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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貪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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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貪歡

“喝什麽?”

“我喝水就行。”

陳玘挑了瓶礦泉水,擰開瓶蓋遞過去,想了想又補充了瓶電解質水放在她右手邊:

“運動量大,記得補鈉,不然會頭暈的。”

林瑯“咕嘟”了兩口,問他:“我下手打這麽狠,你不怪我?”

“這有什麽好怪的,說明我大徒弟,厲害——”

特別在“厲害”這兩個字上加重音,驕傲不言自明。

陳玘樂呵呵的,林瑯便為沒有撩動他的情緒而不滿地鼓了一下腮幫,有撩架失敗的挫敗感,點頭又說:

“我記得以前有個人交流賽打輸了,生自己悶氣把拍子給掰了,你說他手勁還挺大。”

年輕氣盛時的舊事,除了樂子人網友,身邊已經沒有人拿出來當面對陳玘反覆鞭屍了。被自己慣的孩子輕輕地嘲諷了,陳玘無可奈何,把手掌伸過去疊在她的手上,捏她的指尖。

“是吧,我也覺得他手勁肯定很大,你來感受一下。”

沒使多大的力氣。

在心愛的人面前,林瑯嬌氣得不行,反手呼了一巴掌:“疼。”

上一次能在親人身邊歡笑撒嬌,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翻過來看陳玘的左手掌,男左女右,據說人的掌紋隱含了一生的命運與機遇。

林瑯省隊的隊友謝佳雨就特別喜歡研究一些玄學,神神叨叨的。林瑯不信這些,問她到底能看出來個啥、有什麽用,謝佳雨振振有詞:

“以後看到帥哥可以借看手相摸兩把小手啊,笨。”

林瑯肅然起敬地學會了,便在今日派上了用場,裝模做樣地攤開陳玘的手看,想要記住他的綿延的掌紋。哪天失去記憶,失去視覺,忘了自己是誰,還可以憑借觸覺,認出來這是紅塵中的愛人。

愛人在身邊,榮耀在望,幸福已極,林瑯偏偏生出了為好事淚流悲傷的沖動。

因為太幸福了,像踩在雲端上,腳底下不踏實,總是想著,她這樣的人,苦難應該才是常態,是不是上天不小心給錯了劇本。如果是這樣的話,麻煩盡快把正確的劇本還回來,她怕在光裏熱裏太久,會舍不得離開。

陳玘偏頭問她:“看出什麽來了嗎?”

林瑯嘆氣:“根據手相顯示……你會是個老婆奴,這輩子完了,都要被拿捏死。”

“挺好的啊,已經是了。”

陳玘放松地伸長腿叉開坐,跟林瑯一起看場上的交流賽,手沒收回去,大大方方地置於林瑯的掌心。

太坦然自若了,就算有人的視線投過來,也覺得這副畫面非常和諧恬淡,沒有絲毫不對。

“唉,不要怕啊,不要因為對面是樊振東就不敢打,想好了直接掄拍子就行。偷他一個長的啊,打樊振東的正手體系是比較難……現在屬於是不莽一手等於等死,那莽一手唄敢想敢幹就是了……”操心的老父親一心多用,留心場上激烈的戰況。

林瑯見縫插針地求表揚:“我就是,一在場上誰都不怕,誰來掄誰,大不了輸唄,又不會死。”

“哎,對的,你最像我,”林瑯被林高遠剪壞的頭發差不多都長好了,陳玘揉了揉新長出來的細軟的頭發,又頓了頓,講,“也別太像我。”

不必覆刻遺憾。

他的遺憾何嘗不是她要拿下的目標,每當感知到陳玘還有不能釋懷的悵然,林瑯就有隱隱的痛感:

“太像你有什麽不好呢?我不管。”

王皓拿毛巾給樊振東擦汗,完了看了一眼手機,揮著手把他們二人喊過來。

“鈴鐺,鈴鐺也報上世乒賽單打了!”

