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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飛袂拂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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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飛袂拂雲雨

“後來,我父皇母後雖都沒醒,但還好六節哥的母親還在朝東,還調得動朝東的力量。等朝東援軍到時,我們徹底收了那些怪物。只是,我們再沒找到妙芙姐姐在哪。”

短短幾句話是形容不了這三個月的坎坷的。

狄飛章癡迷權勢多年,有了想要登上天下之主的意思,他的謀劃便持續了數年。一個有權有錢尚有些智慧還有些癲狂的人謀劃了數年的東西,豈是幾個尚在摸索著如何構建他們的世界的青年人可以在幾個喘息間推翻的,即使這幾個青年人也不算凡品,可總有個過程。

那日,六節的鷹撞來了西域城破的消息,幾人直接找向舞儡要求出去救世。舞儡只問了他們一句:“若我現在放你們出去,不正如我把你們關進來之前的設想?”

是,舞儡要把所有人都關進來是為了保護二字。找不到開天門用的舞者,這天門就開不了,這天下就亂不了,對哪一方都是一種保護。若是現在將他們送出去,無異於又將開天門的機會擺到了作亂者面前。

“不一樣,我們什麽都不做,一定和我們盡力做了不一樣。”煙爾安對西域的感情最深,她急道,“我們能打,出去了我們能保護一個人是一個。這是不一樣的。”

她近乎有些哀求的語氣了,看到城破二字後小公主幾乎克制不住自己腦海裏那些血腥的設想,城破的唯一可能就是蹉綠叔已經不在了,西域的王軍統統戰死了。她無法想蹉綠叔同王軍的現狀,又不得不想手無縛雞之力的子民該如何。煙爾安根本不願在此處多偷生一刻。

“若是我不同意,你打算如何?”

煙爾安迎上舞儡的犀利的眼神,堅定道:“我會硬闖。”

哪怕是銅墻鐵壁,用火燒用刀砍用牙咬,她也不會放棄。煙爾安對舞儡的敬畏此刻有些蕩然無存了,她年幼時總聽人說有個跳舞很厲害的人隱居在不知名的地方,說可惜那人是個禍害看不得世人過得好,也還好那人無心權勢躲進了沒人能找到的地方。舞儡被後人神話得太過了,又恨他又愛他,將他捧到舞學至尊的位置,又損他定然是有缺陷才不同人來往。在這些或真或假的傳言裏,煙爾安只記住了他是哥哥的師傅,要尊敬他,也要盼他對哥哥好。

析問寒走到妹妹與師傅中間,他道:“師傅,人固有一死。”

舞儡終是讓了路,答應放他們出去。他交代析問寒去查查看,究竟是何人將他的木偶改造後放進西域裏。

析問寒答應下,又去看六節。六節是不打算去西域的,他要帶南雁回朝東。站在六節的立場上,他同西域又無感情,他也不是看人受苦就覺得不行一定要救人於水火的性子,六節想做的只有趁著這戰還沒打到朝東立刻回去籌謀好一切以對外敵,他要做的是保護好自己的母親保護好南雁保護好他的子民。

“不同我們去嗎?”

“嗯。”

“也好。”析問寒本意是後方也需要人看好。誰知六節說:“看不起我?”

“怎麽會。”他解釋道,“只是你能來最好。我也需要你。”

就這麽把六節也帶上了,回西域的一兩個瞬間裏,合慶忽然覺得他阿兄好像比六節哥聰明多了,至少他阿兄沒那麽好哄。哦不過他阿兄也不怎麽傲嬌需要人哄。

連玉一行沒醒的幾人都留給舞儡,以防哪個不清楚的真要逮人開天門。六節執意要帶走還在昏迷的南雁,情急之下也沒人攔他,他分了一半紙部的人回朝東通知保護代容及子民,又留了一半人保護昏迷的南雁,當夜到西域城外就準備同眾人一齊潛入。

城外的屍體幾乎都攔了,一個堆著一個,散發著難聞的氣味。煙爾安一點也沒有嫌棄要捂起鼻子擋住這股味道,她被熏得眼眶發紅,可難受的勁根本不是從外面浸染到裏面,而是從裏面抑制不住地沖向外面。那個是守尖塔口的,那個上次因為什麽事被蹉綠叔拎出來罵,那個不認識可也是她西域的王軍,曾經是活生生的人。

