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 前塵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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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前塵 二
◎他也曾心甘情願縱身躍入那深不可測的萬丈紅塵◎
站在屏風後面的王子逾則思緒重重, ，剛才看見的事情讓他心裏隱約浮現了一個猜測。
方才那男狐妖明桑說，虞夢娘的血有特殊的療愈作用, 這一點恰好和自己的情況是契合的, 而現在看來, 虞夢娘和玄清子之間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
難道自己就是狐妖虞夢娘和道士玄清子這兩人的後代麽？
而他現在所看見的, 就是千年之前的前塵往事。
看來古跡島一定有什麽秘密，所以才將他帶到了這裏。
王子逾正凝神思索著，忽然發現房中說話的聲音都消失了, 王子逾擡眼去看, 原來虞夢娘和玄清子不知何時都已經消失無蹤了，他側身從屏風後出來, 忽地又一腳踩空墜了下去。
失重感只持續了幾息的時間, 王子逾甫一站穩便發現又來到了一處新的地界。
只是這裏與之前的兩個場景大不相同，而是山中電閃雷鳴的雨夜。
夜雨滂沱，夜空中炸響的雷聲讓人震耳欲聾, 白光刺目的銀索劃破漆黑的夜幕, 照得山間半明半昧。
距王子逾不遠處的空曠空地中, 一個人正閉目雙腿盤坐在其間。
借著閃電的光亮，王子逾認出那人就是玄清子, 只是他身上原本一塵不染的道袍此刻已經遍布著血痕, 原本束得一絲不茍的頭發也散亂下來擋在眼前, 若不是他手裏撐在地上那柄劍和熟悉的道袍，王子逾險些認不出這個狼狽的人來。
看來這就是玄清子要渡天雷劫的時候了。
王子逾正思忖著，一道天雷便倏然落在了玄清子身上, 他身形微晃, 嘴角也開始往外滲血, 看來是傷得不輕。但玄清子不為所動，很快穩住了身形，潛心等待著下一道天雷的到來。
越至後期，天雷的的傷害程度也在明顯加強，一道一道地落在玄清子身上，漸漸變得面目全非起來，整個人也不如之前那樣游刃有餘，很明顯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
接著，他又吐出了自己的內丹，竭盡全力地讓其支撐自己扛過天雷。
王子逾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場景，伸手緊緊地抓住身邊的樹幹，一顆心都被高高地懸了起來，沒想到隨著兩道天雷落下之後的下一刻，虞夢娘卻忽然出現在了前方。
“快……走！”玄清子看清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開口攆人，但嘴裏含著血水，說出來的短短兩個字聽著也不甚明晰。
虞夢娘站在他面前，天色忽明忽暗，王子逾在一旁也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只聽見她低聲問玄清子：“你真的要食言了嗎？”
玄清子似乎並不明白她在說什麽，此刻也分不出精力去想，只咬緊牙關示意她離開。
天雷的威力，不是她這樣的小妖能夠承受的。
“夢娘，你還猶豫什麽？”
一旁掩藏在矮樹叢中的明桑看虞夢娘遲遲不動手，已經有些心急得按耐不住了，也許是覺得玄清子現在自顧不暇，明桑此時竟大膽地站起來，催促虞夢娘盡快動手：“他都是騙你的，你還不懂嗎？你再不出手，等他真的飛升了，第一個解決的就是你這個汙點！”
