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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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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生

啟元十四年, 被折磨了四年的姜雉,形容枯槁,身形消瘦。

太醫收起診脈的帕子, 臉上沒有笑意, 按照流程賀道:“恭喜娘娘,已有孕三個月了。”

姜雉惶然擡起頭,空洞的瞳孔緊鎖著太醫的身影。

她開口, 聲音嘶啞, 語不成調:“……你再說一次。”

太醫卻搖頭嘆息,不肯再說。

對於這位姜妃娘娘,一直是後宮之中最禁忌的秘辛。

傳聞這女子本是修士, 被剝去仙骨,囚禁於此,承歡尊上。

可憐醫者仁心, 最看不得這種事。

太醫嘆了又嘆, 提起藥箱, 不忍再刺激她。

姜妃有身孕的事,很快就傳到了啟元帝耳朵中。

他推開圍繞在身邊的幾個嬌美舞姬,挑著眉, 嘖聲道:“你是說, 姜妃有孕了?”

太醫躬身揖禮:“回稟陛下, 正是。”

悅耳的絲竹聲驟然一停, 啟元帝興致勃勃地坐起身,揮退身邊的舞姬,身子往前挪了挪, 問道:“幾個月了?”

“三月有餘。”

啟元帝忽然大笑起來。

“有趣,太有趣了。一個修士, 也能為我等凡人生兒育女。”啟元帝陰沈著臉色,低聲呵笑。

太醫眼觀鼻,鼻觀心地站著,不敢妄言。

許久,見啟元帝笑得停不下來,方才怯生道:“陛下,這個孩子要嗎?”

“要啊,怎麽不要?她姜雉可是修士,定能為寡人生出這世上最聰慧的孩子,寡人要立他為太子……不,寡人要親自撫養他,讓他繼承寡人的全部才智。”

太醫沈默。

他不知道這個消息對姜雉來說,是好還是不好。

墮胎對於女子而言,傷害不言而喻,可他知道,如果放任這個孩子生下來,姜雉的人生只會更加黑暗痛苦。

可還不等他搖擺不定,啟元帝那邊就下旨,加大給姜雉喝藥的計量,並不給她準備安胎藥,太醫只需要每月請一次脈即可。

一碗又一碗的湯藥被灌下,姜雉一天中,興許只有一個時辰是清醒的,其他時間都在沈睡中度過。

顧懷若給的藥很快就見底,啟元帝開口再要。

見啟元帝頻繁索取,顧懷若忍不住問:“你要這麽多做什麽?這藥也不便宜。”

啟元帝便將姜雉有孕的事情告訴了他。

顧懷若先是一怔,下意識問:“你說姜雉有孕?”

得到啟元帝肯定的回覆後,他臉上的神采凝固一瞬。

原本隱有不耐的臉上,倏然掠過一絲落寞,仿佛正演到興頭的戲劇被人驟然叫停,滿堂死寂。

啟元帝察覺不對,問:“怎麽了?”

顧懷若抽出神緒,慌亂地垂下眼眸,似乎在掩飾著什麽。

他倦怠地捏捏鼻梁,問:“你打算怎麽處理這個孩子?”

啟元帝笑起:“當然是讓她生下來,這樣條件好的女人,凡間少有,我又貴為九五之尊,我有預感,這個孩子一定是世間少有的奇才。”

以顧懷若憎惡姜雉的程度,他本以為顧懷若會興奮,暢意,甚至會撫掌大笑。

然而並沒有,顧懷若不知聽進去沒有,面無表情地敲打扶手,許久方才虛無縹緲地淺淺應了一聲。

“也好。”

*

姜雉這一胎懷的很辛苦,甚至太醫都沒抱有太大的希望這胎能順利生產。

因為姜雉的精神狀態太差了,她已經被啟元帝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身上沒有一塊好皮肉。

