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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相思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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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牡丹帶著流光與林洛豐笙道了別,駕車出了天機府。

雖多有不舍,林洛也覺得流光現今留在城中十分不利,還不如讓她回百花村散散心。潤雨這些天隔三差五地往天機府跑這事早已引起了各府的註意,恐怕過不多久就會流言四起。

車子出了城,慢悠悠地行駛在通往百花村的山道上。遠處青山隱隱,浮雲朵朵。路邊不知名的野花開在嫩綠的草地上,像無邊無際的織錦地毯。風吹過時,淡淡的草味混著撲鼻的花香,正是春天的味道。

流光掀開車簾,大荒城已經被拋在身後,所有的糾葛恩怨也越來越遠。她輕籲一口氣,鉆出車篷,坐在駕車的牡丹身邊。

牡丹含笑瞧了她一眼。這孩子拿得起放得下,倒是讓人放心。

“你看,落霞峰就在前面。”

“是啊,終於快回家了。”流光把被風吹起的發絲撩到耳後,“以前總以為城裏什麽都新鮮,現在才覺得最好的地方還是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

“故鄉難離故土難忘,這話不是說說的。”

“姑姑,回去後我就不想再出來了,守著您跟玉蘭姑姑過一輩子罷!”

“傻孩子,你不還有親爹在外邊麽?”牡丹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笑罵,“虧林先生處處為你考慮,你這沒良心的居然一轉身就忘了他。”

流光嬌笑著躲開。姑侄二人說說笑笑,不多時到了百花村口。

這時遠處的山道上忽然煙塵滾滾,有兩個人駕著馬疾馳而來。

流光瞇著眼看了會兒,忽然臉色一變,催促著牡丹進村。

“是誰呢?”

“一個無聊的人罷了!”

她的臉上寫滿了惱怒,但眼中又好似含著一絲絲期待和眷戀。

牡丹看得分明,稍稍一想,馬車便緩了下來。

“小流兒,等一下,我有話說!”

說話間,那二人已到了跟前。當先一人一襲青衫,滿面風塵,眉宇間神色焦慮,正是新任的大荒城城主蕭潤雨。

“你我之間已經無話可說了吧?你自去做你的城主,我仍做我的蒔花女。”

“流光姑娘,我家公子之前有所誤解……”金錁見狀忙下馬攔在流光的車子跟前,生怕她不管不顧回了村子。

牡丹見流光雖然撇過了頭不看潤雨,手上卻一直揉著自己的衣角。她輕嘆了口氣,喚道:“流光,既然蕭城主還有話說,你便聽聽吧,左右也不急在這一時。”

說著她對金錁招招手,示意他稍作回避,留他二人在此。

潤雨感激地看了牡丹一眼,見他們走遠了,靠近流光道:“小流兒,那晚的事我原本實在是不知,昨日金錁說了我才知道,我犯了那樣的錯。”

原來潤雨從天機府回去後便悶頭處理事務,到了深夜仍不見回房,連廚房送去的飯食也不曾動過分毫。

金錁知道自家城主今日又在城主府吃了癟,原想著這反應也算正常。沒料到天都快亮了,潤雨仍把自己關在書房不吃不喝,也不睡。

金錁忍不住悄悄去看了一眼。

只見偌大的書房中已無下足之處,到處都是上好的熟宣,墨跡縱橫。

就在那一片冬雪似的墨紙間,潤雨雙眼通紅,臉色蒼白。他分明疲憊已極,卻仍端坐在書桌前,不止不休地作畫。

窗沒關,春風帶著些許的寒意,將畫紙吹得滿室亂飛。潤雨一身單衣,越發顯得形銷骨立。飄飛的紙張如片片白雪,將他圍困在中間,他只要稍稍一擡頭,畫上的人兒就好似要將他魂魄帶了去。

金錁呆住了。

從幼年時他便跟著潤雨,兩個人相互扶持著走過這麽多風風雨雨。這些年他家公子雖說也難免有失控的時候,但從來不曾如今日這般頹廢,好像整個人都失去了支撐的力量。

那個心思透明得好似一池清水的姑娘真的會有這麽大的魔力嗎?這件事難道不是從一開始就是一盤棋,那姑娘只是其中的一枚棄子而已嗎?