見她還是在猶疑著沒有動作，明桑又添了一把火，催道：“你別忘了你當初接近他的目的，還有他曾經做過的那些事！快動手吧，只要有了他的內丹，我們就可以遠走高飛了，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我去死嗎？”
他話音未落，又一道天雷直落落地劈了下來，玄清子身形一個不穩，連專心施法運轉內丹的雙手都支撐不住，內丹在虛空之中搖搖欲墜，柔和的光芒也有些黯淡下來。
明桑見狀不再等待，趁此機會自己便迫不及待地出手想去奪那漂浮在空中的內丹，玄清子本就已經虛弱至極，現在想與明桑抗衡也是力不從心，拼著一口氣反擊，但還是落了下風，被明桑重擊倒地，吐了一口黑血。
虞夢娘下意識地跑過去查看他的情況，卻不想不過眨眼的瞬間，裹挾著無比威力的天雷又轟然而至，危急關頭，虞夢娘用自己的身體擋下了一道天雷。她還是修行尚淺的妖，這一道天雷也足以傷了她的元氣，險些連人形都維持不住，狐貍尾巴都現了出來。
“你……”
“夢娘，快走！”明桑成功得了內丹，連忙叫虞夢娘離開，“再不走來不及了！他有一身天生仙骨，是不會輕易死的！”
玄清子倒在原地，眼睛虛虛地睜著，說不出話，只能看見虞夢娘覆雜地望了他一眼，最後又化為原形離開在了他模糊的視線中。
不見了。
王子逾還沒有從這樣的局面回過神來，四周的景色便開始急速地變化流失，一幕幕過往飛馳而過，不斷閃現在王子逾的視線之中。
原來明桑曾經因為走了歪門邪道，通過吸人精氣害人來增進自己的修為，又一次恰巧被下山歷練的玄清子撞見，便出手重創了他，只是最後叫他逃脫。明桑看出玄清子是個天賦異稟的修道人，當即便動了歪心思，刻意謊稱自己無緣無故便被玄清子下了陰毒的蠱蟲，只有得到玄清子身上的內丹才能免除一死，要求虞夢娘蓄意接近玄清子為自己拿到“解藥”。
而明桑對於虞夢娘來說則不僅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摯友，還是對其有似海恩情的恩人，虞夢娘自然答應，這才刻意接近報覆。在這個過程中，明桑察覺到虞夢娘的搖擺，便一直在其中挑撥，最後一不做二不休，謊稱玄清子是為了利用她特殊的體質幫助自己登仙，這才有了雷雨夜中的一幕。
再後來，得到內丹的明桑瞞著元氣大傷的虞夢娘，又回到了山中想趁機奪去玄清子的天生仙骨化為己用，只是沒想到受不住玄清子至陽至純的內丹，反噬得厲害，最後被天雷劈死在山中。
知道真相的虞夢娘即便悔不當初也為時已晚，她也曾去過白雲觀請求降罪，可被白雲觀救回去的玄清子卻一直杳無音訊，不知道是昏迷不醒還是不肯見她，整個白雲觀好像將她徹底忘了似的，並沒有人找她的麻煩，有的只是極致的無視。
他們說，這就是玄清子命中沒有渡過的劫數，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和旨意，沒有任何人有權利去報覆她這樣的始作俑者。
虞夢娘自覺是自己在天雷劫這最後一關害得玄清子不能飛升，心裏一直沒有辦法釋懷，最後拖著虛弱的身體自行將自己關在了東海的蠻荒的古跡島之上。那裏常有雷電的侵襲，因此遍地赤土寸草不生，連泥土都會吞噬精氣，虞夢娘放任自己在這片惡土上散盡修為，日覆一日地用著自己的方式“贖罪”。
不過她不知道的是，玄清子遭受的卻不是虞夢娘以為登仙飛升的天劫，而是因為破戒降下的天罰。
他千真萬確，也曾真心想要放棄高高在上的咫尺仙途，情願縱身躍入那深不可測的萬丈紅塵。
-
王子逾就這樣目睹了一切，時至此刻，王子逾也摸索出來了一些經驗，主動邁開腿往前走，迫切地想知道接下來的事情。果不其然，剛往前走了兩步，熟悉的踩空失重的感覺又一次襲來，再次將王子逾眼前一黑，陷入了一個無數畫面疾馳而過的虛幻世界裏，再睜眼時就已經又來到了下一個陌生的場景。