原本矯健灑脫的女修,如今已經是骨瘦嶙峋,一節節骨頭突兀而明顯的從皮膚下透出。

母體如此,對嬰孩是極其不利的。

每次來請脈,太醫都懸著一顆心,做好了孩子會流掉的準備。

可這個孩子異常的頑強,也很懂事地沒有讓姜雉難受。

已經五個月了,姜雉都沒有吐過,孩子在她肚子裏安靜的仿佛不存在一般。

可以說這是太醫見過最懂事的孩子。

太醫又嘆氣。但凡是人,都想要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可這孩子未免也太不會投胎了。

太醫嘆口氣。

這孩子的父母,本就是一段孽緣。

他照舊將絲帕疊好,姜雉已經瘦到僅有一層皮包附在骨上。

就在他垂眸,嘆息著將手放上去的時候,女人用盡全身力氣,伸出手一把攥住太醫的手腕。

太醫驚惶擡眼。

他知道,啟元帝給姜雉灌得藥會讓她一點力氣都沒有,生不出任何反抗。

她現在有力氣抓自己,該是有多麽強大的求生欲,才能抵過藥性,做到如此地步。

姜雉抓著他,眼底燃著異樣的光彩,像是灰燼中重新燃出火焰。

“幫我,打掉這個孩子……”她咬牙說完,兩行淚靜靜滾落。

太醫的心亂成一團。

這個孩子本來就很難保住。

就算孩子沒有了,陛下那邊也不會起疑吧?姜妃現在的狀態,這個孩子能生下來才是有鬼。

他看著眼裏燃著一絲光的姜妃,沈默許久。

才五月份,她的肚子已經大得出奇,或許是因為人太瘦了,顯得這個肚子大到格外詭異。

他沒有說話,請完這次脈,低著頭離開這裏。

他在思考,姜妃這種狀態,用什麽樣的墮胎藥對她更合適些。

*

第六個月。

姜雉悄無聲息地平躺在床上,今日她雖然沒有力氣,但清醒的時間更多了些。

因為今天有很重要的事。

她在等,等太醫來為她診脈。

辰時一過,太醫如約而至,她僵硬的脖子轉過一絲弧度,望去,驚訝道:“上次的太醫呢?”

從她懷孕到現在,一直都是上次那位太醫給她請脈。

這位太醫不說話,低頭沈默著,按部就班地做著一切。

姜雉用力抓著他的手,眼裏的光彩隨時都有可能熄滅,她的眼珠不安地顫動著,小心翼翼地問:“我問你,上次的那位老太醫呢?”

這位太醫臉上倏地落下淚來,他咬著牙,要往下推開姜雉的手,眼裏含著滿滿兩泡淚水。

他說:“娘娘,別再問了,我不想死。”

姜雉楞住。

攥緊太醫的手,緩慢而清晰地松開。

太醫撫平衣角,逃也似的拿著東西走了。

女人無力地到回床上,小口小口地喘著粗氣。

眼前景象淩亂而虛幻,交錯著讓人眼花繚亂,墻壁上漸漸浮現出暗色的影子,朝她慢慢靠近。

每一個影子都在囈語著,問她:“姜雉,你怎麽還不去死?”

“你自己沒用就算了,你看,還把別人也害死了。”

她先是輕輕訕笑一聲。

緊接著,是一聲接著一聲,嘶啞力竭的大笑。

就因為給她配墮胎藥,那個老太醫死了。

這些她曾經守護過的,純善的凡人,因為她自己的要求,葬送了性命。

隨著笑聲,她的脖子上開始浮現出大片繁覆的暗色藤蘿花紋。

正是入魔之兆。

*

第七個月。

姜雉的永樂殿已經成為了無人敢踏足之地。

宮人們私下都在傳,姜妃娘娘好像瘋了,夜裏總能聽到她一個人在笑,可宮人湊近一看,又發現明明什麽都沒有,姜妃是一個人躺在床上,毫無意義地在笑。

這太可怕了。

大家感到毛骨悚然。

小宮女怯生生道:“我不想給她去送飯了,好害怕,她會吃人嗎?阿蘭姐,要不明天你去送吧。”

阿蘭也不想去,推脫道:“我也害怕,要不讓小凳子去送吧,他是男人,陽氣重一點,況且他們這種閹人,身上味道臭,妖怪不一定願意吃。”

大家把目光齊齊對準小凳子,小凳子臉都白了,連忙擺起雙手:“我是閹人,閹人怎麽就陽氣重了呢?”

