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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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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這次同學聚會不知道是誰組的局,安排在周五,直接跳過晚飯,先KTV集合嗨一波,深夜再直奔宵夜檔。

袁青梨碰上個難纏的客戶,被迫加了會兒班,從公司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高溫烘烤的六月天,昏黑的天空還透出幾縷紫紅的霞光。袁青梨用手機打了一輛車,站在路邊等的同時掏出粉餅盒補妝。

在新公司上班不到一個月,她還堅持著帶妝,否則她不會特意為今天這樣的同學聚會精心打扮。

別人畢業後同學聚會都是千載難逢,他們是家常便飯。袁青梨高中在的班級氛圍過分融洽,關系好到大學四年都維持著寒暑假聚會的傳統,除了這樣大團圓的聚會,平時她和高中時期的好友也偶爾碰面,這群人實在不怎麽值得她花費四百的粉底液和三百的眼影盤。

到KTV的時候場子已經熱了起來,這家KTV他們以往聚會常來,班裏同學的叔叔開的,有會員卡有折扣,因此周五晚上也能訂到包間。大包間裏烏泱泱擠了快三十號人,果汁啤酒零食小吃都有,袁青梨挑了個方便吃東西的位置,顧不上跟眾人打招呼,首要任務是先填飽肚子。

剛喝上一口果汁,就聽旁邊有人調侃出聲,說袁青梨進了大公司工作後越發大牌了,遲到不說,還不主動罰酒,

是了,袁青梨一畢業就回了南臨,她的畢業院校算不得知名,但因為實習經驗和運氣的加成,誤打誤撞進了一家還不錯的公司,而周圍有些同學工作都還沒著落。

但——

本就是工作日,大部分人都是下班後直接過來的,袁青梨心想自己在群裏報備過會遲到,並且也就比原定時間遲了半個鐘,怎麽就大牌了?

擡眼一看說話的人,袁青梨又瞬間理解了。袁青梨忙活一天,只在加班時吃了兩片土司,此刻正捏著一片蘇打餅幹送進嘴裏,更懶得費勁接他的腔。

但這人不依不饒,湊到她身邊接著打探起她的工作來:“大公司很忙吧?你這個崗位實習工資高嗎?”

南臨頂多算個二線城市,工資再高也高不到哪裏去,何況她還在試用期,袁青梨當他在沒話找話,並不作聲。

她不回應,對方也能自顧自說下去:“我聽說大公司好像就是名氣好點,實際上工資還不如一些小企業。”

袁青梨這時才分給他一點眼神。劉見高中時期就出了名的話嘮子,同時也是班級裏長期活躍的人物,什麽活動都積極摻和一腳,在群體裏也算得上有存在感。但因為看不太順眼對方的行為舉止,袁青梨與他的交集甚少,他這會兒幾次三番打擾她進食,袁青梨也不想給他留面子:“你這麽關心的話,你給我把工資補上唄。”

劉見不再說話,只回以待業應屆生的尷尬一笑。

袁青梨片刻不停地收回目光,終於能專心致志吃東西了。她這人吃苦耐勞,晚睡早起也不會有起床氣,唯獨餓肚子的時候脾氣極大,因此最討厭別人影響她吃飯。

正巧蘇融融也不在,這群人不需要講什麽場面話,她也暫時沒心思跟人寒暄,嘴巴只用來搜刮桌上的零嘴。

有人比她來得晚,飯局過了一半才推門進來。袁青梨剛吃完一盤香瓜,打了個很輕的嗝,邊擦嘴邊懶洋洋擡頭看一眼來人,和那人四目相對,之後各自相安無事地轉移視線。

耳邊聽到周圍的小聲感嘆:“哇靠,這陳宿西怎麽還越來越帥了?”

袁青梨再擡眼,只能看見話中人的背影,銀發黑T和深色直筒褲,身形修長清瘦,可衣下從胸膛蜿蜒至腹下的線條蘊藏著不小的力量。感覺這幾年白活了,還像個未滿二十的大學生。

他和一群人打過招呼,坐到了另一邊沙發去。

稍微填了肚子,袁青梨在桌上拿了瓶酒,找不到開瓶器,她傾身彎腰,胸前一截皮膚在燈光下透著亮白。沙發另一邊有人影微動,接著一只幹凈修長的手伸到她面前。袁青梨擡眼,看他手上拿著自己正需要的開瓶器,也沒客氣,把酒瓶遞給他。

開瓶器的卡口扣在瓶蓋上,向上一啟,蓋子掉到桌上。一來一回的交錯也只用了幾秒的時間。

袁青梨懶得再彎腰找杯子,幹脆對準瓶口喝,她揉著太陽穴,感受酒精侵襲進身體,也放松緊繃了一天的大腦神經。適量的酒精是能讓人快樂並輕松的東西,袁青梨一直這麽覺得,但工作後她已經有一段時間不喝酒了,變成早出晚歸只會吃飯的社畜。

安靜了幾瞬的劉見眼睛轉了兩圈,嘴巴不知道停下有沒有五分鐘,又不甘寂寞似的,看看沙發那頭,又看看袁青梨,突然想起什麽,一拍大腿:“誒,你倆以前不是都在一起玩嗎?怎麽今天坐這麽遠?都認識多久啦還裝不熟啊?”

