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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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1
“這個湯圓……”李想握著勺子，卻不知從何下手，“比我想象中的大。”
“而且是肉餡的。”張濤又從外賣袋裏掏出一個塑料盒，“怕你這個北方人吃不慣，所以幫你點了黑芝麻餡。”
兩碗熱氣騰騰的湯圓與這個不年不節的夏日傍晚格格不入，但二人都沒覺得有什麽所謂——不般配就不般配。
“你吃完之後再去睡會兒吧，不用擔心工作。我跟金老師說過了，明天上午也給你放假。”李想在他身旁坐下，剛低頭湊近了塑料碗，眼鏡就被熏起一層霧氣。
張濤側過臉看他，兩人隔著白色的，霧蒙蒙的鏡片相視一笑：“你不和大家一起去吃晚飯……這樣好嗎？”
兩人下午從學校打車回了酒店，張濤去浴室沖掉黏在身上的汗液，就立刻躺回床上休息補眠。金老師要請幾個有報考意願的學生和他們的家長吃晚餐，招生組的大多數成員按理都應到場。張濤原本還惦記著此事，睡覺也睡不踏實，直到朦朦朧朧地聽見李想對他說“今晚可以不用去”，意識才徹底從身體中抽離。
李想似乎一直都沒休息，張濤醒來時正看見他坐在沙發上辦公。但他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張濤的視線，問這個睡眼惺忪的病號晚上想吃什麽。
“沒事的，不缺我一個。而且……”李想將眼鏡摘下來擦拭，“你這邊更需要我陪著。”
清醒了半晌，張濤忽然意識到有些話現在就應當說出口：“今天下午的事……抱歉啊，李想，又讓你為我擔心了。而且他們兩個的態度不好，我也要代他們道歉。”
李想沒有立即回應，他拿起隨外賣附贈的飲料，拆開易拉罐拉環的清脆聲響令張濤心頭一跳。他將可樂推到張濤面前：“沒關系，你不需要為我對你的關心而感到愧疚。宋嘉說，你中午回來待了一會兒就走了，而我那個時候剛去吃午餐……我也會感到懊悔和自責，如果我在的話，或許就能避免這種危險的狀況發生。至於姜凡和薛珅……你更不需要為他們所說的話而道歉，那不是你的錯。”
“你認得他們？”張濤略感詫異，當時的場面混亂且不友好，他也沒機會也沒膽量將他們三人相互介紹給對方認識。
“早就從別處和你這裏聽說過他們的名字，但沒見過真人。”李想攪了攪碗中的湯圓，溫度太高，無從下口，“你發給我的消息裏面說，和北大招生組在一起，我想薛珅應該也在場……後來林羽還喊了他一聲。姜凡的話，他走的時候，林羽也跟他道了別。我沒猜到那是他，因為他和你之前提起的不太一樣。”
張濤險些被燙了嘴：“……哪裏不一樣？”
“聽你的描述，他也戴眼鏡，瘦瘦高高，總是嚴肅地板著張臉，還非常冷漠。”李想把飲料罐包上紙巾，示意張濤貼在嘴唇上降溫，“可我倒覺得，他並不冷漠……至少對你不冷漠，他很在意你，薛珅也是。”
張濤的神情有些恍惚，差點沒接住他遞來的易拉罐：“大概是因為我們關系還不錯。畢竟高中時當過兩年同班同學，坐得還那麽近……不過嚴格來說也就一年多，高三的時候他們經常不在學校。”
李想精準捕捉到了他一瞬的失神，他迫切地想知道更多他們之間的過往，卻只是語氣平淡地挑起了個話頭：“去集訓了？”
對於入選國家集訓隊的競賽選手們而言，被保送至清北並不是終點。舉辦全國中學生學科競賽的根本目的是為國際奧林匹克競賽選拔國家隊選手，各學科的五、六十名國集選手需要聽從安排，在指定時間前往指定地點進行集中培訓，通過多次考核與綜合排名的方式決定出最終的幾位國家隊成員。
“沒錯。”張濤點了點頭，“那年的數競和信競的集訓時間剛好完全錯開，薛珅就兩邊都去了。姜凡雖然只需要參加物競集訓，但他們的集訓時間很長，大概兩個月左右，比薛珅數競和信競的幾輪集訓加起來時間都長。我們快放寒假了，他才從北京回來……之後姜凡也沒回學校，直到高三下學期開學才來。”
選拔結果如何自不必多言，如果他們成功入選了國家隊，並在當年的國際奧林匹克賽事中以中國隊選手的身份出戰，那麽李想早就會在新聞上看見他們的名字。他看出了張濤說話時細微的情緒變化，試探性地詢問道：“IPhO落選的事……對他打擊很大嗎？”