這裏更是不同以往，正值隆冬時節，寒風卷著大雪，洋洋灑灑地鋪滿人間，將三千長階都覆上了冰雪的銀毯。
王子逾站直身體，只覺得這裏無比的熟悉，他望了望身後望不見盡頭的長階和眼前覆著冰雪的巍峨山門，很快便反應過來，這裏就是勞山的白雲觀前。
此時山門前正站著一眾身著道袍的道士，領頭的是幾個看起來仙風道骨的老道長，正手持拂塵垂眼無悲無喜地看著長階之上跪著的人。
王子逾偏頭仔細去看，只見是一個渾身包裹嚴實，只露出一雙眼睛的女子，正是虞夢娘。她手中抱著一個孱弱的嬰孩，比一般剛出生的嬰兒還要瘦小得多，不僅眼睛睜不開，氣息更是微弱，不知道還是不是活著。
站在最前面的老道長神情毫無波瀾，語氣肯定：“孩子是玄清子的。”
“是。”
虞夢娘聲音幹澀，輕輕點頭道：“夢娘有罪，也自覺有愧，之前該解決的都已經解決了，本來我也早該來請罪，只是不料有了這個孩子……如今，我也修為盡散，時日無多，今日便要贖罪去了，但稚子無辜，還望道長慈憫，為小兒尋個歸宿。”
她說了這番話，有些年輕的小道士不免忿忿，“該死的狐貍精，害師兄破戒毀了師兄的仙途不說，還狼心狗肺地奪了內丹讓師兄的修為毀於一旦，虧得師兄這樣護著，呸！都說出家人無情，狐貍精多情，現在看來，還是狐妖冷心冷肺，薄情寡義！如今還把這冤孽誕下來作甚？莫不是又要以此為籌碼威脅師兄？”
一番指責下來，虞夢娘一聲不吭，只是低著頭抱緊了懷裏的孩子。
“不得無禮。”老道長等到小道士一口氣罵完才淡淡出聲阻止道，又問長階上跪著的虞夢娘：“你不再見他一面？”
虞夢娘只是搖頭，“不，他不想再見我。”
說著，她把尚在繈褓之中的嬰孩輕輕地放在跟前的臺階上。階上的冰雪很快將繈褓濡濕，嬰孩只稍微凍得抖了一下，連哭聲都發不出來。
像是知道老道長一定不會對這個稚子不管不問，虞夢娘緩慢地站起來，拖著被凍僵的身體，朝著老道長深深地鞠了一躬，最後直起身，最後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稚子，然後閉上眼睛，張開雙臂決然地往後倒去。
如今她像是一個完完全全的虛弱凡人，沒有一絲法力的保護，從望不盡的長階上骨碌碌地滾了下去，很快就消失在了眾人視線的盡頭。
鮮紅的血跡星星點點地灑在銀裝素裹的長階之上，北風呼嘯而過，卷著洋洋灑灑的大雪將階上微不足道的血跡覆又抹去。
山門前的眾人沈默了半晌，老道長最後才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帶回去吧。”
這話說的是地上的那個嬰孩。
旁邊的另一位道長則出言道：“玄清子本就犯了大忌諱，如今若是把這狐妖生的冤孽留在觀中，怕是大不妥。再說那狐妖的意思，也是叫你為其尋個去處，沒必要帶回觀裏啊！這簡直，簡直是不成體統！且你將這冤孽帶回去，玄清子難道會認嗎？你可是他的親師父，怎麽這樣犯糊塗？”
老道長的拂塵對著繈褓中的稚子一揮，其後頸處明顯浮現了一抹光輝，沒等其他人反應，老道長又俯身紮了一下孩子的手臂，取了一滴鮮血在指尖，遞給旁邊的道長看。
“正因是親師父，所以才要將這孩子留下來。”
“這……”那說話的道長神情覆雜，嘆氣道：“原來如此，沒想到這個狐妖誕下的孩子，竟還繼承了玄清子的一塊仙骨，這樣亦陰亦陽的體質，的確是舉世罕見。好吧，就聽你的，留下來便是，左右藏著不見人就是了。”
王子逾靜靜地站在一旁，他看著那個被下面道士抱起的嬰孩，只覺心悸得厲害，腦海中炸開“轟”的一聲響，他就這樣失去了自己的意識。
那就是我，我該回去了。
在停止思考的最後一刻，有一個聲音這樣說。
【作者有話說】