他清晰地記得那天青綾神神秘秘地給了他兩個精巧玲瓏的小玉瓶,一個青色一個米色。他照著青綾的囑咐將青瓶中的藥水抹到了剛剛綻開的曇花花蕊上,然後又趁潤雨不察時將米色玉瓶中的藥丸化在茶水中令他服下。

果然那天流光夜訪璇珠閣,二人情動之時被混雜了藥物的花香一催,一切水到渠成。金錁躲在院中角落看著那花容失色的姑娘慌慌張張地從房中跑出,滿面嬌羞,臨到門口又含嗔帶怨地回望了一眼。

他心中嘆了口氣,早先他還不讚同老太太的安排,覺得多此一舉。但此刻一想,幸虧早叫潤雨服了那藥,一覺醒來渾然不覺,只當春夢一場。若非如此,以公子對流光姑娘的癡迷,恐怕全盤皆輸。

如今既已大功告成,不如將實情和盤托出,令公子早日娶了流光過門才是。

金錁站在門口思慮了一番,終於狠下心進去把事情原原本本講述了一遍。

潤雨伸手甩了金錁一巴掌,這一巴掌用盡了全力,將所有的怨氣都發洩到了他身上。

金錁被打得趴在了地上,半張臉紅腫。過了會兒,他嘴一張,一顆牙齒混著血沫吐了出來。

“從今日起,你不必跟在我身邊。”潤雨白皙的臉色一瞬間變得通紅,眼中好似要滴出血來,“你既然忠心於我娘,她如今已不在人世,你便去裏秀村替她守著墳吧!”

當日游氏過世後,白芷跟潤雨說道她曾有遺願,希望死後能回裏秀村,絕不願同蕭賦合葬。蓋因游氏心中實在恨極了蕭賦,裏秀村又有她同林洛的一段回憶,故有此想。

此時天已大亮,潤雨匆匆打發了金錁就騎馬趕到天機府求見流光。他打定了主意,流光一日不允婚,他便一日不回。即便是日日跪在天機府,他也發誓一定要抱得美人歸。

他終於明白了流光的心思,他只恨沒能早日知道真相,令她蒙受了不白之冤。他後悔自己多疑,竟以為她鐘情於闌風,實在是辜負了她的一番深情。

金錁放心不下,只好偷偷跟在後面。他比潤雨慢了一步,等到了天機府時潤雨已經在緊閉的府門外端端正正地跪好了。

天機府一向少有人拜訪,春日雨水多,門口石階上早積了厚厚的青苔。潤雨就筆直地跪在那滑膩的臺階上,一動不動。

門房倚著門在打瞌睡,金錁喚了許久他都沒睜開眼。正在無計可施之時,那老頭忽然將眼睛睜了一條縫,瞥著潤雨咕噥了句:“小姐回去了。”

他方才對潤雨說的也是這一句,只是潤雨方寸大亂,完全沒聽出其中意思,只是一個勁地扯著他問“去哪了”。門房極為不耐煩,也不管潤雨地位尊崇,顧自睡過去了。

潤雨以為是林洛吩咐的托詞,暗暗一想也覺得理所應當。但金錁卻聽出味道來了,流光“回去”還能回哪裏,不過就是百花村罷了!

“公子,流光小姐想必是去百花村了,不妨去百花村看看。若是沒有的話,我們再回來跪不遲。”

潤雨眼睛一亮,又嫌棄地踢了金錁一腳。不過這回金錁追上來時,他倒是不嚷著讓他去裏秀村給他娘守墳了。

也是他運氣好,堪堪在牡丹他們進村時趕上了,不然又得多費一番周折。

潤雨只說那日誤食了藥物,以至於完全忘了與流光有過肌膚之親的事。流光雖有所懷疑,但見他神色不似作偽,也就信了。

終究此事對他來說並沒什麽好處,他仍是要娶她的,而又有哪個男人會甘願自己綠雲罩頂呢?

