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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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你不能這麽做。”花禦願對著中原中也說：“人間失格的離開意味著汙濁無解，這等於你會死亡，無論是你的死亡還是和太宰治殉情，在計算中這都不會是你願意的。”
“哦。”中原中也無所謂的回了句，他擡高腿，聲音平靜的道：“改一下吧，我願意。”
太宰治聽著他們的對話，自己這邊的花禦願小姐已經死去，可他也覺得自己要死了，倘若死在這一刻該是多麽的幸福。
太宰治想投身烈火之中，可被火焰灼燒時他竟恐懼起來，原來火焰也是會傷害到他的嘛？
中原中也的火就不是這樣……
太宰治想著，試圖去回憶，但他一向聰慧過人的大腦竟然想不起來中原中也熱烈的時候了。
哭泣、失落、傷心……
情緒總是那樣的，當初那個從天而降的“火焰”好像早在他無知無覺中消失。
這是他的罪孽。
太宰治無聲懺悔。
我得去見他!
他立即轉身，背負著熄滅火焰的罪責，即便死後，他也不會得到寧靜，反而會陷入永無止境的痛苦中，在那樣的地獄中死著，有違他的初衷。
中也、中也、中也……這個名字在他腦海中一遍遍的浮現，霸道地，把什麽都驅逐了出去。
“真是糟糕，太糟糕了……”太宰治忍不住笑著抱怨。
雖然我的愛是假的，雖然我的情感，我的想法都是假的，但我沒有辦法，不去接受，因為已經沒有辦法改過，並非來自異能力的催眠，霸道的連人間失格都無法抵禦。
所以，只好就這個樣子了。
太載具興高采烈地認輸。
因為花禦願小姐是一位美麗的女性，所以是最後的勝利，覺也沒有什麽奇怪的；畢竟我總是贏家，所以就讓那只小蛞蝓贏一次也是可以的。
輸掉的太宰治向著中原中也飛奔，身後是炸裂的電子芯片，像是地面的煙花。
爆炸聲響起，隨著伴隨著不正常的重力，花禦願以及花禦願所在的位置深深的凹了進去，粉碎的墻壁四處飛散。
風暴在這間地下室炸開，風擬的龍翻湧，扯爛了許多的電線，中原中也看著以及失去光影偽裝的機器人，以及周圍因毀壞而紅色緊急指示燈，只覺得聒噪的警報吵得耳朵疼。
中原中也低頭，翻找出手機，致電那個眼下不知生死的太宰治，電話的嘟嘟聲響著，每一秒都令他心跳加劇。
“……你好，請問，是，是中也先生嗎？”電話接通，但陌生的呼吸，陌生的聲音和陌生問候讓中原中也呼吸一滯。
“……是，中島，敦？”中原中也低垂著眼簾，看著這間火花四濺，不久就會在一場火海中覆滅的地下室，有些出神。
“是的，中也先生！”中島敦驚喜的聲音即便隔著電話也實實的傳遞過來：“我已經摧毀了醫院下面的中樞，這裏是一片被電線纏繞的房間，裏面只有一個偽裝成人類女性模樣的機器人，她似乎有點不同，我到後，她沒有敵意，但卻用很多種語言罵了太宰先生，之後就死了，我，我都不知道她是不是自殺，但是，太宰先生說，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那太宰呢？”中原中也詢問。
“太宰？太宰先生他，他走了。”中島敦提起這個有些失落，語氣很是不安的說：“太宰先生臉色很奇怪，很糟糕，好像連站都站不穩，但是又說什麽要去殉情，不讓我跟著……”
“知道了。”中原中也掛斷電話，嗅著周圍已燃燒起來的火焰，覺得自己沒那麽想出去。
“這可是不對的。”他不知道在對誰說：“還有很多事，可以休息，但不能徹底睡過去。”
他臉上寫著茫然，似乎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無力，分明之前在做選擇時是一點都沒有遲疑的，中原中也仔細琢磨了下，甚至不認為自己現在是後悔的。
“只是，有點無聊。”他喃喃自語。
身子像被壓了千金重擔，只能有些疲弱的聳拉著腦袋，很是萎靡。
中原中也一步步走出門，他聽見外面帶著慌亂的尖叫，清楚這是因為催眠被解除且電子警察失控的原因，甚至能夠聽見拿著大喇叭的偵探社成員，在用異能力緊急疏散，避免大家受傷，這樣的情況，他們沒有理由無法處理。
所以中原中也只是沖著所見的熟人笑了笑，禮貌待人，親善又溫和。
