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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晉江獨發】 說不清道不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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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緋色黎明【晉江獨發】   說不清道不明的……

葉緋取了咖啡,送到主編發的位置。

——她現在在一家國內知名的文化公司做主編助理,2013年時紙媒的發展不太景氣,聽說總編想簽一些頭部作者,簽不下來,最近主編搭了個線,聽說找到一挺出名的作者,想簽她新書,正在這請客吃飯。

胡同裏別有洞天,裏面有一家裝修別致的小香榭,禮儀小姐問了她房間號,帶著她上樓。

紅色的地毯,墻壁上掛著的水墨畫,有個房間很喧鬧。

“1686房間是嗎?”禮儀小姐柔聲問她。

“對。”葉緋又看了一眼手機屏幕。

禮儀小姐幫她敲門。

“嘩啦——”

房門被打開了。

葉緋頓在原地。

是一個小套間,中式的圓桌,旁邊幾張沙發,沙發上有幾人在打牌,桌上還是沒散的宴席,一些男人閑散地坐在那抽煙說話,房間裏彌漫著淡淡的煙味和酒味。

牌桌上摞著一摞摞紅艷艷的鈔票,地上躺著的酒瓶是幾千塊一瓶的茅臺珍藏。

桌上沒有一個她認識的面孔。

——準確的說,或許有一個。

是剛才給她咖啡的男人。

他脫了大衣,淺色的襯衫,同樣坐姿閑閑地窩在椅子上,房間裏的光充足,她才看到這是怎樣一張令人心動的臉,別人正在跟他說話,分明是帶著笑的,卻更像是冷冽的漠然。

房間裏沒人看她,她無措起來,像是闖進了一場虛幻的浮華夢。

——主編給錯了房間號。

“喲,正好,來,把南哥送回去。”

有一人從外面走進來,喝了酒,說話不太利落,從口袋裏摸出來一串車鑰匙直接塞到她手裏。

“我不是……”

葉緋慌張起來,她膽小,乍一進來這種環境,腦補了一連串不太好的劇情,連連擺手要解釋。

“錢不夠?”男人冷笑一聲,彎腰從桌上拿起來一沓鈔票塞她手裏,異常闊氣地一指,“不夠自己拿,給錢還不行?”

“西政,你喝多了。”

在葉緋有些懼怕的時候,那邊的男人拿著外套朝這邊走過來了。

“南哥,我讓她把你送回去……”叫西政的年輕男人聲音醉醺醺的,站的搖搖晃晃。

黎羨南往旁邊看了一眼,有人走過來。

“等會把西政送回去。”

“好。”那人問,“黎先生,那您……”

黎羨南的視線看向面前的女孩。

他沒說話,葉緋有些呆楞,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擡眸看向他,男人的臉部輪廓立體英挺,下頷瘦窄,骨相極好,眼窩有點深,氣質清矜斐冷。

淺色的襯衫沒入腰間,規整的那不勒斯西褲,休閑穩重,勾勒著一截專屬成熟男人的性感腰線。

她鬼使神差點了點頭。

懷裏拿著的車鑰匙和鈔票,她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

“會開車嗎?”

“會。”

“拿著吧。”他說。

禮儀小姐早就走了。

葉緋把那一袋子咖啡放到了前臺,錢當然不敢拿著,托禮儀小姐等會送回去,然後低聲問了一句停車場在哪。

“咱們這兒不能停車,您看看胡同口那邊,1686房間客人的車都在那邊。”

“好。”葉緋抿唇,拎著車鑰匙出去,那邊的空地上停了一串的豪車,只是那輛車太好認了,車鑰匙上的雙R,一眼就看見了那輛停在角落的車。

不知道怎麽回事,她手裏的車鑰匙讓她想到站在街角的人影,清貴覆寒,在這樣不太起眼的角落裏,更顯寂寞。

葉緋把車開過來,車上的屏幕亮起,淡淡的光,車上放著他的駕照,她鬼使神差拿起來看了一眼。

黎羨南。

是他的名字。

車窗半落,趙西政喝醉了,晃晃悠悠的,黎羨南站在胡同口,幾人下來送,趙西政聲音有點大,拖著京腔說,“南哥厲害,養魚養的一把好手,等改天帶你們去看看南哥的魚……”

葉緋坐在車裏,聽見這句話,視線垂了垂,此魚是魚,還是非魚?

