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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先生貌猙獰,拔劍當空氣雲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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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先生貌猙獰,拔劍當空氣雲錯。

許安平一遍一遍摸搓著左手手腕。那是一只做工精細的銀金絲手鐲。

許安平說到自己沒有把握完全掌握鎖妖塔封印。童心塵摘下了手中鐲子。

“我年輕時候曾遇仙人,贈我此五彩金絲手鐲。明日我會開壇設陣,發動此金絲手鐲。至於其他外逃的妖物,誅星大陣,格殺勿論。”

童心塵將這保命的鐲子戴到他手上。

“我教你怎麽用。”

童心塵雙手飛快結印。許安平一眼不落地看。咒語能很快記住。可這無名指是怎麽扣住中指和食指的根部的?

他用上另一只手都掰不過去!

人類的手指是可以這麽靈活地轉彎的存在嗎?

“就這麽凹過去。”

童心塵說著,舉起雙手,啪地左手無名指折過去了,啪地右手也折過去了。

許安平抱著學習的態度小心捧著他的手仔細研究。最後下了結論,“我覺得死是比這更簡單的事情。”

“小樣兒,哥的絕技你學不會了吧?”

臉蛋兒被擠成長條兒,許安平心底不服。“誰說我學不會?我這就……”失敗了。

“好了好了,”童心塵撫掌大笑。摁著頭他手不讓他繼續折騰自己,另一只手卻還很不自覺地在他面前又秀了一遍。這該死的勝負欲。

“可以不需要結印。結印只是為了借法,增強力量。不結印也可以用。再說,我會在塔外助你一臂之力。”

“神仙不是說……”

“沒有神仙。東西是我做的。謠言是我傳的。若此物不是仙人所造,那我就是所有門派的要挾,是非死不可的妖孽。人類可以仰慕看得見的強大,但他們會集體殺害超越他們視線的存在。宗門需要傳說,我可以做那個傳說,可我不想死。”

有了此物,殺戮便可以大大減少。

果然是設計出鎖妖塔的人。即使轉世多年,這符篆、布陣的手藝是半點兒都沒有落下。連這聰慧的腦子也依然在。

難怪高巨瘋死前堅持要童心塵繼承掌門之位。

有勇有謀,不惜一切代價維護虛靜派的聲望,守護虛靜派的未來。如此優秀的繼承人,誰能不愛呢?

靜謐的夜空中,群星閃爍。許安平獨自一人躺在頂樓臥榻之上,目視著朗朗夜空。等候著明日即將來臨的封印。

突然,一陣急促的銀鈴聲響起,馬上又停下來。許安平驚得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

他在一樓門口和樓梯口布置了暗線。一旦有妖物下來三樓必定會觸發二樓的銀鈴被他發現。

緊接著還有布置在墻上的弓弩機。三十架,一架十發連射。

果然,不久後傳來聲聲慘叫,顯然是射中了不少暗處隱藏的妖物。

一樓木門吱一聲開了。在夜裏顯得尤為清晰。

本來,有封印加持,外面的風雨是落不進也吹不進鎖妖塔的。落葉的進入本就是封印減弱的表現,如今木門也被晚風吹開,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許安平心裏咯噔一聲,“糟了!結界破了。”

半個身子探出樓梯往上眺望,只見樓上眾妖扭腰擺臀地歌舞著,高呼著“破了!破了!”

踏歌之聲不絕於耳。為自由,他們歡呼他們雀躍。

許安平沒自信能守住整座鎖妖塔。打上頂樓還是全靠李前輩的指點。自由的渴望加持之下,眾妖群情洶湧恐有萬夫不敵之勇。

樓上階梯震蕩,群妖你不讓我我不讓你,反而堵在了樓梯口。

塔頂的出口早就被許安平布滿蛛絲暗網。飛行的妖物觸及頂上出口,馬上被鐵蒺藜從四面八方噴射伺候。躲得過鐵蒺藜還有夾雜其中的千萬發銀針。這些可都是被許安平提前餵了毒的。現在的頂樓可謂插翅難逃。然而群妖人多勢眾,前赴後繼,暗器的布置總會有用完的時候。到時候可就沒法子了。

看著稍後馬上就要一窩蜂沖下來那密密麻麻的人頭,許安平倚著旋轉大樓梯沖樓下大喊:“李前輩!堵住一樓!別讓他們跑了!李前輩?”