大學都畢業了,劉見同學還是沒點長進,不僅沒有眼力見,還愛顯擺低智商,

袁青梨看不上的男人類型有很多,長了張嘴放鞭炮的男人更甚。她皺著眉側過頭,發現陳宿西也正看這邊來。他的眼神輕飄飄,一點作為話題中心人的自覺都沒有,於是這群家夥都把目光聚焦在反應相對大一些的袁青梨身上。

高中時期的袁青梨和陳宿西關系好得人盡皆知,

緊急處理工作的通知是在這時候來的,手機震動,袁青梨看了眼,剛被酒精鎮壓下去的煩躁又湧了上來。她深呼吸一口氣,瞬間煩得不行,參加工作以來學習的社交禮儀統統忘到天邊,她的目光從看好戲的陳宿西臉上收回來,再睨一眼劉見,微微揚了揚唇,語氣平淡地說:“不熟,睡過幾次而已。”

KTV包廂內放的伴奏忽然像斷了弦,大概是因為除此之外的其他聲音都靜了下來。有人把果汁倒到滿溢出來,手忙腳亂地抽著紙巾擦桌面,一邊不忘裝作不刻意地擡頭觀望話題中心。

不知道誰點的歌卻沒有唱,KTV點歌榜上排前十的《倒帶》,爛熟於心的旋律緩緩流淌,似乎在提示在座的各位倒帶——大家都是成年人,倒帶回問題被問出之前,或是聽到回答之前都不難,只是他們還沒來得及調整面上的表情,袁青梨已經站起來。

“我還有事,今天先回去了。”無暇理會旁人震驚或呆滯的神情,她拿上手機和包,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沒想到陳宿西會跟出來。

袁青梨沒走,在包廂外找了塊安靜的地方接電話。她的公司在業內小有名氣,她的崗位也與大學所學專業對口,對她一個雙非院校的應屆畢業生來說無可挑剔,唯一的槽點是甲方爹乙方兒,她就是那個兒。

最近接觸的這位客戶其實很平易近人,就是太墨跡,一天能通十次電話跟她敲定細節。這次通話不足一分鐘,她已經能委婉又自然地結束談話。

掛斷電話後她靠在墻邊,思考一會兒直接回家還是在附近吃點,附近有一條很熱鬧的小吃街,以前聚會散場後,她和蘇融融會過去吃關東煮或者炒米粉。

還沒思考出結果,迎面走來一個男生,發色比包廂裏那位還浮誇,又紫又綠,手上戴了幾串很誇張的首飾。他停在她面前同她搭訕:“美女,一個人出來玩啊?”

沖天的自信快要掩過KTV走廊刺鼻的香薰味了。紫綠男個子不高,額前的頭發長得看不清眼,不知道成年沒有,裝大人裝得用力過猛,袁青梨提不起興趣,隨口道:“我等人。”

她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沒那麽好接近,任誰都看得出來滿身怨氣,男生終究是年紀不大,看她兩眼,悻悻然走開了。

“在等我啊?”紫綠男前腳剛走,銀發男後腳就跟了出來。兩人之間還隔著幾步距離,袁青梨已經聽到他的聲音。

二十二歲和十八歲也沒有差很遠,但袁青梨不知為何感覺他的聲音變得很陌生,空氣中有灰塵在光下浮動,袁青梨半倚著墻看他。“我等劉見都不等你。”劉見就是那位一直圍著她說話的男同學。

除了甲方,今晚她和誰說話都沒什麽耐心,此時面前這個說話的對象也不需要她耐心,她把對方一視同仁為劉見。

陳宿西一點都沒介意她的態度,反而兀自笑開了。他的發色很淺,頂光照下來如水般透徹。原來發型挑的是人,這樣的發色放別人身上是浮誇,放他身上卻能讓人衷心覺得“好看”和“合適”。

他向前兩步,兩人距離更近一些,袁青梨才發現他唇下兩公分的位置穿了一個孔,以及一枚細小的銀釘。

平心而論,陳宿西確實長得不錯,比起高中時期似乎又長高了些,幾年大學生活一點沒蹉跎他的好皮相,反倒是這身裝扮讓他更紮眼了些。

像個好看的混蛋。

他在她跟前停下,低頭看她,冷不丁追究起來:“我以為你不願意跟別人提這件事。”

剛才在包廂裏,與一眾驚訝或僵硬的人不同,他聽到她話裏的內容沒什麽反應,只是松了松肩膀,換個更舒服的坐姿窩在沙發裏。

袁青梨為人處世有自己的一套準則,心情好的時候和誰都能說上兩句,心情不好最直接的表現是瘋言瘋語。如今另一個當事人追出來跟她計較,她直起身不再靠墻,讓自己多些氣勢。

“沒有不願意。”袁青梨面對他的臉,沒有回避話題。回來兩個多月,袁青梨已許久沒見過這等檔次的年輕男人,她發覺自己還是不太能一視同仁。

兩人的距離已經近到袁青梨能在他眼裏看到自己的倒影,他明顯有話說,卻又什麽都沒說,眼神中似有若無的試探反而讓人想往上湊。

而她也真的這麽做了。

“別這麽看我啊。”

袁青梨感覺酒勁上來了,可也清楚知道那不是酒勁,她只是剛好想這麽做,所以仰著脖子散發香氣。生理期剛結束的女人是海邊清晨欲漲的潮水,她本來沒這心思,但他今天恰好比她晚到,並且染了一頭誇張又好看的發色,又剛好湊到她面前來。

出去外面長了幾年見識,袁青梨還是沒能逃過眼前這人的美色誘惑。

“會怎樣?”

袁青梨上了一天班,這會兒不想和他繞繞彎彎,剛要開口,他已經在兩人只剩咫尺的距離中又往前了一步,袁青梨沒設防,不由自主後退,被他逼至墻角。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袁青梨的臉看:“今天的妝很好看,去我家?”

至此,袁青梨淤積了一晚上的情緒瞬間散了大半。七拐八繞的客戶和情商不足的男同學讓她心情煩躁,陳宿西這樣的直截了當才是她最喜歡的交手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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