教練組群裏剛下的通知,定下了單打名單,樊振東自然在男單之列。

而林瑯打完隊內循環賽後累到沒力氣操心,她和王曼昱左手配右手合體把女雙打成了男雙的強度,教練組找不到能替代她們的更優選擇,林瑯想著能保住女雙的資格也不錯。

山重水覆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規則七改八改,世界排名第一的選手自動擁有單打資格,不占原本的名額,於集體而言自然是能報上去的人越多越好,林瑯順延上去便吊車尾得了單打的資格。

不枉她前一段時間全世界到處飛打積分賽,時差還沒倒過來就是幹,磨平了好幾雙運動鞋,球拍掄冒煙。

陳玘一把把人抱起來:“林瑯,你真厲害。”

他抱起了能站在更寬廣戰場上的自己。

他當年初出茅廬,才在世界級比賽上嶄露頭角,就打到了世界第5,第一次參加的大賽就是奧運會,一舉奪金。他們這對師徒的經歷何其相似,降下了一個林瑯,仿佛真是命運給他重寫史詩的機會,他們本就不分彼此。

“放我下來!還沒開始打呢,別這麽張揚!”林瑯很不滿意被像個小手辦似的輕而易舉就舉起來了。

王皓提醒:“賽前不僅要狀態保持,身上的小毛小病還要特別註意,隊內醫療資源就那回事,找北京天壇醫院的專家不知道要約多久,你這邊能聯系到靠譜的醫生趕緊給孩子看膝蓋。你在南京也好辦事些對吧。”

“已經約了,我再打電話問問能不能再提前。”陳玘跟林瑯點頭示意,踱到外面安靜的地方去打電話。

樊振東講:“我喊一下雨哥他們陪你打暴力局保持一下手感?”

“行,謝了,我馬上來。”

不跟強者過招,老是打養生局會變菜。

林瑯重新粘了一下膠皮,手機“滴”的進來了一條彩信,發件號碼一連串亂碼似的數字,像是三無頁游小廣告發垃圾宣傳短信的虛擬號。

林瑯也是手一抖鬼使神差地點了接收。

沒有多餘的文字。

是一張氛圍旖旎的照片。

酒店走廊,林瑯閉著眼睛,勾著眼前男人的脖子,唇齒相依,臉頰緋紅。

男人飽滿的後腦勺出鏡,黑色的外衣,沒露一點臉,捧著林瑯的手是精幹且帶有風霜的小麥色,不是年輕人的手,經過曝光度的調節不難看出他們二人的年齡差。

可以理解是一對情侶,但若加以文字引導,說林瑯傍成熟男人,看客也會信。

值得細品的是,照片的尺寸比例不是相機原始默認的設置,經過裁剪,剛好把陳玘羽絨服下擺及以下截掉了。

那處有江蘇省隊的標志。

樊振東招呼好了他雨哥博哥熱身,回頭正要喊林瑯過來,卻見她面色古怪蒼白地凝在原地。

“怎麽了?”樊振東湊過去。

林瑯扯著他去無人的休息室,悄悄把手機推過去:

“我被人偷拍了。”

距離和角度都太刁鉆,定是有人事先做足了準備。

連發來短信的手機號都是虛擬網絡號碼,順著查不出來東西。

樊振東看了之後臉色亦是難看至極,叉著手問:

“這人想幹什麽?你師父我師父知道嗎?”

“不知道啊,偷拍的人多的一句話都沒說,而且拍的是我的臉,明顯是沖我來的。我不想讓大家擔心,你先別告訴他們。”

樊振東皺眉:“這有什麽不能說的,他們一把年紀,當年更腥風血雨都走過來了,手段絕對比你強,你別硬撐。”

“這不是還沒有實質性的傷害麽,看那人想出什麽陰招吧,敵不動我不動,我不想現在就連累大家一起替我擔心,再給江蘇隊惹一身腥。”

“我來捋捋……”樊振東望著天花板,靈光一閃,“照相機這個角度肯定是提前布置遠程遙控的對吧,不然有個人蹲那兒拍你當時肯定就能發現了……哎,有可能是我的私生沖著蹲我來的,剛好你撞上槍口上了,對方想著穴不走空,也來嚇唬勒索你試試看?”

