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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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蘇懷月吃了一驚, 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只彎下腰去扶阿荇：“你先起來再說！”
阿荇卻不肯，緊緊抓住了蘇懷月來扶她的手。
擡起頭的一剎那, 蘇懷月只覺得眼前的女孩同之前在山谷中見到的樣子截然不同了。
她的眼神在那一瞬間充滿了激烈的情緒。
蘇懷月說不好那是什麽，憤怒？怨懟？抑或是濃烈的恨意？
蘇懷月有一瞬間的茫然，這樣的情緒是阿荇沖著自己而來的麽？
但這樣的神情並沒有在阿荇臉上持續很長時間, 她像是自己也覺察到自己的失態似的, 連忙又低下了頭, 恢覆了蘇懷月此前認識的那般躲閃與畏縮。
“阿姐，求求你, 救救殿下罷！”
聽見與元佑安有關系，蘇懷月更加緊張了起來：“怎麽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阿荇的淚水瞬間便沖洩而出，正要開口說話, 卻忽然註意到不遠處的幾個宮女太監。
他們看似只是路過，若無其事地在交談著什麽，可果然不過一會兒, 眼神便頻頻往此處瞟來。
其中兩個宮女見阿荇已經註意到她們，立即便往此地走來，過程中死死盯住了阿荇, 眼神中的警告與威脅意味不言自明。
阿荇立即閉嘴不敢言說了。
那幾個宮女行到近側, 朝蘇懷月行了一禮, 隨即便不容拒絕地示意阿荇隨她們一同離開。
宮中的人員調度, 蘇懷月不好置喙, 更何況阿荇想要說的話當著這幾個宮女的面想來也是不好說出口的, 故而蘇懷月並未強留。
阿荇快速抹了一把淚, 垂著頭默然無聲地跟在了後面。
臨去時她忽回頭哀哀地看了一眼蘇懷月，碎發被晚風吹起來, 貼在被眼淚浸潤的臉頰之上，看起來可憐極了。
這樣的眼神像一根刺，深深紮在了蘇懷月的腦海之中，伴隨著那句“救救殿下”，令蘇懷月輾轉反側，難以安眠。
只可惜因她受了傷，身邊常有人服侍，太後等人又總來看她，一時半會倒尋不到獨自一人去找阿荇的機會。
就這樣又過了三日，距蕭聽瀾出發去巡閱北大營已過了六七日，蘇懷月的身體終於恢覆得差不多。便趁著一個午後，眾人都在午睡的間隙，偷偷溜去了掖庭。
蘇懷月從前從沒有來過這個地方，只知道這兒的宮人是整個皇宮中地位最低的，做的也都是旁人都不願做的最臟最累的活。
但盡管有這樣的心理預期，蘇懷月還是驚訝於此地的陰暗逼仄。
高聳的紅磚色宮墻切割出狹長一條藍色天空，像是牢籠裏唯一的亮色。其餘目光所及之處，俱是灰敗的一片。
而灰敗的還不僅僅只是這裏的磚瓦城墻，更是身處在磚瓦城墻之下的人。
其中有些是入宮十來年的老奴才，有些是罪臣的家眷，有些是犯了錯被貶到此地來的宮人……日子一眼望得到頭，已無翻身的機會，只能在這樣的環境中苦苦磋磨。
這些人見了生面孔，既畏縮又警惕地看過來，宛如蟄伏在陰溝裏的老鼠，好像尋到機會就會沖上來咬人一口一般。
蘇懷月壓下心中的不適，跟著掖庭令繼續往前走。
路過一處巷子的時候，但聽得巷子深處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音。
“抓住他！快抓住他！”
“跑？你能跑哪兒去啊？”
“快快！攔住他！別給跑外頭去了！”
掖庭令聽得這個聲音，便知道這些人又在做什麽了。
他皺著眉，只礙於蘇懷月在此，不好現在去管教這些無法無天的太監，只能賠笑道：“都是些胡鬧慣了的畜生，蘇娘子不必在意，請隨奴婢到這邊來。”
他身為掖庭令，也算有點身份，從高福那兒聽說過這位蘇娘子身份特殊，故而對蘇懷月態度相當和善。
蘇懷月點點頭，正要加快腳步，忽從巷子深處飛出來一個物事，直往頭上砸過來。
