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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懷(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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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懷(修)

聞櫻越坐越熱,忍不住拿手扇風。

外面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大雨,劈裏啪啦的如碎玉滾珠一般拍打在窗,聞櫻看了一會兒,忽然皺起了眉頭。

窗戶怎麽是打開的?

緊接著,透過那道縫隙,她對上了一只眼睛。

那是一只碩大的眼球,比露出的縫隙不知還要大多少倍,細長的紅色瞳仁轉動,在屋內尋找聞櫻的身影。

眼球裏面布滿血絲,也許並不能稱之為血絲,反倒像是粗壯的血管,將眼球勒緊束縛。血管像是有生命似的,發出砰砰的心臟跳動聲。

聞櫻沒有猶豫地抽出佩劍,向那只詭異的眼球刺去。

那只眼珠似乎也沒料到這位女修看著柔柔弱弱,居然二話不說直接動手。

在刺過去的瞬間消失,仿佛沒有存在過。

她將劍折在身後,腕上微微用力,將窗子徹底推開。

有屋檐遮擋的地方本應幹爽,此時那片地上卻有濕膩的水漬。

不是錯覺,剛才的確有東西站在這裏。

可是什麽東西,會有那麽大眼睛?

聞櫻轉頭看了一眼姜扶雪,見這位便宜師兄還一無所知地睡著,不由得嘆了一聲,給他身邊畫下一道驅邪咒。

隨後提劍從窗子翻出去,順著妖氣殘留的方向追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躺在地上的姜扶雪睜開了眼。

*

鄉間小道上,夜色深濃,籠罩天地,一盞燈火在路上亮起。兩個女孩子緊緊抱成一團,瑟縮著前進,一人撐著傘,一人握著燈。

“要,要不咱們去求求娘吧。”林妙音感覺自己心臟被嚇得都要從嗓子眼裏面飛出來了。

她感覺前面有人,後面有人,樹上也有人,只有旁邊的李卻扇能給自己一絲溫暖。

李卻扇倒不是害怕,她是冷的。

她們二人進入玉虛境後,被分到的身份是兩個和娘相依為命的孤女,平日裏食不果腹的,穿件衣裳也是透風。

方才還沒進村的時候,一切都還好,這會兒夜深露重,這衣裳的劣勢就體現的淋漓盡致。

更操蛋的是,這娘居然讓她們大半夜出去給她們的爹燒紙錢!

她淒慘一笑:“咱倆剛才可是求了她兩個時辰,她都沒有松口,今日這燒紙她是鐵了心讓咱們去做了。”

林妙音欲哭無淚:“我們不會死在這兒吧,我在境外還有正事沒做呢!”

李卻扇深深嘆了口氣。現如今她也只能安慰林妙音,善境不會死人罷了。

兩人身後草叢簌簌一動,林妙音發出一聲慘叫,熊似的四肢並用,將李卻扇死死抱緊。

“別害怕,”李卻扇安慰她,“是一只野貓過去了。”

林妙音快要被嚇哭了,眼角還淚汪汪的。她擡起眼,驚懼道:“真的嗎?”

“真的!”李卻扇才不是那種騙人的人。

林妙音這才從李卻扇身上下來,兩人轉身,瞳孔放大,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尖叫。

驚起鳥雀叢叢。

在兩人面前的是一只巨大的眼球,相比之下,兩人看起來跟螞蟻似的,仿佛一根血管就能碾死她們。

林妙音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哆哆嗦嗦:“你跑,你先跑。”

