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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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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給我下來」

在社團裏忍了一天,終於結束回到家的陶茹之瀕臨爆發,在樓下壓抑著怒火給林耀遠發了這四個字。

她等了一會兒,不確定他是否有收到,直接撥了個語音。

等待的鈴聲在耳邊輕快地響起,在陶茹之耐心耗盡之前,終於被對面不緊不慢地接起。

“晚上好。”他以此開場。

好你祖宗。

陶茹之勸說自己保持冷靜,將罵人的話吞回去,再出口用了比較禮貌的表達:“你真的蠻賤的。”

“我怎麽了?”

“別裝蒜了!你什麽時候動的我相機?”

他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一直用的是我自己的。哦……不過我們倆的相機是一模一樣的,拿錯也情有可原。還是你想讓我和大家解釋——其實我們住在一起?”

“別放屁了,相機我收在房間裏,你哪只手能拿錯?!”

林耀遠沒有出聲,但陶茹之聽見了走動的聲響,隨後,她有所感應地擡起頭,看向自家陽臺。

林耀遠穿著湖藍色的毛衣俯在欄桿上,傾下身看她。

兩人的情景仿佛覆刻當時的花園,只不過這次的距離要遠得多。林耀遠的聲音隔著聽筒傳來:“當時好像就是這樣不小心看到了有趣的東西,所以開了個有趣的玩笑,你不喜歡嗎?”

“如果我在你喜歡的人面前這麽做,你覺得呢?”

“喜歡的人啊……”他若有所思地重覆了她的話,“讓我覺得麽?我覺得你的眼光真不怎麽樣。”

“哈。”

他頭頭是道:“知道喜歡的人喜歡別人,第一反應是答應其他人而不是過來爭取你的人,我勸你還是算了吧,這句建議可是發自真心。說不定你以後會感謝我的,和這樣的人談戀愛以後就是你的案底。”

這句話說得陶茹之短暫沈默。

因為被他說中了。

她的確在為梁明傑的反應失望——這麽容易退縮嗎?轉頭就可以答應別人。

所以在那個當下,她才順著林耀遠的話答應成為他的搭檔,並不願向梁明傑解釋那張照片並不是自己拍的。

但在林耀遠面前,她絕對不會認同他。

“我已經有案底了,那就是和你住到一起,現在上樓還要看到你!”

“那你別上來了。”

他在她反擊之前幹脆利落地切斷語音。

陶茹之看著消失了人影的陽臺,窩火地將視線轉移到樓下林耀遠停著的自行車,上樓前狠狠地踢了一腳他的車輪胎。

“嘶——”

陶茹之皺起臉,吃痛地蹲下身捂住自己的腳。

*

隔了兩天,陶茹之一登陸企鵝,消息爭先恐後蹦出來,全是彭瑩發來的——

「茹之姐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林耀遠啊??」

「你為什麽會喜歡他啊[哭]」

「是不是因為我老在你面前提他你對他有濾鏡了??其實他除了長得帥學習好人溫柔還會打球之外就一無是處,你還是不要喜歡他了!」

……重新定義了“一無是處”。

陶茹之哭笑不得,打下一行字:「我真對他沒興趣,這樣吧,事實勝於雄辯,我和你換換,你來和他拍怎麽樣?」

彭瑩等到晚自修結束激動地發來一串亂碼,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她。

「不行那樣太明顯了,他肯定會察覺出來我的想法,不行不行不行」

陶茹之嘆氣,徹底認清彭瑩就是個口嗨派的事實。

反正已經被下套,木已成舟,拍照的事情總要交差。她原本打算讓林耀遠自己自拍照片,她也自拍,兩人互相交換。但思來想去,萬一林耀遠把自己拍得過分英俊,到頭來還暗示她“情人眼裏出西施”,那她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還是得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裏!

於是她給林耀遠發了一條周末去外面隨便互拍一下的消息,他回“沒問題,前輩”,附贈一個惡心的笑臉。

陶茹之反手回了他一個大便的表情。

周末時兩人吃過午飯後出門,陶康笙看見兩人拿著相機結伴出去,大為感動,給陶茹之塞了一百塊零錢,讓他們在外面一起吃完晚飯再回來。

陶茹之很乖地點頭,一出門就變臉,對林耀遠道:“沒有你的份。”

林耀遠覆述陶康笙的話:“我記得你爸說的‘你們’。”

“對啊,他是我爸。”陶茹之扭頭下樓,“你媽不也給你留了一大筆生活費嗎,你好意思來用我爸的?”

他插兜跟在她身後。

“誰讓你爸那麽說了,我沒帶錢出來。”

她懶得繼續掰扯,轉移話題:“去哪裏拍?”