電話聲響起，他立即接通，森鷗外的聲音傳來，帶著理所當然的歡愉，表揚著中原中也。
“精神病院那裏，我已經讓芥川帶著黑蜥蜴去處理了，沒想到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人體賣場居然再度覆蘇，因為暗示，無論是失蹤還是死亡，甚至無人上報，近在咫尺卻一無所知，這可真是可怕的災難啊，中也君果然是十分優秀的下屬啊……”
“首領。”中原中也打斷了森鷗外的話，他張張嘴，在電話那頭的平靜中，試圖說些什麽，像是一個街頭，受到挫折，充滿訴說欲尋求答案的孩子。
但他終究一言不發，只是更累，走進安靜的巷子，坐在地上，垂著眼簾，聲音漠然的道：“即便是異能解除，但是因為這個異能本有著不屬於異能的部分‘技術’所以我建議，還是請個靠譜的心理醫生，在之後的時間為組織的成員做一次問診吧。”
“嗯，你說的有理，長期以來，因為橫濱是個異能者眾多的地方，我們的確或多或少的忽略了非異能的危害，這種普通人也能達成的某些事的確是個隱患，需要多加註意，那麽這之後中也君還要多辛苦下了。”
“是，首領的命令就是我的工作。”
中原中也以為自己會失控，無法正常作出回應，但連自己也驚訝的，他聲線穩定極了，每一個字都十分的貼合一個正常完成任務後的黑手黨幹部，懷有侍奉之心，也更禮貌，直到電話掛斷，森鷗外也不曾覺得他的下屬有什麽異常。
或許我是個缺乏愛人能力的人。
中原中也看著街頭，展櫃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某種令他驚駭的情緒襲來。
他首次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個無情的人。
毫不猶豫，毫不後悔的放任太宰治死去。
這樣的情感，無論如何，都不值一提，實實在在，令人鄙夷。
分明沒有用異能，卻感覺到失重，被它困擾，什麽都聽不見，看不見，像是在真空中，懸浮在沒有地面和天空，沒有光和風的宇宙。
“啊，原來，我這麽糟糕啊。”中原中也恍然大悟，他確實意識到自己是屬於黑暗的，除卻黑暗，哪裏都不配。
“確實，確實！中也是個無賴，真討厭，真討厭，如果可以的話，離我遠一點，我可最討厭像條喪家犬的中也了~”太宰治的聲音響起，得意的，輕浮的，傲慢卻又誇張的。
太宰治總是能讓人振奮起來，他著實精通人心，所以無論是討好還是鄙夷總也能得到回應。
但這一次不一樣，即便是他出現在中原中也面前，甚至在他周圍晃悠了好久，中原中也都沒有看見他，只一心跟打著電話。
這種時候，只能是森鷗外了。
太宰治在心裏默念著森鷗外的名字，他看著中原中也，就好像在瞧著狗，一個認不出主人，一心一意討好著敵人的可惡的小狗！
真過分！
我應該冷酷點！
他故意在嘴角揚起嘲諷的笑，可是一個不註意，笑就變大了，變得燦爛起來，就像個傻子。
太宰治抓著手裏嶄新的手機，在心裏下定決心，可是瞧見前面，中原中也拐進巷子，卻又立刻跟上，他心裏既雀躍又無奈，像是被一萬只狗盯上，那些狗都是藍色眼睛的，都是橘色毛發的都是小小的吼聲大大的，稍有不註意就要把人咬死，身體裏還帶著病毒，如果被咬了就要一起死掉！
太宰治以為，中原中也會看見自己，可是直到他顯得很累的垂下腦袋，也沒有註意到一直在身後跟著的他。
“中也，眼睛是被火撩瞎了嗎？我可不是小小的中也，高大的我永遠是人群中最閃亮的那顆星。”
太宰治嘲諷，但令人愕然的是，中原中也只無精打采的投過來一個眼神。
“啊，是太宰啊。”中原中也懶洋洋的說：“沒死就好，正巧我要跟你說件事情的。”
“嗯？是什麽？”太宰治楞了下，但他全部的註意力都在中原中也後半句話上，他忍不住興奮的在原地打著轉：“是什麽呢？恰好，我也是有大段大段的話要說的。”
“喜歡你這件事，大約只是我一意孤行的錯覺，因此給你帶來了不少麻煩，關於異能的話，我以後不會再用汙濁，也就不需要人間失格，你自後大可隨意，我會向首領說明，今後徹底不再合作，由此產生的任何問題我都會承擔，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以後，以前，以前種種，真的，非常抱歉。”
太宰治楞在原地，對中原中也態度平靜的話語，不知要怎麽回答。
中也總是比任何人都要更冷酷，更有膽量。
