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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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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

鎮守宮門的侍衛跌跌撞撞沖進來,一下去撲在寶尊殿上,面色惶惶地跪下匯報。

“陛下!敬安侯攻進皇城了!”

光熹帝眉頭狠狠皺起。

然後大殿就亂了。

臣子們跑的跑,逃的逃,唯留下光熹帝跟靖王岑元安和幾位太子黨派的臣子。

“太子呢?”岑穆鐘扶緊了龍椅,沈聲發問。

侍衛扶住頭盔,膽戰心驚地擡起臉,又忽的磕下頭去,悲哀叫道:“太子殿下、已戰死……”

“砰!”一聲,岑穆鐘猛地站了起來,面前的卷宗全被揮到了地上。

他勃然大怒道:“禦林軍呢?都是幹什麽吃的!怎麽就讓敬安侯闖了進來!”

侍衛哪敢答話,敬安侯此行來勢洶洶,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那些不怕死的禁衛軍攔在前面,通通被她砍成了血棍,儼然一副殺紅了眼的模樣。

右參政聽到太子已死,當即就繃不住了,“敬安侯連太子都敢殺?!”

他轉身責問道:“鎮南將軍跟於都信副將呢?宮中遭遇此等變故,他們身為護國將軍,居然還未現身?”

餘下幾位大臣你看我我看你,都默契地噤了聲。

只有侍衛顫顫巍巍回答說:“幾位將軍還在百裏外的關口,一時怕是趕不回來……”

還有幾個身手不錯的,跟著太子去了城樓鎮守,現在城樓已破,人怕是也兇多吉少。

“荒唐!”右參政悲憤拂袖,在朝堂上公然叫道:“整個東武,危難關頭,竟然連一個能出戰護駕的人都沒有!”

岑穆鐘已經快坐不住了,他面色發白地倚著龍椅,腦袋裏盤旋著應對之策。

這時,靖王岑元安站了出來,冷靜勸道:“父皇,為今之計,只有先進密道躲躲,兒臣會擋住敬安侯,待局勢穩妥些,父皇可再回宮中!”

岑穆鐘沒想到危急關頭,竟然是他這個最不受寵的兒子站出來擔起大局,他甚是欣慰地看了看他,隨即在群臣的掩護下,進了殿後的密道之中。

……

烏雲密布,淅淅瀝瀝的雨開始清洗大地。

萬辭提著劍,一步步邁向天子大殿。

望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她握緊了手裏的兵器。

“岑元安,你也要攔我?”

冷透的聲音穿過了呼嘯而過的暴風,聲聲若泣血的孤鳥一般不屈嘶鳴。

身後是刀戈相向,血肉飛濺,萬府殘留的暗衛和禦林軍廝殺成一團,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岑元安站在宮門口,望著一馬當先闖進來的女子,不忍道:“我們聊聊。”

萬辭半張臉都是幹涸的血,渾身煞氣烈得逼人。

她冷聲道:“讓開,我不殺你。”

岑元安看向了她手中的劍,咽了咽口水,大著膽子道:“一定要走到今天這樣嗎?這其中,肯定存在什麽誤會。萬辭,你在天海關發生了什麽事,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萬辭毫不留情地舉起劍,對準了岑元安的臉,“我要你們皇家血債血償。”

岑元安瞳孔驟然一縮,心裏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他張嘴,顫聲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萬辭不便與他廢話,直接揮起劍面拍在岑元安脖子上,將他打暈踢到了一旁。

不一會兒,原本躲進了密道的岑穆鐘和一眾狗腿臣子便被半路攔截的萬一等人原路逼回了殿內。

“轟——!”

雷聲滾滾。

一道白光亮起,閃電割裂了烏沈的天空,炸開一片白。

血衣女子的蒼白面龐被這雷光照亮,雨混著血從臉頰滑下,一雙冰冷駭人的豎狀眼瞳細成一條線。

手執長槍的禁衛軍沖上來,被萬辭無情地一刀砍殺在地。

戰爭的陰森氛圍將整座皇宮緊緊包圍,讓人喘不過氣。

狂風驟雨重重砸落下來,萬辭沾滿了血的長裙被混亂的暴風掀得四下飄擺。

“我萬家,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更對得起這天下黎民百姓!”