“隨便。”

“那去遠一點的地方吧。”陶茹之想了想,“飛鳥公園?”

“那麽遠?”

“就是要遠啊,不然去家旁邊那個公園嗎?以後每次路過想起我們在那裏拍照我怕我自己倒胃口。”

“這倒是,想一想確實倒胃口。”

兩人在這一點上難得達成一致。

*

於是他們決定騎車去飛鳥公園。

雖然同路,但他們心照不宣地按照不同的路線前往,陶茹之看著林耀遠騎遠的背影頓時覺得心情開闊,不緊不慢地出發。

天氣晴朗,雖然雲朵越積越多,隱隱有將藍天蓋白的趨勢。

難道會下雨嗎……?

等紅燈的時候陶茹之擡頭看了看似乎有點陰的天空,有點後悔出門沒有帶把傘,騎車的速度被迫加快。

等她到達飛鳥公園時,林耀遠早就到了。

公園裏很熱鬧,這裏有好幾棵櫻花樹,比彭瑩家花園裏的那一樹獨苗茂盛許多,因此聚在花下拍照的人不少。林耀遠正坐在人群對面,無所事事地觀察著四周,看見她到,懶洋洋地擡了下手。

陶茹之將車停好,掏出相機,可能連焦都沒調好,迅速對著林耀遠來了一張。

他皺起眉:“刪掉,我都沒準備好。”

“不重要。”

陶茹之說著又來了一張,把他正在說話嘴巴張著的樣子拍下。

他相當不爽:“非要這麽拍是吧?”

林耀遠也迅速拿起相機反擊,他故意將相機放到很低的位置仰拍陶茹之的鼻孔。

陶茹之捂住臉,趕緊後退了幾步離開鏡頭,然後不甘心地試圖尋找一個更奇葩的角度去拍林耀遠的醜照。

林耀遠也從剛才悠閑的狀態中起身,離她幾步遠站著,相機握在手中蓄勢待發。

公園的櫻花樹不再具備觀賞性,在此刻僅僅是用來掩護他們作戰的掩體。

陶茹之迅速躲到了一棵樹底下,以防被抓拍到醜態,一邊盤算著該如何在林耀遠防備的姿態下再次拍出他難看的照片——就像她那天說的,他的確五官上相,這句話不是謊言。想要拍出他的死角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躲在樹後,聽見林耀遠不遠不近的聲音傳過來。

“餵——我們現在是在打游擊戰還是拍照?”

陶茹之理直氣壯地惡人先告狀:“我跟你開個玩笑,誰讓你先拍我鼻孔的。”

林耀遠無語了一瞬。

“行,那我們現在認真拍,拍完結束,別浪費彼此時間。”

陶茹之悄悄探出腦袋,看見林耀遠抱著臂,神色略有不耐煩。

她心想,時機來了。

“好,那就認真給對方拍。”她信誓旦旦。

“那就出來吧。”他說。

陶茹之狀似端正態度地從樹後現身,靠近林t耀遠的同時手指已經按在了快門上。

她打算近身後如法炮制地去拍他的鼻孔,只是手一伸出,就被林耀遠摁住了手腕。

他毫無意外的神色,手勁很虛地抓著她,卻又不知道是哪一種技巧,讓陶茹之沒有辦法掙脫。

她仰起頭命令他:“把你手拿開。”

“好啊。”林耀遠微擡了下下巴示意,“把相機拿過來給我,我刪了剛才那兩張照片。”

“那你也把我那張刪了。”

“可以,等我先刪完。”

“我不信你,你也把你的相機同時給我。”

兩人僵持不下,陶茹之突然感覺頭頂被什麽東西打了一下,涼涼的,整個人一激靈。

她擡起頭,從剛才起就烏雲積壓的天空落下了雨,一滴,兩滴,很快聚成一片,濺濕兩人腳下的方磚。

林耀遠迅速松開了手,快一步躲到了剛才她棲身的樹下。

陶茹之一看自己的地兒被占,比起雨,林耀遠更是洪水猛獸,她絕不要同他站一起躲不知道要下多久的雨。

她將相機揣進包裏,扭頭就往斜對面跑去。

那裏停著一輛舊火車,飛鳥號,已於幾十年前停運,曾作為途徑路線的此地卻還留有半截軌道。後來政府改建此處,將一截車廂和軌道留在這裏作展覽,飛鳥公園也因此得名。晴天的時候,這截舊車廂是孩子們的樂園,而下雨的時候,這裏就是所有人的樂園。

