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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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想讓我說什麽你不都聽見了嗎？我十惡不赦!我罪大惡極!我惡貫滿盈!我就應該下地獄!”
逯行之有些激動，元司晨皺著眉一言不發，直到默默聽完，才吐出一句:
“你發什麽瘋”
“你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警察都沒來抓你你給自己定什麽罪”
“你聽好了:你是逯行之，因為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轉到了十三中，你長得好看，招人惦記但是不拈花惹草；你做事專註有條理，有進取心；你是年級第一，而且據我觀察你除了嘴損一點，大體稱得上品學兼優。我是你的同桌兼室友，是整個C市最了解你的人，也就是說，以上的評價才是整個C市的範圍內對你最準確的評價你聽懂了嗎”
逯行之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半晌才低聲說:“你怎麽知道你是最了解我的，你連我為什麽到這都不知道。”
元司晨冷笑了一聲，無聲地罵了一句“白眼狼”，忽然狠狠抓住他的領子，把逯行之的臉貼近自己，幾乎在他耳邊說:
“不是我還能是誰？老子小學畢業就拿著裁紙刀收小孩兒保護費去了，我打過的架可比你考試的次數多，我告訴你，你跟我見過的那些人不一樣!別給我裝混，艹!”
元司晨一把放開他的衣領，他的手在逯行之白色的襯衫上留下淩亂的褶皺。
元司晨轉身大步離去，走了幾步又停住，折回來狠狠地甩上逯行之的門。末了扔下一句:
“鎖門鎖門，鎖不死你丫的!”
元司晨憋著一肚子氣回到自己房間，外套都沒脫就躺在床上，用力地翻了幾個來回，床板都被他晃得“吱呀”響。
元司晨煩躁至極，撈起枕頭就砸向床板，好像這幾塊破木板砸幾下就能砸好了似得。
逯行之被發了一通火，楞怔地站在原地。有些愧疚，也有些茫然。他在一中的最後一段時間裏，好話壞話都聽盡了，總歸就那麽幾個套路。如今被劈頭蓋臉地誇或者說是罵了一通，卻終於有些慰解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不管怎麽樣，元司晨是第一個真正信任他，願意和他並肩的人。
床板被砸了一通之後更加脆弱了，元司晨動作大了就會有搖搖欲墜的感覺。元司晨低聲罵了一句娘，揚起枕頭狠狠砸了最後一下。力使大了，枕頭脫手，翻滾著彈到了地上。
“篤篤——”
逯行之小心翼翼地敲了兩下門，見無人回應，知道他還在生氣，便自作主張地推開，露出一雙眼睛往裏窺探。
只見元司晨抱著胳膊坐在床上，一幅賭氣的樣子，腿邊的被褥一片淩亂，枕頭也不知為何落在了地上。
元司晨一回頭，和那雙窺探的眼睛正好對上。
逯行之從門縫裏側著身進來，打量著屋裏地一片狼藉，小心道:“這......這麽生氣嗎？”
“......不是因為你。”元司晨的語氣和內容並不相符。
二人尷尬地靜默了片刻，逯行之看著元司晨，元司晨側對著他看墻。
“你......”
二人同時開口。
“呃，你先說”，逯行之推辭道。
元司晨一揚頭，“我沒什麽想說的。”
“好吧......”，逯行之深吸了一口氣，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
“一個男生向我表白，我答應了，他是開玩笑的，我是認真的。後來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包括那個男生的男朋友，然後他男朋友帶了幾個人來報覆......再後來學校知道了，他們都以為是我拉幫結派，挑釁鬥毆。”
逯行之說得很快，好像生怕元司晨聽清了一樣。
但是元司晨還是迅速找到了重點。
“等等等等......一個男生跟你表白”
逯行之點頭，“嗯。”
“你答應了”
逯行之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嗯。”
元司晨臉色有點尷尬，“你......啊？”
逯行之面色發白，但還是緩慢地點頭:“......嗯。”
“你......”，元司晨想說些什麽，話到嘴邊又覺得腦子裏一片空白，結巴了半天，索性放棄道:“算了，你繼續。”
“然後......”，逯行之吊起的一口氣依然沒有放下，但語速放緩了許多，“我被開除了，我繼父拿著刀讓我在去戒同所和殺了他之間選一個，我......”