“你說完了?跟我又有什麽關系呢?”

“既然誤會解開,你是不是可以跟我回城了?”

“這是誤會,那麽你母親指使青綾和金錁陷害於我也是誤會?”

那一日流光雖然並未在場,但後來聽林洛與豐笙隱隱約約提起,多少也猜出了一些內情。

“我娘命運多舛,性格的確偏激。只是她既已過世,這事恐怕也難以追究了。我只能代她向你賠罪了。”

潤雨深深地躬身行了一禮,流光坦然受了:“就這樣麽?”

“如果你願意,我希望用我的餘生贖罪。”

流光聽了這話臉紅了紅:“你就是這麽賠罪的?”

“我是真心的。”潤雨被她眸中的光彩勾動了柔情,上前一步握住她如玉柔夷,“流光,不論我娘如何,我想娶的永遠都只有你。”

“我原本同你想的一樣。”流光輕輕將手抽出,“但人會變的不是嗎?在昨日之前也許我還猶豫不決,畢竟我曾經那麽認真地喜歡過你,厚著臉皮求我爹應了這麽婚事。但後來呢?”

“什麽都沒變,我還是我,你在我心裏也一樣。”

“不,昨日你走後,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這世上只要有情,就會有諸多紛擾。”流光遠望著高高聳立的落霞峰,視線漸漸下移,凝固在山腳的一片水系。

她指著那處如瑩潤玉石的景致,對潤雨道:“你從這裏看去,只能看到聚芳水境的一汪碧水。而我看到的,卻是我娘的花冢。”

“我娘當年用她的命寫下了一個遺願,希望我今生在百花村平安度日。我年少無知,跟著闌風偷跑了出去,這才招來了禍事。”

“如果可以,我寧願我這輩子都不曾遇見他,不曾遇見你。”

潤雨眼神暗了暗,沈默了好一會兒,終於又擡起頭問流光:“那你之前說的,願意陪我一生的話都不作數了嗎?”

他一夜未眠,又趕了半天的路,早已經疲倦無比。只是因為心中惦記著流光,他這才支撐到了現在。此刻見流光言下之意竟毫無回轉餘地,頓時心神俱傷,更加憔悴了十分。

流光聽他嗓音嘶啞,這才註意到面前這人臉色灰敗,好似剛剛大病了一場一般。她話雖說得絕情,卻還是不舍,不由得心如刀割。當初那個言笑晏晏的少年郎又從何處去尋?

“我……”

二人便沈默在了當地,誰也不說話,也並不就此離開。風越吹越猛,卷起了滿地的沙塵。這兩人卻恍若不知,仍然一動不動。

牡丹看得不忍,於是拋下金錁過去拉流光:“這樣吧,流光先隨我回村。蕭城主終究還有三年孝需要守,若是三年後心意未變,你便來百花村。”

至於來百花村做什麽潤雨自然心領神會。

潤雨精神一振,一雙俊目盯著牡丹炯炯有神:“牡丹執事此言當真?”

他又轉頭去瞧流光,想要看她神色。流光將頭別過一邊,耳後卻微微地紅了起來。

“不當真難道你們倆今日就在此一直站著化作石頭?”

“流光她……”

這時流光忽然低低地開口了:“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以前說的是真的,現在也是。我跟著姑姑回村,就是厭倦了外邊的世事。”

潤雨聽得心裏又沈了一沈。他覺得今日他的心被頑童吊到了一口深井中,一會兒提起一會兒落下。

牡丹看著潤雨變幻的臉色,抿唇輕笑了聲,瞄了眼流光頭上。

流光今日沒戴什麽首飾,一頭秀發僅以一支碧色玉簪作挽,格外清新可人。

潤雨忽然心定了。

牡丹微笑著對潤雨點點頭,轉身攜著流光上了馬車。

金錁見馬車緩緩駛入百花村,漸漸隱沒在花木扶疏間,不由得急了。

“公子,你怎麽不追?這不是白跑一趟麽?”

“記住,一,我是城主;二,滾去裏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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