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 霞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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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霞姑
◎他為什麽又在想這只狐貍精？◎
王子逾一夜都睡得不安穩, 久違地又做起夢來。
夢裏一會兒是從前生活在孤兒院裏瘦小的自己，一會兒是現在身為王府二少爺的自己，交替著出現, 最後又變成了俊美的白狐、雪地裏的腳印、清響的鈴鐺, 以及熾熱潮濕的親吻。
夢境交疊, 王子逾困頓其中, 怎麽也醒不過來。
“少爺，少爺？”
聞書的喚聲將王子逾猛地從夢境中拉了出來，王子逾驟然從榻上坐了起來, 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少爺, 快到辰時了，今日還要去學堂呢。”聞書見他一副受驚的模樣, 連忙放下手中端來洗臉的水盆, 上前輕輕拍著王子逾的後背，關心道：“您怎麽衣裳也不脫就在這榻上睡下了？昨夜下了雨，正是倒春寒的時候, 仔細受了風寒。您這後背上的衣裳都已經濕透了, 得趕緊換下來擦擦身子才是！”
聞書摸著他浸著冷汗的後背, 生怕他再把自己折騰出個什麽好歹來，這好不容易才擺脫病秧子的稱號, 可別又出什麽岔子。
王子逾瞧著聞書忙活的身影, 一時之間竟然覺得有些陌生。
他現在才發現, 原來最近他已經習慣了早上醒來見到的是沈遐年，如今聞書冷不丁地出現，倒是讓他生了些恍惚。
不對, 明明聞書才是自己的貼身小廝, 他為什麽要覺得不習慣！
“好。”
一夜都沒休息好, 王子逾聲音沙啞，腦袋也隱隱作痛，強撐著洗漱完畢，又急匆匆地出門趕去學堂。
出門的時候，王子逾特意往沈遐年住的廂房看了一眼，房門緊閉著，一絲動靜都聽不見。
王子逾不由自主地想，平日裏這個時辰，沈遐年早就幫自己準備好了早點，昨日吃的是他特意買來的包子，假如今日還有的話，會是什麽花樣呢？
“少爺？”走到院中的聞書見他停在門口不動了，又叫了他兩聲。
“啊？”
“您怎麽了？再不走就真的要遲到了。”
王子逾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沒事，我們快走吧。”
該死，他為什麽又在想這只狐貍精？莫不是他給自己下了什麽迷魂藥不成？
-
王子逾緊趕慢趕地才終於趕到了學堂，踩著時辰進了齋室落座。
“子逾，你今日怎的如此憔悴？”
坐在旁邊的王子服見他眼下一片青黑，形容很是憔悴，有些擔心地問他。
王子逾活動了一下肩膀，又打了個哈欠，“無礙，昨天夜裏沒睡好，今日便困倦得不行。”
“昨夜下了雨，我也是翻來覆去的，直到後半夜才睡著。”馮月章插話道，他眼皮也耷拉著，看起來無精打采的。
“你們這一個兩個怎麽覺都這麽淺？”王子服和他們相反，神采奕奕的，又對馮月章打趣道：“子逾是向來身子弱，夜裏被雨聲驚擾睡不著倒是正常，月章，你這個好事在即的新郎官怎麽也夜不能寐？應該像我一樣睡得香才是啊。”
他說這話不是沒有緣由，王子服和馮月章是表兄弟，最近幾個月的日子又數下月十五那天最好，兩家索性定在了同一天辦婚事，寓意著喜事成雙，博個好兆頭。
“子逾應該是知道的，還不是因為瑞……祿兒。”馮月章語氣中帶著些郁悶，“自從十四娘將祿兒收在身邊，這兩人跟相見恨晚似的，時時刻刻都待在一處有說有笑的，哪裏還有我半分插話的餘地？眼看這婚期在即，我便是使盡渾身解數想培養感情，都找不到地方可以使。”
聽見一個陌生的名字，王子服好奇問：“祿兒是誰？你們倆怎麽還有事瞞著我？”
“金夫子來了。”王子逾瞥見窗外闊步而來的金夫子，趕緊提醒道。
一聽夫子來了，眾人紛紛坐正，目不斜視，也不敢再閑話。
正因如此，也沒有一個人發現窗外緊隨金夫子之後一閃而過的兩道綠光，又化為了兩個隱了身形的女子，其中一個打扮樸素，看起來毫不起眼，相比之下另一個女子就不同了，她身著盛裝，衣裳流光溢彩，上面還鑲嵌著珍珠，看不像尋常女子打扮。
“霞姑，此事是大王交給我去做的，您偷偷跟出來實在是不妥，還是回去吧。”那個衣著樸素的女子苦口婆心地對一旁的盛裝女子道，“您可是河神之女，到凡間這種男人堆裏來難免有失體統，若是大王知道了，定會生氣責怪我們的。”
霞姑完全不理會她的勸告，興致勃勃地扒著窗子左右觀察裏面的書生，道：“哪個是紅絲蟹說的人？”
