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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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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荊南事務安排的條理分明之後, 崔閭便要啟程回江州一趟了。

太上皇擰眉將人指使的團團轉,薅了許多荊南特產,像深山老林裏的菌子, 新鮮肯定是不可能的了,都是采摘之後曬成了幹貨的,給生生裝了三大筐子, 每筐足有半人高,水桶粗的那種特大號筐, 這東西本來就不占地方, 一筐大幾十斤,三筐有兩百多斤,一年估計都吃不完。

崔閭看的嘴角直抽, 這怕不是將蠱民手中的存貨都給收購盡了。

另有皮毛、腌制好的特色肉幹, 各種大包小包的珍稀藥材, 山貨種類數十種,最後是他親自套的那頭小白鹿, 全都打點了往船上搬,本來崔閭輕舟簡從,叫他這麽一翻收拾,直接弄了三條船,除了秋吉和鄂四回貼身保護,另派的跟船好手, 全都是他體己的人手。

這些日子因為人手調動, 與各地設立的印子分隊,來來回回收到的田地宅契, 都成箱的往這邊送,那來的人多了, 崔閭也就基本摸清了太上皇目前用的人手了。

他不避著他,往來的那些屬下們也個個都客氣的很,見了崔閭還能止步行個禮,問個好,一點也沒有當暗門子的自覺,後來崔閭才知道,蓋是因了從江州往外運的金子的原因,叫這些個清貧的太上皇黨,終於過上了不清貧的日子。

活動經費終於不用摳摳搜搜的擠了。

太上皇知道自己是必須留在荊南坐鎮的,雖不免有些郁悶,到底沒任性的將事情甩出去給旁人做,只叨叨叨的囑咐崔閭,叫他把江州積攢下來的公務,能處理的盡快處理,一時處理不成的,就往荊南帶,頂多容他駐留江州大半月,否則他這邊可是要追去江州的。

崔閭頭疼,但仍是掰著手指頭數了數,覺得大半月將積攢下來的公務處理完,不是件很難的事,因為他一直有每天帶著處理兩州公務的原因,那邊其實並沒多覆雜的事等著他,所有積存的事情,不過是盤賬對賬而已。

臨江別苑的生意非常好,每一旬都會集了賬冊交來崔閭手上,因總數巨大,合計出來的金銀數,光裝的賬本子都有十來箱,要仔細核對清楚,確實需要不少的時間,再有地下城挖掘上來的寶庫數,建房造屋花銷出去的,都需要一點點的盤賬,目前江州戶房那邊招了一支小二十人的賬房先生,撥的算盤珠子冒了火,一絲一毫不敢差的日夜不休。

崔閭自己則在他們核算出來的基礎上,對進出項要做到心中有數,錯一點,那銀錢可就差池的多了,他在這方面都親力親為,對銀錢一如既往的敏感看重。

也就是長子崔元逸近段時間在京盤桓的長了,否則崔閭身上的擔子不會這麽重,各世勳府邸的邀約,以及清河崔氏那邊的熱情,都讓崔元逸一時脫不了身,來信問過崔閭意思,為了麻痹對方,崔閭讓長子代表他,在京中向各家示好,這才有了航運上貨的踴躍度。

他這邊要回江州,京裏的崔元逸也終於擺脫了世勳府邸的熱絡,向當今辭了行,帶著兒子的不舍之情,也動身往回走。

崔灃開始正式一個人在宮中行走,每日除了學習,並不往別處去,太子和其餘幾位皇子得了父母叮囑,知道這小孩背後有他們皇祖父的消息,不免競相趕著上前交好,帶著他各處淘換,惹出的亂子又是後話了。

送行的隊伍一直到漓水河堤壩邊,太上皇還拉著崔閭的手殷殷切切,“等元逸也回了江州,你帶帶他,將能交托給他的事務都交給他做,孩子大了,也當有些歷練,你要學會放手。”

崔閭嘴角抽動,將袖子從太上皇手中拽出來,斜眼望他,“他什麽身份?能接衙署事務?”

一副你這心思也太明顯的樣子。

太上皇摸了摸鼻子,有些懊惱,“你說你家原先那破規矩,好好的孩子都給耽誤了,看人家韓元愷,同樣的年紀,都做到了和州府臺位,你若早讓元逸進入仕途,依那孩子的本事,如今少說也能任個同知。”

崔閭不想理他,擡腳就往跳板上走,太上皇跟後頭也往上走,等崔閭上了船,回頭挑眉,“你上來幹什麽?”

太上皇笑的一嘴白牙閃亮,“我送你一程,在汾溪河碼頭那邊下。”

崔閭無語,這一順水能跑出好幾十裏,來回都半日,他也不嫌麻煩,奈何知道也攆不走他,便也隨了他意,撿了之前的話道,“早要讓元逸科考,入了江州官場,現在恐怕就沒有我崔氏了。”

說完哼一聲,“你是忘了自己曾經在江州幹的好事了?”