容不得細想,她看到胡同口的男人只是疏離的淡笑,而後同幾人告別,拉開副駕上來,他喝了一點酒,葉緋不喜歡煙酒的味道,但嗅了嗅,酒味約等於無,只有一些令人忍不住多嗅了幾下的淡香味。

手下意識地握著方向盤,坐直了腰,聲音有點幹澀,“黎先生,去哪?”

他起初沒說話,閑閑地倚靠在副駕上,呼吸聲音平緩起伏。

葉緋輕輕偏頭看著他,黎羨南坐在那,微微地合著眼睛,像是疲倦,他動了動,慢慢撐著身子坐直了,二人在黑漆漆的車裏四目相對。

她驀地臉熱,赤-裸地跌進這雙眼睛裏。

他又彎唇,並不知道在笑什麽,很輕很輕的聲音,聽的她臉頰發燙。

黎羨南從口袋裏摸出煙盒,落了點車窗,後來好像又想到不該在車裏抽煙,遂將煙盒放回去,他聲音很好聽,低沈,有點懶散,像撩撥過水面泛起絲絲漣漪,“吃飯了麽?”

他們在便利店門口見過一面的——是他忘了,還是故意這麽講?

“我記得你,”他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咖啡。”

葉緋窘迫,有些坐立難安,黎羨南只坐在那,卻獨獨有種令人心安的柔和,他的手把玩著那個金屬點煙器,聲線寂冷卻平和,“當陪我一起吃?”

是個問句,聲線很淡,好像就這麽不經意地問一句無關輕重的話。

就這麽一個瞬間,葉緋無端想起了盧茵說過的那一句話。

有些選擇會是人生路上的分水嶺,平庸還是步步高升,要怎麽選?

盡管並不知道事情會走向怎樣的發展,可她在一地混亂狼藉的時候,他遞過來的一杯熱咖啡,她喝了一口,苦,但有點焦糖味道的餘韻。

“耽誤你的時間嗎?”

“不耽誤。”

黎羨南好像知道了答案,說了個地址,葉緋起先沒動,他傾身過來,在導航上輸了位置。

他湊過來的時候,淡淡的煙味夾雜著雪杉味道,清冽好聞。

他的手指修長,敲在導航上,耐心十足。

葉緋看了一眼位置,居然是在槐三胡同附近。

“那,不都是四合院住宅嗎?”葉緋輕聲問了一句。

“去了不就知道了?”他淡笑一聲,好像也不甚在意,低頭看著手機。

葉緋規矩開車,夜晚的槐三胡同寂靜,這似乎住的都是老人,才晚上九點多,已經安靜得不像燕京城。

葉緋在胡同口停了車,正納悶兒接下來怎麽走,就見著遠遠地胡同裏有人走出來,似乎在確認車牌號。

黎羨南先下了車,她跟在後面。

心裏估摸著,倆人在咖啡館門口才見了一面,他大概只在飯局上喝了點酒而已,也大概只是需要一個飯搭子——是葉緋自己這麽想的。

胡同道有點老久了,她也這才發現這裏暗藏玄機。

胡同的盡頭有一扇木門,木門口坐著石獅戲球,推開進去,是窄窄的過道,石墻上亮著淡淡的馬燈。

似乎有點字。

葉緋停了停腳步去看,才發現這一墻一磚上,居然還刻著名字,粗粗掃了幾眼,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的名字,還刻著日期。

