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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改命……那要付出多麽大的代價?”聞櫻問, “我的命運真的重要到需要別人付出這麽大的代價來更改嗎?”

百裏十鳶也想不通:“如果不是就在你靈府裏一直住著,我都以為是你自己改的。”

聞櫻想起宿玉上總是時而浮現的字。

宿玉經過前人的無數次改良,無數令咒、丹書修士以陣法和符咒共同勾連宿玉的連通訊號。

什麽力量能夠淩駕於令咒與符法之上?

幾乎是一瞬間, 她想到了神。

令咒是從神手中偷得的權柄, 那高於令咒的,也只能是神。

如果宿玉上的水墨字是神的產物,這個神和地核之下被囚禁的神又會是一個神嗎?

姜扶雪說過, 他很多話不能直接開口, 因為神的禁制存在,那麽給姜扶雪設下禁制的神又是什麽樣的存在?

如果將這個神和水墨字的神設想成同一個,那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姜扶雪就是那個逆天改命的人。

不然如何解釋他好像知道很多聞櫻不知道的東西, 兩人明明從前沒有見過,他卻熟知自己的喜好。

那麽,這個水墨神, 在這整件事中扮演的是什麽樣一個角色。

正當思緒漸漸清晰時, 宿玉恰好震動。

是管絮的消息。

但內容一片空白。

聞櫻呆了一會兒, 握著宿玉跳著舉高。

空白的界面閃了兩下,她只能拿著宿玉跑到神廟外面,這才接收到管絮的消息。

“乖徒弟, 你們的積分已經第一很久了, 秦帝向鎖靈淵請求支援, 說皇宮內出現了境, 需要你們去化解一下。

我們和凡間一向交好,這種事情也不好拒絕,所以你們紫陽城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以後就收拾收拾準備去京城吧。”

這應該是一條群發消息, 因為聞櫻很快收到了林妙音和李卻扇的消息,問她什麽時候回來。

聞櫻思忖片刻, 問:“皇宮內怎麽會出現境?”

皇城是龍脈蘊藏之地,能出現在皇城的境,該有多大的怨氣。

她收起宿玉,離開姜家舊址。

出去的時候又一次碰到了那個獵戶,她背上扛了一只鹿,看起來滿載而歸。

獵戶停下腳步,笑著問:“姑娘,你要走了嗎?”

聞櫻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這位娘子,上次你與我說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你是在這裏住了很多年嗎?”

獵戶點點頭:“我很小的時候就跟我娘住在這裏了,娘死後這裏就留下我一個人。”

“那你記得最後一次有人來,是什麽時候嗎?”

獵戶皺著眉想了好一陣,不確定道:“在我很小的時候了,總得有個三十來年了吧,具體時間我也不記得,但是我記得那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人。

之所以記得她,是因為她每年都來,最後一次來的時候,她在這片舊址前站了很久,還哭了。後面她再沒有來過。”

聞櫻若有所思地謝過獵戶,往山下走。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對藏劍山莊有那麽深的感情,每年都來,卻突然消失不再來的女人,應該就是姜雉。

那麽在離開紫陽城後,她又去了哪裏。

又是發生了什麽,不再回來。

《紫陽城》完。

*

如果說凡間最繁華的城市是哪裏,那一定是京城。皇城腳下,天子近旁,一向是讀書人趨之若鶩之地。

聞櫻幾人落地之後,在城門口就被官兵攔了下來。

“先交進城稅,路引拿給我看。”

聞櫻給他看了護花鈴,官兵臉色又是一變,頓時像是看什麽香餑餑似的,諂媚道:“原來幾位大人是修士,隨我來就是。”

修士在京城有統一落腳的地方,主要是往來京城的修士很多。

像同樣繁華的金陵城,哪怕遇上處理不了的精怪作祟,也只能走流程上報通靈司。

而京城如果有類似的事情,則會很快的上報鎖靈淵,鎖靈淵雖然骨子裏瞧不起凡人,卻也會為了兩界安寧,優先處理京城的事情。

所以將近二十年前,秦帝下令為修士在京城修建免費供他們下榻的地方,名為近安樓。

近安樓到京城任何一個角落的距離都是差不多的,位於最中心的地帶,比皇城整的還要氣派。

官兵一路引著幾人往近安樓走去,路過菜市口的時候,看到人潮攢動,將前方圍得水洩不通。

“那是在做什麽?”林妙音踮著腳看了看,實在是圍觀的人太多,根本看不到裏面發生了什麽。

官兵順著她的話,掃了一眼就了然,給幾人解釋道:“今日有人行刑,幾位大人剛來京城恐怕不知道,宣德侯府的世子妃,和人通/奸。這事兒最近鬧得沸沸揚揚,老百姓們就盼著定案呢,你瞧,不然怎麽今日這麽多人來觀看行刑。”

“通/奸?斬首?即便大秦律法嚴苛,也不至於走到斬首這一步吧?”李卻扇問。

官兵笑得頗為暧昧,低聲道:“大人有所不知,這謝氏……”

正說著,人群不約而同分出一條通往中央的小道來。

一男子從馬車上緩緩下來,他身著月白長衫,比衣衫更白的,是他的臉色。

面顏蒼白,形容慘淡。

方才還喧鬧的人群,忽然安靜了下來。

人們靜靜地打量著這個男子,眼中滿是同情。

聞櫻問:“這是誰?”

