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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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姜扶雪低低笑起來, 聞櫻看不到他的表請，只能感覺身下男人的身軀在微震，她伏在姜扶雪耳邊, 咬牙切齒, 像是小貓伸出了自己的爪子，揮舞著威脅：“師兄是覺得我編的結局很好笑嗎？”
她的呼吸聲噴灑在姜扶雪的脖頸側，姜扶雪往另一邊偏了偏頭, 緩解癢意。
他說道：“只是覺得在戲文話本中, 很少為女人準備這樣的結局。通常是男人才會有既有江山，又有美人這樣樂享齊人之福的結尾。輪到女人好像總是更苛刻一些，人們對她的要求也似乎更高一些。
譬如在話本中, 一個男人就算貪財好色，也會有人為他買賬，覺得他貼近真實生活, 甚至覺得他的貪財好色也很可愛。但對於女人, 人們的要求就會水漲船高。她若選擇江山, 人們就覺得她冷血；她若選擇美人，人們就覺得她只顧兒女情長；若是兩個都選，人們又覺得太離譜了, 這天底下哪有女人能占盡這樣的美事？”
“那你也是這麽覺得嗎？師兄。”
姜扶雪搖了搖頭, 又想到她現在看不到, 低聲道：“我並不這樣覺得。所以我笑, 是因為覺得你續上的這個結尾很好。人想要得到什麽東西，首先應當覺得自己配得到，不管別人為你設下什麽限制……那又如何呢？”
聞櫻怔了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唇微微動。
她想問，那你呢, 你會為這個故事寫上什麽樣的結局？
但她未能問出口。荒原而來的風在她耳邊呼嘯而過，將紅蓋頭吹起卷向遠處，她擡起頭，滿頭金翠在綢緞一般的深夜裏熠熠生輝，恍惚人眼，卻依舊難以奪去女孩精致面容的光彩。
她的唇脂歪歪扭扭地蹭了出去，留下殷紅的拖痕，在她那張尚且略帶稚氣的臉上增添了兩份淒楚。
姜扶雪腳步漸漸停下來。
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向前看去。
兩人似乎是走了一夜，天邊依舊黑著，雲層激蕩翻湧，滲透出第一縷清晨的光線，從濃密的枝椏中無限延伸。霧氣縈繞彌漫，半明半昧之間，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看不到的深處邀請他們深入。
聞櫻緩緩壓低眼睫，身著寬大嫁衣的新娘往濃霧之中探究地看去。
那是一座拔地而起的，龐大而古老的青銅金殿。在兩人眼前，在濃霧之中，沈重而古老的矗立著。宮殿的外面佇立著一棵龐然大物，那是一棵青銅樹，延伸出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繚亂的枝椏，看上去如同通天雲梯一般。
枝椏間從上往下盤踞著一條青銅長龍，龍身如蛇蜷曲懸掛，青銅龍頭鏨刻栩栩如生，幽綠而細長的瞳孔靜靜註視著兩個不速之客。
聞櫻和姜扶雪在這巨像之下，像是兩只途經此地的螻蟻。
聞櫻輕輕拍了拍姜扶雪的肩，讓他把自己放下來。
這座宮殿似乎有生命一般，大門砰的一聲自己打開，幽深看不到光亮的前路，似乎在無聲地邀請兩人進去。
要進去嗎？這擺明了是一場鴻門宴。
可都走到這裏了，焉有不進的道理。聞櫻將手伸進袖子裏面，接通了卻扇的傳音。
隨後，兩人身影邁過青銅大門，隱入了黑暗中。
青銅門的背後，是寂寥空曠的古殿。青銅墻壁上凝固著暗紅灰黑的銹漬，散發著令人牙酸的氣息。宮殿兩側點滿了暗淡的宮燈，僅僅只能照亮腳下的一小方空地，層疊著向深處延去。