太宰治有些委屈，他盯著中原中也的帽子，只能看見帽子，只能看見大衣，就好像眼前的人只是個帽子架子！
“中也……”太宰治聲音發抖，他說不出自己是什麽心情，只覺得恐懼，陌生的中原中也和疏離的中原中也說不喜歡他，是因為什麽？
因為把手機給了敦君？
是因為沒有讓他再見花禦願？
是因為他離開了黑手黨？
還是因為他總是嘲諷他的身高？
更甚，是因為他害死了旗會是因為他離間了羊？
可我本來就是這樣的啊……
太宰治覺得好癢，被繃帶纏繞的地方又在訴說寂寞，他像是回到了往昔，還是那個大宅子裏不明白為何要笑為何要吃飯為何要穿衣行禮的不被人喜歡的男孩。
沒有人喜歡真正的太宰治。
可是你一直都看見的是太宰治啊。
為什麽，就總是先給我喜歡，又再度收回去？
“中也拿走的越來越多……”太宰治顫抖著，像是個被霸淩的孩子，滿是恐懼的與施暴者討價還價：“能不能不要拿走太多，為什麽不需要……”
“太宰討厭我，是因為我是個暴力的累贅吧。”中原中也低頭，他因怯懦不曾擡頭，便也不知道此刻太宰治有多麽的恐懼又是多罕見的勇敢，只將自己關在被黑衣籠罩的世界，安安靜靜的說：“愚蠢天真、固執難纏、莽撞任性、粗魯無禮還因為異能總要拉著你，以前還是現在，都在給你添麻煩，如果，你不是討厭疼，不想被我打，不是首領的一意孤行，才不會有什麽‘雙黑’這種東西，是束縛你的枷鎖，一場災難。”
中原中也真殘忍啊。
太宰治將他的話聽進耳朵，怒火沿著天靈蓋向上，頭蓋骨都要碎掉了。
中也的態度怎麽能這麽善變，簡單的，輕而易舉的，連反應的時間都不容，就立刻變了樣子，這是可恥的，甚至讓一切本應莊重的，都變得滑稽了！
“枷鎖？災難？你就是這麽看雙黑？暴力？累贅？你就是這麽看我的中也？”
但中原中也只是垂著頭，像是完全沒了往日的默契，那分明是在初見時就點滿的，但是在長久的纏繞中卻一點點被磨滅。
太宰治本是膽怯的，他恥於訴說自己的內心，本應如往常般，受制中原中也的暗示，而將一切都收斂盡了，任憑之後怎麽痛苦發瘋，都不能再表露分毫。
可在看著弱小的，弱小的，卻讓他異常煎熬的中也時，膽量便突然變大了，好像它是什麽此消彼長的玩意，往日強悍勇敢的中原中也在越怯懦，往日膽小可憐的太宰治便越大膽，青色的憤怒火焰熊熊燃燒，要把眼前這個再一次欺騙自己、玩弄自己的可憎家夥給燒死：“中也的確對我很粗魯，但那是因為你很擔心我卻又不願意戳破我，才因為無處宣洩的郁悶而憤怒的不是嗎？你是對我有關懷之心，所以你才有無意識的關愛舉動！”太宰治非常篤定的道。
一直被藏在內心的陰暗又卑劣的小鬼喊叫：“森鷗外的一意孤行？他的想法和意志才不會左右我，我又不是中也這樣的笨蛋，我才不會因為森鷗外的幾句話就乖乖的和誰去做什麽搭檔！我是因為中也是中也所以才想要和中也在一起，是因為中也讓我看見了什麽是生命是人類我才想要和中也一起，因為和中也一起，即使是我，也能夠成為更好的人的，我一直都是這麽想的，我可以更大膽些，去認識誰、去惹麻煩、去跟誰抱怨、去發脾氣，因為中也是我的安全裝置，我是中也的安全裝置，所以就算是糟糕的，不喜歡笑、不擅體術、不會甜言蜜語、不夠勇敢，是個陰暗的枯木小鬼，還總是作弄中也，但中也是需要我的！中也誰都可以沒有，但必須只有我，誰都知道的，無論是死的活的是關在地下室的還是走在太陽底下的，大家都知道，中也必然需要我，我的名字對中也是有意義的！”
“但，太宰很辛苦啊。”中原中也擡起頭，他看著太宰治，目光灼灼卻又很是茫然，這個有著太陽和海洋顏色的人此刻像是一株蒲公英，隨便什麽風就能把他吹散。
所以太宰治不敢再大聲說話，連呼吸都放緩了，生怕他消失。
如果散了，我就立刻去死。
太宰治用死亡警告自己。
畢竟按照活人的規則，屍體必須得是死的。
“太宰很辛苦吧，竭盡全力的活著，聲嘶力竭的哭喊，因為聽見就沒辦法放任不管。但是我是沒辦法抱你的……我做不到，我不會擁抱。”中原中也說著，藍色的眼睛像是兩顆玻璃珠，沒有一點光亮：“我不會愛人，我沒有想過要怎麽做，我總是這樣，羊、白瀨、旗會……一直如此，我沒有去關心，我一直都沒有，我，包括之前，包括今天，我從沒想過去問太宰為什麽離開□□也沒有在花禦願威脅太宰會死的時候猶豫，我，我早做好了太宰死掉的準備，我根本沒想過，我，愛人就是想一起活著吧，我沒想過，從沒想過。”
太宰治怔楞著。