看熱鬧是人的天性,官兵也不例外。他目光緊盯著那男子,臉上帶著狂熱的光彩。

“那就是宣德侯世子,謝氏的夫君,沈元章。”

他壓低聲音,興奮地飛快說道:“這謝氏小時候還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呢,都說她是神童,三歲吟詩五歲做賦,不過她的名聲不是特別好,聽聞她在學堂總是和男子廝混在一起,很不檢點,和身邊近身伺候的下人也有所茍且。”

“有證據嗎?”聞櫻問。

官兵正說在興頭上,卡殼了一下,撓撓頭說:“大家都這麽說,能有錯嗎?”

見聞櫻不再說話,官兵生怕惹惱這群鎖靈淵來的修士,可他又難掩傾吐的欲望,只好小心翼翼地問:“你們還要聽嗎?”

聞櫻道:“請講。”

官兵遂放心大膽地繼續說起來:“她名聲不好,可世子並不在意這些虛名,還是迎娶她為正妻,當年也算是一樁佳話。”

“兩人成婚之後,謝氏的名聲也沒能好起來,可所幸世子是個好人,總是護著謝氏,兩人也和和美美的過了幾年,結果這謝氏,本性難移。”

他指了指謝氏,不屑冷笑:“你看,被抓了吧,說來謝氏還是清流人家,祖父也是三朝太師,書香門第,你瞧瞧,教出來這麽一個敗壞門風的女人,真是有辱斯文。”

聞櫻不置可否,反而是林妙音問道:“光聽你說謝氏了,和她通/奸的‘奸夫’呢?”

這把官兵問住了,人們議論的中心都在謝氏身上,至於奸夫,誰會關心呢?

只有審判女人,才能滿足他們那點隱晦的討論欲。

官兵見這行仙人對此事興致缺缺,也不由地忐忑起來:“幾位仙人若是不感興趣,不若我們先去近安樓休息?”

聞櫻搖搖頭,道:“再看看。”

此話正中官兵下懷,他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只見沈元章腳步淩亂,即便強裝鎮定,也難掩其憔悴面容,一步步往謝氏那裏走去。

他走得很慢,人們指指點點的議論就更久一些,每一句輕蔑的,不知虛實的議論都像尖刀一樣刺向刑臺中央跪著的謝氏身上。

她背脊挺直,微微垂首,看不清神色。

身上穿著不合身的囚服,她來之前應該受過酷刑拷打,裸露在外的傷口血肉翻卷,衣服下的傷口更多,源源不斷的滲出鮮血來,將囚服染的臟亂不堪。

兩人一個天上月,一個階下囚。

一個衣衫潔白如雪,一個囚服血跡斑斑。

沈元章終於走到了刑臺下面,興許是官兵知道他的身份貴重,才沒有出手攔他。

也有可能是為了看一出好戲。

沈元章蹲在謝氏面前,在人們灼灼的目光中,打開手中的食盒。

他的動作緩慢至極,看多了也覺得是在作秀。

那食盒裏放著的,是松軟的,還帶著一絲熱氣的糕點。

養尊處優的纖白細指撚起一塊糕點來,他目光隱忍淒楚,直將百姓們看的心碎。

“桐娘,我來送你最後一程,這是你最愛吃的桂花糕,我特地買來看你,吃完這塊,你也好走得安心些。”

糕點餵到謝疏桐嘴邊,女人撇開嘴,竟連一眼都不想看他。

底下圍觀的眾人議論起來。

“世子爺真是頂頂好的大善人,這女人都做出如此有辱門風,放浪形骸的醜事,他居然還惦記著謝氏喜歡吃桂花糕,前來送這麽一趟。”

“誰說不是呢,可憐好人總是沒有好報,這世子爺要是我的夫君,我才不舍得做出這種事來。這謝氏,真是不知好歹!”

沈元章微微勾起嘴角,目光愈發憐惜繾綣,他並沒有因為謝疏桐的動作而感到生氣,反倒在人們的議論聲中,更好脾氣地將糕點重新湊了過去。

“你就吃些吧,桐娘。即便你做出那種事,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也不會怪你。”

刑臺上跪著的女人忽然擡起頭來。

她有一張頗具文人書卷氣的好面容,精巧的鵝蛋臉上,是盛滿澹澹秋水的清亮眼眸。

這樣的長相,天生自帶三分柔弱,可女人目光卻是格外冷靜,充滿棱角。謝氏盯著沈元章看了許久,虛弱道:“我有話與你講。”

沈元章楞了一下:“什麽話?”

圍觀的老百姓們耳朵都恨不得豎起來。

可謝氏這話明顯不是說給老百姓聽的。

她扯出一抹笑,聲音低的像飄絮。

“你附耳過來。”

沈元章躊躇了一下,想到謝氏全家人的命現在都握在自己手裏,方才依言湊近。

在眾人的炯然的目光中,謝氏微微張開幹涸的雙唇。

“我……”

眾人屏息。

緊接著,沈元章爆發出一聲尖利的慘叫。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幾乎只是一眨眼,所有人都沒能反應的過來!

謝氏張嘴,咬下了沈元章的耳朵!

她呸了一聲,將那只血肉模糊的耳朵吐到地上。

原本蒼白的唇,被染成血紅色。

謝氏冷笑,頭高高地揚起,像寒風中傲骨不屈的蒼竹。

“狗東西,別惡心我。”

她咬牙一字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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