前塵有許多細節沒有補充，篇幅原因不再詳講，可能會在番外補充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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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屏風後面的王子逾則思緒重重, ，剛才看見的事情讓他心裏隱約浮現了一個猜測。
方才那男狐妖明桑說，虞夢娘的血有特殊的療愈作用, 這一點恰好和自己的情況是契合的, 而現在看來, 虞夢娘和玄清子之間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
難道自己就是狐妖虞夢娘和道士玄清子這兩人的後代麽？
而他現在所看見的, 就是千年之前的前塵往事。
看來古跡島一定有什麽秘密，所以才將他帶到了這裏。
王子逾正凝神思索著，忽然發現房中說話的聲音都消失了, 王子逾擡眼去看, 原來虞夢娘和玄清子不知何時都已經消失無蹤了，他側身從屏風後出來, 忽地又一腳踩空墜了下去。
失重感只持續了幾息的時間, 王子逾甫一站穩便發現又來到了一處新的地界。
只是這裏與之前的兩個場景大不相同，而是山中電閃雷鳴的雨夜。
夜雨滂沱，夜空中炸響的雷聲讓人震耳欲聾, 白光刺目的銀索劃破漆黑的夜幕, 照得山間半明半昧。
距王子逾不遠處的空曠空地中, 一個人正閉目雙腿盤坐在其間。
借著閃電的光亮，王子逾認出那人就是玄清子, 只是他身上原本一塵不染的道袍此刻已經遍布著血痕, 原本束得一絲不茍的頭發也散亂下來擋在眼前, 若不是他手裏撐在地上那柄劍和熟悉的道袍，王子逾險些認不出這個狼狽的人來。
看來這就是玄清子要渡天雷劫的時候了。
王子逾正思忖著，一道天雷便倏然落在了玄清子身上, 他身形微晃, 嘴角也開始往外滲血, 看來是傷得不輕。但玄清子不為所動，很快穩住了身形，潛心等待著下一道天雷的到來。
越至後期，天雷的的傷害程度也在明顯加強，一道一道地落在玄清子身上，漸漸變得面目全非起來，整個人也不如之前那樣游刃有餘，很明顯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
接著，他又吐出了自己的內丹，竭盡全力地讓其支撐自己扛過天雷。
王子逾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場景，伸手緊緊地抓住身邊的樹幹，一顆心都被高高地懸了起來，沒想到隨著兩道天雷落下之後的下一刻，虞夢娘卻忽然出現在了前方。
“快……走！”玄清子看清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開口攆人，但嘴裏含著血水，說出來的短短兩個字聽著也不甚明晰。
虞夢娘站在他面前，天色忽明忽暗，王子逾在一旁也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只聽見她低聲問玄清子：“你真的要食言了嗎？”
玄清子似乎並不明白她在說什麽，此刻也分不出精力去想，只咬緊牙關示意她離開。
天雷的威力，不是她這樣的小妖能夠承受的。
“夢娘，你還猶豫什麽？”
一旁掩藏在矮樹叢中的明桑看虞夢娘遲遲不動手，已經有些心急得按耐不住了，也許是覺得玄清子現在自顧不暇，明桑此時竟大膽地站起來，催促虞夢娘盡快動手：“他都是騙你的，你還不懂嗎？你再不出手，等他真的飛升了，第一個解決的就是你這個汙點！”
見她還是在猶疑著沒有動作，明桑又添了一把火，催道：“你別忘了你當初接近他的目的，還有他曾經做過的那些事！快動手吧，只要有了他的內丹，我們就可以遠走高飛了，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我去死嗎？”
