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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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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第六章

崔閭沒有告訴長子說,要這些信息名錄有什麽用,崔元逸見父親不解釋,也便知道有些事不是他能知道的,兩人說了一小會兒話後,便結束了這個話題。

就在崔元逸想起身離開時,就聽床榻上的老父親開口道,“我這幾日叫你誠叔整理了幾本冊子,回頭你去庫房清點一下,按冊子上的人頭將東西分下去。”

人人平等,兒女皆有繼承權,他不是很能接受,可若這個炮灰的身份不能解決,那十年後的某日,他這些家財目測是保不住的,如此,倒不如趁早分出一些,給了那些被苛待了多年的兒女家人們。

崔閭從床頭摳出幾本冊子,心頭肉生疼的遞了出去,畢竟小氣了這麽多年,猛然放開大方的手腳,仍有點滴血般的苦澀味在,可轉念一想,與其便宜外人,真不如先緊著自己人,或許少了這些家財的吸引,他能更清楚的知道那些人的目標。

這次沒有巨額財富遮擋,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因為什麽招的禍,那些人還會編出什麽理由來滅他家族。

崔元逸沒想那麽多,接過冊子隨意翻了一下,結果卻被裏面記載的內容給驚的瞪直了眼,連續翻了剩下的,每一本都錄了很多值錢物件。

古玩玉器、金銀玉飾、名貴的家私擺件、珍貴的綾羅綢緞,以及成箱的金銀磚,每本冊子上估算的價值竟超三萬兩。

崔閭和眾多富紳老爺們一樣,癡迷實體金銀磚,而不信那輕飄飄的銀票,所以賞出來的東西,那是真真切切的能晃花人眼。

崔元逸身體都抖了,順著高椅就滑跪在了地上,擡頭雙眼通紅,淚都要洶湧了出來,“父親?爹、爹啊,您這是怎麽了?”

往前老人們都說,家裏父母長輩突然開始給小輩們分家產,就是提前感知了自己的死期,所以都要在時日不多的日子裏,將小輩們安排好,免得等他們去了,一家子小輩因家產財物反目。

崔元逸心痛哽塞,望著床榻上的老父親,想聽又懼怕聽到自己想像的,膝行上前抓著崔閭的手,“爹,您感覺身上哪不得勁?兒子馬上去府城請醫師,上京裏請也行,您千萬忍耐些,一定要等兒子請個神醫回來。”

崔閭先是楞了一下,爾後卻是笑瞇了眼,反手拉過長子的手拍了拍,“想哪去了?爹沒事,瞧把你嚇的。”

兩父子一直是恭敬有餘親近不足,崔元逸十歲之前還“爹爹、爹爹”喊,十歲之後就開始恭恭敬敬的喊“父親”,他下面的弟弟妹妹們,也都在長成後以敬稱呼之,只有小五崔季康偶爾忘形,會爹啊爹的叫。

崔元逸直直的望著父親,通紅的眼睛顯露出他內心的不安,似在等著一個善意的謊言。

崔閭將人拉坐在榻邊,拍著他的手道,“你已而立,膝下兩子兩女,長子再過三五年也到了要娶親的年紀,總不能等孩子們說親,還要兒媳出資填補虧空?吳氏很好,嫁來咱家操持這些年,作為宗婦,她很合格,如今你母親去了,大宅中饋便理當交由她來主持,可爹心裏明白,她當年嫁資不豐,多年貼補你們爺幾個,想來手裏當沒什麽錢了……”

也是他從前太苛刻了,大宅的一切花用都得憑對牌領取,連自己夫人手上都不會多給閑錢,這導致他夫人去逝時,清點出的私房體己少的不像是一個族長夫人該有的體面,所謂的最貴重的陪葬品,不過一副薄薄的金片頭面,估計都沒有五兩重,這也是導致父子兩人吵架的原因之一。

崔元逸張了張嘴,卻一時找不到合格的詞來形容此刻的感覺,因為這都是事實,因為他爹把錢管的緊,他們這些做子女的,從小手頭就不寬裕,一切吃喝都從公中出,想要私交聯誼與人來往,就只能自己想辦法搞錢,可他們的前途事業都綁在家裏,一點私產都置不出來,又怎麽可能有盈餘?

於是,苦來苦去的,就基本都用掉了媳婦的嫁資。

門前靜悄悄的現出了兩道人影,一人手裏舉著托盤,一人手裏提著食盒,二人著裝打扮都非常素凈,有為婆母守孝的原因,也有本身確實沒有家資打扮的原因。

崔家兒媳俱都往勤儉樸實上找,除了二兒媳略有薄產,大兒媳和小兒媳都只是鎮上普通殷實人家的女兒。

公爹生病,作為兒媳是要替各自的丈夫往正院送孝心的,往常都是隔著門簾將吃食送進去,再由近身侍候的人來回傳兩句問候語,沒有婆母和丈夫在的場合,公爹和兒媳都恪守著不單獨相處的規矩。

崔閭的話透過門簾傳進了兩個兒媳耳中,二兒媳好些,大兒媳卻是立刻紅了眼眶,托食盒的手也些微跟著顫了下,唇抿的有些發白。

隨著兒女逐漸長成,她憂思憂慮的確實是孩子們娶妻嫁人的妝資,公中自然是有定例的,可定例真的只夠辦事,裝不了門面,她若想替兒子女兒尋些門楣高的,沒有足夠亮眼的財力支撐,那是成不了的。