昨日金沙河畔發生了一場大戰，金沙河下的龍宮都受到了震蕩，但河神不欲多管閑事，一直隱忍不出，只派了蟹將去打探情況。直到後來，河中忽然融進了一股血，氣息很像不久前幫助他們龍宮平定叛亂的玄清子真君，金沙河的河神還以為是玄清子在外面，沒想到據紅絲蟹所說，那血液的主人乃是個凡人。
金沙河神心下生疑，便派了女官出來打探一二，看個究竟。
“哎呀，我就是好奇，只要你不說我不說，父王是不會知道的。”霞姑挽著女官的手告饒，又道：“我很久不曾來過凡間了，沒想到凡間的變化還真是和從前大不相同了，你看這學堂裏的夫子都如此年輕俊雅呢。”
“霞姑！”女官被她的話嚇得一驚，“你怎麽能說這種輕浮的話呢？”
“好了好了，你看這個夫子在講詩呢。”
霞姑已經被金王孫吸走了註意力，完全聽不進去女官說話，只滿懷興趣地盯著金王孫。
室內，金王孫自然看不見隱了身的霞姑二人，他手裏拿著本《詩經》，全身心地投入了進去。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霞姑聽得入了迷。
一旁的女官卻不為所動，一心想著試探王子逾的虛實，雙手食指相觸，使了個術法，一滴微小的水滴便通過窗口朝王子逾的方向飛了過去。
如果王子逾是個凡人，那麽這滴水對他就沒有什麽作用，而如果他不是，要麽他自己就會出手阻擋，要麽就會融進他的肌膚，查探他體內的筋脈，到時就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聖了。
誰知就當那水滴離王子逾不過還有幾寸遠的距離時，王子服忽然偏了偏腦袋，那顆水滴就這樣“啪”的一聲打在了王子服的臉上。
“咦！”
王子服被臉上突來的涼意嚇得反射性地站了起來，捂著臉驚呼了一聲。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王子服，一直看著金夫子的霞姑註意力也被分了過來。
金夫子也放下手中的書本，皺眉問道：“王子服，何事大驚小怪的？”
“夫子，方才突然有一滴水拍、拍在了學生臉上，夫子講課鞭辟入裏，學生神往，一時不察就被驚住了，驚擾了夫子和同窗們，實在慚愧。”王子服很快反應了過來，連忙鞠躬告罪，順帶還不著痕跡地誇了金夫子和自己聽課認真。
但金夫子卻不怎麽吃他這套，嚴肅道：“莫說今日是個萬裏無雲的晴天，便是瓢潑大雨也有房頂替你頂著，哪裏來的這麽大的水滴能拍到你臉上？都是要成家的人了，說話還這般不著調。”
王子服喏喏的放下了捂臉的手，沒有頂嘴。
齋室裏重回了安靜，金夫子臉上卻沒了剛才講課時沈醉的笑意，繃著個臉繼續講課。
“哎呀，都怪你，急吼吼的做什麽？”
霞姑看見金王孫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臉色有些失望，搖著女官的手臂埋怨。
女官另一手握著她的小臂，正色道：“霞姑，別忘了我們是來做什麽的。”
“知道，”霞姑撇了撇嘴，看了一眼端坐在裏面的王子逾，“你剛才施法的時候，他什麽反應都沒有，而且我看他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嘛，感覺就是個生的俊一些的弱書生罷了，怎麽可能會和玄清子真人有什麽關系？”
那女官其實也覺得王子逾就是一個凡人，她用法眼也看不出來他有什麽別的異常之處，所以才設法用水滴去試探一二。
霞姑見她臉上有些猶疑，又將自己脖子上的項鏈提了起來，道：“你若不信的話，用這個一試便知啰。”
項鏈中間墜著一顆碩大的珍珠，圓潤飽滿，看著就價值不凡。
這顆珍珠乃是當初她出生時東海送的禮物，不僅是個護身的法器，還能辨世間所有人神妖鬼，只要她用自身法力催動，這珍珠便會根據不同的屬性呈現出不同的顏色來。
凡人是原本的瑩白色，神仙是金色，妖精是綠色，鬼怪則是黑色。
這麽多年來，還從未有過錯漏。
霞姑一手捧著珍珠，另一手則不斷地做著施法的手勢，口中念念有詞，很快便停下了動作。
兩人目不轉睛地盯著珍珠，然而好幾息的時間過去了，珍珠表面什麽變化也沒有發生，依舊是瑩白發光。
霞姑收回珍珠，得意道：“看吧，我就說了，他真的是個凡人。”
這下女官也打消了疑慮，畢竟金沙河神也只是叫她來探個究竟而已，眼下既然弄清了事實，那便也不必再糾結了。
“既然如此，霞姑，我們還是快些回龍宮吧。”
霞姑有些不情願，眼珠一轉，道：“唔，好吧。”
她才不會那麽輕易就乖乖回去呢。
這個夫子可真是個儒雅的才俊，難得在人間見到感興趣的人，走了豈不可惜？
而且，所謂伊人，在水一方，說的不就是住在金沙河裏的自己嗎？
【作者有話說】
聞書：誰搶了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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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交疊, 王子逾困頓其中, 怎麽也醒不過來。