聞櫻做出防禦的姿態，靠近姜扶雪，目光一絲絲看過每一寸角落。
也正是這樣她才看到，在宮殿的兩側陰影中，還佇立著高大的青銅人像，且不止一個。他們手握玉笏，躬身做出臣服的姿態。
聞櫻湊近了看，扯了扯姜扶雪的袖子：“師兄，你看他們的神態。”
每一尊青銅人像長得都不盡相似，譬如他們眼前的這個就是雙眼微凸，鼻梁高挺；旁邊那個便是清秀的塌鼻梁，不像出自一個人之手。且神態亦不同，面前這個是怒相，旁邊那個便是驚惶相。
姜扶雪很快明白她的意思，他留意到那些宮燈燃著的蠟燭似乎也非比尋常，正要拉聞櫻過來看，面色卻遽然一變。
聞櫻旁邊的那尊青銅人像的眼睛，靜靜地轉去了聞櫻所在的方向！
“師妹！”
聞櫻的手比他的聲音還要快，她一掌拍在了青銅人像上，將堅固的青銅造物當場粉碎！
巨大的銅像在她身後碎成湮粉。
整個金殿內的青銅人像似乎是感應到了這具銅像的粉碎，緩緩直起背來，將聞櫻和姜扶雪圍在中間，寸寸逼近。兩人背靠著背，心中的弦崩到最緊。
一具銅像彎下腰身，對著姜扶雪張大了嘴，緩緩逼近。
碧綠嫁衣中一只白凈的手以極快的速度伸出，拍在銅像腦門上，從聞櫻手掌心為起點，一層無形之界瞬間鋪展開，將她和姜扶雪護在其中。那些青銅像面目猙獰，揮舞著手想要闖進來，但無論用多大的力，都無法撼動眼前結界分毫。
清脆的擊掌聲在殿內響起。
“吾就說秦懷那老東西將秦雪溯寶貝的跟眼珠子似的，要死也是他們兩個人死在安平縣主前頭，怎麽能舍得什麽都不做，讓安平縣主如吾所言乖乖嫁過來。”
雌雄莫辨的聲音響徹殿內每一個角落。
聞櫻將目光鎖定在上首，她問：“閣下既然現身，何不以真身相見？”
“爾等一介小修，不配見吾之真身。”
聞櫻扯了扯嘴角。心想這妖怪道行沒幾年，卻比蕭凡還能裝。
“配與不配，還未可知。”
遠處傳來一聲悠揚劍鳴，青色長劍淩空飛來，姜扶雪一把握住，反手將身後銅像削成了兩半。
聞櫻見他拿到了劍，將手下結界震碎。姜扶雪的劍意飄然如竹，但劍氣凜然，看似內斂，實則兇險，青銅巨像在他手下就像是面團一般，任其揮砍。
那妖怪面色不由地凝重起來，緊接著，他笑道：“吾不欲為難爾等，若是將這女子留下，吾可以放你離去。”
打一個總好過打兩個，這男子實力莫測，手中劍亦非凡品，若能懷柔，也並不虧。
“你若與吾交手，只怕是兩敗俱傷，現在吾願意放你離去，你還在猶豫什麽？”
妖怪催促道。
兩個人如果都能死在這裏，自然是上上之舉；如若不行，他想將這個女人留下來，他身邊還缺一個上得了臺面的漂亮女人。
姜扶雪斂眸，道：“只怕你沒有命留下她。”
妖怪不解其意。
只見在他想象中柔弱的女子擡手在胸前掐訣，充沛的靈力如抽動的線條往她匯聚，她在異象之中，聲音冷肅：“八方威神，降從我心。六道天罰，禁錮之箭。”
審判·禁錮。
言出法隨，靈力狂舞。
空中凝結出金色的巨型箭矢，帶著無與倫比的光輝，在空中短暫凝滯，形成實體的那一瞬間，猛然射出，猶如天罰，將在場所有銅像的天靈蓋一舉貫穿！
僅此一招，屠戮殆盡。
比姜扶雪殺的還要利索。
妖怪沈默了。
青銅巨像轟然坍塌下去，金殿內的燭火卻反之轟然明亮起來。層層燈火延伸至高處，那是一個仿造人間帝皇而打造的金鑾寶座，黑色的霧氣縈繞成一個類人的形態，端坐在上面。
在他之上，是整整八具倒立的女性屍體。
她們像是蝙蝠一樣，棲在黑暗中。渾身皮膚青白僵紫，脖子歪斜，筆直的從頂部垂落，嫁衣像是在水裏泡過似的，冰冷的裹在身上。
她們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兩個外來者身上，眼眶深深凹陷，臉上皮膚像是斑駁的墻面，簌簌往下掉落肉屑，大張著的嘴漆黑一片，沒有舌頭，亦沒有牙齒。
沈默在偌大的金殿內無序蔓延。