他話音未落，又一道天雷直落落地劈了下來，玄清子身形一個不穩，連專心施法運轉內丹的雙手都支撐不住，內丹在虛空之中搖搖欲墜，柔和的光芒也有些黯淡下來。
明桑見狀不再等待，趁此機會自己便迫不及待地出手想去奪那漂浮在空中的內丹，玄清子本就已經虛弱至極，現在想與明桑抗衡也是力不從心，拼著一口氣反擊，但還是落了下風，被明桑重擊倒地，吐了一口黑血。
虞夢娘下意識地跑過去查看他的情況，卻不想不過眨眼的瞬間，裹挾著無比威力的天雷又轟然而至，危急關頭，虞夢娘用自己的身體擋下了一道天雷。她還是修行尚淺的妖，這一道天雷也足以傷了她的元氣，險些連人形都維持不住，狐貍尾巴都現了出來。
“你……”
“夢娘，快走！”明桑成功得了內丹，連忙叫虞夢娘離開，“再不走來不及了！他有一身天生仙骨，是不會輕易死的！”
玄清子倒在原地，眼睛虛虛地睜著，說不出話，只能看見虞夢娘覆雜地望了他一眼，最後又化為原形離開在了他模糊的視線中。
不見了。
王子逾還沒有從這樣的局面回過神來，四周的景色便開始急速地變化流失，一幕幕過往飛馳而過，不斷閃現在王子逾的視線之中。
原來明桑曾經因為走了歪門邪道，通過吸人精氣害人來增進自己的修為，又一次恰巧被下山歷練的玄清子撞見，便出手重創了他，只是最後叫他逃脫。明桑看出玄清子是個天賦異稟的修道人，當即便動了歪心思，刻意謊稱自己無緣無故便被玄清子下了陰毒的蠱蟲，只有得到玄清子身上的內丹才能免除一死，要求虞夢娘蓄意接近玄清子為自己拿到“解藥”。
而明桑對於虞夢娘來說則不僅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摯友，還是對其有似海恩情的恩人，虞夢娘自然答應，這才刻意接近報覆。在這個過程中，明桑察覺到虞夢娘的搖擺，便一直在其中挑撥，最後一不做二不休，謊稱玄清子是為了利用她特殊的體質幫助自己登仙，這才有了雷雨夜中的一幕。
再後來，得到內丹的明桑瞞著元氣大傷的虞夢娘，又回到了山中想趁機奪去玄清子的天生仙骨化為己用，只是沒想到受不住玄清子至陽至純的內丹，反噬得厲害，最後被天雷劈死在山中。
知道真相的虞夢娘即便悔不當初也為時已晚，她也曾去過白雲觀請求降罪，可被白雲觀救回去的玄清子卻一直杳無音訊，不知道是昏迷不醒還是不肯見她，整個白雲觀好像將她徹底忘了似的，並沒有人找她的麻煩，有的只是極致的無視。
他們說，這就是玄清子命中沒有渡過的劫數，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和旨意，沒有任何人有權利去報覆她這樣的始作俑者。
虞夢娘自覺是自己在天雷劫這最後一關害得玄清子不能飛升，心裏一直沒有辦法釋懷，最後拖著虛弱的身體自行將自己關在了東海的蠻荒的古跡島之上。那裏常有雷電的侵襲，因此遍地赤土寸草不生，連泥土都會吞噬精氣，虞夢娘放任自己在這片惡土上散盡修為，日覆一日地用著自己的方式“贖罪”。
不過她不知道的是，玄清子遭受的卻不是虞夢娘以為登仙飛升的天劫，而是因為破戒降下的天罰。
他千真萬確，也曾真心想要放棄高高在上的咫尺仙途，情願縱身躍入那深不可測的萬丈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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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逾就這樣目睹了一切，時至此刻，王子逾也摸索出來了一些經驗，主動邁開腿往前走，迫切地想知道接下來的事情。果不其然，剛往前走了兩步，熟悉的踩空失重的感覺又一次襲來，再次將王子逾眼前一黑，陷入了一個無數畫面疾馳而過的虛幻世界裏，再睜眼時就已經又來到了下一個陌生的場景。