“少爺，少爺？”
聞書的喚聲將王子逾猛地從夢境中拉了出來，王子逾驟然從榻上坐了起來, 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少爺, 快到辰時了，今日還要去學堂呢。”聞書見他一副受驚的模樣, 連忙放下手中端來洗臉的水盆, 上前輕輕拍著王子逾的後背，關心道：“您怎麽衣裳也不脫就在這榻上睡下了？昨夜下了雨，正是倒春寒的時候, 仔細受了風寒。您這後背上的衣裳都已經濕透了, 得趕緊換下來擦擦身子才是！”
聞書摸著他浸著冷汗的後背, 生怕他再把自己折騰出個什麽好歹來，這好不容易才擺脫病秧子的稱號, 可別又出什麽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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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才發現, 原來最近他已經習慣了早上醒來見到的是沈遐年，如今聞書冷不丁地出現，倒是讓他生了些恍惚。
不對, 明明聞書才是自己的貼身小廝, 他為什麽要覺得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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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的時候，王子逾特意往沈遐年住的廂房看了一眼，房門緊閉著，一絲動靜都聽不見。
王子逾不由自主地想，平日裏這個時辰，沈遐年早就幫自己準備好了早點，昨日吃的是他特意買來的包子，假如今日還有的話，會是什麽花樣呢？
“少爺？”走到院中的聞書見他停在門口不動了，又叫了他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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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旁邊的王子服見他眼下一片青黑，形容很是憔悴，有些擔心地問他。
王子逾活動了一下肩膀，又打了個哈欠，“無礙，昨天夜裏沒睡好，今日便困倦得不行。”
“昨夜下了雨，我也是翻來覆去的，直到後半夜才睡著。”馮月章插話道，他眼皮也耷拉著，看起來無精打采的。
“你們這一個兩個怎麽覺都這麽淺？”王子服和他們相反，神采奕奕的，又對馮月章打趣道：“子逾是向來身子弱，夜裏被雨聲驚擾睡不著倒是正常，月章，你這個好事在即的新郎官怎麽也夜不能寐？應該像我一樣睡得香才是啊。”
他說這話不是沒有緣由，王子服和馮月章是表兄弟，最近幾個月的日子又數下月十五那天最好，兩家索性定在了同一天辦婚事，寓意著喜事成雙，博個好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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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也沒有一個人發現窗外緊隨金夫子之後一閃而過的兩道綠光，又化為了兩個隱了身形的女子，其中一個打扮樸素，看起來毫不起眼，相比之下另一個女子就不同了，她身著盛裝，衣裳流光溢彩，上面還鑲嵌著珍珠，看不像尋常女子打扮。
“霞姑，此事是大王交給我去做的，您偷偷跟出來實在是不妥，還是回去吧。”那個衣著樸素的女子苦口婆心地對一旁的盛裝女子道，“您可是河神之女，到凡間這種男人堆裏來難免有失體統，若是大王知道了，定會生氣責怪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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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沙河神心下生疑，便派了女官出來打探一二，看個究竟。
“哎呀，我就是好奇，只要你不說我不說，父王是不會知道的。”霞姑挽著女官的手告饒，又道：“我很久不曾來過凡間了，沒想到凡間的變化還真是和從前大不相同了，你看這學堂裏的夫子都如此年輕俊雅呢。”
