰的人追趕著，他四處躲藏，全力奔跑，卻依然甩不掉那些面目模糊、要把一切都燒為灰燼的怪物。
就在他要放棄時，元司晨出現了。他周身發著光，從一堵高墻上一躍而下，拉住他的手，帶著他向前奔跑。他看見前方出現了光亮。他興奮地握住元司晨的手，帶他踏進那片光明。但腳下是一片虛無。他們墜入白色的懸崖，他沒抓住元司晨的手，眼睜睜地看著元司晨被赤紅的火焰吞沒。
元司晨也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騎著電三輪，拉著逯行之到處跑。他帶著逯行之去買好吃的，買臥室的裝飾，買花花草草。他把東西都塞給逯行之，用好吃的好玩的把逯行之圍在中間。但逯行之只是冷眼看著這些花花綠綠的東西，伸手一推，他送給逯行之的東西便都散落一地，變成紙團和枯葉。
他彎下身子，把這些碎片一一撿起，擡頭一看，卻發現逯行之早已與他隔了一條奔湧的河。他焦急地想過去，卻發現有無數條鐵鏈鎖住他的關節，讓他步履維艱。他不顧一切地拉扯鐵鏈，想越過那條河，腳下卻愈發塌軟。他低頭看去，發現自己已經陷入了沼澤。他絕望了，不再掙紮，等待淤泥將他吞沒。
孤月高懸之時，二人在各自的床上驚醒，都再也沒睡著，睜著眼，直到天亮。
元司晨抱著被子，蜷縮在床上，豎起耳朵偷聽外面的動靜。
起床，穿衣，上廁所，洗漱，背書包。
最後腳步聲來到他的門前。元司晨屏住呼吸，忍不住看向房門，等待它被敲響。
靜默了許久。門外半晌才發出了一聲衣料摩擦的聲音，元司晨的心立刻懸了起來。然而這聲響只一下。數秒後，腳步聲再度響起，不過這次是離開。
元司晨把頭仰回到枕頭上，用被子蒙上了頭，也不知是輕松還是失落，重重地出了一口氣。
“篤篤——”
叩門聲再度響起，元司晨立刻擡起頭，來不及思考，就飛奔過去開了門。他“嘩——”一下拉開門，卻只看見滿頭白發。
“奶奶”
李金花身子又佝僂了些，拍著元司晨的胳膊，顫巍巍道:
“你怎麽不去上學吶？這都什麽時候了？”
元司晨痛苦地閉上了眼，帶著些撒嬌意味道:
“哎呦奶奶，我今天頭疼，去不了學校了，我得在家休息。”
李金花“哼”了一聲，不理會大孫子的求情，用嚇唬小孩兒的語氣訓道:
“你再這樣，我就打電話給郭老師，說元司晨又裝病逃課，不能給他小獎品了。”
元司晨一楞，隨即又心裏發緊——郭老師是他小學時候的班主任，奶奶怎麽會記岔這麽多
元司晨有些慌了，他扶著奶奶坐到床上，仔細問道:
“奶奶，你再好好想想，我老師是誰？”
李金花表情變得迷茫，有些疑惑:
“那不就是那個郭......哎，不對，你......哦呦，奶奶糊塗了，你都高中了，我老覺得你還小呢，你老師叫......叫......”
元司晨見奶奶還算清醒，勉強定了定心，繼續道:
“沒事奶奶，想不起來算了，我們老師名字不好記；你記得租咱家房子那個男生叫什麽名字嗎？”
李金花一笑:“那怎麽不記得，那孩子長得好，性格也乖，叫......逯......哎，逯什麽來著？逯......”
逯行之經常會和奶奶閑聊兩句，最起碼每天也會打個照面，奶奶怎麽會突然不記得名字了
元司晨剛剛放下的心又懸起來，他握住奶奶的手，寬慰道:
“算了奶奶，咱不想了，估計您是最近沒睡好。我今天得去醫院，您陪著我去，順便讓醫生拿點安眠的藥，好不好。”
李金花被他這話轉移了註意力，心想著孫子去看病，自己當然得陪著，連聲道“好”，便下樓收拾東西去了。
奶奶離開後，元司晨在房間裏站了許久，心裏不是個滋味兒。忽然，他擡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自己怎麽能那麽混蛋，到現在才想起來帶奶奶去醫院，每天忙都不知道忙到哪裏去了，真是昏了頭......