這裏更是不同以往，正值隆冬時節，寒風卷著大雪，洋洋灑灑地鋪滿人間，將三千長階都覆上了冰雪的銀毯。
王子逾站直身體，只覺得這裏無比的熟悉，他望了望身後望不見盡頭的長階和眼前覆著冰雪的巍峨山門，很快便反應過來，這裏就是勞山的白雲觀前。
此時山門前正站著一眾身著道袍的道士，領頭的是幾個看起來仙風道骨的老道長，正手持拂塵垂眼無悲無喜地看著長階之上跪著的人。
王子逾偏頭仔細去看，只見是一個渾身包裹嚴實，只露出一雙眼睛的女子，正是虞夢娘。她手中抱著一個孱弱的嬰孩，比一般剛出生的嬰兒還要瘦小得多，不僅眼睛睜不開，氣息更是微弱，不知道還是不是活著。
站在最前面的老道長神情毫無波瀾，語氣肯定：“孩子是玄清子的。”
“是。”
虞夢娘聲音幹澀，輕輕點頭道：“夢娘有罪，也自覺有愧，之前該解決的都已經解決了，本來我也早該來請罪，只是不料有了這個孩子……如今，我也修為盡散，時日無多，今日便要贖罪去了，但稚子無辜，還望道長慈憫，為小兒尋個歸宿。”
她說了這番話，有些年輕的小道士不免忿忿，“該死的狐貍精，害師兄破戒毀了師兄的仙途不說，還狼心狗肺地奪了內丹讓師兄的修為毀於一旦，虧得師兄這樣護著，呸！都說出家人無情，狐貍精多情，現在看來，還是狐妖冷心冷肺，薄情寡義！如今還把這冤孽誕下來作甚？莫不是又要以此為籌碼威脅師兄？”
一番指責下來，虞夢娘一聲不吭，只是低著頭抱緊了懷裏的孩子。
“不得無禮。”老道長等到小道士一口氣罵完才淡淡出聲阻止道，又問長階上跪著的虞夢娘：“你不再見他一面？”
虞夢娘只是搖頭，“不，他不想再見我。”
說著，她把尚在繈褓之中的嬰孩輕輕地放在跟前的臺階上。階上的冰雪很快將繈褓濡濕，嬰孩只稍微凍得抖了一下，連哭聲都發不出來。
像是知道老道長一定不會對這個稚子不管不問，虞夢娘緩慢地站起來，拖著被凍僵的身體，朝著老道長深深地鞠了一躬，最後直起身，最後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稚子，然後閉上眼睛，張開雙臂決然地往後倒去。
如今她像是一個完完全全的虛弱凡人，沒有一絲法力的保護，從望不盡的長階上骨碌碌地滾了下去，很快就消失在了眾人視線的盡頭。
鮮紅的血跡星星點點地灑在銀裝素裹的長階之上，北風呼嘯而過，卷著洋洋灑灑的大雪將階上微不足道的血跡覆又抹去。
山門前的眾人沈默了半晌，老道長最後才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帶回去吧。”
這話說的是地上的那個嬰孩。
旁邊的另一位道長則出言道：“玄清子本就犯了大忌諱，如今若是把這狐妖生的冤孽留在觀中，怕是大不妥。再說那狐妖的意思，也是叫你為其尋個去處，沒必要帶回觀裏啊！這簡直，簡直是不成體統！且你將這冤孽帶回去，玄清子難道會認嗎？你可是他的親師父，怎麽這樣犯糊塗？”
老道長的拂塵對著繈褓中的稚子一揮，其後頸處明顯浮現了一抹光輝，沒等其他人反應，老道長又俯身紮了一下孩子的手臂，取了一滴鮮血在指尖，遞給旁邊的道長看。
“正因是親師父，所以才要將這孩子留下來。”
“這……”那說話的道長神情覆雜，嘆氣道：“原來如此，沒想到這個狐妖誕下的孩子，竟還繼承了玄清子的一塊仙骨，這樣亦陰亦陽的體質，的確是舉世罕見。好吧，就聽你的，留下來便是，左右藏著不見人就是了。”
王子逾靜靜地站在一旁，他看著那個被下面道士抱起的嬰孩，只覺心悸得厲害，腦海中炸開“轟”的一聲響，他就這樣失去了自己的意識。
那就是我，我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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