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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找野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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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找野質君

星光一新,花香浮動,白天的綠色在夜晚綻放出來萬千溫柔的顏色,像是雲機山君的曲子,溫涼中脈脈有情緒。江匪淺和林砧站在洞穴的出口,望著萬千的山色。

“在說出明燈下落之前,山鬼君和你說什麽了?”林砧忍不住問。

“想知道?”江匪淺故意吊著他。以前,江匪淺絕不可能在正事做完之前有絲毫的心思玩笑,但是他越和林砧相處,這種玩笑的心思就越大,有時候已經不是因為他心情好,而是因為這已經是一種習慣。

林砧越來越覺得這個小子有爬到他頭上的可能,於是回絕:“算了,我已經知道明燈的消息,別的事情,你自己留著吧。”

江匪淺先是沈默,接著說道:“他說,我和你有緣分……”

“江匪淺。“林砧的眼神快要把他的腦袋削掉了。江匪淺擺擺手:“他沒說錯,我們的劍就是舊相識,這就是緣分。”

林砧著實弄不懂,這個前些日子還只有滿腦子正經事兒,滿臉拒絕的人,怎麽忽然間就說起了“緣分”?他開始由衷地憎惡長明崖上左土人對江匪淺的再教育。

“去看看伊洩心找的怎麽樣了吧。”江匪淺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飄然而去。

還開始賣弄風姿了不是?林砧默默地咀嚼了一下這個表征,認準了在這之下,江匪淺一定策劃著某種陰謀。

但是,二侯陰謀論的調調很快就被伊洩心的大喊大叫打斷了,他順著夜晚黑漆漆的山道一路跑下來:“見鬼!見鬼!”

林砧看了他一眼:這個白衣白發的侍拿人在黑夜中飄飄然地奔跑,他說別人是鬼都算是過謙。他還想要對伊洩心實施進一步的人身攻擊,但是江匪淺已經好心地迎了上去,攔住瘋瘋癲癲的伊洩心:“讓我們看看,哪裏有鬼。”

伊洩心雙手在脖子後面抓來抓去:“這裏!這裏!”

他一低頭,脖子後面忽然冒出來一大團東西,一雙賊亮的眼睛瞪著江匪淺,後者吸了口冷氣,但瞬間恢覆了平靜,他薅住伊洩心群魔亂舞的手:“冷靜一點,這不是鬼——頂多是個寄生蟲。”

林砧捂住了嘴,用假惺惺的打噴嚏掩蓋了他的笑意。江匪淺面無表情,繼續危言聳聽:“這個寄生蟲已經長進你的肌肉了,你到也不會死,頂多在脖子上長一個肉瘤。”

伊洩心發出殺豬般的尖叫——當然,伊洩心本人不會認可這個形容,因為他根本沒見過殺豬。侍拿人不吃豬肉,也不養豬。

江匪淺冷著臉,一把拍在伊洩心的脖子上,拽下來一個綠油油的東西,同時面色不變地對伊洩心道:“騙你呢,你沒事兒。”

伊洩心恨不得自己是一口平底鍋,這樣他就可以抽打江匪淺了:“你這個人,怎麽和林砧一樣,也喪心病狂起來了呢?你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林砧在一邊懶洋洋地扇陰風點鬼火:“江匪淺今天心情不好,就想要玩一點冷的東西,你正好撞上了,就生受了吧。他現在厲害得很,都知道那人開刷了。”說著一手摸上江匪淺的臉:“哎,以前多好的孩子,分明是個聽話的主兒,現在卻面目全非了。”

江匪淺將林砧的爪子拎到一邊,對伊洩心說:“你也不想想,世界上有這麽大的寄生蟲嗎?說什麽你都信。”接著蹲在地上,和那綠色的東西平齊,溫和地道:“我認識你,你救過我。”

燈芯仰頭看著江匪淺,露出柔美的笑容來。伊洩心見這把他嚇得半死的“寄生蟲”竟然有如此美麗的一面,驚呆了,眼睛一眨不眨看著燈芯,將這個小山守看得害羞了,躲在了江匪淺身後。

“嘖嘖,燈芯真喜歡你,我才是他的主人,他怎麽不往我的身後躲?”林砧站在一邊,話裏帶著酸。

“燈芯又不傻。”江匪淺話中有話地諷刺了一句,勾起手指,摸摸燈芯的腦袋,小東西高興極了,抱住江匪淺的手指,繼而順著他的衣服,從他的胸口往上爬。但是當燈芯爬到江匪淺胸口的時候,像是被一陣力量撼動了,小東西發出一聲尖叫,摔了下來。江匪淺雙手接住他,面色沈重。

林砧先是不明所以,但是當他接過身體抽搐的燈芯的時候,他忽然間明白了什麽,眼睛有意無意瞄了一眼江匪淺的胸口:他記得清楚,那裏有一個青黑色的圖案。

江匪淺一陣尷尬,顏色很不好看,剛才抱著燈芯的手縮了回來,掩藏在袖子中,他局促地說:“我……”

“燈芯,說說明燈的事情吧,剛才那個白色的傻冒去找你,就是為了這個。“誰都看得出來,林砧故意轉移了話題,但這是為了什麽,大家的猜測可就不同了:伊洩心還在為燈芯突然之間的異常而困惑,江匪淺卻已經明白了是自己的川納和大山精靈的造化力相沖突;而林砧,這個最奇怪的人,也不知道他明不明白這些都意味著什麽,反正他義無反顧地,甚至拙劣地,給了江匪淺一面擋箭牌。

