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一廂情願

◎你對我是什麽感覺？◎

兩天後。

眼見著離行課時間都過了一個時辰, 旁邊的座位還是空空如也，王子逾不免有些擔心，一個早上都在頻繁走神看門口, 還被金夫子提醒了兩句。

這個王子服, 該不會又是趁著早上來學堂的時間跑去見嬰寧了吧？可是以前也從沒有遲到過這麽久還不見人影的, 而且往常一般是和馮月章一起來的, 今日馮月章倒是來得早，真是反常。

“月章，堂哥真的不是自己悄悄去見嬰寧了麽？”趁著休息, 王子逾又向馮月章確認了一遍。

馮月章撓了撓腦袋, 也覺得很奇怪，“一般表哥若是要去見嬰寧, 提前一天散學時就會和我說好, 這樣我才好帶著他去，但是昨日表哥自己明明說了今日不會去找嬰寧的，否則我也不會這麽早就到了。”

兩人沒討論出個什麽結果來, 只好暫時放棄思考, 靜觀其變。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 王子服終於姍姍來遲出現在門口，只是神情萎靡, 後面還跟著兩個家丁。那兩個家丁見王子服進了齋室坐下, 觀察了片刻後沒見到異動也就離開了。

“堂哥, 你怎麽現在才來？”王子逾看他這副無精打采，似乎被抽幹了精氣的樣子，關心問道：“莫非是家中出了什麽事？”

王子服懨懨地趴在桌子上, 說話聲音都有些嘶啞, “是出事了。”

王子逾還沒來得及追問, 這時馮月章也湊過來問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家中喜事，我之兇事。”王子服又自顧自接著道，“昨晚那史家突然上門，說是有意要結親，我爹娘本就有意，自然是欣然答應了。我不服氣和他們爭執了一晚上，今日本也是僵持著的，只是捱不過上學的事情，我爹才命人將我押過來了。你們倒是也給我想想辦法，該怎麽這把門親事拒了才好？”

史家之前對這門親事明明是一口回絕的，怎麽現在又突然改了口，反悔上門主動要求結親了？

“這史家不是不想要你這樣的女婿麽？”王子逾有些狐疑，壓低了聲音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再說，哪有人在晚上跑上門說親的，他們這般火急火燎地改口反悔，怕不是有什麽隱情在裏頭，你還是要多長一個心眼才是。”

王子服聽了他這話連連點頭，應和道：“可不是有貓膩麽！你還記得我之前給說過的，那史家小姐中意喬年，結果她爹死活不同意，從這以後史家小姐就病倒了，說是得了什麽肺病，已經在家裏閉門治病小半個月了，請了什麽大夫都束手無策，怕是已經病入膏肓了。我看呀，這史家就是覺得他家小姐病得厲害，怕嫁不出去，所以才急忙找上我呢。”

王子逾尋思，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相思病？便是上次王子服病重，那也是因為受了陰月梅的影響，這史家小姐得的是肺病，更是和相思成疾扯不上關系了。最近城中肺病本就流行，加之以現在的條件來說，肺病的確是個難以治愈的頑疾，但還遠遠談不上病入膏肓的程度。

且若是那史家小姐真的是已經病到需要史家夫婦隨便找人將她嫁出去的程度，王子服的爹娘怎麽會不知道？

王子逾心裏這樣想著，也便直接問了出來：“即便伯父伯母再喜歡知書達理的史家小姐，但若是真如你所說，那他們怎會答應這門親事，讓你娶一個將死之人？這不是將你往火坑裏推麽？”

“嗐，這是我打聽來的，應該是八九不離十，只是昨天史家說他家小姐已經請神醫看過了，病情好轉了許多，不出幾日便能大好。又說感念著我家是唯一不嫌棄他家小姐病重還願意結親的人家，之前是怕拖累我們才拒絕，所以現在他家小姐病情一見好就主動上門說親了。不過這話，我爹娘相信，我卻不信。”

王子服說話還帶著怨氣，不自覺地有些遷怒，“我看，就是他家小姐病得要死了，急著找冤大頭罷了。就我這麽倒黴，恰好給人瞌睡了送枕頭。反正不管他們打的什麽算盤，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拒了這門親事，你們倒是快給我出出主意啊！”

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幾人的親事是由自己做得了主的？再說……

“堂哥，這件事難辦。”

王子逾思忖片刻，給王子服分析道：“你如此抗拒史家這門親事，無非就是為了和嬰寧在一起。但且不說現在這門親事已經由兩家口頭定下來了，單是伯父伯母不肯接受嬰寧，嬰寧也從來沒有表過態說願意嫁給你這件事情就已經很惱火了。你推得掉史家的親事，以後也依然會有張家、李家，到那時，你又該如何脫身？”

如今這門婚事還沒有到板上釘釘的地步，若是真要鬧，應該也不難推掉。但只要王子服的父母一日不肯接納嬰寧，給他說親的事情就永遠不會停止，更何況現在看來只有王子服在單相思罷了，再鬧也只是徒然。

王子服一聽這話，原本熊熊燃燒的怒火一下子熄滅了，又戚戚然地趴回桌上，開始不斷地嘆氣，不再搭話。

“要不……今天散學後，你再去找一次嬰寧吧。”馮月章見王子服這副頹廢的樣子也於心不忍，當下又出了個主意，“我看這些天，嬰寧也挺喜歡和你一起玩的，這兩日你沒去找她，今早她還破天荒地問起你了呢。說不定她對你也是有意的，只是沒有說出口，你就再去問她一次吧。”