逯行之伸手拉下自己的衣領，露出白皙的皮膚和一道觸目驚心的刀疤，“我選擇給我自己來一刀，然後就來了C市。”
傷痕從左至右，長長的一道。逯行之裸/露著傷口，把自己的過往揭開，赤條/條地站在元司晨面前。
他就這麽說出來了，那些曾經深深刺痛他的過往，那些甩都甩不掉的噩夢，如今他站在元司晨面前，一股腦地全都說出來。
逯行之忽然覺得自己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他不敢看元司晨的反應，沈默了一會沈聲說道:
“如果你介意，我可以再搬走......”
元司晨早就聽呆了，一時不知作何反應，聽到他這麽說，才如夢初醒。
“你留下。”
逯行之擡頭看著自己的小房東，等待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元司晨沒有下一句了。
“.......哦，你......沒什麽要說的了嗎？”
元司晨不知道他在期待什麽，只是怔怔地搖頭。
“沒有了。”
“呃......”，逯行之猶豫片刻，還是問出來:“你介意嗎？”
“介意什麽？”
“關於我的......取/向”
“啊？哦哦，當然不會。”
元司晨答得不假思索。
逯行之舒了一口氣，尷尬地道了一個別，幾乎同手同腳的走出了房間。
逯行之走後許久，元司晨都沒有反應過來。
“逯行之喜歡男的”
這句話在他的腦海裏滾動播放，像只有這麽一句臺詞的電影一樣，翻來覆去地出現在大腦。
他又想起之前的種種，這個事實似乎早已有跡可循，不容否認。
可是怎麽會呢？
元司晨之前就在一些雜志上看到過，有些人似乎是只喜歡/同性的。而且在那些杜撰的劇情裏，這些異樣的人總是會做出一些怪誕的舉動，大多瘋瘋癲癲，既不像男也不像女，可逯行之看起來明明那麽正常，甚至比大多數人都優秀的多。
他忽然又想起那道疤，他默默估算，至少也有二十厘米長。
這人看著文文弱弱，怎麽對自己下手那麽重......
對了，他心裏當然也不會好受，先是被人騙了感情，挑事兒的反倒過來尋仇，學校也不分青紅皂白地把他開除了，回到那個寄人籬下的家裏還有那麽一出，下手不重才怪......
這麽一想，元司晨忽然又大動惻隱之心，恨不得立刻過去給人道個歉。可轉念一想，他也沒有道歉的理由，而且剛才逯行之看起來異常的平靜，他此時過去，倒顯得小題大做。
元司晨長那麽大，有人生沒人管，做事從來隨心所欲，現在反倒為了一個大男人糾結得不成樣子。
他用被子蒙住自己，狗刨似的胡亂踢蹬，又在床上狠狠滾了幾滾，最後被悶得不行，“忽”地一下掀開被子，露出雞窩一樣的頭發和憋的通紅的臉。
氧氣撲面而來，元司晨在突如其來的清明中冒出了一個想法:自己從來沒有喜歡過女生，會不會他也是......
元司晨被自己的想法嚇壞了，心說自己一定是醉氧了。
第二天清晨，元司晨睜著大眼，窩在被子裏悄悄聽著外面的動靜。
起床，上廁所，洗漱......一切都整頓好之後，一陣腳步聲逼近他的房間，安靜了一會，又走遠了。
隨著清脆的關門聲，元司晨瞬間坐起來，他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眼睛下面一定掛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
他揉了揉因為思慮太多發昏的頭，再次思考，自己如果一上午都不去，會不會很明顯地在躲他。
“......”，元司晨不輕不重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有病嗎？不就是突然發現室友是gay嗎？有什麽大不了的，人家都大大方方的，自己扭扭捏捏的像什麽樣子。
好兄弟怎麽因為這種小事就心生嫌隙呢？他們可是一起考過試，一起燒過香，一起喝過酒的純粹友誼。
於是元司晨決定上完第一節課再去。
班裏鬧哄哄一片，逯行之照例選擇在走廊裏早讀。
還沒來得及背完“科舉制度的影響”，他餘光遠遠地瞥見走廊盡頭出現了一個人，扭頭一看，是姜主任照例巡樓。
想起昨天蔣澤宇的話，逯行之心中大亂，轉頭就想往班裏走。
“誒，小逯”
姜主任叫住了他。
逯行之驟然停住腳步，不敢轉頭正視他。姜主任對他寄予厚望，他實在不想辜負。可事已至此，不管怎樣，他只能全盤接受。
他僵硬地轉過身，擠出一個心虛的微笑:“姜主任早上好。”
“好，你到我辦公室一趟，我有點事交代。”，姜主任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逯行之的心瞬間冷了下來。忐忑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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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想讓我說什麽你不都聽見了嗎？我十惡不赦!我罪大惡極!我惡貫滿盈!我就應該下地獄!”
