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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藥(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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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藥(修)

女人一番唱念做打,親眼見著聞櫻將紙包手下,方才滿意地挺著大肚子離去。

聞櫻臉色蒼白,加之沒有吃飯,她靠著床榻歇了一會兒。

小丫吃完飯跑來找她,小小一只站在那裏,還給聞櫻倒了一碗水。

“姐姐,喝水。”小丫努力將碗舉高。

聞櫻揉了揉她的發頂,輕聲細語道:“姐姐不渴。”

小丫將碗放在窗沿,兩手並用爬到床上,把頭輕輕枕在聞櫻腿上。

“姐姐,他們打你,你身上很痛吧?”

“還好,沒有以前痛。”聞櫻手指輕輕落在小丫頭上。

小丫看起來才四歲左右,頭發還很稀疏,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泛著枯黃。

“姐姐,娘是不是不喜歡我?”

“為什麽這麽說?”聞櫻有心套出更多的信息,順著她的話問下去。

“我娘死了之後,爹很快就娶了我們的娘,告訴我說娘會照顧我,可是娘總是不跟我說話,雖然沒有打我,但是比打我還難受。”

小孩子嘴笨,心裏有所感受,卻不一定能準確的表達。有的時候同在一個屋檐下,忽視和暴力,精神痛苦和身體痛苦,兩者之間未必哪個更好受。

聞櫻像是在跟小丫說話,又像是透過她,說給另一個人聽:“她不喜歡你,這並不要緊。在乎應該在乎的,舍棄應該舍棄的。重要的是你是否喜歡你自己,需得你喜歡自己,才不會讓人輕視你。”

小丫聽的一知半解。

聞櫻耐心地解釋:“她不喜歡你不要緊,我喜歡你,這樣我與她就抵消了,對不對?”

小丫聽懂了聞櫻說的喜歡,她努力伸出手抱住聞櫻,滿足地笑起來:“我也喜歡姐姐,我想和姐姐一直在一起。”

“姐姐,你會走嗎?”

聞櫻問:“走去哪裏?”

“桐花村有很多姐姐,長大以後就不再回來了,你呢,你也會走嗎?”

聞櫻看著小丫,沒有說話。

能留在境中的,大部分都是已故之人,境主讓他們停留境中,如往常一般生活。

小丫出不去的。

聞櫻也很少做承諾。

她作出的承諾會想辦法做到,可小丫的問題明顯是個無法完成的事情,聞櫻無法回答她。

小丫的眼睛滿含期待地看著聞櫻。

“我會走。”聞櫻很肯定地告訴她。

小丫眼底的光逐漸黯淡。

她很小聲地說道:“姐姐走了就不要再回來了,爹娘總打你,外面的世界不會再比桐花村更壞了。”

聞櫻握住她的手,說道:“不過我會想盡一切辦法,帶你從這個家走出去。”

小丫只當是她羸弱的姐姐哄她開心的話,可她依舊開心的蹭了蹭聞櫻,像是一只冬日想要汲取暖意的小貓。

外面的雪又簌簌飄起來。

小丫打了個哈欠:“姐姐,我可以睡一會兒嗎?傍晚需要祭祀的時候你叫我一起。”

沒一會兒,小丫呼吸聲變大,翻了個身睡熟了。

聞櫻恢覆了少許體力,悄然下地,在房間裏面翻找起來。

果然,她在床底找到了一張字條。

【每日只能進一次豬圈。每日需要餵一次豬。豬不吃飯會餓死,但不能給豬吃太多,被爹娘看到會生氣。】

【豬不會說人話,如果聽到豬說話,請立刻遠離。】

【臨近年關,直到豬被賣掉之前,保證豬不要死。】

聞櫻想到屋子旁邊那股令人難以忽視的惡臭味,決定先去看看豬圈。

一天只能進一次豬圈,每日需要餵一次豬。

不餵豬很可能是一個死亡條件,在賣出去之前讓豬餓死是第二個死亡條件。

不能給豬吃太多這一項並非死亡條件,爹娘僅僅只是生氣而已,並不致死,後果應該只是向今日一樣被拳打腳踢。所以寧肯多餵,也不能少餵,讓豬餓死便是得不償失。

那麽今日,在聞櫻來之前,這具身體進過豬圈餵豬嗎?