他不知道還要說什麽了，他什麽都不想說了。他們之間默契一直是滿點，這是毋庸置疑的。
太宰治像是被火光吸引的飛蛾，很慢很謹慎的靠近中原中也，很慢很用力的將他抱住。
“我可以教你啊，我最喜歡抱中也了。”他說著，聲音小小的，好像大一點就會哭出來似的，一般是聽不見的，但他抱著中原中也，嘴巴就在耳邊，所以什麽聲音都清晰的被灌了進去。
繃帶和大衣是粗糙的，細軟的頭發癢癢的，太宰治貼的很緊，中原中也甚至能感受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和過分灼熱的體溫。
“你不討厭我嗎？”中原中也眨了眨眼，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受到這樣的容忍和寵愛。
“討厭也可以喜歡。”太宰治說著，用最溫柔的眼神望著自己懷裏這個糟糕的讓人發神經的總是很兇的搭檔：“中也愛我，中也也可以選我去死，我死了，中也還是愛我，因為中也願意陪我去死。”
“我，我沒有，我之後離開了。”中原中也說，他不用思考，本能的就知道太宰治的話是什麽意思。
“我聽見了，中也說要一起殉情，我聽見了，中也愛我，中也要再說一遍的，沒有那個機器人，再說一遍吧！”
“當，當你。”中原中也心神恍惚，不敢再一次訴說愛意，可是卻又被太宰治的態度鼓勵了，他沒法不開口：“所愛者死去之時，我必須得自殺。所愛者死去之時，除此以外，別無他法。”
太宰治哭了。
他狼狽的擠出眼淚，委屈又慶幸的意識到自己險些失去什麽，都做了什麽。
他都做了些什麽啊！
這年頭連小學生都知道喜歡就要告白了。
他居然還拒絕！
他的中也分明那麽好，正直又勇敢，但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傷害他，不識好歹透了。
太宰治難堪的抱緊中原中也以安撫自己驚懼的靈魂。
中也的愛藏在接受裏，他幾乎無所畏懼的接受著太宰治，即便是太宰治本人所厭惡的那些也都一一接納。
“我應該大膽些的。”太宰治羞惱的抱怨著自己：“我把你變得患得患失，總是惹你生氣，我很糟糕，我不該總是譏笑你，我應該坦誠些，我可以做到的。”
“那說愛我。”中原中也此刻才笑，真情實意的笑，他回到了人間，感受著太宰治少有的孩子氣，忍不住笑出聲：“那說愛我，多說幾次，以前的都還回來，加倍加倍的。”
“我愛你！”太宰治開口，連他自己都詫異說的如此順暢，好像這句話已在舌頭後等了許久，所以便迫不及待地蹦了出來。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像是個找到新玩具的孩子，太宰治幼稚的重覆的說著，甚至變換著聲調、語氣、表情，只為了看中原中也害羞的模樣。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愛你愛你，我也愛你，我的愛人。”中原中也抽出自己的手臂，半捂著臉，羞恥又甜蜜的無奈回應。
兩個人不知疲倦的互道愛意，好像要將從前的那些錯失，加倍補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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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這麽做。”花禦願對著中原中也說：“人間失格的離開意味著汙濁無解，這等於你會死亡，無論是你的死亡還是和太宰治殉情，在計算中這都不會是你願意的。”
“哦。”中原中也無所謂的回了句，他擡高腿，聲音平靜的道：“改一下吧，我願意。”
太宰治聽著他們的對話，自己這邊的花禦願小姐已經死去，可他也覺得自己要死了，倘若死在這一刻該是多麽的幸福。
太宰治想投身烈火之中，可被火焰灼燒時他竟恐懼起來，原來火焰也是會傷害到他的嘛？
中原中也的火就不是這樣……
太宰治想著，試圖去回憶，但他一向聰慧過人的大腦竟然想不起來中原中也熱烈的時候了。
哭泣、失落、傷心……
情緒總是那樣的，當初那個從天而降的“火焰”好像早在他無知無覺中消失。
這是他的罪孽。
太宰治無聲懺悔。
我得去見他!