這是那失蹤的八個新娘。奇怪的是她們臉上沒有驚恐，只有悲傷和絕望。
“真可惜，本來安平縣主應該是第九個妃子，她沒來，只好由你填上了。你瞧，吾還給你留了位置。你長這麽好看，吾決定把你放在最前面。”
類人的霧氣站起身來，雙臂張開：“歡迎來到吾之領地！”
靜謐的領域瞬間在金殿內展開，這只妖怪靠著無止盡的屠戮，已經在短短時間內擁有了能展開境的能力。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兇境，先前這些新婚夫婦都被擄到了這只妖怪的境中。
聞櫻陷入了黑暗中。
許久，她重新恢覆光亮，發現自己頭上已經重新蓋上了紅蓋頭。透過紅蓋頭下的縫隙，她能看到自己對面站著一個同樣身著喜服的人，但此人並不是姜扶雪。
這人矮小肥胖，估摸著興許還沒有聞櫻高。兩人之間牽了條紅綢帶，中間紮成一朵大紅花，綢帶明顯是聞櫻這邊拿的高，對面新郎官拿著矮一些。
她擡手想把蓋頭掀掉，一雙冰冷徹骨的手壓住了她，嘶啞的聲音似乎是貼著她的耳朵說道：“小姐，大禮未成，不可擅自掀掉蓋頭，您的蓋頭只能新郎官來掀。”
“我若是非要掀掉呢？”
耳邊傳來桀桀刺耳的聲音，帶著蠱惑和迫不及待：“你可以試試，小姐。”
仿佛只要聞櫻一掀，他就能吃掉聞櫻一般。
所以這是一個死亡條件。
她收回手，說話的人有些失望地退下，站在旁邊喊道：“一拜天地！”
古怪的是，聞櫻從善如流地跪下去，甚至心底還帶著一些甜蜜憧憬，她仿佛一點也不排斥跟對面這個人拜天地，這和桐花村那個境很像，她受境中原主的情感影響，想要投入娘的懷抱一般。
“二拜高——”
聞櫻突然開口：“停！”
“小姐，成親怎麽能停呢？”
“對面不是我要嫁的人，我如何能與他拜天地，拜高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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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扶雪低低笑起來, 聞櫻看不到他的表請，只能感覺身下男人的身軀在微震，她伏在姜扶雪耳邊, 咬牙切齒, 像是小貓伸出了自己的爪子，揮舞著威脅：“師兄是覺得我編的結局很好笑嗎？”
她的呼吸聲噴灑在姜扶雪的脖頸側，姜扶雪往另一邊偏了偏頭, 緩解癢意。
他說道：“只是覺得在戲文話本中, 很少為女人準備這樣的結局。通常是男人才會有既有江山，又有美人這樣樂享齊人之福的結尾。輪到女人好像總是更苛刻一些，人們對她的要求也似乎更高一些。
譬如在話本中, 一個男人就算貪財好色，也會有人為他買賬，覺得他貼近真實生活, 甚至覺得他的貪財好色也很可愛。但對於女人, 人們的要求就會水漲船高。她若選擇江山, 人們就覺得她冷血；她若選擇美人，人們就覺得她只顧兒女情長；若是兩個都選，人們又覺得太離譜了, 這天底下哪有女人能占盡這樣的美事？”
“那你也是這麽覺得嗎？師兄。”
姜扶雪搖了搖頭, 又想到她現在看不到, 低聲道：“我並不這樣覺得。所以我笑, 是因為覺得你續上的這個結尾很好。人想要得到什麽東西，首先應當覺得自己配得到，不管別人為你設下什麽限制……那又如何呢？”
聞櫻怔了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唇微微動。
她想問，那你呢, 你會為這個故事寫上什麽樣的結局？
但她未能問出口。荒原而來的風在她耳邊呼嘯而過，將紅蓋頭吹起卷向遠處，她擡起頭，滿頭金翠在綢緞一般的深夜裏熠熠生輝，恍惚人眼，卻依舊難以奪去女孩精致面容的光彩。