林瑯回想了一下剛辦理入住的情形,暴躁地罵了一句臟話。

用樊振東身份信息訂的房間剛好是單獨在另外一層,沒和大部隊在一塊,林瑯想方便和陳玘約會,和樊振東換了房卡。

也就是說,林瑯現在住的房間是樊振東的身份信息開的,樊振東住的房間登記信息是林瑯的,由於他們換房間是臨時起意,偷拍者起初想針對的人確實是樊振東。沒想到拍到了林瑯更猛的料,順便拋了出來,想等林瑯主動開出封口的價碼。

一個兩個都被不安好心的人盯上了,林瑯頭皮發麻:“那你這段時間也多註意一下吧,別一個人落單,萬一又反手咬上你了呢?”

“行,那個房間門口不安全了,你搬回我的那間,我跟我師父擠一下。那人有什麽動靜、提什麽要求,隨時跟我說,實在不行就報警。”

“謝了。”

八一隊的隊員熱身好了,催他們出去切磋。

“走吧,先別被影響心態。”

“……好。”

林瑯不自然地收了手機。

一秒鐘前,那個號碼又進來了一條消息,她沒說。

是圖窮匕見的——

【請你退賽。】

晚訓後,江蘇隊住宿舍,八一隊和借調來的林瑯住酒店。

樊振東默不作聲地幫林瑯搬東西,氣壓很低。

隊內統一訂房到入住就幾個小時,樊振東借口丟了東西,拷了那段時間8606樓層的監控來看,5倍速看完。

有正常退房、入住的旅客和保潔阿姨沒有其他人,有工人架了梯子修閃爍的廊燈,廊燈閃爍的位置很巧妙。

工人工作服上印了本地一家電工維修公司的logo,樊振東截了時間和工作服,悄悄問南京的朋友能不能找到出了這次任務的工人。

還跟八一隊的眾人都打了招呼,出門在外要尤其關照一下女孩子們的安全,誰出門逛街一定不能一個人。

樊振東按照網上教的方法,又是把手機攝像頭調到了紅外線模式,又是打開游戲加速器看附近有沒有攝像機的藍牙,不放過每個角落掃了一大圈,才把林瑯送進房間。

擡手止住了林瑯的道謝:“早點休息,別被小人影響。”

林瑯嘴上自然應聲說好。

周遭寂靜空曠得讓她心裏打鼓。

生怕有無孔不入的妖魔鬼怪,從鏡子裏、衣櫃裏面鉆出來,張牙舞爪地撕扯下她的一塊塊血肉,分而食之。

她有什麽罪,這輩子做過最離經叛道的事也只是奮不顧身地愛一個人。

覆盤了好幾遍,一個關鍵的時間節點在林瑯腦海浮現。

那人想讓她退賽,明顯指的是世乒賽單打。

單打資格是王皓從教練組的群通知裏看到了馬上就告訴她,官方對外的通知並沒有發布,而照片與內部通知前後時間差沒到十分鐘……

在內部……

林瑯有片刻的失去知覺。

緩了一會兒打電話找陳玘借電腦,剛一開口,邊說邊哭。

“怎麽啦怎麽啦?我馬上就來嗷,別害怕。”

電話那邊是陳玘叮叮哐哐收拾東西奪門而出的聲音。

也許這個時候再見面有點不理智,可是唯有見到他,懸空的心才能落下。

陳玘是她溺斃於大海前唯一能握住的浮木。

她會保護他的,只自私這一次,僅一次。

才十五分鐘,陳玘便一路緊趕慢趕過來了,還好住得近,沒堵車。

晚上下了點小雨,沒帶傘,頭發濕了一點,在冬日的低溫下凝成了冰碴,踏入房門後又回溫濕成了一片。

“你快去洗澡,別一冷一熱感冒頭痛。”

林瑯接過了陳玘帶來的筆記本電腦,把眼淚一抹,推著陳玘去浴室。

“不是,你哭什麽啊,跟我說說唄……”

“我想哭就哭,不要你管,先去洗澡啦。”

