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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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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乞兒

出了門後,陸懷袖並沒有花太多的工夫就追上了薛矜,只因對方根本沒走遠,就站在臨河的柳樹下等她。

薛陸二人繼續趕路,時間緊迫,他們必須在天黑之前找到一處落腳點,否則就得露宿野外了。又走出幾裏地,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他們終於抵達了一座小鎮。

剛一抵達小鎮,他們就覺得這鎮子比起普通的鎮子要熱鬧很多。此時夕陽西下,紅霞滿天,街道上的行人陸陸續續多了起來,莊稼漢,泥瓦匠,小商販,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沿街擺滿了各色小攤,薛陸二人一路走下來,小販叫賣聲不絕於耳。賣手絹的,賣釵環的,賣胭脂的,賣小吃的,琳瑯滿目看得陸懷袖是眼花繚亂。

薛矜側過頭瞥了一眼陸懷袖,看到她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在心中輕輕搖頭,果然是養在深閨大院中的女子,想必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常就是關在宅子裏練習琴棋書畫和刺繡女紅。

他這樣想著,不動聲色地走在車流一側,而讓陸懷袖走在道路內側,並且挨著人群,時刻護著他的雇主不被擁擠的人群推搡。

薛陸二人走到街角處,忽見一群人圍在一起,似乎在觀看著什麽東西。陸懷袖順著他們看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馬戲班子在街角拉開場子,正在表演雜技,觀眾人山人海。

陸懷袖在宮裏也看過馬戲表演,但在宮外還是第一次,不知道和宮裏的有什麽區別。她一時興致盎然,加快了腳步朝著那人潮湧動,熱鬧非凡的地方擠過去。薛矜無奈,也只得跟上去。

他們看過去的時候,壓軸戲已上演,表演的自然是馬戲班的班主。班主是位黃衣女子,看上去二十歲出頭,容貌甚佳,手持長劍。

沒過多久,馬戲班子便在兩邊商鋪的屋脊上搭好了一根手指粗的繩子。黃衣女子見時機已到,雙腳朝著地面一蹬,整個人騰空而起,下一刻便出現在屋頂上迎風站立。她的黑色長發隨風飄舞,襯得她本就纖細窈窕的身段更加美麗動人。

她那瀟灑利落的身姿,引得滿堂喝彩。陸懷袖用崇拜的目光看著她,自己想象中的女俠就該是她這般模樣。

很快黃衣女子便飛身踏上空中繩索,環抱雙手在空中來回走了一趟,神情自若,步履輕盈。她在粗繩上行走,竟然也能如履平地,底下的觀眾卻是看得心驚肉跳,紛紛為她捏了一把冷汗,生怕這花朵兒般的姑娘一個不小心摔下去成為肉泥。

緊接著,黃衣女子在拇指粗的繩索上揮舞長劍,一招一式優美有力,身影扭轉騰挪間,若流星追月。她本就就身量纖細,舞起劍來更是婀娜多姿,更為難得的是,她的劍招並不是花架子,一套劍法使得行雲流水,飄逸淩厲,比起常年習武的武者也毫不遜色,把臺下的觀眾看得是如醉如癡。

黃衣女子舞劍完畢後,挽了個漂亮的劍花,收劍入鞘,接著雙腳一蹬,身子便從半空中落下。底下觀眾見到這一幕,驚駭地瞪大了雙眼,他們最害怕的事果然還是發生了。

可誰知黃衣女子的身子在半空中一個翻轉,穩穩地落在地上,而後對著所有觀眾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這一套動作下來,圍觀群眾都看呆了,反應過來之後瞬間響起一片喝彩聲。黃澄澄的銅錢像雨點一般灑進她的盤子裏,頃刻間便堆得好像一座小山一樣高。

陸懷袖看了這麽一場精彩紛呈的表演,本來也想效仿其他人掏出錢來打賞,奈何全身家當都給了薛矜,這一掏居然掏了個空。她眨巴著大眼睛看向旁邊的少年,沒有請求,但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少年會意,直接扔了一錠銀子過去,準備無誤地扔進黃衣女子用來放錢的盤子裏。

馬戲表演結束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華燈初上,薛陸二人的影子投落在地面上,而影子們的主人正慢悠悠走著。

陸懷袖想起觀看表演時,薛矜明顯一副興致缺缺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由得說道:“感覺薛公子都沒有認真看,班主的表演明明很精彩啊。你不覺得她這麽年輕就能做出這麽高難度的動作,很是厲害嘛。”

薛矜懶懶地撩起眼皮,瞥了她一眼,而後點點頭,敷衍道:“你說得對。”他當然不覺得這些是高難度動作。他十歲那年,在嚴酷的訓練之下,就能做到手裏拎著兩桶水,赤裸雙腳行走在刀刃上卻渾若無事了。但他不想和她談論此事,所以選擇敷衍了事。

眼見著天已經黑下來了,兩人打算先找個地方滿足口腹之欲,再找間客棧歇一晚,明日再啟程。

正尋找間,薛陸二人卻突然聽見遠方傳來一陣騷亂。他們皺著眉看過去,只見一群百姓如同老鼠般,抱頭四處逃竄著,尖叫著:“快跑!快跑!馬驚了!”