第一個逃出鎖妖塔的妖物,龐大的身軀連木門都撞碎了,那正是李連生。

他怎麽就這麽傻,忘了呢?李前輩也是想要出逃的妖物之一。她如此渴望再次見到秦懷仁。哪有人真能因與人諾言而自我封鎖一生呢?

他曾警告自己提防此人。但當背叛不期而遇,他的心依舊被傷得支離破碎。

來不及傷感,許安平氣沈丹田,橫刀在前,一只腳纏上細繩,一圈圈收緊。細繩的另一頭,是門的把手。

為求清凈,他各層樓梯口和門口分別安上了木門。擋不住翻樓梯和會飛的,但是加上遍布欄桿和臺階的機關,保了他許久的清凈。

此門一開,群妖往下奔襲的一剎那,樓梯口會出現缺口。他要抓住那一瞬間,逆流而上,直奔頂層。在群妖逃下樓之前展開五彩金絲手鐲,困住所有妖。

務必要快。五彩金絲手鐲展開後,所到之處無論人妖神魔鬼怪無所不困。不能讓他們有機會逃到人群所在的地方殃及池魚。只要能殺開一條通往樓頂的路,殺一千個一萬個妖他都必須照辦。

決不能讓他們逃出鎖妖塔!

體內炙熱的氣流沖破許安平的牙縫噴出白霧,大刀的把手被緊握得快要捏碎,躁動的心臟鼓動著耳膜都要一起跳動起來。

他沒有機會失敗。必須成功。

鎖妖塔妖物出逃。消息一旦傳出,虛靜派必成眾矢之的,被各大門派群起而攻之。到時候童心塵要怎麽收拾這個爛攤子?

他完全不敢想。

這一戰,他必須成功。

哪怕今夜,屠盡鎖妖塔。哪怕身隕無間地獄,他也要用這雙手,將虛靜派掌門之位給童心塵摁死了。

“砰!”

木門被群妖用身軀撞開了。三千弓弩齊發,進門的第一層妖物盡數倒下。可還有第二層第三層……

人頭攢動的群妖發現頂層上不去紛紛轉戰樓梯口試圖下一樓。眾多的妖物洪水過境一般撞破桌椅木櫃,沖碎了許安平精心布置的人類世界幻象,帶著尖牙利爪拖著妖邪地獄席卷而來。

許安平深吸一口氣咬著刀,放任自己的妖血。

“尼奧~”一聲叫,緊接著四腳著地揚起灰塵往妖群眾沖去。妖血液循環體內,輕靈的腳步一躍半丈高,將妖群盡數踩在腳下。

“哼”一聲奪回身體控制權,直立起身,握刀在手。風卷籠袖之間,迎面飛來的妖物一刀一個,一分為二。一步一躍,如在世閻羅步步嗜殺。毫無慈悲,永不留情,擋我者死。

群妖往下奔襲的洪流被沖散。膽兒小的看見他殺紅了的眼睛就忍不住撤步往回走。

一樓有個膽兒大的被重重機關砍成兩半,硬撐著用半截身子的血和脫落的內臟在雪白的羊毛地毯爬出一條長長的血痕,卻悲哀地發現門口被一堵肉墻封得嚴嚴實實。自由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

更多的,或被黑暗中不知道從哪一面墻射來的銀針射穿心臟,或在下一樓的時候被脖子處的金絲一劃封喉,又或者在憑欄處被從天而降的落石砸碎砸爛。一樓瞬間花開艷麗,如點點紅梅綴積雪。

“一樓被堵住了!往回走往回走!”

“他瘋了!”

“有機關!”

隨後一聲巨大的炸響聲,整個鎖妖塔所有人都定了一下。

發酵了上千年的黃白之物被炸上了半空。洶湧的臭味在鎖妖塔密閉的空間內擴散開去。漫天飛翔的陳年大便如暴雨,傾盆而下。

有人後知後覺喊了出來:“臥槽茅坑炸了!”

更多的只能喊出一聲“救命啊!”