裝兇齜牙,拿出來陳玘的電腦哐哐寫郵件。

陳玘電腦的屏保是德國公開賽那天他們的擁抱,漫天彩帶飄下來,兩個人穿的同色系同款隊服,看起來很像是結婚照。

那就當嫁過他了。

伴著陳玘洗澡嘩嘩的水聲,林瑯憋著眼淚寫戰術報告。

她必然不可能遂了小人的心願退賽。

卻可以預見,那人會在某些時刻用照片和爆料掀起輿論風波,左右出戰的人選。國字開頭的單位,都要臉,重視公眾形象,到時候為了社會影響換了她不是不可能。

世乒賽是傳統三大賽之一,對集體的意義不言而喻,日韓越發難啃,中國隊的榮譽不能旁落。

從目前來看,林瑯是打日韓選手最為順手的。

“世乒賽參賽名單已經定下了,各位好,在過去和日韓選手交手的經歷中,我有些不成熟的經驗,希望能給大家有一點啟發。首先,日本隊把梯隊建設抓得很緊,除了日本第一女單之外,很少有隊員能參加兩次大賽,基本上每次大賽中出場的都是本周期中發掘出來的最優秀的運動員,年輕即在體能上有優勢,也喜歡針對我們在國際上常出現的隊友‘背菜譜’,一旦碰上了必然是一場硬仗,但她們更側重於奇球、怪球,在整個正手反手的體系上是不如我們嚴密系統的……”

寫完了後群發所有女隊隊員。

回看著正文楞神,突然內心平靜了下來,甚至通過水聲腦補到了陳玘已經洗到了哪個部位。

最後水聲停止,人半天沒出來。

陳玘衣服脫在外面,要是叫林瑯送衣服,等於引狼入室。

那麽快就在浴室也太超過了。

他一直沒想進展得那麽快,聽到她的哭聲便什麽也沒顧上了。還是得問清楚在難過什麽。

裹了浴巾出來,看清楚電腦屏幕上亮著的內容,陳玘也不由鼻酸。

從後面抱過去,臂展很長,懷抱寬闊,裹住了林瑯,形成了個堅實的繭,腦袋靠著她的頸窩。

“你怎麽這麽好啊寶寶……”

賽場就是沙場,雖有集體利益當頭,誰能毫不藏私地把獨門秘籍全貢獻出來呢。

“你教的好唄。我沒事……就是,壓力有點大。”

林瑯起身拿了桌上的吹風機,把陳玘拉到床邊吹頭發。

開始陳玘一腦袋的水珠,和眼睛一樣濕漉漉。很快在女用高速吹風機的作用下幹爽。

手掌底下好乖的一只小豹子。

林瑯撓撓頭,撓撓下巴,陳玘仰頭,下巴的線條淩厲,又傲嬌又忠誠地真像大型貓科動物。

隨後,紮得並不牢固的浴巾滑落。

林瑯關了吹風機,從上到下,自嘴唇開始,再是喉結,一路向下。

陳玘自律了很久,沒有多餘的贅肉,光看身材,看不出來和現役運動員的區別。先天腰細,窄窄的,精壯有力,勾人目光流連。

陳玘羞得沒力氣做推拒的動作,簡單地用語言反抗一下:

“明天早上還要早起帶你去醫院……”

“嗯,那搞快點。”

“我身體好得很快不了——不是,要保護你的膝蓋啊。”

“那你註意點別壓著我腿。”

陳玘對上她紅腫又倔強的眼睛。

可能,此時此刻,林瑯真的需要一個發洩的途徑。

她乖得不行,不抽煙不喝酒不打游戲也不打人,這樣的人反而會在壓力之下把自己憋壞的。

何況她游走的手,進攻的唇,展露出了比往常更甚的決心與偏執,不惜逆流而上,也要攻城略地。

陳玘並不知曉,兩世夙願渴求,一朝噴薄之後的執念會有多瘋狂。

敵暗我明,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落下暴風驟雨,抓緊每一秒去相愛去歡愉,不要再有遺憾了。

陳玘今晚應該是走不出這個門的,他突然明白。

所以忸怩地投降:“那你關下燈。”

林瑯壓著他,他不好伸手去夠床頭燈。

“怎麽,你不想看看我呀。”女流氓已是輕車熟路。

陳玘腦海中最後一根弦瞬間繃斷,反客為主。

親吻霸道,攻守異勢,卻還沒忘記屈腿護著她的膝蓋。

咬著林瑯的耳垂講著一些羞恥度爆表的話。

正人君子久了,還是要讓小徒弟看清楚,成熟男人的閱歷和能力。先前是他在小心翼翼地守護一朵剛開的花,堪堪成熟的果,但他真決心做了摘果子的人,少不了攝魂奪魄的好手段。

好吧,還是輸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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