“霞姑！”女官被她的話嚇得一驚，“你怎麽能說這種輕浮的話呢？”
“好了好了，你看這個夫子在講詩呢。”
霞姑已經被金王孫吸走了註意力，完全聽不進去女官說話，只滿懷興趣地盯著金王孫。
室內，金王孫自然看不見隱了身的霞姑二人，他手裏拿著本《詩經》，全身心地投入了進去。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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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女官卻不為所動，一心想著試探王子逾的虛實，雙手食指相觸，使了個術法，一滴微小的水滴便通過窗口朝王子逾的方向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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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就當那水滴離王子逾不過還有幾寸遠的距離時，王子服忽然偏了偏腦袋，那顆水滴就這樣“啪”的一聲打在了王子服的臉上。
“咦！”
王子服被臉上突來的涼意嚇得反射性地站了起來，捂著臉驚呼了一聲。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王子服，一直看著金夫子的霞姑註意力也被分了過來。
金夫子也放下手中的書本，皺眉問道：“王子服，何事大驚小怪的？”
“夫子，方才突然有一滴水拍、拍在了學生臉上，夫子講課鞭辟入裏，學生神往，一時不察就被驚住了，驚擾了夫子和同窗們，實在慚愧。”王子服很快反應了過來，連忙鞠躬告罪，順帶還不著痕跡地誇了金夫子和自己聽課認真。
但金夫子卻不怎麽吃他這套，嚴肅道：“莫說今日是個萬裏無雲的晴天，便是瓢潑大雨也有房頂替你頂著，哪裏來的這麽大的水滴能拍到你臉上？都是要成家的人了，說話還這般不著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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齋室裏重回了安靜，金夫子臉上卻沒了剛才講課時沈醉的笑意，繃著個臉繼續講課。
“哎呀，都怪你，急吼吼的做什麽？”
霞姑看見金王孫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臉色有些失望，搖著女官的手臂埋怨。
女官另一手握著她的小臂，正色道：“霞姑，別忘了我們是來做什麽的。”
“知道，”霞姑撇了撇嘴，看了一眼端坐在裏面的王子逾，“你剛才施法的時候，他什麽反應都沒有，而且我看他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嘛，感覺就是個生的俊一些的弱書生罷了，怎麽可能會和玄清子真人有什麽關系？”
那女官其實也覺得王子逾就是一個凡人，她用法眼也看不出來他有什麽別的異常之處，所以才設法用水滴去試探一二。
霞姑見她臉上有些猶疑，又將自己脖子上的項鏈提了起來，道：“你若不信的話，用這個一試便知啰。”
項鏈中間墜著一顆碩大的珍珠，圓潤飽滿，看著就價值不凡。
這顆珍珠乃是當初她出生時東海送的禮物，不僅是個護身的法器，還能辨世間所有人神妖鬼，只要她用自身法力催動，這珍珠便會根據不同的屬性呈現出不同的顏色來。
凡人是原本的瑩白色，神仙是金色，妖精是綠色，鬼怪則是黑色。
這麽多年來，還從未有過錯漏。
霞姑一手捧著珍珠，另一手則不斷地做著施法的手勢，口中念念有詞，很快便停下了動作。
兩人目不轉睛地盯著珍珠，然而好幾息的時間過去了，珍珠表面什麽變化也沒有發生，依舊是瑩白發光。
霞姑收回珍珠，得意道：“看吧，我就說了，他真的是個凡人。”
這下女官也打消了疑慮，畢竟金沙河神也只是叫她來探個究竟而已，眼下既然弄清了事實，那便也不必再糾結了。
“既然如此，霞姑，我們還是快些回龍宮吧。”
霞姑有些不情願，眼珠一轉，道：“唔，好吧。”
她才不會那麽輕易就乖乖回去呢。
這個夫子可真是個儒雅的才俊，難得在人間見到感興趣的人，走了豈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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