葉緋直起身子,黎羨南走在前面,小道的前面做了些造景,裊裊霧氣虛浮尾曳,池子裏的睡蓮漂浮著密密一層,他的背影頎長,與夜色一般寂靜沈沈。

餐廳的設計確實很別具一格,穿著黑裙的女人坐在圓臺上彈奏著豎琴,中式的設計,黎羨南似乎常來,那個管家帶著他們去一樓的某個包間。

桌上放著菜單。

沒有標價格,但一眼就知道價格不菲,菜單上也只是套餐一二三的區別。

葉緋的視線在左邊和右邊來回看著,可是那些堆疊的詞讓她沒法判斷哪個看起來更便宜一些。

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到一種沒來由地窘迫,就是在這個時候。

黎羨南伸手把菜單遞過去,其實只掃了她一眼,淡著聲音,問她有沒有忌口。

葉緋受寵若驚,“沒有……”

黎羨南讓侍應生收拾了桌子,他摸了煙盒拿出來一根煙,在指間把玩著,“行,我都點了,喜歡什麽吃什麽,這臨時來讓你跟我吃頓飯,多耽擱你時間。”

語調風輕雲淡的,好像不甚在意,她撩起眼皮,男人就坐在她的對面,風衣外套脫了搭在椅背上,裏面的襯衫規整,領帶也一絲不茍,他指尖夾著煙沒抽,視線閑閑地看著手機,葉緋看著他,覺得像一場不太真實的夢。

她無從猜測現在的發展趨向。

侍應生一道道上菜,都是擱在盤子裏的精致餐點,一盤也就一筷的量,她也這才發現是素食餐廳。

黎羨南吃飯不說話,侍應生給他上了冰水,這麽冷的天,還喝冰?

桌上摞了不少餐碟,賣的應該就是創意,造型都挺奇特,她多看了一眼,黎羨南瞧見了,讓侍應生把餐盤端到了她面前,侍應生給她介紹——

“這是雲南菌菇與瓊脂做的枯木逢春,加入的調味料是煲了二十四小時的鮮筍汁和喜馬拉雅礦物鹽。”

侍應生細細地介紹著,葉緋沒來由緊張的不行,手裏拿著筷子,又覺得這好像不是用筷子吃的。

於是坐在那裏“嗯嗯”了幾聲——是真的太窘迫了,頭都不敢擡起來,但也能隱約的察覺到落在她身上的視線。

黎羨南笑了,讓那侍應生忙去吧。

侍應生走了,像是怕什麽,又叫了大堂經理領班過來,是一個挺幹練的女人,過來笑問,“黎先生,是新來的侍應生哪裏做的不好嗎?”

“得,不用介紹了,我頭回帶人過來吃飯,你們把人給我嚇著了。”

他還是笑著的,但這回視線都落在她身上,反手把手機擱在桌上,經理尷尬笑笑,說了幾句客氣話才走。

這會更尷尬了。

黎羨南把手邊的勺子遞給她,銀質的小湯匙,葉緋楞楞地看著他。

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很標準的平扇雙眼皮,笑起來的時候眼尾微微上揚,眼皮薄,更顯得又深又淩厲,偏偏眼神平和深邃,像是一雙涼薄、但又天生繾綣的深情眼。

餐廳裏豎琴在彈奏一首聖誕快樂勞倫斯先生,輕快到莫名傷感的曲子,就像這首曲子的背景故事——

明知那個吻會葬送自己的一生,傑克還是義無反顧吻了上去。

那天的傑克放肆的目光緊緊的看著世野井,像穿透一些本就蒙著禁色的愛,一些虛幻卻根深蒂固的東西在崩塌。

——“世野井,你是惡魔嗎?”

——“他不是惡魔,也不是聖人,他是人。”

葉緋接過勺子,緊繃的身影稍微松緩了一些。

黎羨南終於跟她說了幾句話,都是很自然而然的對話。

“學生?”

“是。”

“我猜是燕京大學,是不是?”

