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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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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

薛陸二人花錢雇了一輛馬車,馬車在城裏行駛半個時辰後,晃晃悠悠的抵達了解語樓。終於到達了目的地,他們當即掀開簾子,跳下了馬車,往樓裏走去。

解語樓是曲州城最大、最豪華的青樓,同樣也是達官貴人的銷金窟,文人墨客的溫柔鄉,他們在這裏一擲千金,只為博佳人一笑。

兩人剛一進入樓中,一股帶著脂粉味的香風撲面而來。陸懷袖環顧了一下四周,這間青樓裝飾華美、雕梁畫棟,一路上載歌載舞,樂聲不斷,喧鬧得不行。盡管是白天,依然有人陸陸續續的走進來走出去,到處都是美人美酒美佳肴,細細柔柔的吳儂軟語將客人迷得東倒西歪。

其中一個穿著艷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眼尖地看到了薛矜,頓時驚為天人,看得都挪不開眼了。她不禁咽了咽口水,越過那群大腹便便、穿金帶銀的客人,跟打了雞血似的貼了過來,任誰都能看出她的心思來。

陸懷袖見狀將薛矜拉到自己的身後,擋在兩人身前,在她錯愕的目光中一本正經地開口說道:“我兄長不近女色的。”語氣之認真,就好像真有這回事一樣。

那位花姑娘聞言,詫異地挑了挑眉,仔仔細細的將薛矜從頭到尾打量了個遍,雖然沒說話,但她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寫著,不近女色還來這兒,這年頭太監也來逛青樓?

大概是對方臉上的表情太過明顯,薛矜成功讀懂了她的意思,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卻也沒有開口辟謠,直到那姑娘走遠了,才看向自己這位便宜妹妹,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陸小姐未免入戲太深了吧?”

陸懷袖坦坦蕩蕩地迎上他的視線,說出了一種理不直氣也壯的感覺:“我好心替你擋桃花,你不謝我還要說我?”

薛矜盯著這位小公主,陷入深思。她是什麽時候學會顛倒黑白,睜著眼睛說瞎話的?全然不知什麽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這個小插曲結束後,兩人隨便挑了個空位坐下,他們在來之前還和車夫打聽了一下消息,得知每過七天,那位水姑娘就會登臺獻藝,然後由老鴇拍賣和她單獨見上一面的機會,價高者得。當然,不能動手動腳。

而今天,就是水玲瓏現身的時日。

薛陸二人坐在那兒,一邊愜意地享用著瓜果點心,一邊等待那位傳說中色藝雙絕的花魁娘子出場。

一柱香的時間過去,桌上的瓜子皮堆成了一座小山。仿佛有人按下了開關一樣,嘈雜的喧鬧聲一下就都全部消失了,所有人齊齊望向高臺之上,兩人也是放下了手裏的瓜子,順著他們的視線看過去,只見那高臺之上,端坐著一名女子,她身著一襲水藍色紗裙,如瀑的長發,用一柄白玉釵在腦後松松挽了髻,再搭上那張出水芙蓉面,整個人清麗絕塵宛如月宮仙子。

薛陸二人對視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意思:這位就是解語樓的花魁娘子水玲瓏,他們即將救風塵的對象了。

水玲瓏坐在琴臺前,素手輕輕撥動琴弦,悅耳的音符像流水一樣從她削蔥般的指尖流瀉出來,悠揚的琴聲飄散開來,聽得臺下眾人如癡如醉。陸懷袖只覺這位姑娘的琴藝和宮廷琴師相比,也是不遑多讓,此人的的確確稱得上色藝雙絕。對於這位頗有才華卻又不幸淪落風塵的青樓女子,她不免生出幾分憐意,更加堅定了要把她帶離魔窟的念頭。

直到一曲終了,眾人還未恍過神來,在沈默許久後才響起雷動的掌聲。他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就像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寶。感受到那些極具侵略性的眼神,水玲瓏的秀眉微不可見地輕蹙了一下,起身向臺下觀眾微微頷首,之後便頭也不回的往後臺走去。旁的青樓女子見她不用費心討好,不用委屈遷就,照樣大受歡迎,臉上不由得浮現出又羨又妒的神色來。

不一會兒,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風韻猶存的老鴇走上臺,開始了今日的競拍環節。她拔高了嗓子喊道:“老規矩,我們會拍賣和花魁娘子見面的機會,誰出的價高誰就得,現在拍賣正式開始。”

她的話音剛一落下,底下就炸開了鍋,出價的聲音此起彼伏,連空氣裏都彌漫著金錢的味道。才不過一會,就已經有一位膘肥體壯的富商出到了三千貫銅錢的高價,讓老鴇樂得嘴巴都合不攏。