燈芯也困惑了,他看著自己不著四六的主人,不知道該不該將剛才的事情說出來。他是大山閉鎖之後才出生的,從來只認識兩個人,一個是山鬼,另一個是林砧,山鬼是老師,林砧是主人。他略微知道一點老神師的事情,心中向往,倒不是因為林砧不好,而是他深深地意識到,這個人的心裏埋藏著深厚的東西,表面上卻不在乎的樣子。而有著這樣表現的人,一般有數得出來的幾種結果,沒有一個不悲情。

但說到底,燈芯只是一個心思簡單的精靈,就算他知道再多的事情,那也只是“知道“而已,他不會利用這些知識中傷誰,或者蓄意編造謠言,更不會將濃厚的個人情緒夾雜在自己的意義中。比如對林砧,就算他再怎麽認為這個主人“悲情”或者“即將悲情”,他都不會放棄對林砧的忠誠。

因此,燈芯一板一眼地被林砧帶著轉變了話題,就好像剛才所有的驚訝和疑惑都沒有發生過:“我來此,正是為了明燈。我本來想將明燈直接給這個人看,但是他卻跑了,我只好附在他的身上。”

這些話是燈芯趴在林砧耳邊說的,伊洩心聽不見。但是當伊洩心看到林砧看著自己,並且表情逐漸精彩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事情不對了:“餵,你在笑什麽?這件事和我有什麽關系?“

林砧故意逗他:“本來沒關系,誰讓你自己瓜田李下,硬往上面湊?”

“我……你!”伊洩心面紅耳赤。

“行了,你,膽小鬼。”林砧笑笑,轉而指著燈芯手中的東西:“這就是一盞明燈,你剛才拼死拼活跑了,卻不知道自己和明燈背道而馳吧?”

“我方才沒看見他,他卻跳到了我的脖子上,我以為是被什麽襲擊了。”伊洩心小聲道。

“我見他轉來轉去看不見我,才跳到他脖子上給他提醒的。”燈芯爭辯。

伊洩心很是尷尬,嘟囔道:“絕雲大殿過於昏暗,我什麽也看不到。”

江匪淺忍笑接過明燈:這是一盞很漂亮的燈,蓮花瓣樣式的燈托,下面支撐花枝盤紋的燈柱子。只有一點奇怪——沒有燈芯。

江匪淺目光顫動了一下,奇怪地看著燈芯,當他聽到林砧叫出這個精靈的名字的時候,他就覺得奇怪了。

燈芯看到他的目光,風情萬種的大眼睛瞇了起來,皺巴巴的,並不不好看的臉上露出一個大的笑容,他緩慢地從林砧的身上爬到江匪淺的身上,湊到他的耳邊說:“真的要點燈嗎?神師在山中留下明燈,又讓我做了燈芯,燈芯只有一根,只能燃燒一次。”

“長明崖上的燈又是用什麽做的燈芯呢”江匪淺問的很合理。

“神師自己。”

江匪淺震撼地看著燈芯:“神師自己?”

這時候,伊洩心和林砧都圍了過來,他們湊近了,一同傾聽燈芯的話,這個精靈也盡可能放大聲音,讓所有人聽見:“老神師為了後土無恙,也為了履行自己的諾言,鑄造了燈,並將自己放入其中作為燈芯。”

“長明崖的一盞燈長明不熄,是因雲機山君和耕煙山君將心血凝聚其中,他們像是一架熔爐,源源不斷地輸送著火焰。”

江匪淺的呼吸幾乎停止了,他的腦海中綻放出煙花一樣絢爛的東西,這東西的名字叫作感動,但是卻不完全是感動,還有驚愕,詫異,甚至羨慕。他的師父和君父,這兩個在他心目中格外偉大的人,今天形象又高了一分。

“那麽其他神師呢?他們可有將自己的心血放入明燈?”

“大家紛紛效仿。”

江匪淺很是疑惑:“五位神師,五盞明燈,為何還需要你作為燈芯?”

燈芯無不傷感:“因為野質神君不同意這一做法,雲機山君就在封山之後將絕雲山貢獻了出去,讓山氣的精靈作為燈芯。”

林砧摩挲下巴:“如果明燈是神師貢獻自己所造,那麽山鬼君所說的‘光明的地方’,應該就是神師的遺跡。”

江匪淺聽多了伊洩心講的故事,知道野質和其他的神師不和,因為癡心執吾劍,還被玉孤臺關進山心很多年。

伊洩心感慨:“野質山君以前多敬佩雲機山君吶,最後還和耕煙山君化解了矛盾,怎麽這件事情上又開始特立獨行了呢?”

“一個人的秉性是改不掉的。”江匪淺評價了一句,心忽然猛跳了幾下,他想到了野質的專長——秘術。

當年,野質是因為研究執吾劍的秘密被玉孤臺關起來的,這就意味著,他對執吾劍的了解可以和魏從容並肩;光明神師在這件事情上不肯施以援手,但是野質可就未必了,他是一個偏激又獨特的人,奉行的原則和其他神師的不同,如果他能找到野質,說不定可以得到更多關於執吾劍的秘密,也就是關於他自己的秘密。

他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旅程:神道內只有其他四位神師的遺存,並沒有野質的,這就是說,這位神師要麽就是尚未隱化,要麽就是隱化在了其他不為人知的地方。

論起來,卓沈舟的年齡很大了,其他神師全部隱化,他不可能例外,找不到他的遺跡,只可能是他的遺跡在別處。

茫茫後土,到哪裏找?但江匪淺卻並不絕望,反而充滿了雀躍:相比於困難,“不可能”才會更叫他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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