身體傷害很大,心理陰影更巨大。對於被機關刺傷的妖來說則是致命的疼,混著喉嚨陣陣幹嘔的疼。此起彼伏的嘔吐過後,眾人仿佛才剛找回魂。一手遮頭一面躲大便。

前面的群妖看到了樓梯口的異變,喧鬧著改變方向往回走。後面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還在一個勁兒地往外擠。

群妖互相踐踏。弱小的連救命都喊不出來就被擠出的肋骨捅穿心臟而死。有些只是站不穩落在地上便被前後踐踏千百遍,到死也沒有再次站起來的機會。

短短幾個瞬間,樓梯口成了名副其實的人間煉獄。

死去的妖物被踐踏成血泥。鋪在木梯上薄薄一層。他們帶著死去妖物的怨念滑倒一個又一個爭先恐後出逃的妖物。

相比起許安平設置的機關,活著出逃的信念才是最強的劊子手,它踐踏著無數的生命又被這些生命哺育著,殺妖的刀尖變得更加鋒利。

“快點!再快點!”

許安平逆流而上的身軀在妖群中顯得那麽突兀。他一心往上走。殊不知從天而降的血盆大口從頂層一路往下,將他左肩一口咬住。他剛想反手橫刀劃過去,肩上的疼痛居然卸了一點,只用尖牙輕輕銜著並不傷他。

許安平覺得古怪,想擡頭看怎麽回事兒。身子不受控制地被一下子拋高,扔上了半空。

在白雲之間,半空之中,許安平的視野變得無比開闊。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樓屍橫遍野,沒有一個妖物出逃成功。

李連生三人合圍那麽粗的龐大身軀緊緊纏在鎖妖塔上。一樓還有妖物不斷攻擊,試圖找到突破口。李連生肥大的身軀被瘋狂戳、刺、啃咬。他的身子始終牢牢盤踞在鎖妖塔之外,將其團團圍住,巨大的頭顱壓在頂層出口上,耐著疼痛大喊:“叫人!叫人!”

李連生並沒有背叛他。他第一時間逃出去堵死了一樓的出口。

而水南天,不但封死了頂層的出口,還保護著那些無力自保的孩子們。

這一切都僅僅靠他們那會流血、會疼痛的血肉之軀。

許安平看著不斷從李連生身體裏面刺出來的刀槍和鐵拳,深吸一口氣,強壓悲傷,聚氣丹田,意守天厥。

雙手於無物處撥弄出八陣圖,驅動五彩金絲手鐲從手腕上滑脫出,金線一絲一縷地擺動著往外緩緩展開。將水南天等人盡數籠罩在裏。

至於李連生……

他一腳接力,身子飛升百丈之上。風過耳側,下方喧囂再無。

鎖妖塔封印借法。結印,力量來源於天地乾坤,大羅神仙也逃不出去。不結印,力量就來源於施法者,一旦施法者力量不如封印者,封印無效。

自己的力量和這一副身體相性極差,強行召喚容易受傷,然現在也別無他法。

“反正我大概是死不了的。”

他不急不慢地念出咒語:“震來虩虩,笑言啞啞,震驚百裏,不喪匕鬯。雷霆!”

血脈擴展、蔓延,在他掌中生成法陣。擴大再擴大。蜂鳴著、盤旋著飛出,瞬息之間便從上往下罩住整個鎖妖塔。

法陣繞著他腕間轉動,落在大地之上,立起萬丈金光,困住了塔內千萬妖獸。

許安平身在半空,腳下無物仍穩坐如山。

“收!”

一聲收,氣勢如虹,聲如洪鐘。飛速盤旋的五彩金絲手鐲仿佛有生命一般,聽聲而動,快速往裏編織、收縮。不管血脈絲線之間纏繞著多少個妖物的頭顱手足,也無視鎖妖塔的堅硬,它只是固執地往裏編織、收縮。

五彩金絲手鐲的收縮完全沒有盡頭。李連生三人合圍的身軀被勒成細繩,血肉嵌進法陣之中,纏在一起被強行拉橫、旋轉、穿插。

許安平閉眼不去看,手上真氣依舊運轉不停,五彩金絲手鐲仍在毫無感情地往裏收縮,試圖編織成原來的模樣。

塔內眾妖沒有李連生那樣的修為,早就在法陣蜂鳴著盤旋的時候已經東奔西跑、倒地哀吼。塔內一片混亂。

五彩金絲手鐲仍在無情地往回縮。

等到變成了原來的形狀大小,五彩金絲手鐲才悠悠然飛回許安平掌心,隱去。

不知道李連生在裏面境況如何。

許安平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帶血印的掌心。身體突然失去支撐,從百丈高空急速跌落。

要不了半炷香他就要摔在地上砸成肉泥。

“怎麽辦?”