薛陸二人一番竊竊私語、交頭接耳之後,陸懷袖清了清嗓子,揚聲說道:“我出一萬貫銅錢。”

她這話一出,在場的眾人頓時沈默下來,他們齊齊望向這位俊俏的小公子,實在沒想到會出現這麽一個財大氣粗的對手,不過對方出價如此之高,他們也只能默默閉上了嘴。

老鴇笑容滿面地宣布了最終結果,隨後用雙手將陸小公子遞來的錢袋接了過去,掂了掂錢袋的分量,臉上的笑意更深。下一刻,她擺出了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領著陸懷袖這位財神爺,進屋和水玲瓏一敘。

薛矜看著她們的背影逐漸消失在他視野範圍內,隨後若無其事地繼續磕著瓜子,顯得與周圍那群一片哀嚎一臉喪容的嫖客格格不入。

*

陸懷袖在老鴇的帶領下,進入了一間布置得甚為素雅的房間,她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見房間大小適中,陳設簡單,只臨窗一張花梨木書案上擺滿了書和筆硯,陽光透過紙糊的窗戶灑進來,看上去倒不像是青樓女子的繡房,而像是文人雅士的書房。

她剛一進門,老鴇就“啪”地一聲關上了門,自覺地退下了。水玲瓏本來在提筆練字,聽到動靜擡起頭來,視線自然而然的落到陸懷袖身上,見來人儀表堂堂,氣度不凡,對接客的厭惡也減輕了幾分。她放下書卷,裊裊娜娜地走過來給這位“小少爺”倒了杯熱茶,招呼對方坐下。

陸懷袖笑著接過了茶,淺淺地抿了一口,濃郁的茶香在嘴裏散開,沁人心脾,是上好的碧螺春。

水玲瓏見對方只喝了一口便放下茶盞,腦中開始搜尋能與之交談的話題,卻聽見她說:“你好啊水姐姐,初次見面,我叫陸懷袖。今日來此,是想為你贖身。”

這番話在水玲瓏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她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不然怎麽會聽到這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半晌,她幽幽嘆道:“陸公子說笑了。”不管對方是真心還是假意,他的話都仿佛是天方夜譚。以前也不是沒有客人想替她贖身,但她是老鴇的搖錢樹,對方不會輕易放過,每到這個時候,都會獅子大開口,讓想替她贖身的人知難而退,打消念頭。

陸懷袖聽她這樣說,卻是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鄭重其事地說道:“水姐姐怎知我不是認真的呢。”她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我不是陸公子,你該稱呼我為陸小姐才對。”

這話一出,登時讓水玲瓏呆楞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直到陸懷袖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回過神來,將對面作男裝打扮的小公主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番,果然瞧出了一些端倪,比如面龐太過秀美,曲線太過分明之類的。

她心裏斟酌了一下措辭,眼神不由自主的往陸懷袖身上飄,正想開口說話,卻被對方搶先一步:“你別不信,我特地來此,就是為了給你贖身,之所以女扮男裝,也只是因為這樣方便出現在青樓裏,不會落人口舌。”

聞言,水玲瓏盯著她的臉,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似乎是想從她臉上的表情判斷是否在說謊。陸懷袖同樣註視著對方,大大方方迎上她審視的目光,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樣。她說的可都是真話,不怕對方不信。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片刻,首先挪開目光的是水玲瓏。她露出一臉像是被從天而降的元寶砸中了的表情,過得半晌,嗓音艱澀地開口:“我與陸小姐無親無故,你為什麽要幫我?”

陸懷袖聽罷,將鬼客棧的那段經歷繪聲繪色地講給對方聽,提及老婦人的委托時,她也是深受觸動,不禁在心中感嘆道,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死者早已化作孤魂野鬼,卻仍心系女兒的命運,企圖讓她重獲新生。

水玲瓏一言不發地聽完,心裏像是打翻了調味料一般五味雜陳。她萬萬沒想到,死去多年的母親有這般際遇,之後還委托了這對少年男女將自己帶離風塵。她又想到自己家道中落,父母雙亡,自此淪為男人的玩物,自憐自傷了好一番,所幸如今終於可以重見天日了。

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她原本舒展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憂心忡忡地說道:“原諒我又要說掃興的話,在徹底榨幹我的價值之前,那位是不會輕易放我離開的。”

隨著她的話音落地,陸懷袖微微向前傾了傾身子,勾唇一笑,沖她眨了眨眼,溫聲細語地安慰她:“你放心,老鴇那裏,我義兄會替你解決的。只要有他在,一切都會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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