他立即轉身，背負著熄滅火焰的罪責，即便死後，他也不會得到寧靜，反而會陷入永無止境的痛苦中，在那樣的地獄中死著，有違他的初衷。
中也、中也、中也……這個名字在他腦海中一遍遍的浮現，霸道地，把什麽都驅逐了出去。
“真是糟糕，太糟糕了……”太宰治忍不住笑著抱怨。
雖然我的愛是假的，雖然我的情感，我的想法都是假的，但我沒有辦法，不去接受，因為已經沒有辦法改過，並非來自異能力的催眠，霸道的連人間失格都無法抵禦。
所以，只好就這個樣子了。
太載具興高采烈地認輸。
因為花禦願小姐是一位美麗的女性，所以是最後的勝利，覺也沒有什麽奇怪的；畢竟我總是贏家，所以就讓那只小蛞蝓贏一次也是可以的。
輸掉的太宰治向著中原中也飛奔，身後是炸裂的電子芯片，像是地面的煙花。
爆炸聲響起，隨著伴隨著不正常的重力，花禦願以及花禦願所在的位置深深的凹了進去，粉碎的墻壁四處飛散。
風暴在這間地下室炸開，風擬的龍翻湧，扯爛了許多的電線，中原中也看著以及失去光影偽裝的機器人，以及周圍因毀壞而紅色緊急指示燈，只覺得聒噪的警報吵得耳朵疼。
中原中也低頭，翻找出手機，致電那個眼下不知生死的太宰治，電話的嘟嘟聲響著，每一秒都令他心跳加劇。
“……你好，請問，是，是中也先生嗎？”電話接通，但陌生的呼吸，陌生的聲音和陌生問候讓中原中也呼吸一滯。
“……是，中島，敦？”中原中也低垂著眼簾，看著這間火花四濺，不久就會在一場火海中覆滅的地下室，有些出神。
“是的，中也先生！”中島敦驚喜的聲音即便隔著電話也實實的傳遞過來：“我已經摧毀了醫院下面的中樞，這裏是一片被電線纏繞的房間，裏面只有一個偽裝成人類女性模樣的機器人，她似乎有點不同，我到後，她沒有敵意，但卻用很多種語言罵了太宰先生，之後就死了，我，我都不知道她是不是自殺，但是，太宰先生說，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那太宰呢？”中原中也詢問。
“太宰？太宰先生他，他走了。”中島敦提起這個有些失落，語氣很是不安的說：“太宰先生臉色很奇怪，很糟糕，好像連站都站不穩，但是又說什麽要去殉情，不讓我跟著……”
“知道了。”中原中也掛斷電話，嗅著周圍已燃燒起來的火焰，覺得自己沒那麽想出去。
“這可是不對的。”他不知道在對誰說：“還有很多事，可以休息，但不能徹底睡過去。”
他臉上寫著茫然，似乎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無力，分明之前在做選擇時是一點都沒有遲疑的，中原中也仔細琢磨了下，甚至不認為自己現在是後悔的。
“只是，有點無聊。”他喃喃自語。
身子像被壓了千金重擔，只能有些疲弱的聳拉著腦袋，很是萎靡。
中原中也一步步走出門，他聽見外面帶著慌亂的尖叫，清楚這是因為催眠被解除且電子警察失控的原因，甚至能夠聽見拿著大喇叭的偵探社成員，在用異能力緊急疏散，避免大家受傷，這樣的情況，他們沒有理由無法處理。
所以中原中也只是沖著所見的熟人笑了笑，禮貌待人，親善又溫和。
電話聲響起，他立即接通，森鷗外的聲音傳來，帶著理所當然的歡愉，表揚著中原中也。
“精神病院那裏，我已經讓芥川帶著黑蜥蜴去處理了，沒想到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人體賣場居然再度覆蘇，因為暗示，無論是失蹤還是死亡，甚至無人上報，近在咫尺卻一無所知，這可真是可怕的災難啊，中也君果然是十分優秀的下屬啊……”
“首領。”中原中也打斷了森鷗外的話，他張張嘴，在電話那頭的平靜中，試圖說些什麽，像是一個街頭，受到挫折，充滿訴說欲尋求答案的孩子。