元司晨用力搓了搓臉，讓自己打起精神，開始收拾身份證，醫保卡，和所有奶奶會需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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逯行之放下筆，又看了一遍試卷，揉了揉疲憊的眼睛，就要拿去給蔣澤宇批改。
吳曉見他要出去，忙放下補妝的鏡子，躡手躡腳地跟去了走廊。
“小逯哥。”吳曉從後面拍了拍逯行之的肩膀，一幅神神秘秘的樣子。
逯行之回頭，發現是吳曉，有些驚訝:
“嗯怎麽了？”
吳曉轉頭看看四下無人，湊過去，神神秘秘地問道:
“你知不知道，陳平有沒有喜歡的人呀？”
這話一說，逯行之差點就笑出了聲:
“這我可不知道，你自己去問他。”
吳曉“嘖”了一聲，叉著腰，瞪大了眼睛理直氣壯道:
“我去問那意圖不太明顯了你就說你知不知道嘛？”
逯行之挑了挑眉，悄聲問道:
“你喜歡他”
吳曉臉上泛起了一片不易察覺的紅暈，她微微垂下眼，點了點頭。
逯行之笑了:
“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的”
吳曉歪著頭想了想:
“我也說不好。第一眼見到他，我就覺得他跟別的男生不太一樣，我就是想和他待在一起。”
“一見鐘情？”
“好像也不算......偷偷告訴你，我們之前玩過一個投票，要在學校最好看的幾個男生之間選一個當男朋友，我以為我肯定會選最好看的那個......但是吧，最後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還是選了陳平。”
想到那次投票，逯行之就回憶起那天陳平他們在奶茶店那場煞有其事的“圓桌會議”。陳平現在要是知道吳曉的心思，不知道該多高興。
吳曉見逯行之什麽都不說，只是嘴角噙笑，迷茫道:
“你笑什麽？”
逯行之笑意更甚，搖了搖頭:
“沒什麽.......我還是建議你自己去問，我覺得......應該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成果。”
吳曉瞇著眼觀察著他，忽然咧嘴一笑:
“你也覺得他喜歡我是不是”
逯行之笑著移開眼睛:
“我可什麽都不知道。”
吳曉看著逯行之守口如瓶的表情，愈發覺得他絕對知道些什麽內幕，心中的想法愈發堅定:
“哈，我今天就去表白!”
逯行之倒驚訝了，“今天這麽快你怎麽都不猶豫一下”
吳曉已經心滿意足地轉過頭準備回班了，她頭也不回道:
“有什麽好猶豫的，喜歡就要在一起，憑什麽要錯過”
逯行之笑容一滯，咂摸著吳曉的話。是啊，喜歡為什麽不能在一起他和她，他和他，憑什麽要錯過
——————————————————
醫生摘下眼鏡，看了看不願待在病房裏，老小孩似的還在抱怨的李金花，又看了看一邊安撫老人，一邊殷切地看過來的元司晨。心說這下有點麻煩了。
“老人先在這邊休息一下，喝點水，家屬過來跟我去拿單子。”
醫生對元司晨使了個眼色，元司晨會意，把水杯塞進奶奶手裏，又安慰了幾句，跟著醫生去到走廊。
“醫生，我奶奶她到底怎麽樣？”
醫生看元司晨雖行事老練，但看著實在年輕，先皺著眉問道:
“你多大年齡？”
元司晨猶豫了一下:
“快19了。怎麽了醫生”
“患者是中度阿爾茲海默癥，這病沒有什麽特效的療法，有藥可以緩解，但是也不能完全治愈。你家裏平時有人嗎？”
元司晨咬了咬嘴唇:
“有我。”
醫生沈默著等待了一會兒，發現他沒有再說的意思了，追問道:
“你家裏就你和你奶奶嗎？”
元司晨撓了撓頭，無奈道:
“我爸媽過年會回來。”
醫生神色覆雜:
“那你得請個護工，或者送到療養院，病人這種情況，一個人在家不太現實。”
元司晨垂下頭，有些心力交瘁。他扭頭看看病房裏正對著窗戶發呆的奶奶，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能堅持每個月給奶奶拿藥，就已經是很大的負擔了。他哪裏請得起護工，送得起療養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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