李卻扇是從凡間考上來的弟子,曾經是一個道士,平日主要畫畫符,幫別人招招魂,結果進來之後連靈力都用不了,完全就是待宰羔羊。

林妙音自覺自己好歹還學過兩招劍術,雖然學的不怎麽樣,但理應在這時候站出來。

那只眼球怎麽會把這種虛張聲勢的紙老虎放在眼裏,血管暴起,直朝林妙音而來。

林妙音絕望地閉上眼睛。

下一秒,預想中的劇痛並沒有降臨,她小心翼翼地睜開眼。

人在絕境時,總會有幾個瞬間幻想神跡降臨。緊接著會有一個神采飛揚的劍修少女從天而降,背後是電閃雷鳴和雨幕,而她閃亮登場。

就比如現在,林妙音手中的樹枝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她看到了神跡從天而降。

穿著紅色衣服的少女手握長劍,揮劍斬下,她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議,長劍帶著不可抵擋的威猛氣勢,從眼球中貫穿而過。

就像是一只螞蟻,殺死了大象一般。

站在地下,目睹一切的兩位少女屏住呼吸。

砰砰——

砰砰——

心跳聲在此夜格外清晰。

眼球隨著聞櫻的劍落下,化作流光散去。她站在原地,看到地上有一攤暗紅色的血跡,聞一聞,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腥臭,藏著濃重的妖氣。

一個善鏡,為何會有這麽重的妖氣?

聞櫻疑惑。

她還沒忘記那兩個險些遇害的女孩,提劍過去,問:“你們沒事吧?”

“你你你。”林妙音結巴,指了指聞櫻,又指了指地面,“它……”

“是幻術,只是藏了大妖的一抹精血而已,已經被我打散了。”聞櫻解釋道。

林妙音還在‘你’個不停,倒是李卻扇感慨:“方才他們在村子外面的時候,還說你是拖油瓶,現在看來,你這哪裏是拖油瓶?”

看到怪物,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這也叫拖油瓶的話,那她也想成為拖油瓶。

聞櫻笑起來:“我的確膽小,可我也沒說我不敢動手呀。”

林妙音也終於找回自己說話的能力,她一把握住了聞櫻的手,情真意切:“恩人!我是玄劍宗弟子林妙音!”

方才在村外,她還大言不慚地跟面前這個師妹說,自己保護她。

現在想想,只覺得丟死人了,說這話的時候,別人指不定怎麽笑她呢。

然而她想岔了,聞櫻還真沒覺得可笑,她只覺得震驚。

這竟然是她前世一個熟人!她半點都沒有認出來。

“你們為何大半夜在外面?”

林妙音苦著臉:“別提了,回去才知道,我倆哪是什麽客人,而是一窮二白的原住民!家中還有個病弱的母親等著我倆伺候。

紙上說,我們無依無靠,連飯都吃不起,只有隔壁住著的素娘子對我們關照有加,這才不至於餓死。”

李卻扇:“而且我們的娘一看就神神叨叨的,讓我們大半夜出來燒紙,如果不是你出現,我們現在就算不死也被嚇壞了。”

“就是說!這玉虛境究竟是個什麽東西,也不說給我倆安排個好一點的身份,安排這種飯都吃不起的,人都餓暈了,哪裏有心思考慮怎麽破境!”

李卻扇又道:“而且這位道友,你應該也發現了吧,此地不能使用靈氣。我所繪制的靈符,一個都起不了作用。”

所以這個境對李卻扇這類符修很不友好。

聞櫻註意到她們說素素對她們二人很好,問:“既然你們這具身體認識素素,為什麽不去尋求她庇護呢?”

“說到素素,我知道師妹你被分去了她的院子住。我提醒你一句,你若是無事,便趕緊搬出來吧。”李卻扇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道。

“為何?”

“那屋子,是燒給死人的房子。”

“常言說,相宅看命,是我在凡間的老本行。此屋坐艮朝離,門開離,巽兩方,為大兇之宅;五行之中,黑主水,白主金,金生水,水向低,而此屋背道而馳;更別提他們家門口還有一口井,井以石塊封住,此為有口難開之意,導致陽則聚陰,陰則養煞,煞則為兇,禍害一方。”

“所以,這是一座聚陰之宅,裏面養著的,也是大兇之物,原本這位娘安排我們出來燒紙時,妙音想去求素娘子相助,是我攔著她。”

聞櫻聽李卻扇說完,再回想那間屋子,只覺得毛骨悚然。

如果這是陰宅,那住在裏面的素素,又是什麽?