她當即就想殺進去砍了狄飛章給眾人報仇。

扶尋冬如往常一眼看著對方,等著後續,在黑暗裏意識到對方看不見,她看的也是後背,於是她開口:“然後?”她其實還是沒有徹底接受狄妙芙就這樣沒了,一代天驕就這樣沒聲沒息地沒了。明明上次是她同自己說,要自己好好練舞精進,有朝一日或許她們能比一場。

怎麽就沒了呢?她迫切地想知道後來的故事。

析問寒接過話,後來的故事,並不容易。

六節將紙部調回了朝東,析問寒怕寒了為帝連娘娘的心沒有養自己的力量,合慶在父皇母後兄長的庇佑下快樂長大幾乎就是個沒什麽城府的傻小子更不要提他有什麽能用上的勢力了,至於煙爾安,所有她能叫得動的人幾乎都死在了護衛家國上。

青年人只能依靠自己。直到這日,他們幾人心中或許才真有了實感,除六節外,他們當真算得上合格的繼位者嗎?

這些年來,四境太平,給了人追求溫飽以外東西的欲望。可,歷史輪回的滾軸終要碾壓過既定的軌道。算是用很慘痛的代價讓幾位繼位者們長了一個深刻的教訓。

或許從今日起,以舞為尊的世界觀就要改變了。

幾人潛入王庭,先跟著煙爾安去找原先被她關住的木偶,那是起初侵擾西域的那一批裏的。路上遇到一只落單的妖怪,合慶用石子飛過封住其嘴,析問寒一招至暈,眼見那怪物暈了,幾人要上前帶走一並研究了。

析問寒:“不好,跑!”

四人立刻飛身向四個方向點去,那怪物幾乎是立刻就爆炸開了,當作肚子用的陶罐炸成碎片落到墻上還會彈起來向人的臉皮劃過。若不是這四人武功均是不凡屬上等,眼下至少傷一個。

沖擊的氣流帶著陶瓷碎片,合慶摸摸臉確認臉沒劃傷。六節撐開扇子擋住自己的半張臉,滿地都是碎開的陶瓷和流了一地的內臟。析問寒走近些,蹲下,確定了:“有一半的臟器已經變為了瓷器。”

“天下竟真有如此工藝。”煙爾安道。

六節搖搖扇子扇開味道,譏諷:“工藝?詭異才是。早聞世上多詭術,只是我們四境多年沈迷舞學鮮少有人在意外頭的小國在做什麽。也不知狄飛章跑哪去搞來的詭術。”

“此術若是盛行下去,怕我們才是小國寡民。”析問寒妥善收置好現場,“好了先走,且看看這木偶有何不同。”來西域的前幾日都註意著別的事,當時西域木偶劫已過倒也沒太註意看過這木偶有何不同,眼下既師傅已說此木偶非是他的手筆就更當好好瞧瞧。

隨著煙爾安進了一間隱秘的屋子。

煙爾安:“一時半會應該找不過來。”此處離王庭的主要住所有些遠,也沒什麽裝潢,落在角落裏並不起眼。

六節是不會屈尊動手做這些事的,析問寒蹲下就開始拆這木偶,合慶偶爾能給他搭把手。煙爾安站在門邊聽著外頭的動靜防著有人來。

析問寒上手一會兒就知不對,這木偶沒有心。此心非彼心,此心乃是木偶的心。他也拆過師傅做得“他”,那只木偶的胸膛處是可拆開的,他沒問過師傅那裏頭是如何做到能運轉起來,還能同人對話,想來至少比眼前這木偶要精致得多。

從小安的來信看,西域的木偶並不具有靈識,只會動,會跑,會跳。

他順著摸下去,想找找有無何處可以打開,卻發現這木偶的關節似乎有些異樣。

這也,太靈活了些。析問寒站起來,單手摟著這木偶,隨意舞動了幾下,發現這木偶相當靈活,若是有自我意識,讓它起舞完全不是問題。

“小安,這木偶在西域可曾攻擊過人?”

煙爾安想了想:“不曾,自衛倒是會。”

“不曾?”合慶有些納悶,“可不是說西域受這不人不鬼的東西侵擾,煩著嗎?”