陶茹之一上車,並不大的車廂已經坐滿了躲雨的人。老人,帶著孩子的母親,禿了頭的男人,年輕的情侶,大家的腳步將幹燥的車廂踩得濕漉漉。

車廂外雨越落越大,陶茹之慶幸自己跑得及時,幸災樂禍地透過車窗看向林耀遠的方向。雨水穿透樹葉,已經無法再庇護他。他立刻拋棄這棵樹,轉頭朝著火車廂跑來。

看見他要上來,陶茹之趕緊走到另一頭,那裏恰巧還有一個空位沒人坐。

她塞上耳機聽歌,兩耳不聞窗外事,但餘光還是下意識地分給了林耀遠。他上了車,呆在靠近門的那一頭。

正當她覺得有些無趣想要閉眼休息時,他居然離開了。

而此刻的雨劈裏啪啦作響,夾雜著突然變強的風,舊車窗上被拍出一層又一層的水霧,完全想不出此刻有什麽下車的理由。

陶茹之被鉤起好奇心,又扭頭到車窗邊偷看。

——林耀遠居然又走回了剛才那棵櫻花樹,雨打濕他的頭發,襯衫,他狼狽地像耷拉在樹梢上的花,往下滴著水。

看他這副樣子,陶茹之心裏竊喜,立刻舉起相機對準林耀遠這只落湯雞。

視線被四角形的取景框切割成林耀遠和林耀遠以外的世界,她的目光被限制在他身上,看著他蹲下了身。

她這才發現樹下有一只焉耷耷的小土狗。

是真的很小,約莫幾個月大,蜷縮在樹底下,尾巴都濕得搖不起來。強風吹落花枝,幾枚粉色的櫻花瓣落在小狗的頭頂。它傻乎乎地擡起頭,鼻子頂到林耀遠的褲腳。

林耀遠眼睛微彎,一把撈起它,將濕漉漉的小狗貼到自己懷中。毛發瞬間沾濕襯衫,令他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粉色的櫻花,黃色的小狗,白色的少年,淡色的雨天。

林耀遠朝著火車折返,帶著那只粘了櫻花的小狗想要上來躲雨。

然而卻有人不願意他上來。

火車廂內有一家三口中在躲雨,其中的男人忽的站出來,語氣強硬道:“誰讓你把狗帶上來的?”他指著身後正在女人懷抱中的一歲小孩,“我家孩子怕狗!你趕緊把這狗帶下去!”

林耀遠很溫和地建議:“我懷裏小狗也怕你那小孩呢,不如你下去吧?”

“你說什麽!畜生怎麽可以和人比!”男人嗓門更大,“你抱的還是野狗吧!野狗身上細菌多的很,還長這麽醜……趕緊把這臟東西弄下去,不然你別怪我不客氣啊。”

林耀遠被指著鼻子,依舊是波瀾不驚的神色:“那你要怎麽跟我不客氣?”

男人一楞,然後尷尬地擼起袖子:“你說呢?!”

陶茹之聽著他們爭執,關註的重點是——這狗好像真挺醜的。

眼見場面要鬧大,有人出來做和事佬,把男人從林耀遠面前拉開,勸林耀遠還是把狗帶下去吧,小孩子都快哭了。男人嚷嚷得更大聲,場面亂七八糟,林耀遠最終一句話結束了吵鬧。

他淡聲:“給大家添麻煩了,我現在下去。”

男人哼了聲:“這才像話。”

林耀遠下了車,忽然又回頭,指著無法帶上車廂而擺放在噴泉邊的嬰兒車,問男人:“那邊那東西是你們的嗎?”

男人微楞:“幹什麽啊?”

林耀遠沖他微笑:“沒什麽。”

他繼續往前走,路過嬰兒車時一腳將它踹進了噴泉。

嘩啦——車廂上的人圍觀著噴泉濺起了漂亮的水花。

男人瞬間氣得渾身發抖,然而過大的雨勢阻止了他想下車的念頭,只好指著林耀遠淹沒在雨幕裏的背影破口大罵。

林耀遠哪裏還聽得見,周圍只有風雨聲。

以及,一陣小跑著踩過雨水的聲音,停在他身後。

他回過頭,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眼前。

陶茹之將自己的包包遞過來:“用這個裝吧,不要淋壞這醜東西。”

林耀遠盯著包看了兩秒,視線飄向陶茹之跑過來被雨打濕的劉海,晃了晃小狗說:“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毛比它耷拉得還要醜。”

陶茹之楞了一下,忽地上前,仗著他抱狗不方便,快速伸長手臂一通亂抓林耀遠的頭發。

她在雨中笑著:“現在你也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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