林妙音被嚇得不輕,說道:“要不你跟我們回去吧,雖然那便宜娘愛刁難人,但起碼暫時看著還挺像個活人的。”

聞櫻搖搖頭,說道:“我必須回去。”

“為什麽?”李卻扇不解。

“我見到她的第一面,就試過她身上的氣,氣純至善,沒有一絲妖氣。住在這樣的兇宅之中,卻又沒有妖氣,只有一個原因。”

林妙音聽懂了聞櫻的意思,她眼睛一亮,和李卻扇對視一眼,眼中皆是欣喜。

二人同聲道,“她是境主!”

素素是境主,她有主宰一切的能力,隱藏了自己的妖氣,聞櫻等人的靈氣又被限制,判斷失誤很正常。

但破境,並非是知道境主就能解決問題,還得知道境主究竟想要借著此境,給她們搭建一個怎樣的戲臺。

*

與此同時,村子的另一邊。

此前兩兩組隊的時候,甄懷因為對聞櫻的態度不好,導致大家都不想跟他一起。

雖說在境中冷漠一點沒有壞處,但這還沒有正經面對問題,他便慫恿別人拋棄師妹,若是真遇上事,自己與他組隊,必然會被他暗害一手。

所以聰明點的人都選擇跟別人兩兩一起,只有甄懷獨自一人被分去了村尾的院子裏。

這院子裏住的是一個男人,看著不修邊幅,頭發也是一綹一綹油膩的結在一起,像是兩百年沒洗過一般。

婦人沒有進院子,只將他送到院落門口,便皮笑肉不笑地揮手,示意他進去。

男人低著頭,散亂的頭發遮住他的面容。

甄懷硬著頭皮,問他叫什麽名字。

男人沒說話,只指了指屋子,示意他今晚去那裏休息。

見實在問不出什麽,甄懷也不能一直呆在屋外,只能按照男人的指示去睡覺。

可他翻來覆去了大半夜,怎麽都睡不著。

這床真是硬極了。

而且又窄又長,逼仄的讓人喘不上氣。

他艱難地翻了個身,感覺空氣越來越稀薄,腦子也混沌起來。

越是這時,越是惱恨方才的那一群人。

一群傻子,他可是三階修士,跟他組隊有什麽不好的,還有那個白衣服的男人,他那師妹一看就是個飯桶,真遇上妖怪跑都跑不動,也就一張臉說得過去。

不過在境中還看臉,怕是在境中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

等他破境,必然不帶這幾個人一起出去。

就讓他們在這境中困死吧。

這麽想著,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很快,他笑不出來了。

耳朵靈敏地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聲音,似乎有人在床底下不停地用尖銳的指甲撓床板。

他睡上來之前,明明看過的,床底下什麽都沒有。

那這些聲音,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他渾身僵硬,不敢再翻身。

然而床下的聲音愈發變本加厲起來,刺撓聲讓人渾身雞皮疙瘩翻了幾番。

甄壞忍不住才床上瑟瑟發抖起來。

這動靜似乎被床下的東西感知,終於恢覆了平靜。

甄懷正要松一口氣,一只手忽然扣在了床邊。

甄懷的目光順著動靜上移。

他這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自己睡得床變了樣子。

這根本不是床!而是一個窄小的棺材!

那個手一撐,緊接著一只腦袋探了進來。

是院落的主人!

他原本散落著的長發被撩開,面色僵紫,浮腫的雙眸盯著甄懷,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他的脖子上插了一個銀釵,裏面不斷往外爬出蛆蟲。

男人道:“怎麽就你一個人睡著呢?”

他咧開嘴巴,一字一句道:“就讓我來陪你吧。”

在甄懷的瞳孔中,是男人一寸寸逼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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