“是。”

“怎麽只說是。”他輕笑一聲,似乎很好說話的樣子,葉緋的視線不知往哪兒放,很快地對視了一眼,總覺得好像自己的心緒都被他看的清清楚楚。

她的聲音細如蚊訥,“在燕京大學讀文學。”

他的話其實不太多,桌上的東西分量本來就少,葉緋緊繃著,瞧見差不多,黎羨南拿起外套,偏頭問她,“家遠麽?要是遠,我讓別人來開車,別到時候回去,沒了地鐵,小姑娘自己回去多麻煩。”

“不遠的,就在這兒,槐三胡同。”

“那成,還得麻煩你把車給我開回去。”

“沒事的。”

葉緋聲音有點幹澀。

導航上有設置他家的位置,西郊檀宮一號別墅。

是在這所深宮幽林的最深處,最與世隔絕的一處,這裏僻靜的不像話,一條並不寬的路通進去,兩邊茂盛的竹林,黎羨南從上了車之後就沒說話,安安靜靜的,葉緋幾度懷疑他是否是睡著了。

但是並沒有。

黎羨南跟她說把車停在門口就好。

葉緋應允,停好車子,把車鑰匙遞還給他。

黎羨南伸出手,鑰匙落在他的掌心。

葉緋跟他道別,腳步停了停,在夜色中,這別墅是中式的庭院,設計的相當別致,矮矮的木籬笆隔墻,隱約看到中間的石板小路,兩邊泛著粼粼水光。

葉緋有點好奇,往那邊看了一眼。

一看驚了一下,院中竟然是做了環繞別墅的水景池,池水清澈,裏面好多條錦鯉在裏面慢悠悠地游著,紅白相間的錦鯉,甚至還有暗金色的錦鯉,一條錦鯉從水中躍起來,濺起淺淺水花。

周圍都種著不知名的植物,修剪整齊。

她沒來由想到了晚上那個叫“西政”的年輕男人說——

“南哥養魚一把好手。”

……還真是魚。

葉緋無端笑了笑,正準備走的時候,直起身子,卻看到黎羨南沒進去,他站在青石板路的盡頭,視線停在她的身上。

兩人離得不算遠,只是她在院子外,他在院子裏面。

盈盈的冬風,她卻覺得他的視線像是貫穿了她的心緒,臉頰無端發燙。

黎羨南站在那,手裏拿著車鑰匙,他淡著聲音說了一句,“明天有空嗎?”

“明天……可能要去學校的。”她緊張的站在外面。

黎羨南又笑起來,“你緊張什麽,正巧我不喜歡一個人吃飯,跟你搭個夥,行不行?”

他說的太輕松了,真就像說這是一件多平常的事情。

葉緋的話都在喉間,轉來轉去,索性直說,“可我不懂那些……”

“不也挺好的?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省的他們糊弄我。”他聲音含著笑,像是一種恰到好處的戲謔,讓這種夜晚攏著一層說不明道不清的緋色。

葉緋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該當真呢,還是只當個玩笑聽聽就是了。

“早點兒回吧,晚上不安全,等會我讓西郊的保安把你送回去。”

“……好,謝謝……”

黎羨南笑笑,葉緋回頭走。

他腳步頓了頓,拎著鑰匙,開門的時候也回頭看了一眼。

小姑娘已經轉頭往外走了,她穿的厚實,一條淺色的的牛仔褲,學生樣的運動鞋,裏面搭了件薄毛衣,淺杏色的長款風衣,素素凈凈的黑長直,露著光潔的額頭。

幹幹凈凈的小臉青春稚嫩,一雙杏目幹凈,很標準的三庭五眼,下巴尖俏,鵝蛋形的輪廓,即便稚嫩也有種貴氣初戀感,五官幼態,一點倔強藏在青澀裏,偏偏還會湊近彎腰看著池子裏的魚,眉眼彎彎,平添一絲嬌憨,無端讓他多看了一眼。

挺單純一個姑娘。

他本來也不想再多吃一頓飯的,只是為了打發點時間,才不會讓這個晚上顯得太漫長。

又或者說,想到那姑娘看著挺可憐,自己一個人站在寒風裏啃了一個三明治。

這事兒說不明白,權當是這樣順水泛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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