她想到了剛醒來時,男人說的話。

“翠花死哪兒去了?回來竈都是冷的。”

這具身體今日生病了,早上並沒有做飯,廚房裏面也沒多少東西是能夠留給人吃的。

那麽豬的飯只能是人的剩飯。

聞櫻給小丫添了兩件衣服,輕手輕腳地往主屋走去。

男人呼嚕打得震天響,但桌上的飯菜被動過,動的不多,還剩下好些殘羹冷炙。

女人已經不再哭,靜靜地平躺在床上,眼神中專註而憐愛地撫摸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一下又一下。

聞櫻註意到女人肚子的形狀很奇怪,肚皮很大很圓,卻有多個不同的略顯尖銳的頂點,有些地方則因為沒有支撐凹陷下去。

她皺眉。

女人肚子裏懷的真的是人嗎?

探究的目光被女人捕捉,女人警惕地看她一眼,將肚子護的更周全,指了指她的袖子,示意她盡快對小丫動手。

聞櫻笑著點點頭。

她彎腰將桌上的碗盤收拾幹凈,從廚房拿來木桶,將剩飯剩菜都倒進去,顛了顛分量,覺著應該夠吃,便拎著往豬圈走去。

每走一步,都宛如行走在刀尖上,身上的關節皮肉隱隱作痛。

聞櫻像是感覺不到痛一般,拎著沈重的木桶,放到了豬圈門口,她踮起腳,看到石料砌成的豬食槽裏面很幹燥,什麽東西都沒有。

那就是今日沒有餵過。

她放心地撥開木栓,打開豬圈的門,一股排洩物的酸腐味頃刻之間溢滿鼻腔,直抵天靈蓋。

聞櫻屏住呼吸,拎起木桶將剩飯倒在了餵豬的槽道裏面。

原本躺在角落的豬看到她,歡快地湊過來,埋在湯水裏面大快朵頤。

吃了兩口,不知為何又不吃了,到她腳邊轉了兩圈,嘴裏發出哼哼聲。豬的體溫很高,在如此寒冷的季節更加明顯,湊近聞櫻的時候,聞櫻俯下身,摸了摸它。

它看上去更開心了,尾巴能搖出一朵花來。

腦海深處有另一道聲音告訴聞櫻,她應該離豬遠點,因為豬又臭,又難看,又沒用。

聞櫻充耳不聞,手指在豬身上順毛,輕聲道:“你去吃吧。”

豬的鼻子拱了兩下,眼睛汪汪地看著聞櫻,清亮幹凈。

忽然,它張開嘴吐出一張紙條。

聞櫻撿起,還沒來得及細看,豬發出了聲音。

這次,說的是人話。

“謝謝,謝謝你餵我。”