但他終究一言不發，只是更累，走進安靜的巷子，坐在地上，垂著眼簾，聲音漠然的道：“即便是異能解除，但是因為這個異能本有著不屬於異能的部分‘技術’所以我建議，還是請個靠譜的心理醫生，在之後的時間為組織的成員做一次問診吧。”
“嗯，你說的有理，長期以來，因為橫濱是個異能者眾多的地方，我們的確或多或少的忽略了非異能的危害，這種普通人也能達成的某些事的確是個隱患，需要多加註意，那麽這之後中也君還要多辛苦下了。”
“是，首領的命令就是我的工作。”
中原中也以為自己會失控，無法正常作出回應，但連自己也驚訝的，他聲線穩定極了，每一個字都十分的貼合一個正常完成任務後的黑手黨幹部，懷有侍奉之心，也更禮貌，直到電話掛斷，森鷗外也不曾覺得他的下屬有什麽異常。
或許我是個缺乏愛人能力的人。
中原中也看著街頭，展櫃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某種令他驚駭的情緒襲來。
他首次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個無情的人。
毫不猶豫，毫不後悔的放任太宰治死去。
這樣的情感，無論如何，都不值一提，實實在在，令人鄙夷。
分明沒有用異能，卻感覺到失重，被它困擾，什麽都聽不見，看不見，像是在真空中，懸浮在沒有地面和天空，沒有光和風的宇宙。
“啊，原來，我這麽糟糕啊。”中原中也恍然大悟，他確實意識到自己是屬於黑暗的，除卻黑暗，哪裏都不配。
“確實，確實！中也是個無賴，真討厭，真討厭，如果可以的話，離我遠一點，我可最討厭像條喪家犬的中也了~”太宰治的聲音響起，得意的，輕浮的，傲慢卻又誇張的。
太宰治總是能讓人振奮起來，他著實精通人心，所以無論是討好還是鄙夷總也能得到回應。
但這一次不一樣，即便是他出現在中原中也面前，甚至在他周圍晃悠了好久，中原中也都沒有看見他，只一心跟打著電話。
這種時候，只能是森鷗外了。
太宰治在心裏默念著森鷗外的名字，他看著中原中也，就好像在瞧著狗，一個認不出主人，一心一意討好著敵人的可惡的小狗！
真過分！
我應該冷酷點！
他故意在嘴角揚起嘲諷的笑，可是一個不註意，笑就變大了，變得燦爛起來，就像個傻子。
太宰治抓著手裏嶄新的手機，在心裏下定決心，可是瞧見前面，中原中也拐進巷子，卻又立刻跟上，他心裏既雀躍又無奈，像是被一萬只狗盯上，那些狗都是藍色眼睛的，都是橘色毛發的都是小小的吼聲大大的，稍有不註意就要把人咬死，身體裏還帶著病毒，如果被咬了就要一起死掉！
太宰治以為，中原中也會看見自己，可是直到他顯得很累的垂下腦袋，也沒有註意到一直在身後跟著的他。
“中也，眼睛是被火撩瞎了嗎？我可不是小小的中也，高大的我永遠是人群中最閃亮的那顆星。”
太宰治嘲諷，但令人愕然的是，中原中也只無精打采的投過來一個眼神。
“啊，是太宰啊。”中原中也懶洋洋的說：“沒死就好，正巧我要跟你說件事情的。”
“嗯？是什麽？”太宰治楞了下，但他全部的註意力都在中原中也後半句話上，他忍不住興奮的在原地打著轉：“是什麽呢？恰好，我也是有大段大段的話要說的。”
“喜歡你這件事，大約只是我一意孤行的錯覺，因此給你帶來了不少麻煩，關於異能的話，我以後不會再用汙濁，也就不需要人間失格，你自後大可隨意，我會向首領說明，今後徹底不再合作，由此產生的任何問題我都會承擔，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以後，以前，以前種種，真的，非常抱歉。”
太宰治楞在原地，對中原中也態度平靜的話語，不知要怎麽回答。
中也總是比任何人都要更冷酷，更有膽量。
太宰治有些委屈，他盯著中原中也的帽子，只能看見帽子，只能看見大衣，就好像眼前的人只是個帽子架子！