好險是掖庭令眼疾手快給接住了，低下頭一看，是個木頭玩意，頂端還很尖銳。這要是真砸上了，非得見血不可。
這下掖庭令不得不管了，臉色一下就沈了下去，沖蘇懷月致歉一點頭，便氣勢洶洶地走了進去。
蘇懷月在巷子口候著，便聽得裏頭傳出來幾聲怒吼，當是掖庭令訓人的聲音。
隨即什麽東西砸在地上，“咕嚕嚕”滾了出來，直滾到腳下。
蘇懷月低頭一看，整個人忽地便僵住了。
那是個木頭刻的小玩意，還沒刻出形狀來，只削出了底部一個尖。
縱使如此，她也一眼便認出來那正是元佑安的手筆！
這麽說，裏頭的……難道是元佑安麽？蘇懷月心下一沈，立即動身往巷子裏走去。
還未走幾步，迎面掖庭令已經帶著人出來了。蘇懷月一眼掃過跟在其身後的幾個太監，沒有看見熟悉的面孔，不由問道：“裏面還有人麽？”
掖庭令的表情有些尷尬：“是還有一個……”
他話還未說完，便見蘇懷月直接往巷子深處行去，便匆匆訓斥了身後幾人數句，隨即立刻跟上了蘇懷月的步伐。
巷子的盡頭的確還蜷縮著一個人。
衣衫破爛，頭發淩亂，死氣沈沈地靠在最盡頭的墻壁上。
蘇懷月心中一跳，喊了一聲：“佑安！”
靠在墻上的人動了動，泛出來一點活氣，可很快又熄滅了。
蘇懷月連忙蹲下來拂開那臟兮兮的淩亂的頭發，確實是元佑安不錯。
只是頭發下元佑安的臉一塊青一塊腫，嘴角嵌著血色，慘不忍睹。眼眸是緊閉的，仿佛再沒有力氣再睜開。
蘇懷月顫著聲音又喊了一聲：“佑安？”
元佑安到底是睜開了眼。
只是他實在是覺得疲憊極了，想喊一聲“阿姐”也覺得張不了口，最終只是半耷著眼皮靜靜地看著蘇懷月。
對上元佑安的眼神，蘇懷月但覺從心底泛出一種涼氣。
她現在所凝視著的好像不是一個人的眼睛，而是一池泛出腥臭的死水。
“佑安……”
蘇懷月眼眸一濕，緊緊將青年抱在了懷中。
等掖庭令終於帶著她找到阿荇的時候，元佑安表面上看來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
只是過於安靜，讓蘇懷月這一路行來不由都緊緊盯住了他，生怕下一個眨眼他就會消失不見。
彼時阿荇正在涮恭桶，見了人來十分畏縮而又局促地站起來。
在掖庭令的目光之下，她只是幾不可聞地喊了一聲：“阿姐。”
蘇懷月從袖中拿出錠銀子塞在掖庭令手中：“請大人行個方便，容我們單獨說上幾句話。”
掖庭令很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元佑安，照上面的吩咐，他要時刻盯住了這青年。
不過這段時間以來，這前朝太子同他防備的不太一樣，從未掀出過什麽風浪；相反，他懦弱地幾乎都快讓他也覺得可憐了……
再者說，不過是兩個女人說些閑話，能有什麽大礙？
這麽想著，掖庭令美滋滋接過了那銀子，往外走出了幾步。
這個距離他不會聽見她們細碎的聲音，也不至於失去了元佑安的蹤跡，可謂是皆大歡喜。
待掖庭令走遠，蘇懷月立即低聲問道：“你先前所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接著便將方才看見之事簡單同阿荇說了，問道：“他們是不是一直在欺負你們？”
方才她也問過掖庭令，可此人顯然不會給她想要的答案，只是敷衍道：“不過是鬧著玩罷了。”
聽見這樣的答案，蘇懷月知道無需再繼續追問，這會兒便緊張地看著阿荇。
阿荇的眼中又迸射出幾日前蘇懷月見過的那種仇恨，她咬牙道：“阿姐，你、你能不能殺了他！”
蘇懷月悚然一驚：“殺誰？”
阿荇沒有再說話了，眼中的恨意像是在一剎那生出了實質，朝蘇懷月纏絞過來。
在這樣的目光下，蘇懷月無需聽到答案也知道阿荇說的是誰。
這樣的問題她無法回答，又問阿荇：“你們在這裏過得是不是不好？那些人是不是總在欺負你們？等過些時日，我尋個機會將你們……”
“阿姐！”阿荇低低喊了一聲，打斷了她的聲音，眼淚瞬間湧了出來，“阿姐，你知不知道他們究竟對殿下做了什麽！”
蘇懷月道：“我來的時候看見了，他們合起夥來打元佑安是不是？我會尋個機會向陛下……”
“不只是毆打！”阿荇的情緒顯然越來越激動，“他們……他們還想對殿下……”
