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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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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令

采花大盜一事順利解決後,薛陸二人於次日清晨啟程離開曲州城。因為離開之後可能再無相見之日,兩位姑娘徹夜長談了一番。離別之際,那位曾經名揚曲州城的花魁也只得依依不舍地放開了好友的手。

兩人出城後繼續向目的地進發,趕了幾天路,終於快要抵達白河城。連日來的趕路讓兩人疲憊不已,他們拖著略帶沈重的步伐走進了落葉鎮,一座距離白河城不遠的城鎮,若是快馬加鞭的話,只需要一天一夜時間就能趕到王都。

是夜,客棧內,薛矜正在榻上打坐運轉周天,忽然聽到窗外傳來熟悉的鳥鳴聲,似急切,又歡快。他當即睜開雙目,面帶微笑地甚至有些愉悅地跳下床榻。而就在下一刻,一只烏鴉從窗戶飛進屋內,在茶桌上落下,對著他慵懶的“嘎”了一聲,像是打招呼一般。

見到這位不速之客,薛矜非但沒做出暴力驅逐的行為,反而還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著它,像是看著多年老友一樣。片刻後他把手撐在桌子上,彎下腰與之對視:“你怎麽來了?可是教主有任務交予我?”

那只烏鴉打理了兩下自己的羽毛,隨後成了精似的口吐人言:“你猜對了,教主的確是要你去殺一個人,明天就出發。”說完之後,它又將目標的身份背景一五一十地告知少年。

薛矜聽完後眉頭微微蹙起。他倒不是對任務有什麽不滿,他向來是接手別人不敢接的任務,完成別人完不成的任務。只不過以他現在的實力,能勞煩他親自出馬的任務還是太少了,上次出手還是在停劍山莊當眾擊殺那個魔教叛徒,距今已經過去兩個月了。就是因為成天沒事幹,他這才答應了護送陸懷袖和親,畢竟有錢不賺白不賺。

只是說到陸懷袖……他罕見地有些愁眉苦臉起來。教主說得是讓他明天出發,可小公主還需要他護送——兩者之間在時間上存在沖突,他只會優先選擇執行教主的命令,但他先前答應了小公主要將她平安護送到王都,如今看來只能毀約了。

不過他可不會直接丟下少女跑了,得將她的去處安排妥當才行。他低頭沈吟一陣,忽地福至心靈,想起今日清晨在布告欄上看到的尋人啟事——明月公主在和親路上遇到襲擊,離奇失蹤,至今下落不明,各地官府以及各大幫派已加派人手尋找公主。若有人找到公主送到指定地點,賞銀千兩。

思及此,他垂下眼睛,一個大膽的想法在腦海中出現。沒有過多的猶豫,他很快便做出了決定。

那只烏鴉似乎在等他回話,見他低頭沈思的樣子,不由得好奇問道:“小念之,你想什麽呢?”

這一句話把薛矜猛地拉回現實,他聽到這一聲親昵的稱呼,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一下。雖然內心是拒絕的,但他並未對此提出什麽反對意見,畢竟這只烏鴉是教主的愛寵,替其下達很多命令,在教中備受尊崇,就是核心弟子見到它,也要禮遇三分。更何況他十二歲時就養在教主身邊,這只烏鴉可以說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他們之間向來親近。

薛矜不太好回答對方的問題,大腦快速運轉一番以後只好糊弄道:“沒想什麽。任務我接下了,明天就出發。”他說完好半天又想起什麽似的,從袖中取出一枚流光溢彩的寶石,隨手一扔,穩穩落在桌上。

他轉眼看向對面的烏鴉,輕笑一聲道:“這是我特地給你準備的禮物,本來是想回去之後再送給你的。”說罷又補充一句:“我記得你最喜歡亮晶晶的東西了。”

那只烏鴉見了這枚寶石,就跟見到了蜜糖的熊般,興奮地渾身羽毛炸起。饒是它在教主身邊呆了多年,見慣了奇珍異寶,看著這枚在燭光下散發出淡淡光輝的寶石也不由得眼前一亮。光看著都能感覺到品相之好,必定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薛矜輕笑著伸手順了順它翅膀上的羽毛,眼珠子一轉,壞心眼立即就起來了。他將雙手背在身後,恐嚇似的說道:“要拿就趕緊拿,等我反悔可就來不及了。”

聞聽此言,尊貴無比的烏鴉大人生怕他反悔似的叼起那枚寶石,口中含糊不清地說道:“行,那不打擾你了,我還要回去覆命。你做完任務後就馬上回來吧,我和教主都很想你。”

怕是想我做的飯吧。薛矜內心腹誹著,不過還是點頭應允道:“嗯,我知道了。”