“中也……”太宰治聲音發抖，他說不出自己是什麽心情，只覺得恐懼，陌生的中原中也和疏離的中原中也說不喜歡他，是因為什麽？
因為把手機給了敦君？
是因為沒有讓他再見花禦願？
是因為他離開了黑手黨？
還是因為他總是嘲諷他的身高？
更甚，是因為他害死了旗會是因為他離間了羊？
可我本來就是這樣的啊……
太宰治覺得好癢，被繃帶纏繞的地方又在訴說寂寞，他像是回到了往昔，還是那個大宅子裏不明白為何要笑為何要吃飯為何要穿衣行禮的不被人喜歡的男孩。
沒有人喜歡真正的太宰治。
可是你一直都看見的是太宰治啊。
為什麽，就總是先給我喜歡，又再度收回去？
“中也拿走的越來越多……”太宰治顫抖著，像是個被霸淩的孩子，滿是恐懼的與施暴者討價還價：“能不能不要拿走太多，為什麽不需要……”
“太宰討厭我，是因為我是個暴力的累贅吧。”中原中也低頭，他因怯懦不曾擡頭，便也不知道此刻太宰治有多麽的恐懼又是多罕見的勇敢，只將自己關在被黑衣籠罩的世界，安安靜靜的說：“愚蠢天真、固執難纏、莽撞任性、粗魯無禮還因為異能總要拉著你，以前還是現在，都在給你添麻煩，如果，你不是討厭疼，不想被我打，不是首領的一意孤行，才不會有什麽‘雙黑’這種東西，是束縛你的枷鎖，一場災難。”
中原中也真殘忍啊。
太宰治將他的話聽進耳朵，怒火沿著天靈蓋向上，頭蓋骨都要碎掉了。
中也的態度怎麽能這麽善變，簡單的，輕而易舉的，連反應的時間都不容，就立刻變了樣子，這是可恥的，甚至讓一切本應莊重的，都變得滑稽了！
“枷鎖？災難？你就是這麽看雙黑？暴力？累贅？你就是這麽看我的中也？”
但中原中也只是垂著頭，像是完全沒了往日的默契，那分明是在初見時就點滿的，但是在長久的纏繞中卻一點點被磨滅。
太宰治本是膽怯的，他恥於訴說自己的內心，本應如往常般，受制中原中也的暗示，而將一切都收斂盡了，任憑之後怎麽痛苦發瘋，都不能再表露分毫。
可在看著弱小的，弱小的，卻讓他異常煎熬的中也時，膽量便突然變大了，好像它是什麽此消彼長的玩意，往日強悍勇敢的中原中也在越怯懦，往日膽小可憐的太宰治便越大膽，青色的憤怒火焰熊熊燃燒，要把眼前這個再一次欺騙自己、玩弄自己的可憎家夥給燒死：“中也的確對我很粗魯，但那是因為你很擔心我卻又不願意戳破我，才因為無處宣洩的郁悶而憤怒的不是嗎？你是對我有關懷之心，所以你才有無意識的關愛舉動！”太宰治非常篤定的道。
一直被藏在內心的陰暗又卑劣的小鬼喊叫：“森鷗外的一意孤行？他的想法和意志才不會左右我，我又不是中也這樣的笨蛋，我才不會因為森鷗外的幾句話就乖乖的和誰去做什麽搭檔！我是因為中也是中也所以才想要和中也在一起，是因為中也讓我看見了什麽是生命是人類我才想要和中也一起，因為和中也一起，即使是我，也能夠成為更好的人的，我一直都是這麽想的，我可以更大膽些，去認識誰、去惹麻煩、去跟誰抱怨、去發脾氣，因為中也是我的安全裝置，我是中也的安全裝置，所以就算是糟糕的，不喜歡笑、不擅體術、不會甜言蜜語、不夠勇敢，是個陰暗的枯木小鬼，還總是作弄中也，但中也是需要我的！中也誰都可以沒有，但必須只有我，誰都知道的，無論是死的活的是關在地下室的還是走在太陽底下的，大家都知道，中也必然需要我，我的名字對中也是有意義的！”
“但，太宰很辛苦啊。”中原中也擡起頭，他看著太宰治，目光灼灼卻又很是茫然，這個有著太陽和海洋顏色的人此刻像是一株蒲公英，隨便什麽風就能把他吹散。
所以太宰治不敢再大聲說話，連呼吸都放緩了，生怕他消失。
如果散了，我就立刻去死。
太宰治用死亡警告自己。
畢竟按照活人的規則，屍體必須得是死的。