見大家還是想讓他去,小凳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提議道:“陛下今日剛得了兩位寵姬,算起來姜妃有孕之後一次都沒來過永樂殿,要我說陛下現在都不記得這號人是誰了。

要不這樣,就讓她自生自滅吧。這宮裏沒人照顧的妃子太多了,只有恩寵才是後宮生存的標準。”

大家一想,好像也是這麽個理。

他們盡心盡力伺候又能如何呢?皇帝又不來姜妃這裏,就算把姜妃伺候成仙女,又有什麽用呢?

除非姜妃自己支棱起來,願意去爭寵。

不過看姜妃這樣子,怕是難。

大家的話題很快轉到了別的地方。

“聽說今年準備的祭祀是近百年來,最盛大的一次,不知道咱們能不能去圍觀啊。”

“應該是能去的,前朝祭祀人手短缺,到時候一定會喊我們過去,而且我聽說,懷若仙尊也會來呢。”

小宮女們身居後宮,無緣得見外男,而今聽到懷若仙尊也會來觀禮,自然活泛起來。

“我說你怎麽偷偷攢錢,你是想嫁給懷若仙尊吧!”

阿蘭紅了臉,幾個女孩嬉笑打鬧起來:“你才想嫁,你才想!那樣的人哪是我們能肖想的?”

遠遠看上一眼就足夠。

修士和凡人之間,遠隔天塹,兩界不通婚也是默認的規矩,除非凡人成為修士,否則一輩子和天生就是修士的人無緣。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前朝就因為缺少人手,將他們召集去一同準備祭祀。

因為祭祀十年一次,是整個凡間最盛大的儀式。

四海八荒的朝聖者,會不遠萬裏地來京城觀禮,沐浴神的恩澤。

祭祀中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就是向上神祈禱,降下福澤,改變國之命運。

因為岐國已經到了窮途末路。

啟元帝昏庸貪樂,卻不是傻子,他能看得出岐國已經氣息奄奄,他想要靠這場祭祀,挽救國運。

故而這次祭祀,舉辦的格外盛大,提前兩個月開始舉辦。

這樣一來,永樂殿更加無人問津。

姑娘們入宮,如春花一樣開了又敗,本就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每年死在後宮中的寵妃,總有幾十個。

姜雉和她們沒有什麽不同。

*

第九個月。

祭祀在臘月初一這日舉行。

天公作美,降了好大一場雪。整個天地間唯餘白茫茫的一片,大雪盈尺,粉妝玉砌。

啟元帝日日耕耘,體虛氣弱。今日祭祀,光是帝王行禮叩拜的環節就有近十次,他身體吃不消。原本三十歲正當壯年的人,卻只能讓自己的大兒子代為行禮。

大皇子身穿赤金蟒紋冕服,上面繡滿櫻紅色的火燒祥雲。他雙手並攏斂在額角,跪在一樽鼎前。

那樽青銅寶鼎高不見頂,光是鼎耳就有兩三個成年男性那麽高,古樸的青銅式樣滄桑凝重,上面繪滿了鳥紋。

這是報信的神鳥,通過繪制鳥紋,將岐國百姓的心願送到仙人耳畔。

繞過高大的青銅鼎,繞過躬身跪拜的大皇子,再往後,是鋪天蓋地,密密匝匝的百姓。

惶惶白日,光在銀白色的大地無序蔓延,百姓們簇擁著,仰望著皇城中央的九尺高臺,神情麻木。

主城東西南北各有四條寬闊通達的主幹道直通中央祭祀高臺。

高臺舉國之力,足足修了有十八層,高大華美,氣勢雄渾,寓意近天曉諭天意。

祭祀,本是舉國同慶的美事,可高臺下的百姓們安靜地倒像是辦喪事一樣。

唯有緩緩駛過的花車上絲竹漫天,花女不斷灑下彩紙花瓣,風吹冷她們臉上的笑。

直到四輛花車同時抵達高臺,花女們繞著圈跳著舞蹈,手中灑下一把又一把的鮮花。

她們的手腕上綴滿鈴鐺,高高舉起,跳著歡快的步伐。

足足有一人高的,嬰兒手臂那麽粗的九支香被同時點燃,在香火繚繞中,獻官高唱:“一拜,泱泱萬民,含哺鼓腹。”