“真的？嬰寧真的問起我了？”

聽說嬰寧問起自己，王子服頓時高興地直起了上身，拔高聲音反覆地向馮月章確認。

在場的人都被他這突然的一聲吸引了註意力，尤其是坐在前面的韋彥楚，更是回頭瞧了他們一眼。

王子服向眾人投去一個歉意的眼神，等眾人不再在意這邊的時候才興奮答應道：“待散學之後，你們倆陪我一起去找嬰寧。”

前面的韋彥楚則暗暗想，這個嬰寧究竟是何方人物？能讓王子服如此掛念的，想必是個美人了，他定是要去見上一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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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散學的時候，王子服就迫不及待地將王子逾和馮月章拉出去，幾人馬不停蹄地向馮府去了，根本就沒有註意到韋彥楚遠遠地跟在後面。

好不容易到了馮府外面，王子服和馮月章卻沒有從正門進去，反而是繞了個大圈子到馮府後面的一處圍墻。

這圍墻裏就是嬰寧住的小院子，因著是馮家的後院，外面不通路，比較偏僻，幾乎不會有人路過。王子服每次來找嬰寧，都是跑到這處圍墻，順著外邊的樹爬上去，這樣就能和嬰寧說上話了。

不過他從來也只是遠遠地在圍墻外面瞧著，從來沒有進過院子裏。其實，即便只是在外面和嬰寧說說話，那也已經是很逾矩的行為了。

“嬰寧，嬰寧！”

王子服爬上了老位置，開始小聲向院內呼喊起嬰寧來，王子逾和馮月章則在下面等著他，看不見裏面的情況。

不一會兒，嬰寧就聞聲從房裏跑了出來，看見王子服還頗有幾分驚喜，“你終於來啦！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她又不說了，只是憨憨地笑。

王子服等不到下文，著急地將自己的心事問出口：“嬰寧，我家給我說了門親事，但我不想要，你知不知道為什麽？”

“為什麽？”嬰寧歪著腦袋看他，神情疑惑。

“因為我傾慕你，從見你的第一面就認定了想娶你為妻，想和你長相廝守，你呢？你……對我是什麽感覺？”

王子服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覺得自己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期待又不安地等待審判。

“唔……”嬰寧皺起了眉頭，好像很費解的樣子，“什麽是長相廝守？”

“就是日日在一起，喜怒哀樂都與彼此分享。”

“可是我們現在不就是基本日日都在見面麽？平時也是無話不談的呀，為什麽要成親？”

王子服不知道應該怎麽解釋這其中的不同，到最後只憋出了一句反問：“你不想嫁給我麽？當真對我沒有一絲喜歡？”

這次嬰寧仔細地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想不通為什麽什麽是喜歡，但一想到鬼母曾經說過，嫁了人就要一直住在夫家，還是搖了搖頭道：“我不想嫁人，你娶了親之後，也可以來找我玩呀，我喜歡和你做朋友，不喜歡住在別人家。”

王子服大失所望，原來嬰寧對他的喜歡僅僅是對朋友的喜歡，完全沒有要嫁給他的意思，對他要娶親的事情也沒有半點不悅。

其實早該知道的，嬰寧是這樣開朗活潑的性子，和誰都能玩到一處，他憑什麽認為自己特殊呢？

突然覺得自作多情的自己就像一個笑話，這麽多天眼巴巴地往上湊，也沒能將嬰寧這顆不開竅的心焐熱。

一廂情願的自己，還有什麽底氣去和所有人對抗呢？

王子服恍惚地胡思亂想著，好似來時身上滿滿的精力一下子全都被抽幹了，腳下一軟就從樹上摔了下來，所幸這樹不算高，下面還有王子逾和馮月章接著，這才沒有摔出什麽好歹來。

“你怎麽了？”嬰寧在裏面擔心地大喊了一聲。

“堂哥，你沒事兒吧？”王子逾扶著軟成一灘爛泥的王子服，也有些緊張地問。

王子服攙著他緩了會兒，嘶啞著說了句：“沒事，走吧。”

王子逾和馮月章剛剛也聽見了他們的所有對話，不敢再戳他心窩子，默默地扶著他離開。

隨著三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路口，一直遠遠地躲在另一邊轉角樹後的韋彥楚突然閃身出來。

剛剛怕被他們發現，所以躲得遠了些，沒能聽清楚他們具體說了什麽。不過看王子服這落水狗的樣子，想必這“嬰寧”肯定不是什麽庸脂俗粉。

哼，今天他不一睹芳顏還真是不甘心了。

韋彥楚學著王子服的樣子哼哧哼哧地爬上了圍墻外的那棵樹，伸長脖子去瞧院內的情形。

院內的嬰寧還站在原地，剛才聽見王子服等人離去，知曉他應該是沒有受傷，用不著擔心。

但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慌亂，看王子服的樣子，難道以後都不會再和自己做朋友了嗎？也不會再找自己說話了？

嬰寧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此刻聽見圍墻外傳來熟悉的爬樹的動靜，還以為是王子服去而覆返，臉上剛綻出一個笑容，看見來的是個陌生人，一下子又垮了臉，語氣不善：“你是誰？”

【作者有話說】

沒想到這章沒講完，本想日六，但高估了自己，或許是愚人節的玩笑（點煙.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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