“太宰很辛苦吧，竭盡全力的活著，聲嘶力竭的哭喊，因為聽見就沒辦法放任不管。但是我是沒辦法抱你的……我做不到，我不會擁抱。”中原中也說著，藍色的眼睛像是兩顆玻璃珠，沒有一點光亮：“我不會愛人，我沒有想過要怎麽做，我總是這樣，羊、白瀨、旗會……一直如此，我沒有去關心，我一直都沒有，我，包括之前，包括今天，我從沒想過去問太宰為什麽離開□□也沒有在花禦願威脅太宰會死的時候猶豫，我，我早做好了太宰死掉的準備，我根本沒想過，我，愛人就是想一起活著吧，我沒想過，從沒想過。”
太宰治怔楞著。
他不知道還要說什麽了，他什麽都不想說了。他們之間默契一直是滿點，這是毋庸置疑的。
太宰治像是被火光吸引的飛蛾，很慢很謹慎的靠近中原中也，很慢很用力的將他抱住。
“我可以教你啊，我最喜歡抱中也了。”他說著，聲音小小的，好像大一點就會哭出來似的，一般是聽不見的，但他抱著中原中也，嘴巴就在耳邊，所以什麽聲音都清晰的被灌了進去。
繃帶和大衣是粗糙的，細軟的頭發癢癢的，太宰治貼的很緊，中原中也甚至能感受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和過分灼熱的體溫。
“你不討厭我嗎？”中原中也眨了眨眼，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受到這樣的容忍和寵愛。
“討厭也可以喜歡。”太宰治說著，用最溫柔的眼神望著自己懷裏這個糟糕的讓人發神經的總是很兇的搭檔：“中也愛我，中也也可以選我去死，我死了，中也還是愛我，因為中也願意陪我去死。”
“我，我沒有，我之後離開了。”中原中也說，他不用思考，本能的就知道太宰治的話是什麽意思。
“我聽見了，中也說要一起殉情，我聽見了，中也愛我，中也要再說一遍的，沒有那個機器人，再說一遍吧！”
“當，當你。”中原中也心神恍惚，不敢再一次訴說愛意，可是卻又被太宰治的態度鼓勵了，他沒法不開口：“所愛者死去之時，我必須得自殺。所愛者死去之時，除此以外，別無他法。”
太宰治哭了。
他狼狽的擠出眼淚，委屈又慶幸的意識到自己險些失去什麽，都做了什麽。
他都做了些什麽啊！
這年頭連小學生都知道喜歡就要告白了。
他居然還拒絕！
他的中也分明那麽好，正直又勇敢，但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傷害他，不識好歹透了。
太宰治難堪的抱緊中原中也以安撫自己驚懼的靈魂。
中也的愛藏在接受裏，他幾乎無所畏懼的接受著太宰治，即便是太宰治本人所厭惡的那些也都一一接納。
“我應該大膽些的。”太宰治羞惱的抱怨著自己：“我把你變得患得患失，總是惹你生氣，我很糟糕，我不該總是譏笑你，我應該坦誠些，我可以做到的。”
“那說愛我。”中原中也此刻才笑，真情實意的笑，他回到了人間，感受著太宰治少有的孩子氣，忍不住笑出聲：“那說愛我，多說幾次，以前的都還回來，加倍加倍的。”
“我愛你！”太宰治開口，連他自己都詫異說的如此順暢，好像這句話已在舌頭後等了許久，所以便迫不及待地蹦了出來。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像是個找到新玩具的孩子，太宰治幼稚的重覆的說著，甚至變換著聲調、語氣、表情，只為了看中原中也害羞的模樣。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愛你愛你，我也愛你，我的愛人。”中原中也抽出自己的手臂，半捂著臉，羞恥又甜蜜的無奈回應。
兩個人不知疲倦的互道愛意，好像要將從前的那些錯失，加倍補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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