逯行之有些激動，元司晨皺著眉一言不發，直到默默聽完，才吐出一句:
“你發什麽瘋”
“你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警察都沒來抓你你給自己定什麽罪”
“你聽好了:你是逯行之，因為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轉到了十三中，你長得好看，招人惦記但是不拈花惹草；你做事專註有條理，有進取心；你是年級第一，而且據我觀察你除了嘴損一點，大體稱得上品學兼優。我是你的同桌兼室友，是整個C市最了解你的人，也就是說，以上的評價才是整個C市的範圍內對你最準確的評價你聽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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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司晨冷笑了一聲，無聲地罵了一句“白眼狼”，忽然狠狠抓住他的領子，把逯行之的臉貼近自己，幾乎在他耳邊說:
“不是我還能是誰？老子小學畢業就拿著裁紙刀收小孩兒保護費去了，我打過的架可比你考試的次數多，我告訴你，你跟我見過的那些人不一樣!別給我裝混，艹!”
元司晨一把放開他的衣領，他的手在逯行之白色的襯衫上留下淩亂的褶皺。
元司晨轉身大步離去，走了幾步又停住，折回來狠狠地甩上逯行之的門。末了扔下一句:
“鎖門鎖門，鎖不死你丫的!”
元司晨憋著一肚子氣回到自己房間，外套都沒脫就躺在床上，用力地翻了幾個來回，床板都被他晃得“吱呀”響。
元司晨煩躁至極，撈起枕頭就砸向床板，好像這幾塊破木板砸幾下就能砸好了似得。
逯行之被發了一通火，楞怔地站在原地。有些愧疚，也有些茫然。他在一中的最後一段時間裏，好話壞話都聽盡了，總歸就那麽幾個套路。如今被劈頭蓋臉地誇或者說是罵了一通，卻終於有些慰解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不管怎麽樣，元司晨是第一個真正信任他，願意和他並肩的人。
床板被砸了一通之後更加脆弱了，元司晨動作大了就會有搖搖欲墜的感覺。元司晨低聲罵了一句娘，揚起枕頭狠狠砸了最後一下。力使大了，枕頭脫手，翻滾著彈到了地上。
“篤篤——”
逯行之小心翼翼地敲了兩下門，見無人回應，知道他還在生氣，便自作主張地推開，露出一雙眼睛往裏窺探。
只見元司晨抱著胳膊坐在床上，一幅賭氣的樣子，腿邊的被褥一片淩亂，枕頭也不知為何落在了地上。
元司晨一回頭，和那雙窺探的眼睛正好對上。
逯行之從門縫裏側著身進來，打量著屋裏地一片狼藉，小心道:“這......這麽生氣嗎？”
“......不是因為你。”元司晨的語氣和內容並不相符。
二人尷尬地靜默了片刻，逯行之看著元司晨，元司晨側對著他看墻。
“你......”
二人同時開口。
“呃，你先說”，逯行之推辭道。
元司晨一揚頭，“我沒什麽想說的。”
“好吧......”，逯行之深吸了一口氣，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
“一個男生向我表白，我答應了，他是開玩笑的，我是認真的。後來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包括那個男生的男朋友，然後他男朋友帶了幾個人來報覆......再後來學校知道了，他們都以為是我拉幫結派，挑釁鬥毆。”
逯行之說得很快，好像生怕元司晨聽清了一樣。
但是元司晨還是迅速找到了重點。
“等等等等......一個男生跟你表白”
逯行之點頭，“嗯。”
“你答應了”
逯行之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嗯。”
元司晨臉色有點尷尬，“你......啊？”
逯行之面色發白，但還是緩慢地點頭:“......嗯。”
“你......”，元司晨想說些什麽，話到嘴邊又覺得腦子裏一片空白，結巴了半天，索性放棄道:“算了，你繼續。”
“然後......”，逯行之吊起的一口氣依然沒有放下，但語速放緩了許多，“我被開除了，我繼父拿著刀讓我在去戒同所和殺了他之間選一個，我......”
