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燒書

◎火燒郎家◎

韋大人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上了街, 他此刻被怒火燒昏了頭，也不顧什麽身份，直奔著郎玉柱家的方向去了。

“大人, 就是這邊, 走過這條巷子就到郎家了。”

帶路的正是當初到郎玉柱家中替韋大人尋找美人的壯漢, 走過轉角便點頭哈腰地獻殷勤。

郎家所處的這片區域聚居的人家不算太多, 此時見到韋大人這聲勢浩大的陣仗，紛紛從家裏跑出來圍觀，過道裏都擠滿了百姓。

“哎, 這是哪位大人物, 看著好像是個大官的樣子。”

“這你都不知道，那可是……”旁邊的人壓低了聲音, 生怕被別人聽了去, “就是那位姓韋的大人。”

“竟是他？這樣的大人物怎麽會親自到我們這小地方來？”

韋大人面色冷肅地下了轎，眾人立刻噤了聲下跪行禮，韋大人無視周圍的喧嚷, 隨意找了個人問：“郎玉柱家中可是確有妖女？若是知道情況隱瞞不報的……”

被點到的那個中年婦人還沒等他說出隱瞞不報的結果, 整個人就已經被嚇得渾身戰栗起來了, 連忙磕頭搶答：“大人，民婦知無不言, 言無不盡, 請您饒命！

您說的郎玉柱, 他家中的確是有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至於是不是妖女，這……民婦真的不知道。只是從前從未見過她, 這個人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 平日裏郎玉柱將她藏得嚴嚴實實的, 民婦也是前不久才偶然見過一次，只知她貌美得不似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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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巷之隔的郎家。

“啪嗒！”

顏如玉手中的棋子忽地掉落在棋盤上，又骨碌碌地滾下了地。

“你怎麽了？可是身子有哪裏不適？”郎玉柱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頗有些擔心地問道。

他這話問出去，又覺得自己問得不對，顏如玉可是仙女啊，怎麽會身體不適呢？

顏如玉面色有些蒼白，勉強對郎玉柱扯出了一個笑容，“我沒事，就是心裏有些發慌。”

“你們仙女也會心慌的嗎？”郎玉柱難得地開了個玩笑，但還是把顏如玉的話放在了心上，“要不要去裏屋歇一會兒？”

“不，不用了。”顏如玉拒絕道，深深地吸了口氣後才認真地看向郎玉柱，“郎君，妾想和你說一件事。”

郎玉柱對上她不同於尋常的目光，呆楞了一下，“什麽事情？”

“其實，我並不是你一直的以為的什麽仙女。”顏如玉下定了決心坦白，也不再自稱為妾，“我只是一只蠹蟲變的小妖罷了。”

“我寄居書中，靠啃食書頁為生，自我誕生以來，已經在這些書中待了百年了。你們郎家祖輩便是嗜書如命之人，收集而來的書籍堆疊如山，汗牛充棟，我便是靠著這些才能一直存活下來。”

“不僅如此，你知道為何我一只小小的書蠹會修煉成人，而你們郎家卻一代一代地變成‘書癡’麽？這是因為我靠吸食你們的靈氣修煉，就這樣經過了幾代人，到你這一代我才終於修煉成人。”

顏如玉垂下眼眸，伸手將棋盤上的棋子收拾起來，繼續道：“在你看不見那些日子裏，其實我一直都陪伴在你身邊，只是那日你翻起我寄居的那本《漢書》時，我才忍不住要以人身出來見見你。不許你再一味讀書，以及教你這些琴棋書畫的技藝，只是不想讓你再做‘書癡’罷了。”

郎玉柱從顏如玉開口說的第一句話開始就已經驚得呆住了，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才好。

難怪他們一家幾代越發“書癡”，原來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郎玉柱嗓子發幹，幾乎是艱難地問出來的：“我們不是約好了，要等我有了秀才功名就成親的嗎？你為什麽要告訴我，一直騙我不好嗎……”

顏如玉擡眼對上他覆雜的目光，眼裏懷著一絲眷戀不舍，“只要我在，你就不會有真正得償所願考上功名的那一天，如今我大限將至，我們也該就此分別了，以後……你將我忘了吧，就當是做了一場大夢，夢醒之後，你一定會有你想要的大好前程的。”

郎玉柱這回徹底懵了，顏如玉的話聽在耳朵裏卻是無比的陌生，雖然每一個字都聽得很清晰，但組合起來就完全聽不懂了。

他不可置信，想再問顏如玉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卻被外面喧嚷的聲音打亂了思緒。

“郎玉柱！開門！”