“是煩啊,你也知這東西不人不鬼的,我們也不知道它究竟會不會何時突然對尋常百姓發難。蹉綠叔和我商量著,能關起來的先關,抓不住的就派人盯著。”煙爾安有些惱,“就算這幕後之人原本沒有害人的意思,現在也有了。就是這木偶讓王軍累了幾月沒好好休整,不然怎會......”

“噓。”

六節忽然站起來,析問寒也聽到了他的面色也沈了下來。剩下二人反應也快,見他二人這樣立刻收了剛剛的話,豎起耳朵。

若沒有判斷錯,外頭已經被包圍了。

終究是不人不鬼的東西,走路都沒半點聲響。

下一刻,房子的墻面解體倒下,四人從中飛出。他們以背部為基點,背靠著背,形成四面直面敵人。無論哪一面都不弱。在怪物殺過來前,六節猶如多俊上身輕聲對析問寒交代一句:“別留餘地。”

析問寒心知肚明。

眼下是死戰,總要有一方全死了才能結束的戰役。

狄飛章姍姍來遲,比上次見他,他整個人似乎幹瘦了一些,也是怪了原來惡人也會寢食難安嗎。狄飛章對著幾人道:“幾位賢侄,多日不見,我正想去尋你們的父母,不想你們先來了。”

煙爾安呸聲道:“你好不要臉。”

“我不要臉?小安,你可是最沒有資格說這話的人。你母親當年未婚生下你,拋家棄子失責於誠服西域的子民,若是不要臉,我可還是遜色樂蘭些的。”

“不許你提我母親!”煙爾安一鞭子甩過去,這戰就開始了。

滴零當啷,滿地的碎瓷聲。

這裏一劍,那裏一刀,打到最後合慶抱起來一個就可往地上摔。這戰根本沒持續多久,析問寒一劍幾個來回便殺得幹幹凈凈。

他人也是幹凈的,衣裳也是幹凈的,只有一張臉,白中透著正色,凜若冰霜。他是常掛著笑意的人,眼下這副樣子倒是罕見。

一地都是碎陶片,狄飛章也不氣,也不惱,他只是掃了一圈這幾人,最後目光落在析問寒身上:“我倒是小瞧了你。看來那日在暮西,你還沒有用出全力。連玉代容,是你們提出的以舞治國,你們竟真都不信。”

狄飛章有些癲狂了:“瞧瞧你們二人的兒子,真是個頂個的好手。也罷,我狄飛章的女兒也不差!妙芙,來陪這幾人玩玩。”

狄妙芙?

幾人瞇著眼順著狄飛章的身後看去,天是完全黑的,走出來一個比狄妙芙身形稍高些的人。

她逆著光走到眾人身前,看清這人長什麽樣後合慶幾乎是下意識吸了一口氣。

這是,妙芙姐姐?

除了這張臉,這顆頭,她還有哪裏是狄妙芙?

這是什麽怪物,看得六節皺眉。煙爾安真是忍不住,她罵道:“你這個變態!她可是,可是你女兒,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把她做成這樣!

通體都是陶瓷,狄妙芙多年浸潤羊奶跑出來的無瑕肌膚不見了,只剩一身冰冷的瓷感。像是將狄妙芙的頭生生砍下來安在了這東西上。

狄妙芙的眼裏沒有一絲波瀾,她沒有意識,沒有感覺,只知道聽令。她雙手上各別著幾根陶針,在煙爾安為她生氣間,幾根針毫不留情面地飛快奔向眾人的命門,幾人躲過,陶針紮入地面,入木三分。

她身上仿佛有無窮無盡的陶針,拿劍抵擋甩開的時候,六節道:“得砍斷她的手。”

析問寒離她最近,劍在手中未下。狄妙芙那般愛舞,若是她沒了手臂,怕是往後餘生都痛不欲生。

“砍了她的手!”周遭的怪物又多了起來,不知是不是狄飛章趁亂放出來的。幾人的武力差著析問寒一截,沒了他參與,都在與怪物的廝殺中僵持住了。

六節的聲音同多俊重合起來,六節大聲道:“砍下她的手!下不去手就直接殺了。”

眼裏沒有一絲屬於人的生氣的狄妙芙現在同析問寒一般高,她睜著眼,像一個沒有知覺的武器盯著她要攻打的目標。

劍就在析問寒手上,選擇再一次交到了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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