後面的話她說不出口，只是那樣悲憤地看著蘇懷月。
蘇懷月先是茫然，而後對阿荇的話一驚，連忙轉回頭去看元佑安。
後者只是那樣眼神空洞地站在一旁，仿佛魂靈已經消散，徒留下一具再無神識的□□。
她的目光落在元佑安破爛的衣服上。
她原以為這是在毆打中被那些太監扯爛的，如今看來，竟然遠遠不只如此。
她想起那時在皇後宮中小住的那一年，聽下頭人稟告過不少宮中的腌臜事，太監與宮女、太監與太監……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中，什麽都有可能發生！
而況且元佑安原來的身份、又是那樣的性格，想來都會讓他成為眾矢之的……
蘇懷月渾身都是一震，舉步便要去查看元佑安的傷勢，卻被阿荇死死拉住了。
“阿姐，你還要去逼他不成！你會逼死他的！”
蘇懷月回身緊緊抓住了阿荇：“是哪些人做的？告訴我，我去稟告陛下……”
阿荇流著淚，可眼神中的仇恨沒有減淡分毫：“沒用的！阿姐，你難道一點也不明白麽？！”
蘇懷月一楞：“明白什麽？”
“我們在這掖庭，一舉一動都受了人的監視。今兒阿姐你來找我，明日他便能知曉此事，那他又怎麽不會知道殿下受的那些侮辱！還需要阿姐你去稟告他麽！”
“這些事本來就都是他授意的！他殺了殿下的父母，殺了殿下的兄弟姐妹！他殺了尉遲將軍，殺了婆婆！奪了本該屬於殿下的一切！現在……現在還要用這樣的方式來折辱殿下！他簡直該死！該死！”
阿荇一面說著，一面又抹了一把淚，只定定地看著蘇懷月。
那眼中的仇恨不僅是沖著皇帝去的，也緊緊纏繞在了蘇懷月的脖頸上。
“阿姐，我都聽說了……他們說、說你與他如今的關系很是特殊。”阿荇的神情透出一種偏執與瘋狂，“阿姐，你是綠石先生的女兒……我聽殿下說過，綠石先生最是疼愛他，阿姐你也最是疼愛殿下了是不是？阿姐，我求求你，救救殿下罷。殺了他！殺了他，殿下就能大仇得報了，殿下就能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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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懷月吃了一驚, 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只彎下腰去扶阿荇：“你先起來再說！”
阿荇卻不肯，緊緊抓住了蘇懷月來扶她的手。
擡起頭的一剎那, 蘇懷月只覺得眼前的女孩同之前在山谷中見到的樣子截然不同了。
她的眼神在那一瞬間充滿了激烈的情緒。
蘇懷月說不好那是什麽，憤怒？怨懟？抑或是濃烈的恨意？
蘇懷月有一瞬間的茫然，這樣的情緒是阿荇沖著自己而來的麽？
但這樣的神情並沒有在阿荇臉上持續很長時間, 她像是自己也覺察到自己的失態似的, 連忙又低下了頭, 恢覆了蘇懷月此前認識的那般躲閃與畏縮。
“阿姐，求求你, 救救殿下罷！”
聽見與元佑安有關系，蘇懷月更加緊張了起來：“怎麽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阿荇的淚水瞬間便沖洩而出，正要開口說話, 卻忽然註意到不遠處的幾個宮女太監。
他們看似只是路過，若無其事地在交談著什麽，可果然不過一會兒, 眼神便頻頻往此處瞟來。
其中兩個宮女見阿荇已經註意到她們，立即便往此地走來，過程中死死盯住了阿荇, 眼神中的警告與威脅意味不言自明。
阿荇立即閉嘴不敢言說了。
那幾個宮女行到近側, 朝蘇懷月行了一禮, 隨即便不容拒絕地示意阿荇隨她們一同離開。
宮中的人員調度, 蘇懷月不好置喙, 更何況阿荇想要說的話當著這幾個宮女的面想來也是不好說出口的, 故而蘇懷月並未強留。
阿荇快速抹了一把淚, 垂著頭默然無聲地跟在了後面。
臨去時她忽回頭哀哀地看了一眼蘇懷月，碎發被晚風吹起來, 貼在被眼淚浸潤的臉頰之上，看起來可憐極了。