聞櫻的手一頓,都沒來得及擡頭看一眼那豬現在是什麽樣子,麻溜地拿起木桶就往外走。

豬追在她身後,像是入魔了一般,一直重覆著:謝謝。

聲音尖細,如嬰兒啼哭。

關上豬圈的門,聞櫻看著指尖,回想剛才的溫度。

她整日打交道的,除了活人,就是死人。

而剛才豬身上的溫度,和人沒有區別。

甚至它眼中還有感情。

它懂得喜悅,和感恩。

聞櫻深吸一口冰霜清明之氣,壓下想要嘔吐的本能反應,她展開了手中字條。

這是她得到的第三張字條。

【桐花村每年都賣很多豬,卻不殺豬,大家不吃豬肉。】

賣豬,不殺豬,也不吃豬肉。

聞櫻隱約有些猜測,但還需要更多的內容來佐證。

她現在得到了三張字條,分別是自己住的屋子,廚房,還有豬圈。

這座宅院並不大,那麽另外可能藏有線索的就只有主屋。

不,還有水井。

那水未必是為了震懾試煉者,如此大費周章,還不如男人的鬼臉嚇人,想來井下有什麽東西,才能源源不斷的冒出血水來。

在她剛醒來的時候,男人說他和女人會下地幹活,未來幾日早上應該都不在家裏。

搜查主屋的事情只能安排在明日早上。

水井更是急不得的地點。

聞櫻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敢下水井查看,主屋那兩個大鬼就會把自己按進水裏。

不可不防。

水井這種地方不比主屋,幽暗閉塞,應當是最危險的地方。

她現在還沒找到林妙音幾人,等幾人匯合,有人在旁望風,也安心些。

聞櫻完成今天紙條上的所有任務,回到小屋閉著眼睛瞇了一會兒,等到下午,她推醒小丫。

小丫睡眼迷蒙,揉了揉眼睛,撒嬌:“姐姐,小丫想喝水。”

聞櫻將窗臺上擱著的那杯水遞給她。

小丫咕嘟咕嘟地喝完,睜著大眼睛看聞櫻。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氣氛短暫的僵滯。

許久,聞櫻開口問:“不是祭祀嗎?我們走吧,去晚了不好。”

聞櫻清晰地從小丫的臉上看到一絲驚訝和茫然。小丫問:“姐姐,你沒有別的事情要做嗎?”

“我還有什麽事?”聞櫻反問道。

小丫看著她,過了許久慢慢搖了搖頭。

小手一點點湊近,握緊聞櫻的手指。

“姐姐,我們快走吧。”

聞櫻先下床,幫小丫套上鞋子。

小丫細細的聲音在她發頂響起。

“謝謝。”

聞櫻訝然,擡頭看她。

小丫只是微微一笑,單純天真,仿佛剛才發出聲音的不是她。

*

另一邊,劉珠經歷了同樣的事情,她渾身連骨頭縫都是痛的,恨不得跑到雪地裏滾兩圈止痛。

好容易給這一家子做完飯,連句感謝的話都沒有,還有個原主的妹妹一直跟在自己身邊嘰嘰喳喳。

劉珠煩都要煩死了,她進來之後就沒找到張生,她沒想到境主會將他們打散,從前身邊總有張生護著她,這還是她第一次離開張生獨自面對這一切。

她很害怕,想要重新躲到張生的羽翼下。

小丫在旁邊說話,劉珠不耐煩地道:“你能不能先出去?煩不煩,自己找點事情做行不行?沒看我正忙著呢?”

小丫怔了怔,眼裏湧上淚水,她摸了一把臉,轉身跑了出去。

劉珠在她身後皺著眉頭,嘟囔著罵了一句:“有病。”

主屋吃完飯後,女人招呼劉珠出去說話。她不明所以地跟著女人出去,還沒站穩,就被女人壓著一頓打。

打的鼻青臉腫,腦子嗡鳴。

女人又抱著她痛哭起來,將紙包塞給她。劉珠鼻子還在往下滴血,壓根沒聽清女人說什麽,就只聽到大概意思,好像是讓她毒死小丫。

這可太好了,那小屁孩本來就煩,正合她意。

過了一會兒,小丫回來。劉珠臉上帶笑,對著小丫招了招手,小丫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劉珠,不知道為什麽姐姐突然又對她和顏悅色了起來。

可小孩畢竟沒什麽心眼,懷疑只不過一閃而過,她又忘記了疼痛,撲進了劉珠的懷抱。

劉珠強忍著惡心抱著她,開門見山:“你渴了吧小丫?”

小丫點點頭,懵懂無知的眼睛黑澄澄地望著劉珠。

劉珠起身,倒了水來,將藥粉撒在裏面遞給小丫,親眼看著小丫喝下、

即刻,小丫就渾身抽搐地在床上翻滾,痛的不能自已,沒多久就失去了生息。

劉珠試了試她的鼻息,確定人真的死了,啐了一口:“讓你吵,這下說不出話了吧!”

她還沒高興太久,破木板門就仿佛解除了什麽禁制一般,被颶風砰的一聲吹開。

她看到來的是女人,此時的女人像是蜘蛛一般匍匐在地,臉上帶著貪婪的狂喜,跟餓了三天三夜似的。

女人背後伸出好幾只腿,飛快地逼近劉珠。

劉珠的最後一眼,是一只散發著腥臭,長滿密密麻麻牙齒的嘴,朝她一口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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