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死以生

第二天中午，沈甦梨就愛上了工地阿姨做的胡辣湯。胡椒等香辛料不重，湯色看著也比外面清淡，入口順滑，其中驢肉更是美味。

這是他們之中很多人第一次吃驢肉，肉質鮮嫩，又沒有太重味道，不會對湯喧賓奪主。怪不得有“天上龍肉，地上驢肉”的俗語。

胡辣湯是要配油條、麻葉吃的，夾起浸入胡辣湯吸飽湯汁，到半酥不酥、半脆不脆卻不至於軟塌塌的時候用筷子夾起咬下，享受澱粉炸物與濃稠湯汁混合的美妙滋味。

豫中的特色還有燒餅夾一切，在開封最為出名的就是燒餅夾雞腿，可不是小雞腿，而是一整個手槍腿，做法也不是油炸，而是整體烘烤。

吃過晚飯在整理室看書學習時，沈甦梨跟王安政分別點了一個嘗鮮，剛吃完帶著腿骨的肉，又在下面發現還鋪著一堆烤雞腿肉。

肚子又飽了，但是又快樂了。拿著紙袋，沈甦梨給學姐咬下一口，感嘆：“學姐，河南晚飯只吃那麽點是因為還要吃其他好吃的吧。”

“開封還有別的等我們探索呢。”學姐笑道。

在又一次晚飯後換上鞋子準備外出時，陳老師問了一句：“今天又去哪覓食啊？”

大家都撓撓腦袋：“去買炸雞，老師你要嗎？”

“幫我帶個雞腿吧。”老師回自己房間寫論文去了。

“甦梨……你最近是不是有點吃得太好了。”

看著沈甦梨靈魂都臉上肉變多了，楊戩發問。

！

沈甦梨震驚的表情逗樂了楊戩。

“重點也好，大不了加強動功訓練讓身體更結實，只要不是無序增長就好。”

從此，沈甦梨又開始了對諸武精通境界的漫漫鍛煉路。她能察覺到玉劍內部的細微聲響，擔心它還能堅持多久。

考古整理工作的重覆性很高，汴河州橋遺址需要整理的最多的就是瓷片，每天搬瓷片、分瓷片、數瓷片、寫瓷片、描述瓷片。日子也就一覆一日地過去了。

像在梅山洞天內的修行，也是日覆一日，不過楊戩生日將至，沈甦梨又在晚上增加了制作生日禮物的環節。

洞天裏種了各類草藥，前段時間沈甦梨就跟著梅山弟兄們一起挖茯苓、制茯苓塊。再用制成的茯苓塊做糕做糖。

梅山的氣候參考的中原，正跟現在沈甦梨所在的開封很像。

“到九月，暑氣就過去了，濕氣也會沒那麽重。今年的茯苓餅也就吃完了。”康太尉背出一筐茯苓餅。

“到了十月就是菊花季了，梅山會摘菊花、晾幹，泡茶釀酒，沈姑娘也來幫忙啊。”姚太尉笑瞇瞇的。

“一定！”

沈甦梨從筐裏拿出一個茯苓餅吃著，清新香甜，剛好解了最近現實中大吃大喝的膩。

“話說回來，下一次屍潮什麽時候呀？”沈甦梨看向楊戩。

楊戩從切糖塊的任務中擡起頭來：“由於上次的變故……我也不清楚，不過我交代過地府，漏澤若有異常會及時匯報。”

洶湧澎湃的海上一處閃著金光，為主幹供應養分後，榕樹氣根不斷斷落，在汪洋大海的襯托下，一棵巨樹竟還比不過一根落在原野上的牙簽。

金鵝出水，繼續扇動翅膀，不過身上的黃色逐漸消退，通體羽毛變為了青色。

金鵝不再，自然此時也已不會重覆“沈氏興”之口號。畢竟“沈”，與它們所承負的信念相比，還是太短了。

“我們現在所站的位置，正是明代州橋的橋面，大家可以看到上邊有許多建築遺址。

明代汴河河道缺乏疏浚、已不通航，橋梁上也開設小間店鋪。突出來的這一塊呢，依據記載，是金龍四大王廟的遺址，這個遺址也出過一尊銅像。”

工地負責發掘工作的倫老師為同學們介紹，從今天開始她們就要離開有空調的整理室，奔赴發掘了。

崇禎十五年的大水夾帶著三米厚的黃河沙淹覆了開封城，如此滅頂的災難卻都為考古工作保留了近乎完整的信息。

西方有龐貝，中國有喇家遺址、巨鹿古城、開封……

沈甦梨只來過開封，此時她腳下的磚塊年代下限就是崇禎十五年，上限也許在明代中期，也有可能更早。

她還記得此前去開封另一居民生活遺址，有一具從外形上看並不大的少女骨骼還靜靜躺在床上，屋頂早已被沖毀，小房子的窗欞門扉卻依然保留著，只是傾頹在斷壁殘垣之上。

沈甦梨剛走過去還沒發現少女，直到少女的手骨只離她的手幾厘米，她才註意到了手骨冰冷的溫度。

當時州橋發掘到這一層，由於地形原因，水流匯聚，人骨堆積如山。

他們大多是沒有名字的，考古工作也基本不會細致到一塊塊地記錄詳細信息，是男是女、年齡幾何……都沒有。

是比白骨如山忘姓氏更加幹凈的白茫茫一片大地。

沈甦梨深吸一口氣，盡管如此，考古工地裏也沒有久久不散的鬼魂。相反，若是時間長了不去踏足的泥土上又會生草長花。

在曾經包含著“死”的土壤上孕育了新“生”，這也是考古的其中一種意義吧，帶來生命，讓土地再活一次。

縱使許多人骨被水打亂沖散再隨意堆積，很難把骨骼全部覆原。但至少能把他們的骨骼與動物區分開來，讓他們重新回歸“人”。

哪怕是動物，牛的、驢的、馬的、狗的、貓的，也各自分明了。

活著的時候要好好活，死後也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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