逯行之伸手拉下自己的衣領，露出白皙的皮膚和一道觸目驚心的刀疤，“我選擇給我自己來一刀，然後就來了C市。”
傷痕從左至右，長長的一道。逯行之裸/露著傷口，把自己的過往揭開，赤條/條地站在元司晨面前。
他就這麽說出來了，那些曾經深深刺痛他的過往，那些甩都甩不掉的噩夢，如今他站在元司晨面前，一股腦地全都說出來。
逯行之忽然覺得自己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他不敢看元司晨的反應，沈默了一會沈聲說道:
“如果你介意，我可以再搬走......”
元司晨早就聽呆了，一時不知作何反應，聽到他這麽說，才如夢初醒。
“你留下。”
逯行之擡頭看著自己的小房東，等待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元司晨沒有下一句了。
“.......哦，你......沒什麽要說的了嗎？”
元司晨不知道他在期待什麽，只是怔怔地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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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意什麽？”
“關於我的......取/向”
“啊？哦哦，當然不會。”
元司晨答得不假思索。
逯行之舒了一口氣，尷尬地道了一個別，幾乎同手同腳的走出了房間。
逯行之走後許久，元司晨都沒有反應過來。
“逯行之喜歡男的”
這句話在他的腦海裏滾動播放，像只有這麽一句臺詞的電影一樣，翻來覆去地出現在大腦。
他又想起之前的種種，這個事實似乎早已有跡可循，不容否認。
可是怎麽會呢？
元司晨之前就在一些雜志上看到過，有些人似乎是只喜歡/同性的。而且在那些杜撰的劇情裏，這些異樣的人總是會做出一些怪誕的舉動，大多瘋瘋癲癲，既不像男也不像女，可逯行之看起來明明那麽正常，甚至比大多數人都優秀的多。
他忽然又想起那道疤，他默默估算，至少也有二十厘米長。
這人看著文文弱弱，怎麽對自己下手那麽重......
對了，他心裏當然也不會好受，先是被人騙了感情，挑事兒的反倒過來尋仇，學校也不分青紅皂白地把他開除了，回到那個寄人籬下的家裏還有那麽一出，下手不重才怪......
這麽一想，元司晨忽然又大動惻隱之心，恨不得立刻過去給人道個歉。可轉念一想，他也沒有道歉的理由，而且剛才逯行之看起來異常的平靜，他此時過去，倒顯得小題大做。
元司晨長那麽大，有人生沒人管，做事從來隨心所欲，現在反倒為了一個大男人糾結得不成樣子。
他用被子蒙住自己，狗刨似的胡亂踢蹬，又在床上狠狠滾了幾滾，最後被悶得不行，“忽”地一下掀開被子，露出雞窩一樣的頭發和憋的通紅的臉。
氧氣撲面而來，元司晨在突如其來的清明中冒出了一個想法:自己從來沒有喜歡過女生，會不會他也是......
元司晨被自己的想法嚇壞了，心說自己一定是醉氧了。
第二天清晨，元司晨睜著大眼，窩在被子裏悄悄聽著外面的動靜。
起床，上廁所，洗漱......一切都整頓好之後，一陣腳步聲逼近他的房間，安靜了一會，又走遠了。
隨著清脆的關門聲，元司晨瞬間坐起來，他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眼睛下面一定掛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
他揉了揉因為思慮太多發昏的頭，再次思考，自己如果一上午都不去，會不會很明顯地在躲他。
“......”，元司晨不輕不重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有病嗎？不就是突然發現室友是gay嗎？有什麽大不了的，人家都大大方方的，自己扭扭捏捏的像什麽樣子。
好兄弟怎麽因為這種小事就心生嫌隙呢？他們可是一起考過試，一起燒過香，一起喝過酒的純粹友誼。
於是元司晨決定上完第一節課再去。
班裏鬧哄哄一片，逯行之照例選擇在走廊裏早讀。
還沒來得及背完“科舉制度的影響”，他餘光遠遠地瞥見走廊盡頭出現了一個人，扭頭一看，是姜主任照例巡樓。
想起昨天蔣澤宇的話，逯行之心中大亂，轉頭就想往班裏走。
“誒，小逯”
姜主任叫住了他。
逯行之驟然停住腳步，不敢轉頭正視他。姜主任對他寄予厚望，他實在不想辜負。可事已至此，不管怎樣，他只能全盤接受。
他僵硬地轉過身，擠出一個心虛的微笑:“姜主任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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