郎玉柱下意識地朝大門的方向看了一眼，沒成想轉過頭來的一剎那就發現剛才還坐在對面的顏如玉不見了蹤影。

屋子裏，空蕩蕩的，棋盤也被收好了，好像顏如玉從來沒有來過。

想到剛才顏如玉向他說的那些話，郎玉柱一下子慌了神，也顧不上外面的呼喊，徑自站起身來，在房間裏四處尋找顏如玉的蹤跡，正當他要摸上書架時，大門被“砰”的一聲撞開了。

“郎玉柱，還不趕緊出來叩見韋大人大駕？”

當初帶頭毆打的郎玉柱的壯漢第一個進門，氣勢洶洶地沖著郎玉柱吼道。

韋大人？他來家裏做什麽？

郎玉柱停下找書的動作，壓下心裏的慌張，努力平靜下來往門外走。

“小生郎玉柱，拜見韋大人。不知韋大人大駕到此，有失遠迎，還請大人海涵。”郎玉柱出門見到院子裏的韋大人，當即跪下行禮。

韋大人沒有心情和他客套，開門見山道：“郎玉柱，老實交代，你藏在家中的那個妖女現在何處？又把我兒彥楚藏在了哪裏？”

“什麽？”郎玉柱被他問得摸不著頭腦，但是“妖女”這個稱呼卻是實實在在地在他心上刺了一下，很快就反駁道：“小生家裏並無什麽妖女，更不知道韋公子的取向，大人怕是找錯人了吧？”

一旁的壯漢見勢上前踹了郎玉柱一腳，“大人問話，還不從實招來？你這家中若不是有妖女，上次我們哥幾個何至於吃那樣的苦頭？定是你和那妖女串通起來，將韋小公子給殘害了！”

“沒有，絕對沒有！”

韋大人見郎玉柱咬死了不承認，冷哼一聲道：“真是冥頑不靈，既然你不說，就別怪本官無情。來人吶，進去給我搜！”

眾差役紛紛抱拳應了聲“是”之後便蜂擁而上去搜查裏屋了。

“不，不要！”郎玉柱起身想要阻止，但還沒來得及直起身子就被一旁的差役壓著肩膀按了下去，他動彈不得，只能在原地跪著哀求。

韋大人對他的苦苦哀求無動於衷，擡腳跟了上去。

片刻後，眾人一番仔細搜索還是無果，只能無奈向韋大人如實稟報情況。

眼看著韋大人面色陰沈又要發怒，領頭的壯漢大著膽子向前邁了一步，硬著頭皮道：“大人，那妖女會妖術，上次我們兄弟幾個在這巴掌大的地方翻箱倒櫃都沒有找到半個人影，定是那妖女用妖術將自己和韋小公子藏起來了。”

韋大人皺著眉頭，算是認同了他說的話。

但是這方寸之地，要藏又能藏到哪裏去呢？

韋大人轉頭打量著房間四周，入目皆是堆積成山的各種書籍，滿滿當當的不留一絲空隙。

莫不是藏在了這些書裏？

韋大人看著這些書，很快想到了一個法子。

“去拿火來，將這些書通通都給我燒了！”

底下人一楞，“燒……燒書？”

韋大人眼一橫，“叫你去就去，問這麽多廢話做什麽？”

眾人不敢多問，連忙退下去取火種。

韋大人摸著胡須，自認為是個絕妙的法子。

早就聽說這個郎玉柱是個遠近聞名的“書癡”，今日見到他家裏這些浩如煙海的藏書，的確能夠證實這一點。既然是愛書如命的書呆子，自然是不能見到自己心愛的書籍被毀於火海的，因此，燒書這個法子就能激郎玉柱一把，讓他說出那妖女和韋彥楚的下落。

即便是他嘴硬不說，那妖女無非藏在兩個地方，一個屋內一個屋外。若是藏在屋內，這方寸之地除了這些書之外也再無藏身之處，一把火燒過去說不定還能將她逼出來現身。而若是她藏在屋外，按照鄰裏所說，這二人情誼深厚，那妖女看見郎玉柱家裏被燒了，大概也不會作壁上觀，或許還是會現身出來。

這樣一來，不論是哪個結果都極有可能會將那妖女找出來，那時再讓潛伏在外面的大師作法，一舉將那妖女擒獲，便能知道韋彥楚的下落了。

轉念之間，底下人便從廚房拿了火種過來，跪在院子裏的郎玉柱察覺到他們的意圖，掙著身子大喊道：“韋大人，求您大發慈悲饒過小生，小生真的不知道什麽妖女和韋公子！”

韋大人不為所動，還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便視若罔聞地吩咐道：“給本官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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