“是的……”張濤沈思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你還記得昨天下午在車裏的時候嗎？我告訴林羽姜凡會來，他表現得很激動。今天江老師說，他以前也是物競生，那我猜他對姜凡或多或少會有些崇拜。在我們畢業後的三年裏，學校雖沒出過國家隊隊員，卻也有其他被選進國家集訓隊的物競選手，但姜凡……仍然是最特別的那個。”
李想一言不發，只是安靜地註視著他。
“因為他距離國家隊只有一步之遙。國家集訓隊每年只在全國範圍內收五十個人，CPhO決賽中，他排名全國前五，這意味著他在當年的集訓隊裏也是佼佼者。只要集訓的時候正常發揮，以他的水平和能力，就算沒法進世奧賽，至少也可以打亞奧賽。”張濤灌了一口可樂，翻湧的氣泡嗆得他鼻子發酸：“但他在集訓的後半程突然病倒了，發高燒到四十度，昏迷著被送進醫院，錯過了一場非常重要的考核。”
“那年國家隊一共要選十三個人，IPhO選手取集訓綜合成績的前五名，APhO選手取第六到第十三名。而姜凡因為缺席了那場考試，最終的排名是第十五。如果是純粹的能力問題，哪怕只差一名，以姜凡的性格，他都不會留有任何遺憾，但是……”張濤輕聲嘆氣，不忍心再說下去。
李想撫了撫他的後背：“那現在呢？他還會受到這件事的影響嗎？”
“應該是走出來了吧……他發文章的數量和質量都快達到博士畢業條件了。”張濤也意識到氣氛有些沈重，開玩笑道，“他是那種先天科研聖體，對論文恨不得能一篇在審，一篇在投，一篇在改，一篇在寫，一篇在構思。”
言及此處，這事算是翻了篇，湯圓也剛好晾涼了。
“我之後想抽時間回家一趟，不一定要住家裏，但至少跟我媽和我爸吃頓飯。你覺得哪天偷溜回去合適一點？”張濤舀起一枚肉湯圓，咬破了軟糯的外皮。
李想為他出謀劃策：“找個不忙的時候吧，後天或者大後天？差點忘了……剛剛還說明天上午要給你放假，你要不要趁這個機會回家？吃完午飯再回來。”
張濤自己也忘了這茬，立刻拿起桌上的手機：“那我現在就跟我媽說……”他才解鎖了屏幕，笑容就僵在臉上——他的微信彈出了兩條新消息。
一條來自林羽，措辭禮貌恭敬，極富誠意地問他明天上午是否有空和自己聊聊。
另一條來自薛珅，只有簡明扼要的四個字：“來我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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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是肉餡的。”張濤又從外賣袋裏掏出一個塑料盒，“怕你這個北方人吃不慣，所以幫你點了黑芝麻餡。”
兩碗熱氣騰騰的湯圓與這個不年不節的夏日傍晚格格不入，但二人都沒覺得有什麽所謂——不般配就不般配。
“你吃完之後再去睡會兒吧，不用擔心工作。我跟金老師說過了，明天上午也給你放假。”李想在他身旁坐下，剛低頭湊近了塑料碗，眼鏡就被熏起一層霧氣。
張濤側過臉看他，兩人隔著白色的，霧蒙蒙的鏡片相視一笑：“你不和大家一起去吃晚飯……這樣好嗎？”
兩人下午從學校打車回了酒店，張濤去浴室沖掉黏在身上的汗液，就立刻躺回床上休息補眠。金老師要請幾個有報考意願的學生和他們的家長吃晚餐，招生組的大多數成員按理都應到場。張濤原本還惦記著此事，睡覺也睡不踏實，直到朦朦朧朧地聽見李想對他說“今晚可以不用去”，意識才徹底從身體中抽離。
李想似乎一直都沒休息，張濤醒來時正看見他坐在沙發上辦公。但他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張濤的視線，問這個睡眼惺忪的病號晚上想吃什麽。
“沒事的，不缺我一個。而且……”李想將眼鏡摘下來擦拭，“你這邊更需要我陪著。”
清醒了半晌，張濤忽然意識到有些話現在就應當說出口：“今天下午的事……抱歉啊，李想，又讓你為我擔心了。而且他們兩個的態度不好，我也要代他們道歉。”
李想沒有立即回應，他拿起隨外賣附贈的飲料，拆開易拉罐拉環的清脆聲響令張濤心頭一跳。他將可樂推到張濤面前：“沒關系，你不需要為我對你的關心而感到愧疚。宋嘉說，你中午回來待了一會兒就走了，而我那個時候剛去吃午餐……我也會感到懊悔和自責，如果我在的話，或許就能避免這種危險的狀況發生。至於姜凡和薛珅……你更不需要為他們所說的話而道歉，那不是你的錯。”