這樣的眼神像一根刺，深深紮在了蘇懷月的腦海之中，伴隨著那句“救救殿下”，令蘇懷月輾轉反側，難以安眠。
只可惜因她受了傷，身邊常有人服侍，太後等人又總來看她，一時半會倒尋不到獨自一人去找阿荇的機會。
就這樣又過了三日，距蕭聽瀾出發去巡閱北大營已過了六七日，蘇懷月的身體終於恢覆得差不多。便趁著一個午後，眾人都在午睡的間隙，偷偷溜去了掖庭。
蘇懷月從前從沒有來過這個地方，只知道這兒的宮人是整個皇宮中地位最低的，做的也都是旁人都不願做的最臟最累的活。
但盡管有這樣的心理預期，蘇懷月還是驚訝於此地的陰暗逼仄。
高聳的紅磚色宮墻切割出狹長一條藍色天空，像是牢籠裏唯一的亮色。其餘目光所及之處，俱是灰敗的一片。
而灰敗的還不僅僅只是這裏的磚瓦城墻，更是身處在磚瓦城墻之下的人。
其中有些是入宮十來年的老奴才，有些是罪臣的家眷，有些是犯了錯被貶到此地來的宮人……日子一眼望得到頭，已無翻身的機會，只能在這樣的環境中苦苦磋磨。
這些人見了生面孔，既畏縮又警惕地看過來，宛如蟄伏在陰溝裏的老鼠，好像尋到機會就會沖上來咬人一口一般。
蘇懷月壓下心中的不適，跟著掖庭令繼續往前走。
路過一處巷子的時候，但聽得巷子深處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音。
“抓住他！快抓住他！”
“跑？你能跑哪兒去啊？”
“快快！攔住他！別給跑外頭去了！”
掖庭令聽得這個聲音，便知道這些人又在做什麽了。
他皺著眉，只礙於蘇懷月在此，不好現在去管教這些無法無天的太監，只能賠笑道：“都是些胡鬧慣了的畜生，蘇娘子不必在意，請隨奴婢到這邊來。”
他身為掖庭令，也算有點身份，從高福那兒聽說過這位蘇娘子身份特殊，故而對蘇懷月態度相當和善。
蘇懷月點點頭，正要加快腳步，忽從巷子深處飛出來一個物事，直往頭上砸過來。
好險是掖庭令眼疾手快給接住了，低下頭一看，是個木頭玩意，頂端還很尖銳。這要是真砸上了，非得見血不可。
這下掖庭令不得不管了，臉色一下就沈了下去，沖蘇懷月致歉一點頭，便氣勢洶洶地走了進去。
蘇懷月在巷子口候著，便聽得裏頭傳出來幾聲怒吼，當是掖庭令訓人的聲音。
隨即什麽東西砸在地上，“咕嚕嚕”滾了出來，直滾到腳下。
蘇懷月低頭一看，整個人忽地便僵住了。
那是個木頭刻的小玩意，還沒刻出形狀來，只削出了底部一個尖。
縱使如此，她也一眼便認出來那正是元佑安的手筆！
這麽說，裏頭的……難道是元佑安麽？蘇懷月心下一沈，立即動身往巷子裏走去。
還未走幾步，迎面掖庭令已經帶著人出來了。蘇懷月一眼掃過跟在其身後的幾個太監，沒有看見熟悉的面孔，不由問道：“裏面還有人麽？”
掖庭令的表情有些尷尬：“是還有一個……”
他話還未說完，便見蘇懷月直接往巷子深處行去，便匆匆訓斥了身後幾人數句，隨即立刻跟上了蘇懷月的步伐。
巷子的盡頭的確還蜷縮著一個人。
衣衫破爛，頭發淩亂，死氣沈沈地靠在最盡頭的墻壁上。
蘇懷月心中一跳，喊了一聲：“佑安！”
靠在墻上的人動了動，泛出來一點活氣，可很快又熄滅了。
蘇懷月連忙蹲下來拂開那臟兮兮的淩亂的頭發，確實是元佑安不錯。
只是頭發下元佑安的臉一塊青一塊腫，嘴角嵌著血色，慘不忍睹。眼眸是緊閉的，仿佛再沒有力氣再睜開。
蘇懷月顫著聲音又喊了一聲：“佑安？”
元佑安到底是睜開了眼。
只是他實在是覺得疲憊極了，想喊一聲“阿姐”也覺得張不了口，最終只是半耷著眼皮靜靜地看著蘇懷月。
對上元佑安的眼神，蘇懷月但覺從心底泛出一種涼氣。
她現在所凝視著的好像不是一個人的眼睛，而是一池泛出腥臭的死水。
“佑安……”
蘇懷月眼眸一濕，緊緊將青年抱在了懷中。
等掖庭令終於帶著她找到阿荇的時候，元佑安表面上看來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
只是過於安靜，讓蘇懷月這一路行來不由都緊緊盯住了他，生怕下一個眨眼他就會消失不見。
彼時阿荇正在涮恭桶，見了人來十分畏縮而又局促地站起來。
在掖庭令的目光之下，她只是幾不可聞地喊了一聲：“阿姐。”