她的唇脂歪歪扭扭地蹭了出去，留下殷紅的拖痕，在她那張尚且略帶稚氣的臉上增添了兩份淒楚。
姜扶雪腳步漸漸停下來。
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向前看去。
兩人似乎是走了一夜，天邊依舊黑著，雲層激蕩翻湧，滲透出第一縷清晨的光線，從濃密的枝椏中無限延伸。霧氣縈繞彌漫，半明半昧之間，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看不到的深處邀請他們深入。
聞櫻緩緩壓低眼睫，身著寬大嫁衣的新娘往濃霧之中探究地看去。
那是一座拔地而起的，龐大而古老的青銅金殿。在兩人眼前，在濃霧之中，沈重而古老的矗立著。宮殿的外面佇立著一棵龐然大物，那是一棵青銅樹，延伸出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繚亂的枝椏，看上去如同通天雲梯一般。
枝椏間從上往下盤踞著一條青銅長龍，龍身如蛇蜷曲懸掛，青銅龍頭鏨刻栩栩如生，幽綠而細長的瞳孔靜靜註視著兩個不速之客。
聞櫻和姜扶雪在這巨像之下，像是兩只途經此地的螻蟻。
聞櫻輕輕拍了拍姜扶雪的肩，讓他把自己放下來。
這座宮殿似乎有生命一般，大門砰的一聲自己打開，幽深看不到光亮的前路，似乎在無聲地邀請兩人進去。
要進去嗎？這擺明了是一場鴻門宴。
可都走到這裏了，焉有不進的道理。聞櫻將手伸進袖子裏面，接通了卻扇的傳音。
隨後，兩人身影邁過青銅大門，隱入了黑暗中。
青銅門的背後，是寂寥空曠的古殿。青銅墻壁上凝固著暗紅灰黑的銹漬，散發著令人牙酸的氣息。宮殿兩側點滿了暗淡的宮燈，僅僅只能照亮腳下的一小方空地，層疊著向深處延去。
聞櫻做出防禦的姿態，靠近姜扶雪，目光一絲絲看過每一寸角落。
也正是這樣她才看到，在宮殿的兩側陰影中，還佇立著高大的青銅人像，且不止一個。他們手握玉笏，躬身做出臣服的姿態。
聞櫻湊近了看，扯了扯姜扶雪的袖子：“師兄，你看他們的神態。”
每一尊青銅人像長得都不盡相似，譬如他們眼前的這個就是雙眼微凸，鼻梁高挺；旁邊那個便是清秀的塌鼻梁，不像出自一個人之手。且神態亦不同，面前這個是怒相，旁邊那個便是驚惶相。
姜扶雪很快明白她的意思，他留意到那些宮燈燃著的蠟燭似乎也非比尋常，正要拉聞櫻過來看，面色卻遽然一變。
聞櫻旁邊的那尊青銅人像的眼睛，靜靜地轉去了聞櫻所在的方向！
“師妹！”
聞櫻的手比他的聲音還要快，她一掌拍在了青銅人像上，將堅固的青銅造物當場粉碎！
巨大的銅像在她身後碎成湮粉。
整個金殿內的青銅人像似乎是感應到了這具銅像的粉碎，緩緩直起背來，將聞櫻和姜扶雪圍在中間，寸寸逼近。兩人背靠著背，心中的弦崩到最緊。
一具銅像彎下腰身，對著姜扶雪張大了嘴，緩緩逼近。
碧綠嫁衣中一只白凈的手以極快的速度伸出，拍在銅像腦門上，從聞櫻手掌心為起點，一層無形之界瞬間鋪展開，將她和姜扶雪護在其中。那些青銅像面目猙獰，揮舞著手想要闖進來，但無論用多大的力，都無法撼動眼前結界分毫。
清脆的擊掌聲在殿內響起。
“吾就說秦懷那老東西將秦雪溯寶貝的跟眼珠子似的，要死也是他們兩個人死在安平縣主前頭，怎麽能舍得什麽都不做，讓安平縣主如吾所言乖乖嫁過來。”
雌雄莫辨的聲音響徹殿內每一個角落。
聞櫻將目光鎖定在上首，她問：“閣下既然現身，何不以真身相見？”
“爾等一介小修，不配見吾之真身。”
聞櫻扯了扯嘴角。心想這妖怪道行沒幾年，卻比蕭凡還能裝。
“配與不配，還未可知。”
遠處傳來一聲悠揚劍鳴，青色長劍淩空飛來，姜扶雪一把握住，反手將身後銅像削成了兩半。
聞櫻見他拿到了劍，將手下結界震碎。姜扶雪的劍意飄然如竹，但劍氣凜然，看似內斂，實則兇險，青銅巨像在他手下就像是面團一般，任其揮砍。
