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將人給弄走！”

程向陽皺眉吩咐著幾個保安，擔心父親撞見他就不好說了。

只是，戚澤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眼神銳利如鉤子，那些人就遲疑了下，顯然沒忘了眼前這個少年那股不要命的狠勁兒。

“我自己會走。”他的嗓音沙啞，帶著力度。

戚澤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身體似乎虛弱到了極致，只是靠一口氣勉力撐著，臉色白得跟紙片兒似的，更顯出那雙冷眸的漆黑，仿佛透不進一絲亮光。

他就這麽看著她。

程妍被他看得心都揪起來了，面上卻還端著冷淡神情。

片刻後，他發出了一聲似自嘲又似譏諷的冷笑，收回目光，朝來時的方向走。

也是這時，汽車停在了門口，程峰從車裏下來，一擡頭，就看見了朝他這邊走來的少年。

雨後，夜裏有些微霧氣，在路燈的光線下折射得有些似夢境。

程峰渾身僵住，心神一震，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少年。

他微細的長眉，秀逸的眼眸，挺直的鼻梁，有些冷漠的薄唇，無一不讓他記起十八年前那個女人臨終時的臉，美麗蒼白，眉眼戾氣，仿佛一朵帶刺的玫瑰花在飛速雕謝。

就在少年要經過他身旁的時候，他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抓住對方的胳膊，少年側眸看向他，那一眼冷漠而鋒銳，像是一柄刀。

程峰心底的怪異、震撼感更強，怎麽會有這樣相像的兩個人？

正想著，手腕忽然一沈，程峰下意識地將人給扶住了，發覺他渾身滾燙，雙眸緊閉，應該是正發著高燒。

他正想送這孩子去醫院就當做好事了，畢竟他和前妻長得那麽像，只是無意的一瞥裏，他就楞住了。

少年的脖子上掛著一塊玉佩，還沒有細看，他幾乎就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就是他當初為第一個兒子打造的那一塊。

誰知道生下來卻是個女兒，他失望至極，也沒在意那塊玉佩去了哪兒。

現在，他卻在一個陌生的少年身上重新看見了這塊玉佩，這少年還偏偏和前妻長得那般像？

他的心狂跳，一個有些荒謬的想法浮上心頭。

“爸！”

見兩個人還是撞上了，程向陽忙走過來，看見父親臉色怪異，以為是妹妹戀愛的事情漏了餡，心裏沈了下。

程峰沒理他，帶著少年一起回了車上，讓司機往醫院開，語氣有些著急。

程向陽還沒被父親這樣忽視過，他皺了皺眉，一下就看明白絕不是因為妹妹戀愛的事情，那麽……父親為什麽會那麽緊張戚澤？

忽然間，他仿佛想到了什麽，回頭看了一眼，少女站在門口，身形單薄又柔弱，看一眼就讓人憐惜心疼。

聯系到之前的調查，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哥……”

淡淡的聲音，透著獨屬於少女的那份甜美，仿佛能連人的心也化了。

程向陽換上了若無其事的輕松神色，走了過去，低頭看著她，聲音溫和含笑：“怎麽啦？”

程妍望著他：“爸為什麽要帶走戚澤？”

程向陽一楞，看她的眼神就多了些心疼，語氣更溫柔，哄小孩似的：“你也看見啦，他生病了，爸心腸好，當然得送他去醫院了，對不對？”

程妍目光淡淡。

程向陽似乎怕她深究，忙攬著她的肩膀往裏面走，一面不動聲色轉了話題：“你穿這麽少，站外頭不冷啊？走了，哥哥陪你回去，要不要講睡前故事？你喜歡白雪公主還是灰姑娘，或者……其他的？”