蘇懷月從袖中拿出錠銀子塞在掖庭令手中：“請大人行個方便，容我們單獨說上幾句話。”
掖庭令很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元佑安，照上面的吩咐，他要時刻盯住了這青年。
不過這段時間以來，這前朝太子同他防備的不太一樣，從未掀出過什麽風浪；相反，他懦弱地幾乎都快讓他也覺得可憐了……
再者說，不過是兩個女人說些閑話，能有什麽大礙？
這麽想著，掖庭令美滋滋接過了那銀子，往外走出了幾步。
這個距離他不會聽見她們細碎的聲音，也不至於失去了元佑安的蹤跡，可謂是皆大歡喜。
待掖庭令走遠，蘇懷月立即低聲問道：“你先前所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接著便將方才看見之事簡單同阿荇說了，問道：“他們是不是一直在欺負你們？”
方才她也問過掖庭令，可此人顯然不會給她想要的答案，只是敷衍道：“不過是鬧著玩罷了。”
聽見這樣的答案，蘇懷月知道無需再繼續追問，這會兒便緊張地看著阿荇。
阿荇的眼中又迸射出幾日前蘇懷月見過的那種仇恨，她咬牙道：“阿姐，你、你能不能殺了他！”
蘇懷月悚然一驚：“殺誰？”
阿荇沒有再說話了，眼中的恨意像是在一剎那生出了實質，朝蘇懷月纏絞過來。
在這樣的目光下，蘇懷月無需聽到答案也知道阿荇說的是誰。
這樣的問題她無法回答，又問阿荇：“你們在這裏過得是不是不好？那些人是不是總在欺負你們？等過些時日，我尋個機會將你們……”
“阿姐！”阿荇低低喊了一聲，打斷了她的聲音，眼淚瞬間湧了出來，“阿姐，你知不知道他們究竟對殿下做了什麽！”
蘇懷月道：“我來的時候看見了，他們合起夥來打元佑安是不是？我會尋個機會向陛下……”
“不只是毆打！”阿荇的情緒顯然越來越激動，“他們……他們還想對殿下……”
後面的話她說不出口，只是那樣悲憤地看著蘇懷月。
蘇懷月先是茫然，而後對阿荇的話一驚，連忙轉回頭去看元佑安。
後者只是那樣眼神空洞地站在一旁，仿佛魂靈已經消散，徒留下一具再無神識的□□。
她的目光落在元佑安破爛的衣服上。
她原以為這是在毆打中被那些太監扯爛的，如今看來，竟然遠遠不只如此。
她想起那時在皇後宮中小住的那一年，聽下頭人稟告過不少宮中的腌臜事，太監與宮女、太監與太監……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中，什麽都有可能發生！
而況且元佑安原來的身份、又是那樣的性格，想來都會讓他成為眾矢之的……
蘇懷月渾身都是一震，舉步便要去查看元佑安的傷勢，卻被阿荇死死拉住了。
“阿姐，你還要去逼他不成！你會逼死他的！”
蘇懷月回身緊緊抓住了阿荇：“是哪些人做的？告訴我，我去稟告陛下……”
阿荇流著淚，可眼神中的仇恨沒有減淡分毫：“沒用的！阿姐，你難道一點也不明白麽？！”
蘇懷月一楞：“明白什麽？”
“我們在這掖庭，一舉一動都受了人的監視。今兒阿姐你來找我，明日他便能知曉此事，那他又怎麽不會知道殿下受的那些侮辱！還需要阿姐你去稟告他麽！”
“這些事本來就都是他授意的！他殺了殿下的父母，殺了殿下的兄弟姐妹！他殺了尉遲將軍，殺了婆婆！奪了本該屬於殿下的一切！現在……現在還要用這樣的方式來折辱殿下！他簡直該死！該死！”
阿荇一面說著，一面又抹了一把淚，只定定地看著蘇懷月。
那眼中的仇恨不僅是沖著皇帝去的，也緊緊纏繞在了蘇懷月的脖頸上。
“阿姐，我都聽說了……他們說、說你與他如今的關系很是特殊。”阿荇的神情透出一種偏執與瘋狂，“阿姐，你是綠石先生的女兒……我聽殿下說過，綠石先生最是疼愛他，阿姐你也最是疼愛殿下了是不是？阿姐，我求求你，救救殿下罷。殺了他！殺了他，殿下就能大仇得報了，殿下就能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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