大皇子拜下。

“二拜,社稷江山,萬世不休。”

大皇子再拜。

“三拜,宗廟先祖,光前裕後。”

這位獻官唱完,換下一位,又是三拜。

最後,由國師搖鈴,唱道:

“十拜,請神降世,賜福安樂。”

大皇子拜下的一瞬間,華臺之上,青銅鼎內,金光大盛,異彩流光。

方才還一臉麻木的百姓們驀然睜大眼睛,千千萬萬雙眼同時望向那樽聖鼎。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高臺之上的宗室子弟們,馬不停蹄地跪倒在地,拜服道:“請神降世,賜福安樂!”

百姓們眼中也燃起了希望,跟著接二連三的,黑鴉鴉地跪倒一片,齊聲高喊道:“請神降世,賜福安樂!”

這聲音震徹雲霄,啟元帝慌亂地起身,眼裏溢滿那樽青銅鼎的華光。

就連顧懷若,也震驚地站起,耳邊是啟元帝大聲的呼喊。

“是神跡!是神,是神為岐國降下了福澤!”

啟元帝顧不上什麽帝王威嚴,五體投地地拜了又拜,眼見著那光消失,他臉上帶著狂熱的笑意,指揮著身邊的獻官:“快去,你們快去取回寡人的神跡。”

萬民屏息,緊盯著那樽鼎,期待著神跡降臨。

岐國已到了飄搖之時,不然啟元帝也不會寄希望於神跡,他沒想到神居然真的降下了福澤,他就知道,岐國治世是順應天命而為,絕不到亡國之時!

獻官們手腳並用,滿頭大汗地爬上去,探頭往裏一看。

臉上表情瞬間凝固。

啟元帝還在不停地問:“是什麽?快取出來給寡人一看。”

獻官們更緊張了,其中一個沒抓穩,整個人一頭栽了進去,當場摔死。

國師結結巴巴道:“陛,陛下,裏面什麽都沒有。”

那樽青銅鼎內,空無一物。

啟元帝震驚,他一甩衣袖,怒道:“怎麽可能?剛才大家有眼睛,都看到了那是什麽樣的盛況,分明就是神為我們降下了福澤!那是改變我們岐國命運的鑰匙,怎麽可能什麽都沒有?怎麽可能?”

他聲嘶力竭的怒吼著,那張原本俊美的面容變得怨毒而可怖。

“是你?是你?是你?”他一個一個指過去,被他指到的人紛紛低下頭,屏息斂聲,不敢多說一句。

“是你們惡事做盡,惹來上天厭惡,收回神跡是不是?我問你們是不是!”

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說話。

怎麽可能什麽都沒有呢?

別說啟元帝不相信,方才目睹那異象的每一個人都不相信。

那麽大陣仗,你告我裏面什麽都沒有?鬼才信。

與此同時,永樂殿內。

姜雉渾身上下繪滿密密麻麻的墨色花紋,那雙眼睛漆黑到沒有一絲眼白,瘦到僅有骨頭撐著一層皮的手死死攥著身下的被褥,嘴裏發出嗬嗬的低吼聲。

她要生了。

偌大的宮殿內,所有人都跑到前朝觀禮,沒有一個人給她接產。

姜雉渾身冒著黑氣,但身上沒有流血。

周遭靈氣源源不斷從四方奔湧而來,無聲的凝聚在永樂殿的上空。

顧懷若似有所感地望過來。

凡間,怎會有如此充沛的靈氣?