他本能地揮動背後的翅膀。

他憋住了一口氣,意念貫穿雙翅。此刻他想飛的意念要是能化成翅膀,炎黃大地都能飛上百丈高空。

離地五十尺,破風之聲尖銳刺耳,巨大的風流撲面而來吹得他眼耳口鼻都扭曲成團,身子在半空中旋轉不停。

努力維持平衡的雙翅火辣辣地疼。終於被強大的氣壓翻折過去了。最可怕的還是眼睜睜看著地面離自己漸行漸近!

“有了!”

許安平靈機一動,在離地三尺的時候一口咬破自己的手,沖著地面不計成本地噴血緩沖。

此計有效!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下墜的速度在減緩。

可惜後續血液不足,在離地半尺的時候,失血過多導致頭暈眼花。落地不穩,原地滾了好幾圈,後背砸在樹上才停了下來。

他艱難支撐著爬起來,奈何左手白骨折出皮肉,軟弱無力。一下身子側翻,砸倒在地。

這場對許安平來說幾乎脫力的戰役,實際只持續了短短的一盞茶。在林深月白的三更天,不起一絲波瀾地流淌了過去。

無望的血手屈指已經是極限。朗月當空,一口烈血噴濺向天。恐怕是五臟六腑全碎了。

“天仔……師父,好痛……”

這身體要不得了。可是換一個……

鎖妖塔外七位景字輩的英雄全部被破陣時候的威壓打倒在地。

從前駕馬車游四方時候沒少被地痞流氓打。又不能對他們出手,怕失手打死他們。水南天爬上他後背、攀著他手臂給他纏繃帶的時候,傷口好像就痛了起來。

“真的好痛!”

不是走馬燈!有人戳他傷處!

“他疼!”

“會說話就不用死。”

“哎喲喲手長出來了!做妖怪可真好!哥你說是不是?”

“安平你可真有本事,一個人守住了鎖妖塔。”

“哥你快看!裏面有兩個人。”

六個人頭圍著許安平團團轉,七嘴八舌。

只有一根幹柴似的六師叔杵在重傷的弟子們身邊為他們止血救命,像一株百年大樹綿延出半山的根系庇佑著底下這百子千孫。

鎖妖塔暴亂。躲在山下多日的隱機派乘機進攻。童心塵在護山大陣前忙得不可開交。

七位師叔在遠處看到了預言的血色聖衣從天而降,鎖妖塔粉碎崩裂,當即飛身來救。

見了許安平,永山輕踢人兩腳。喚道,“起來!怎麽?摔了一跤就說不出話了?”

永恁直罵他放屁!“你打那麽高摔下來試試!”

“我肯定沒事!”

“吹!我現在就摔你一把試試!”

“你來試試!”

永河和永過忙攔住快打起來的兩人。這頭,永海又指著人慢慢長出來的新骨肉嘻嘻直笑。

“哥哥你看,他長糊塗了長了三只手!哈哈哈!”

“他長再多的手也比你好看。”

被義兄一罵,永海的笑聲戛然而止。永河還不放過他,數落他笑話別人失了禮數多大的人了都。直說得永海泫然欲泣。

“啊啊啊!”

“好啦好啦你們別吵了!永言要你們搭把手!再不擡上馬,心塵要守寡了。”

老二發話,眾人齊齊圍過去,可算清靜一點了。幫著永言把著人丟上馬。

“不綁一綁?”

“犯不著。”

“摔下來怎麽辦?”

“斷兩根肋骨。”

“摔到哪兒是哪兒。”

“最要緊的是,不要讓蕭景天追上!”

“哎!對咯!”

哦吼。居然在這一點上達成了共識!

路途中顛簸疼醒,身下熟悉的馬背,是小圍巾,又救了他一次。

馬兒嘶鳴著,穩步往前飛奔。山坳間,似一支白箭穿梭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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