“你認得他們？”張濤略感詫異，當時的場面混亂且不友好，他也沒機會也沒膽量將他們三人相互介紹給對方認識。
“早就從別處和你這裏聽說過他們的名字，但沒見過真人。”李想攪了攪碗中的湯圓，溫度太高，無從下口，“你發給我的消息裏面說，和北大招生組在一起，我想薛珅應該也在場……後來林羽還喊了他一聲。姜凡的話，他走的時候，林羽也跟他道了別。我沒猜到那是他，因為他和你之前提起的不太一樣。”
張濤險些被燙了嘴：“……哪裏不一樣？”
“聽你的描述，他也戴眼鏡，瘦瘦高高，總是嚴肅地板著張臉，還非常冷漠。”李想把飲料罐包上紙巾，示意張濤貼在嘴唇上降溫，“可我倒覺得，他並不冷漠……至少對你不冷漠，他很在意你，薛珅也是。”
張濤的神情有些恍惚，差點沒接住他遞來的易拉罐：“大概是因為我們關系還不錯。畢竟高中時當過兩年同班同學，坐得還那麽近……不過嚴格來說也就一年多，高三的時候他們經常不在學校。”
李想精準捕捉到了他一瞬的失神，他迫切地想知道更多他們之間的過往，卻只是語氣平淡地挑起了個話頭：“去集訓了？”
對於入選國家集訓隊的競賽選手們而言，被保送至清北並不是終點。舉辦全國中學生學科競賽的根本目的是為國際奧林匹克競賽選拔國家隊選手，各學科的五、六十名國集選手需要聽從安排，在指定時間前往指定地點進行集中培訓，通過多次考核與綜合排名的方式決定出最終的幾位國家隊成員。
“沒錯。”張濤點了點頭，“那年的數競和信競的集訓時間剛好完全錯開，薛珅就兩邊都去了。姜凡雖然只需要參加物競集訓，但他們的集訓時間很長，大概兩個月左右，比薛珅數競和信競的幾輪集訓加起來時間都長。我們快放寒假了，他才從北京回來……之後姜凡也沒回學校，直到高三下學期開學才來。”
選拔結果如何自不必多言，如果他們成功入選了國家隊，並在當年的國際奧林匹克賽事中以中國隊選手的身份出戰，那麽李想早就會在新聞上看見他們的名字。他看出了張濤說話時細微的情緒變化，試探性地詢問道：“IPhO落選的事……對他打擊很大嗎？”
“是的……”張濤沈思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你還記得昨天下午在車裏的時候嗎？我告訴林羽姜凡會來，他表現得很激動。今天江老師說，他以前也是物競生，那我猜他對姜凡或多或少會有些崇拜。在我們畢業後的三年裏，學校雖沒出過國家隊隊員，卻也有其他被選進國家集訓隊的物競選手，但姜凡……仍然是最特別的那個。”
李想一言不發，只是安靜地註視著他。
“因為他距離國家隊只有一步之遙。國家集訓隊每年只在全國範圍內收五十個人，CPhO決賽中，他排名全國前五，這意味著他在當年的集訓隊裏也是佼佼者。只要集訓的時候正常發揮，以他的水平和能力，就算沒法進世奧賽，至少也可以打亞奧賽。”張濤灌了一口可樂，翻湧的氣泡嗆得他鼻子發酸：“但他在集訓的後半程突然病倒了，發高燒到四十度，昏迷著被送進醫院，錯過了一場非常重要的考核。”
“那年國家隊一共要選十三個人，IPhO選手取集訓綜合成績的前五名，APhO選手取第六到第十三名。而姜凡因為缺席了那場考試，最終的排名是第十五。如果是純粹的能力問題，哪怕只差一名，以姜凡的性格，他都不會留有任何遺憾，但是……”張濤輕聲嘆氣，不忍心再說下去。
李想撫了撫他的後背：“那現在呢？他還會受到這件事的影響嗎？”
“應該是走出來了吧……他發文章的數量和質量都快達到博士畢業條件了。”張濤也意識到氣氛有些沈重，開玩笑道，“他是那種先天科研聖體，對論文恨不得能一篇在審，一篇在投，一篇在改，一篇在寫，一篇在構思。”
言及此處，這事算是翻了篇，湯圓也剛好晾涼了。
“我之後想抽時間回家一趟，不一定要住家裏，但至少跟我媽和我爸吃頓飯。你覺得哪天偷溜回去合適一點？”張濤舀起一枚肉湯圓，咬破了軟糯的外皮。
李想為他出謀劃策：“找個不忙的時候吧，後天或者大後天？差點忘了……剛剛還說明天上午要給你放假，你要不要趁這個機會回家？吃完午飯再回來。”
張濤自己也忘了這茬，立刻拿起桌上的手機：“那我現在就跟我媽說……”他才解鎖了屏幕，笑容就僵在臉上——他的微信彈出了兩條新消息。
一條來自林羽，措辭禮貌恭敬，極富誠意地問他明天上午是否有空和自己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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