崔家又不是真的破落戶,明明有財力能為孩子們尋求更好的親事,她實在不甘心往低一層裏找,為此事,她不知道背地裏哭過幾回了,可公爹威嚴太重了,別說丈夫不敢提,便是婆婆在世的時候,也握不到公爹手裏的金庫鑰匙。

比起婆母去逝時的真正傷心,公爹被氣暈厥不醒時,她其實沒有太真情實感的難過,若非意識到丈夫會因此受牽累被重罰,她甚至不會去菩薩面前替公爹祈福。

一瞬間,吳氏就覺得自己真是心地險惡,玷汙了宗婦應備的德顏容工,於是,她雙膝一軟,便扶著門框滑跪在了地上,而旁邊的二兒媳也跟著跪了下來。

門邊上的響動引起了屋內人的註意,崔閭拍了下長子的胳膊,“去把人叫進來。”

兩個兒媳一前一後的立在崔閭的榻前,崔元逸則接過食盒擺膳,都是些清補的滋養湯,那根用來給他吊命的寶參,被炮制後便與各種食材搭配燉煮,沒有再被束之高閣的收藏起來。

崔閭知道身體的重要性,再有後續想要做的事,這讓他迫切的想要調養好自己,便默許了這種往常可能被稱為浪費的行為,領了兒子兒媳們的一片孝心。

吳氏和孫氏都局促不安的低著頭,尤其孫氏,將來前想替丈夫求情的話練習了好幾遍,然而當人真到了公爹面前後,卻膽怯的擡不了頭,想到剛剛聽見的話,就又拿不準會不會因為丈夫的錯處,而失了這難得的賞賜。

她手頭是比大嫂和弟妹寬裕,可錢這東西誰也不嫌多啊!

崔閭能成為一府一族的掌事者,除了正支嫡脈的加持,其本身的才智是高於他周邊所有人之上的,從前因為志向和眼界的限制,令他困囿於家宅族事等這一小方天地,並沒有往外伸手的願望和打算,可現在不同了,那夢裏的十年他來來回回過了許久,說平添幾十年的閱歷和眼界都可以,那現實加註於身上的智計,就又比暈厥前不知強了多少。

只一眼,他就從兩個兒媳婦的臉上看出了意思,顯然,對於這筆突降的財物,二人心裏是忐忑又期待的,所不同的是,二兒媳在求人還是求物上的內心是掙紮的。

崔元逸將寫有吳氏和孫氏名字的冊子分別遞予兩人,他之前沒細看,這會兒才反應過來署名的怪異處。

一般分財賜物的,都會直接發給一家之主,也就是占據家庭主導地位的男性,可他手裏的幾本冊子,擡頭寫的都是女子名諱,除了他媳婦和二弟媳婦的,剩下的三冊分別是五弟媳婦和已經外嫁多年的兩個妹妹,而裏面的賞賜物,沒有因為兒媳與外嫁女的區別進行區分,都一樣的數量繁多且貴重。

想到他爹剛醒來那日,兩位妹妹臨走時被賜予東西時的驚嚇表情,崔元逸忽然有些心疼兩位妹妹了,想著等送東西上門時,千萬得帶著大夫一同去,老爺子突然賞賜這麽些東西,可別再把人嚇出個好歹來。

他正想的入神,就聽兩聲噗通跪地的聲音響起,吳氏和孫氏捧著冊子一臉震驚,腿軟的根本站不住,二人臉上平時的貞靜端莊,皆被瞠目結舌代替,互相瞥著對方和自己手裏的冊子,有種飄忽到不真實的虛妄感。

聲音卡在喉嚨裏,就不知道找什麽詞來確認這本賞冊的真實性,天上掉餡餅也沒這麽砸人的。

可就這還沒完,就聽上頭老爺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是給你們的體己錢,唔,就是私房錢,可由你們自己全權支配,丈夫孩子的花用不在此列,當然,你們若願意給他們花,也隨你們自己決定,他們那邊我自有安排。”

吳氏和孫氏已經聽不進更多話了,吳氏捧著冊子一瞬間眼淚花直冒,她想給長子聘高門媳婦的錢有了。

孫氏則將冊子按在懷裏,直接咽下了替丈夫求情的話,這筆錢是給她的,不屬於夫妻共有家庭花用,那丈夫沒被罰時,每月開詩會賞花宴都要她往裏貼,現在人進了祠堂,不止省了這筆開銷,還有列祖列宗看著他洗心革面,少搞那些虛榮不務實的東西,真真沒有比那更好的反省地了,且讓他在裏面修身養養性吧!

她是想講夫妻情義,奈何公爹給的太多,再若要用煩心事刺擾老人,那可真是太不孝了。

嗯,她是個懂事理的兒媳。

崔閭則挑了挑眉,二兒媳婦果然不愧是府城大商賈人家的姑娘,永遠知道錢比男人可靠。

“吳氏,丙庫的鑰匙今日便交給你了,此後府務中饋你多費些心,你婆母生前我多有虧欠,操持百日祭時,你挑些好物充進隨葬棺,找雲臺寺的高僧給好好做一場法事,多捐些香油錢,替你婆母點一盞長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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