緊接著一匹高大健碩的黑馬發瘋似的奔著他們的方向沖了過來,在大街上橫沖直撞的,沿途撞翻了不知道多少攤位。一個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小乞丐正抱著膝蓋蹲在它的正前方,見那匹瘋馬直直地沖了過來,臉上的表情驚恐到了極點,連避開都忘記了。

眼看著那狂奔的馬匹就要踩上他了,陸懷袖的身體先於腦子做出反應,倏然一個箭步沖上前去,將小乞丐一把抱住,想帶著他往一邊躲去。

奈何那匹馬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她剛接觸到小乞丐的身體,眼看就要被落下的馬蹄踏中。

陸懷袖哪裏見過這種場景,頓時嚇得花容失色。她的腦中此時只有一個念頭縈繞不散: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裏了。她這樣想著,抱著小乞丐的手卻更加用力,用力到骨節都泛了白。

圍觀人群眼見得這一幕,皆是不忍心地閉上了眼,好像下一刻這個好心的小姑娘就要和這個小乞兒一起被踏成肉泥了。

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那匹瘋馬居然奇跡般停了下來,伸頸急嘶,卻移動不了一步。

在它身後,一位面目秀美的緋衣少年伸手抓住馬尾,竟硬生生將這匹狂奔疾馳的馬逼停了。他再用力一掀,將那匹健壯的駿馬直接掀翻在地。那匹馬倒地之後只掙紮了幾下,便氣息全無了。

眾人目睹此景,皆是瞪大雙眼,嘴巴張的可以放下一個雞蛋。這麽一個面若好女的美少年,居然能徒手制服那匹膘肥身健的瘋馬,可真是應了那句古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啊。

好生感嘆了一番之後,他們見無人傷亡,便作鳥獸散,各做各事去了。

薛矜制服了那匹瘋馬後,便不再看它,徑直走到陸懷袖身前,抱著手臂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陸懷袖緩慢地眨了眨眼,還不敢相信自己已脫離險境。她劫後餘生地呼出一口氣,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定了定神後,她伸手將小乞丐扶了起來,安撫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將他放開。

小乞丐嘴巴囁嚅著,卻不知道說什麽,只好給兩位救命恩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後繼續蹲在墻根底下。

做完這一切後,陸懷袖向適才救了自己一命的少年望了過去,卻正好對上他興師問罪的眼神。

她訕訕笑了笑,知道自己一時熱血上湧,差點害得人家拿不到另一半傭金,心中感到十分愧疚。她張了張嘴,剛想說句什麽緩和氣氛,少年卻用他那輕軟的聲音拖長著調子說道:“陸小姐可真是個大好人啊。”

他說的明明是讚美之詞,可陸懷袖就是從中聽出了嘲諷之意。她將右手握成拳頭,放在唇邊輕咳了一聲,而後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在大腦意識到之前,身體先動了。反應過來後,我已經在馬蹄下了。”

說完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小聲嘟囔著說道:“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薛矜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毫無預兆的低聲問道:“這小乞丐身上這麽臟,你卻把他抱在懷裏,就不嫌棄嗎?”

陸懷袖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楞了一楞,隨即坦然答道:“當時情況緊急,我哪裏顧得上這些小事。”她稍稍頓了頓,又語氣真誠地續道:“而且我身上也不幹凈啊,趕了這麽久的路,身上都是汗臭味呢,哪有資格嫌棄人家。”

這番話,陸懷袖說得隨意也真誠。薛矜盯著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變化,似乎想看出她是否在說謊。看了好一會兒後,他輕笑一聲,意味不明地說道:“陸小姐可真是個大好人啊。”

一字不差的兩句話。但不同於先前冷冰冰帶著刺的那句,這一句真情實感。陸懷袖雖不知道他的態度為何發生了轉變,但她得了對方誇獎,唇角還是忍不住上揚起來。

她剛想說些什麽,卻見薛矜走了過去,給小乞丐送去一個燒餅和十枚銅錢,然後便用眼神示意她和自己離開。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此處,小乞丐一口接一口吃著那個燒餅,仿佛那就是人世間最美味的食物了。他今天遇到了兩個好心人,不僅救了自己一命,還賞了自己十文錢。

世上還是好心人多啊。

只是他不知道,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裏,四個面目猙獰的大惡人已經悄然盯上了方才救下他的那位姑娘,四雙眼睛釘子似的釘在她的身上,在黑暗中閃爍著幽幽綠光,分外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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