崔元逸若能科考,那往前推,崔氏其他人肯定早就能科考入官了,就幾十年前太上皇過江州大開殺戒那一次,整個江州官場叫他清洗一空,怕是博陵崔氏早沒了。

太上皇哈哈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那幸好你家有先見之明?行了行了,就當我之前那話沒說,不過啊,元逸是真要給他歷練歷練了,你有些事情該與他說,就與他說,我這邊不防事,你得叫他準備起來,萬一……”

崔閭沒說話,眼神悠遠,好長一息後才道,“知道了。”

兩人都清楚,這盤子下的太大,一旦發動,明面上的崔閭是必須死遁離開的。

世勳府邸毀於一旦,博陵崔氏功高震主,為免被人“黃袍加身”被動推上世家榜首,作為家主的崔閭,也必須消失。

他的存在,會成為新世勳的風向標,天然會被推舉到皇權對立面,這是他們所不想看到的,所以,崔閭代表的博陵崔氏,必須與那些高門府邸同“亡”。

是以,這一次的海貿,他讓江州那邊放出風聲,說博陵崔氏傾舉族之力,支持當今航運事業,屆時風暴帶來的財產損失,博陵崔氏也不能幸免,會首先進入破產名單。

他要讓博陵崔氏進入第一批“平民化”家族行列。

崔閭撚著手指頭,輕聲道,“此次回去,我會將族中土地劃分到人,族產也會盡數析沒,讓元逸這個族長只起到象征名頭的作用,他不會像祖輩那樣,在族中擁有殺伐之權。”

名譽族長,只作為朝廷律令的宣發人,分田到戶到人後,各家也就有了自主行事權,化整為零,再不會有宗族令,只會遵國家律令。

太上皇沒說話,世族的力量有著宗族令的凝聚力,有時候是在國家律令之上,他可以允許貧富差距的存在,卻不能讓宗族令淩駕於國家律令之上,只有走出這一步,才能算是消除世族的第一步。

財在、人心在,他們這麽算計著各世勳府邸的錢財,為的就是讓他們凝聚了千百年的宗族令,因財富分配的無力而瓦解。

世上可以有富人,但是不能再有宗族令。

這是一個比較沈重的話題,關於家族的去向,今後的發展,以及未來的形勢所帶來的風險,作為一族掌權人,一家之主,為人父為人祖,崔閭當然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兒孫落入清貧的,在消除族權影響後,他得替兒孫們留有足夠多的財產,以及得以自保的能力。

太上皇當然也不是那種,非要讓自己人吃糠咽菜一文不名的,否則誰也不能跟他幹啊,至少得有生存活好的能力,因此,他並不會事事過問崔閭為兒孫們安排的後路。

他相信崔閭有分寸,不會讓博陵崔氏成為世勳貴族裏的例外或唯一。

崔閭低低嘆道,“元逸今年科考,就算破格提拔,也到不了一府之主位,看之後將他往京畿衙門調吧!”

等族中析產,各房各戶自主分布後,崔元逸的負擔,只會有他的妻兒,再往京中任職,就輕省多了,至於二房,應該會留在滙渠,小五目前在北境那邊發展的頗好,而兩個女兒,日前自去立了女戶,名下有他給的房產錢財,日子也是不愁過的。

而有博陵崔氏這個樣板在,那些破了產的宗族,自會尋著樣的找出路,說到底,他們這次不是以殺人為主。

分化:分宗、分財、析產自立,主要目的,就是消除宗族影響力。

太上皇上下喉結微動,終於將近日考慮好的法子說了出來,“元逸性情平和,知禮溫潤,灃兒亦有過之無不及,加之你們博陵崔氏藏書的底蘊,屆時把他們父子往禮部放,專做教育這一塊,雖權職不重,卻能積累名望和人脈,多多少少也能讓崔家有在京中立足的能力。”

教育部部長啊!

崔閭意外的看向太上皇,笑著沖他拱手欠身,“那我代他們父子二人,謝聖上厚愛了!”

太上皇臉色微紅,認真的望著崔閭,“我不是說防著你們崔氏,要將元逸和灃兒框在京裏,我是真覺得他們適合安靜的做學問,到時候我將自己編纂的教育改革指南給他,按著上面的方式做,依元逸的能力,不出十年就當有成效了,他會成為我大寧教育史上第一人,會流芳百世的。”

崔閭噗一聲就笑開了,拍了拍他的胳膊,指著已經靠岸的船只,“行了,你下船吧!”

太上皇觀察他的神情,確定眼角眉梢沒有郁結的樣子,這才輕籲一口氣笑道,“那我走了,你回去處理家族事務的時候,好好跟孩子們說,別讓他們驚惶了。”

父母在不析產分家,這在宗族裏是鐵律,崔閭這次回去,必然是要將分家析產事宜擡上桌面的,他那幾個孩子萬一承受不住別人的指指點點,弄出傷己的行為來,可就不好了。

崔閭笑著點頭,“行了,我知道了,你快下去吧!”

太上皇望天,背手而立悵然道,“快結束吧!一天天的跟他們玩貓捉老鼠,我可煩了。”

崔閭揮手,喟嘆道,“也就最後一哆嗦了,很快的!”

是很快,看似平靜無波的海上,實則已經在醞釀著一場,足以顛覆此間格局的大風暴了。

就在崔閭回到江州沒兩日,崔元逸也回來了。

父子二人多日不見,自有許多話要說,崔誠忙前忙後的張羅宴席,又將崔閭從荊南帶回來的東西,往滙渠送,連帶著衙內各署官們都分得一份,各個都喜笑顏開的。

是夜,父子二人飲酒過半,崔元逸說著京中見聞,眼中不乏對兒子的不舍,卻是少了一層憂慮,想來這些日子皇家那父子幾個,待他們挺不錯,打消了事前存的被押為質的心理負擔。

崔閭從沒細說過身邊寧先生的真實身份,此回摒退了左右後,借著酒意燭光,對著長子亮出了恢覆年輕的容顏。

崔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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