下一刻,那只烏鴉便撲棱著翅膀,叼著寶石沿路返回。薛矜目送它離開,直到再也看不見,這才收回了視線,轉首註視著門口——門上窗戶紙倒映出來一道纖瘦窈窕的身影,單憑輪廓便能判斷出那定是位美人。只是這位美人既不敲門也不出聲,似乎拿不定主意一樣在屋外來回走動,不進來也沒有離去的跡象。

此人是誰,薛矜一看便知。他有些疑惑,卻還是揚聲道:“進來吧。”

話音剛落,門外的人明顯怔楞了一下,隨後便吱呀一聲推開了屋門,步履輕盈地向他走來。來人一襲淡粉色衣裙,三千青絲梳成數條辮子,用發帶松松地系著,整個人如同三月的桃花般嬌美,正是陸懷袖。

薛矜招呼少女坐下後,又沏了一杯茶給她。見對方只稍稍抿一口便放下了茶盞,他歪著頭一臉好奇地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陸小姐這麽晚來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陸懷袖沒有回他的話,只是低垂著眸子,蝶翼般的睫羽在燭火的映襯下,投落出弧形的陰影。她看著杯盞中浮沈的茶葉,嘴唇翕動了一下,似乎在克制什麽,半晌方道:“我……我快到地方了,馬上就要同你分道揚鑣,所以想和你多說些話,不行麽?”

她的聲音低如蚊蚋,薛矜若非耳力過人,只怕也聽不清她的回答。他聞言一楞,隨即了然笑道:“行啊,陸小姐想聊什麽都可以,在下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話音一落,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沈默。就在薛矜琢磨著該怎麽打破沈默時,突然聽見少女開口道:“咱倆現在也算是朋友了吧?”

薛矜看著眼前花朵般嬌美的少女,挑了挑眉,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這個問題你好像不久前問過我。”

陸懷袖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欲蓋彌彰地假咳兩聲道:“那我作為你的朋友,關心關心你的感情問題,也沒什麽奇怪的對吧。”

此言一出,薛矜先是沒聽清似的輕啊一聲,隨即神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當然不奇怪,但你問了也是白問。我不喜歡誰,也不想被誰喜歡。”

短短一句話就終結了這個話題,少女的勇氣嘩啦啦地流了個幹凈。眼看即將到達目的地,她心神恍惚了好幾天,根本就舍不得和少年分別。白天看到的尋人啟事讓她的不安情緒達到了極點,滿溢而出的情感,再也無法控制。無休止的沖動驅使她來到這裏,將愛意宣之於口。只是她沒想到,一切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此人冷心冷情無情無欲,不會對任何人動心。她做出決定之前就明白這一點,但偏不信這個邪,直到現在才徹底死了心。

雖然沒有被明面上拒絕,但陸懷袖已知自己此行必將無功而返。她覺得自己的少女心都碎成了八瓣,藏在袖子裏的手狠狠攥緊又松開,臉上的沮喪一覽無餘。

薛矜眼見少女肉眼可見地低落下去,微不可察地輕嘆了一口氣。半晌過後,他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狀似隨意地問道:“陸小姐可否幫我去菜市口買幾個包子當早膳?”

雖然明知對方並未做錯什麽,但被他間接拒絕了,陸懷袖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不爽。她擡眸對上少年的目光,斷然拒絕:“想都別想。”看到對方因為自己的話耷拉著眼睛,她竟生出了一種報覆的快感。

不過少年很快便振作起來,他用那雙泛著水光的狐貍眼撒嬌一樣地看著少女,雙手合十,一開口說話就是柔柔軟軟的調子:“拜托啦。”

陸懷袖跟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對視半晌後,終於還是低下了頭。她忍不住在心裏唾棄自己,你這個不爭氣的女人,這就中了敵人的美男計。不過她很快很快又釋然了,套用薛矜先前說過的一句話,當一個美少年眼巴巴看著你求你把他餵飽的時候,你是很難拒絕的。

她再也維持不住那張冷臉,對他翻個白眼,一臉無奈地說道:“好吧,我答應你,你明天就張嘴等著餵飯吧。”

見她答應,薛矜的眼睛笑成了彎月。笑夠了之後,他真情實意地誇讚道:“陸小姐真是個大好人啊。”

陸懷袖聞言略略一挑眉,這話好耳熟,她什麽時候聽過來著。她努力在腦海裏搜尋過往記憶,就在這時,薛矜掏出一錠銀子輕輕置於桌上。她見狀毫不客氣地將銀子納入懷中,隨後再次拿起茶杯,將杯中茶一飲而盡,起身向屋外走去。

快要出門時她聽到身後傳來一句:“明天見。”雖然輕哼了一聲以示不滿,但她還是在心裏暗暗回道:“明天見。”

薛矜看著她關上門離開,又聽得她腳步聲遠去,向來懶散的眼底笑意瞬間消散,表情變得覆雜且難以言喻起來。不過片刻,他又恢覆成原本那副悠哉游哉的模樣,好像剛才的只是一抹幻影。

一陣靜默過後,他眉尾一挑,長袖一拂,整個人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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