盯著被圍堵在龍椅上的男人,萬辭恨不得現在就沖到他面前,將他碎屍萬段。

“陛下貴為天子明君,當真只有對立過汗馬功勞的臣子趕盡殺絕,這皇位才能坐的安穩嗎?!”

血水從女子衣襟上滴落,滴在身後的每塊石階上。

三百石階,塊塊都灑滿了清晰的血印,一路蜿蜒至寶尊殿。

“萬辭鬥膽請問陛下,功臣於王朝而言意義何在,公理又何在?!”

她的聲音宛如蛟龍出世嘶吼,震裂了整座寶殿。

也嚇呆了裏面坐著的光熹帝。

萬辭緩步走進殿內,手中的長劍一路滴滿了血。

換做平時,殿內見血,早就被拖下去處死了。

可現如今,岑穆鐘反成了即將被處死的罪犯,身陷囹圄。

右參政裝模作樣地擋在光熹帝面前,義正言辭道:“陛下莫慌!臣定保陛下無憂!”

可話音未落,萬辭反手甩出一道冷箭,右參政的脖子瞬間便被刺穿,當場死於非命。

岑穆鐘瞪大了眼睛,連退幾步跌坐在龍椅上,冷汗濕透滿身。

萬辭無情地踏過右參政的屍體,來到光熹帝面前,那幾個慌亂逃竄的大臣哪裏還顧得上皇上,各個抱頭鼠竄。

萬一揮劍,將幾人就地斬殺。

此刻大殿之上,只剩岑穆鐘被煞氣滿身的暗衛重重包圍。

萬百六睚眥欲裂,恨不得現在就沖上去把這個狗皇帝大卸八塊。

若不是他要致主人於死地,百七又怎麽會死。

但他生生忍住了。

這個家夥,必須由主人親手了結。

岑穆鐘撐著龍椅破口大罵,試圖用律法史鑒喚起萬辭內心最後的良知,“萬辭,弒君之罪,遺臭萬年!你們萬府可是護國功臣,想遭後世之人唾罵嗎?!”

萬辭與高堂上的龍袍男人對視許久,仿佛過了數十幾載,她才啞聲開口道:“我萬府忠君護國,忠的是明理重臣之君,護的是憐軍愛民之國。即便受萬世唾罵,我萬辭也經受得起千古非議。”

“若陛下真是位明君,我爹就不會枉死在沙場上。”

聞言,光熹帝臉色驟然一變,威嚴雙目閃過一絲細微的慌亂,震怒道:“大膽!你敢汙蔑朕!”

不等他繼續說完,萬辭面無表情地擡手,一刀利落地砍掉了岑穆鐘的頭顱。

頓時,血噴出來,濺滿了金色龍椅。

龍袍男人的身軀緩緩跌倒在腳邊,萬辭臉上被覆了新的血跡,她一言不發,提刀斬斷了岑穆鐘的手腳。

“貫會使汙蔑手段的人,是你才對。”

萬辭對著地上還在微微抽搐的屍塊一字一句道:“安奇正那幾個小人隨口說了兩句,你就對我萬府起了殺心,更是在戰場上暗算我爹。如今又想用同樣的手段除掉我,這皇位,你根本不配坐。”