那妖怪面色不由地凝重起來，緊接著，他笑道：“吾不欲為難爾等，若是將這女子留下，吾可以放你離去。”
打一個總好過打兩個，這男子實力莫測，手中劍亦非凡品，若能懷柔，也並不虧。
“你若與吾交手，只怕是兩敗俱傷，現在吾願意放你離去，你還在猶豫什麽？”
妖怪催促道。
兩個人如果都能死在這裏，自然是上上之舉；如若不行，他想將這個女人留下來，他身邊還缺一個上得了臺面的漂亮女人。
姜扶雪斂眸，道：“只怕你沒有命留下她。”
妖怪不解其意。
只見在他想象中柔弱的女子擡手在胸前掐訣，充沛的靈力如抽動的線條往她匯聚，她在異象之中，聲音冷肅：“八方威神，降從我心。六道天罰，禁錮之箭。”
審判·禁錮。
言出法隨，靈力狂舞。
空中凝結出金色的巨型箭矢，帶著無與倫比的光輝，在空中短暫凝滯，形成實體的那一瞬間，猛然射出，猶如天罰，將在場所有銅像的天靈蓋一舉貫穿！
僅此一招，屠戮殆盡。
比姜扶雪殺的還要利索。
妖怪沈默了。
青銅巨像轟然坍塌下去，金殿內的燭火卻反之轟然明亮起來。層層燈火延伸至高處，那是一個仿造人間帝皇而打造的金鑾寶座，黑色的霧氣縈繞成一個類人的形態，端坐在上面。
在他之上，是整整八具倒立的女性屍體。
她們像是蝙蝠一樣，棲在黑暗中。渾身皮膚青白僵紫，脖子歪斜，筆直的從頂部垂落，嫁衣像是在水裏泡過似的，冰冷的裹在身上。
她們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兩個外來者身上，眼眶深深凹陷，臉上皮膚像是斑駁的墻面，簌簌往下掉落肉屑，大張著的嘴漆黑一片，沒有舌頭，亦沒有牙齒。
沈默在偌大的金殿內無序蔓延。
這是那失蹤的八個新娘。奇怪的是她們臉上沒有驚恐，只有悲傷和絕望。
“真可惜，本來安平縣主應該是第九個妃子，她沒來，只好由你填上了。你瞧，吾還給你留了位置。你長這麽好看，吾決定把你放在最前面。”
類人的霧氣站起身來，雙臂張開：“歡迎來到吾之領地！”
靜謐的領域瞬間在金殿內展開，這只妖怪靠著無止盡的屠戮，已經在短短時間內擁有了能展開境的能力。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兇境，先前這些新婚夫婦都被擄到了這只妖怪的境中。
聞櫻陷入了黑暗中。
許久，她重新恢覆光亮，發現自己頭上已經重新蓋上了紅蓋頭。透過紅蓋頭下的縫隙，她能看到自己對面站著一個同樣身著喜服的人，但此人並不是姜扶雪。
這人矮小肥胖，估摸著興許還沒有聞櫻高。兩人之間牽了條紅綢帶，中間紮成一朵大紅花，綢帶明顯是聞櫻這邊拿的高，對面新郎官拿著矮一些。
她擡手想把蓋頭掀掉，一雙冰冷徹骨的手壓住了她，嘶啞的聲音似乎是貼著她的耳朵說道：“小姐，大禮未成，不可擅自掀掉蓋頭，您的蓋頭只能新郎官來掀。”
“我若是非要掀掉呢？”
耳邊傳來桀桀刺耳的聲音，帶著蠱惑和迫不及待：“你可以試試，小姐。”
仿佛只要聞櫻一掀，他就能吃掉聞櫻一般。
所以這是一個死亡條件。
她收回手，說話的人有些失望地退下，站在旁邊喊道：“一拜天地！”
古怪的是，聞櫻從善如流地跪下去，甚至心底還帶著一些甜蜜憧憬，她仿佛一點也不排斥跟對面這個人拜天地，這和桐花村那個境很像，她受境中原主的情感影響，想要投入娘的懷抱一般。
“二拜高——”
聞櫻突然開口：“停！”
“小姐，成親怎麽能停呢？”
“對面不是我要嫁的人，我如何能與他拜天地，拜高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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