青銅鼎內華光熄滅的瞬間,姜雉痛苦的抽氣聲戛然而止。

一顆潔白無暇的蛋從姜雉體內滾落。

那顆蛋不大。

緊接著蛋殼尖頂的碎片被人從裏面敲開,一個小女孩頭破血流地冒出一個腦袋尖來,水盈盈的眼看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姜雉身上。

她露出了一抹乖巧的笑。

姜雉楞住。

身上的黑氣逐漸退卻。

小女孩手腳並用著從那顆蛋裏爬出,她的手腳都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折斷,這樣才能將一個半大的嬰孩塞進那枚小巧的蛋中。

她用了很長的時間,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勉強從蛋裏撲通一聲,栽了個跟頭,翻到了床上。

姜雉伸手接住了她。

女孩拖著殘破無力的四肢,好奇地打量著姜雉。

姜雉忽然有了一種詭異的猜測。

這個孩子是自己將手腳折斷的,為了讓這顆蛋小一些,再小一些,這樣姜雉生產的時候,就不會有過多的痛苦。

可是她是人。

她怎麽會生出一顆蛋呢?

恐懼將姜雉的心臟猛然攥緊,她頭皮發麻地收回手,小女孩嗵的一聲,摔在地上。

姜雉以為,這樣小的孩子,這麽一摔肯定死了。

她連忙攥住床沿,往下看去。

那個小孩子自己拖著破破爛爛的身體,慢慢爬到了角落。

姜雉的目光顫動著,她從床上爬下來,勉力爬到女孩身前,望著這個剛出生的孩子。

這是一個錯誤的,不應該出生在這世上的人。

母女兩個人,都趴在地上,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一個滿頭是血,狼狽不堪,一個骨瘦如柴,觸目驚心。

那些人連著幾個月沒有給姜雉灌藥,即便姜雉已經被那藥浸入骨髓,可現下還是勉強恢覆了兩份力氣。

姜雉伸出手,放在那個孩子的脖子上。

只要輕輕一用力,這個代表著屈辱,代表著痛苦,代表著暗無天日的錯誤就會終結在這裏。

她只是一個孩子,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

要殺了她嗎?

姜雉的手緩緩收緊。

孩子捏著拳頭,靜靜地望著她,不哭不鬧,那雙眼睛幹凈到沒有一絲情緒。

姜雉的手頓住。

無力地垂下。

她直視著那雙澄澈的眼睛,冰冷地,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是兩個不死不休的人結出的惡果,你是鐫刻在我臉上的恥辱,你的體內流淌著這世上最骯臟的血。所以,在這世上,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愛你。你無父無母,你為天地不容。”

女孩眨了眨眼,攥著拳頭,啊了一聲。

*

姜雉生了一顆蛋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啟元帝耳朵裏。

他面色倏然一沈,擡眸冷聲道:“你說姜氏,生了一顆蛋?”

太監擦了擦汗水,囁嚅道:“大家都是這麽說的,姜妃十月懷胎,生了一顆蛋出來,蛋裏面……是一位公主。”

啟元帝一瞬間就想起了他那個消失的神跡。

他癲狂地將桌面餐盤一掃而盡,氣喘籲籲地大聲道:“我就知道,是這個賤人,是不詳之人,祭祀之日生產,沖撞了神明,犯下忌諱,才導致神跡的消失,這個賤人!”

他憤怒地,一腳將桌子踹翻。

大殿之內,侍從紛紛跪下,高喊:“陛下息怒。”

啟元帝胸口快速起伏,眩暈感襲來,他撐著桌案,言語未消怒意,指著太監道:“你去,給她們母女二人拖出去殺了!”

太監焦急地提醒他:“不行啊陛下,懷若仙尊那邊交代過,不能殺掉姜妃。”

不能殺掉姜雉,而是將她關在後宮,無休無止的折磨。

啟元帝冷靜下來,思忖片刻:“拖去,找個雜院,把兩個人扔進去,不用管她們的死活。”

太監松了口氣,又小心翼翼地問:“還有公主的名字,公主的名字還沒有取……”

“名字?”

啟元帝冷笑道。

他目光隨意一掃,掃到了地下那一片狼藉。

冷掉的飯菜中,混著碎成一地的魚肉。

他輕慢地,信手一指。

“魚,就叫魚。”

一條這世間最輕賤的,最不起眼的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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