恢弘龍椅上的血一滴滴往下淌,數不清的人死在這裏,血與淚在戰火中熄滅又重燃。

一切歸於寂靜。

站在荒涼的寶尊殿內,萬辭只覺得人渺小又可笑。

她站在了王朝最高貴的位置,可卻失去了所有。

曾經,她不止一次幻想過現在的場面,靠著為父親覆仇的信念潛入朝堂搏取勢力,整日游走於死亡邊緣。

累了,不敢歇,疼了,也無處可說。

如今爭出了個結果,她只覺渾身心力交瘁,來自靈魂深處的痛苦撕扯著身軀。

連著幾夜未曾合眼的身子快要站立不住。

萬一急忙上前,扶住主人。

萬辭定了定神,她正要抓著皇帝的人頭出殿,不料,門外忽然走進來一個人。

眾人一楞。

岑元安看著眼前的慘況,原本唯唯諾諾的氣質全然不見,氣定神閑走近。

只見他一副處變不驚的鎮定模樣,盯著地上光熹帝的屍體時,眸色深處甚至還有一簇隱隱躍起的火苗。

殿門外忽然被大批人馬包圍。

岑元安鼓了鼓掌,對萬辭讚不絕口:“辛苦了。”

萬辭明顯覺出此人來者不善。

她繃緊了神經,警惕地望著面前頗有些陌生的岑元安。

他不會武功,剛剛那一擊,足夠他昏睡上一天了,怎麽會醒的如此之快?

岑元安熟稔地靠近,伸手想接過萬辭的劍,但卻被女子躲開了。

看著停在半空中的手,男人呵呵一笑,柔聲道:“你不要怕,我只是過來跟你做個交易。”

“將皇位讓與我,我替你擔下這弒君之名。”

萬辭平靜地註視了他一會兒,忽然扯出一抹輕蔑的笑。

她自詡高明,卻不料,最終竟是算漏了他。

這才是真正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你憑什麽跟我做交易?”

岑元安微微一笑,“馬車上的兩具屍體,對你來說應該很重要吧?”

萬辭跟萬百六臉色同時一變。

他們所有人都專註於攻城,江修臨兩人的屍體還停於殿外,只派了幾個守衛看護。

岑元安此話,可不就是在告訴他們,江修臨跟萬百七的屍身在他手上。

萬辭周身氣勢迸發,陰沈駭人,她提起劍,擡手就要劈向岑元安的脖子。

“殺了我,他們連全屍都沒了。”

染滿了血的長劍驟然停在半空。

萬辭咬牙,厲聲道:“你敢威脅我?”

岑元安拂了拂衣襟,笑笑道:“我也不想這樣的,只是,不這樣做,你根本不會讓步。”

在場暗衛無一人不盯緊了岑元安的動作,只待他有異動,當場擊殺。

萬辭沈默了片刻,擡眸道:“一個皇位罷了,你若是要,我給你便是。”

說完,她收起劍,準備帶著暗衛走的時候,岑元安卻是攔住她。

與此同時,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禁衛軍將寶尊殿幾人圍堵起來。

岑元安淡定地從袖口中掏出來一瓶藥,對萬辭道:“我不想以後坐在龍椅上還要提心吊膽。”

他看著女子的眼睛,沈聲解釋說:“這不是毒藥,不會危急你的性命。但我也需要一個保障。”

他隱忍蟄伏多年,只為今天。

這個女人的號召力太過強大,稍有差池,下一個人頭落地的就是他。

萬一見狀,頓時就急了:“主人!”

其餘暗衛紛紛湧上來,阻止萬辭答應。

可女子則是揮手,攔下了所有人。

她與岑元安對視良久,忽的說道:“我沒想過最後站在我面前威脅我的人,會是你。”

岑元安努力擠出一抹溫和的笑來:“但我真的不想你出事。”

萬辭可笑地看了看他,隨即在眾人的註視下,她接過藥瓶,將裏面的東西一飲而盡。

瓷瓶被扔在地上,碎成一堆。

萬辭盯著他,“可以了嗎?”

岑元安倒沒有預想中的高興,他表情有點傷,不甚理解地問道:“他們兩個,當真對你如此重要?”

萬辭不理他,帶著部下擡腳就往殿外走。

像是帶著某種急切,岑元安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你若是願意做我的皇後,與我共享這江山,我可以給你解藥。”

萬辭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草民沒那福氣,祝陛下千秋萬代,盛名永傳。”

後半句話她咬的很重,故意在兩人之間劃出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

岑元安眼皮顫了顫,心口一陣刺痛。

他知道,他們走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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