程妍沒說話，上了樓，毫不留情地將他關在了門外。

“……”程向陽看著門，嘆了口氣。

——

接下來的幾天，程峰沒有回家，家裏的氣氛也平靜得有些不尋常，繼母一向是愛擺出溫婉淡然的模樣，這幾天的情緒卻明顯有些急躁了。

程妍想，她應該是同劇情裏一樣，已經知道程峰不但找到了那個孩子，還做了親子鑒定。

按理說，程向陽也是會被姜婉之告知這件事的，但他卻表現得毫不知情，還總拉著她往外頭跑，見他那些狐朋狗友，想著法兒逗她開心。

直到第五天，程向陽要帶著她出門的時候，站在二樓欄桿前的姜婉之將他們叫住了，語氣平靜：“今天不行，陽陽，你爸今天回來，不是一個人。”

她的話簡潔明了，說完，她淡淡掃了一眼程妍，轉身回了房間。

毫無疑問，今天就是程峰帶著戚澤回家的日子。

程向陽的笑意維持不住了，表情覆雜地低頭看向她，嘆了口氣，說：“妍妍，我想我不得不告訴你這件事了，但是，你別怕，無論如何，你總是我的妹妹，是我們程家的女孩，不會改變。”

程妍迷茫地望著他，仿佛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樣說。

程向陽還沒說，就很心疼了，他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深深吸了一口氣，盡量放柔了聲音怕嚇到她。

程妍就默默聽著，還要配合地做出幾分驚訝、失措、茫然的樣子。

程向陽講的版本應該也是姜婉之和程峰商量好的。

說是因為護士的一時粗心，所以將兩個孩子抱錯了，她其實不是程家的孩子，戚澤才是。

完全沒有提到姜婉之，不是程峰沒有查出這一點，而是他故意包庇自己的妻子，不想破壞了家庭的和諧，畢竟事情已經發生了，追究也沒有意義。

更何況，程峰本人也並不想追究。

書裏有寫過，程峰和程夫人是商業聯姻，感情一直不和，以為程夫人生了個女兒，程峰就以此為借口和她離了婚，還迅速將情婦和私生子光明正大地迎進了家門。

程夫人氣得病了，沒幾個月就死了。

程峰覺得這多多少少和自己有關系，所以還是想要補償給孩子的，只是重男輕女的觀念太重，對女兒實在喜歡不起來。

所以，真正的兒子戚澤回來以後，他就將自己的愧疚全部補償給了他，又因為戚澤特別聰明，商業天賦也高，他就越來越喜歡戚澤，最後還將繼承權也給了他。

程妍正想著，程向陽半真半假的故事版本已經講完了，還一副憂心忡忡的神色，安慰她：“妍妍，你別傷心啊，這沒什麽的，不就是家裏多個人吃飯而已。”

程妍臉色微白，睫毛輕顫，一副忍著不肯哭出來的可憐模樣，聲音又輕又冷：“可是，這個人不是別人，哥，我不是剛剛才甩了他嗎？”

程向陽就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聽她這麽一提，他才猛然驚醒。

不止是妹妹將人給得罪狠了，他自己也一樣，之前才將人按地上給教了做人呢。

程向陽咳了一聲，見她神色似有些憂郁，就握住了她的手，湊近她，低聲說：“妍妍，沒什麽好怕的，你當了十幾年的程家小姐，他不過是個新來的，你不欺負他就不錯了，他難道還敢報覆你嗎？”

程妍擡起頭，望著他，一雙眼眸清澈安靜。

程向陽保護欲更強，將她的手握得更緊，聲音也大了：“就算報覆咱也不怕，哥哥會保護你的，他要敢動你，我就帶人再去教他做人，管保他老老實實地不敢亂來。”

程妍：“……”

“你要教誰做人？”

門口傳來了程峰略帶不悅的聲音。

程向陽身體一僵。

程妍擡頭望去，程峰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少年，神情冷漠，眉眼陰郁，穿著的也不是以往那些便宜貨，應該是程峰特意帶他去專賣店買的。

衣物精致貴氣，容貌清俊秀逸，往那兒一站，身姿修長又挺拔，如果不知道他的過往，簡直就和圈子裏那些風流優雅的富二代公子哥兒沒什麽兩樣。

只是，戚澤那雙眼眸輕輕一瞥，看向她的時候，她就有一種脊背發涼的感覺。

不是說好不會恨她的嗎？

他的眼神怎麽黑幽幽的，直看得人心裏那麽發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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