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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間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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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間刺

現實生活的劇本總會強行轉折。

年後第一次項目對接會議上,林曉就被兜頭冰水澆了個透心涼。

因為林曉見到了馮琳。

馮琳是黎近的初戀,是他愛了很多年的女人,也是代表甲方醫美機構的產品創新總監。

丈夫的前女友成了工作中得罪不起,怠慢不得的話事人,這緣分,真是讓林曉啼笑皆非。

原本林曉他們公司研發的嫩膚儀,在年前已獲得醫療器械監管機構的批準,也得到了甲方——碧泉醫美的認可;只待完成合同簽訂,即可投入量產。

結果馮琳代表碧泉醫美出席參與的第一次技術演示會,就提出了多個近乎苛刻的優化要求。

譬如嫩膚儀的治療頭溫度控制範圍必須精確到±0.05 攝氏度以內,以確保顧客體驗的極致舒適與安全,同時強調設備必須具備智能化皮膚識別功能,自動調整最適合的治療參數等等。

後來的每次對接過程中,馮琳也盡顯嚴格與挑剔,言語不乏挖苦和嘲諷。

馮琳當初上大學是通過小語種提前批錄取,讀的是跟醫療器械行業不相幹的日語專業,如今搖身一變成了醫美機構的總監,她偶爾也會犯一些常識錯誤,顯得功課不足。可她終歸是甲方,掌握著項目生殺大權,所以,哪怕她的建議離譜,林曉和靈犀器械醫療公司的同事們也不敢明著反駁。

作為項目對接人,有好幾次,林曉都被她氣得想申請更換工作崗位了。

但林曉實在不想輕易認輸,更不想因為馮琳言語刻薄就丟掉工作主導權。畢竟參加工作以來,林曉作為技術解決方案工程師,積極參與研發、對接過多個產品,都均達到預期目標,無一失敗。

所以,哪怕馮琳挑剔又刻薄,林曉也耐著性子傾聽她的要求、然後非常及時地跟研發部門的同事們溝通,制定應對計劃。

每個工作日都在渡劫,林曉也沒想過放棄,常鼓勵自己像曾經雷厲風行的林婧怡那樣從容解決所有難題,積極應對馮琳拋來的每一個難題。

每到周末,林曉就累得只想窩在家裏粘著黎近,哪裏都不去,什麽都不做的。

可生活中總免不了要應對一些人情世故,黎近得去參加一位朋友的喬遷喜宴,也邀請了林曉一同前往,但被林曉婉拒了——因為甄好奶聲奶氣地發語音來,說想她了。

林曉獨自去伯母家陪甄好玩了小半天,在伯母家吃過中飯又順道去了城郊的療養院。

林婧怡已經不需要氧氣面罩輔助呼吸了,氣色恢覆了不少,看上去挺安詳,或者說是一種難以描繪的平靜。

林曉仍會跟林婧怡絮絮叨叨,講甄好和伯伯、伯母,也毫不避諱地坦白她內心的恐慌和害怕,她不確定黎近是否會為了馮琳離開她,她也不確定當下所擁有的一切是否都有限期。

到家時,黎近已經結束活動回家了,正在廚房備菜。

黎近說看到林曉最近精神狀態不佳,特意準備了幾道她愛吃的家常菜。

很快,小炒黃牛肉、撈汁魷魚、三鮮豆腐湯還有涼拌萵筍就被端上了餐桌。

的確都是林曉愛吃的菜,聞著菜香,林曉的心情瞬間都變好了不少;可惜才吃了沒幾口,馮琳就突然打來電話。

通知林曉立即將“光華嫩膚儀”用戶體驗報告送去她家附近的茶室,強調不能傳電子版,因為她要聽林曉當場分析。

等馮琳發來地址,林曉才發現那家茶室離她和黎近的婚房不遠,黎近也曾帶她去過。

林曉很困惑,林曉不確定馮琳究竟是為了維護機構利益才百般刁難,還是因為對黎近餘情未了故意拿她撒氣。

面對黎近詢問的目光,林曉只能先跟他說了抱歉,然後故作委屈:“我也想在家好好吃飯的,可這次的甲方真的得罪不起。”

說完,林曉心緒覆雜地觀察黎近。她想通過他的面部表情去猜測,他是否知道打來電話的人是馮琳?

黎近向來情緒穩定,這回卻氣得大罵甲方是不是有病?大周末的,飯都不讓人好好吃!罵完又問林曉平時在公司累不累,要不要幹脆換家公司算了?

發完活,黎近又表示不該對林曉的工作指手畫腳,應該尊重她對待工作的態度,甚至提出送她過去。

林曉婉拒了他的好意,勉強沖他笑了笑就帶著筆記本電腦出了門。其實林曉好想問他:“當初決定提前搬家是不是因為知道馮琳也住在那邊嗎?”

到了茶室,馮琳的態度意外地客氣,沒有像往常那樣言語犀利。只是臨走時,馮琳狀似不經意地問林曉:“你們還沒搬過來嗎?”

林曉楞了半晌,才“嗯”了一聲。

回家的路上,林曉收到馮琳發來的微信:“以前是我做了錯誤的選擇,現在我回來了,會讓一切重回正軌的。”

怕不是有病吧!這麽直截了當合適嗎?

再說了,她只是我老公的前女友,她算什麽東西呀?憑什麽她想重回正軌就重回正軌?

林曉真想回她一句不知廉恥,有毛病!

可忍了幾秒之後,心裏的憋屈就被催化成了莫名的不服氣。

林曉決定已讀亂回:“很榮幸能與馮總監對接溝通產品的優化升級,我會視本次合作為提升自我溝通與協調能力的契機,相信通過專業表現和有效溝通,能夠確保項目順利進行。也祝馮總監心想事成,一切順利喲。”

對方正在輸入了老半天,終究是沒再發來任何信息。

林曉回到家,已將近晚上十點。

黎近問林曉吃沒吃,餓沒餓?

林曉無奈地搖搖頭,又滿眼期待地點了點頭。

黎近便立刻起身去了廚房,煎了塊鱈魚,又炒了份蛋滑蝦和一小碟菜心,還周到地給她配了一杯滋潤爽口的雪梨牛油果汁。

明明都是林曉愛吃的菜,可鱈魚、蛋滑蝦完全沒了平日的滋味,林曉只是機械地咀嚼、吞咽,因為她滿肚子的疑問。

他知道是馮琳把我叫過去的嗎?

馮琳從日本回來後聯絡過他嗎?

他們仍愛著對方?

他的無微不至是因為虧欠,所以彌補嗎?

他真的愛過我嗎?

將近三年的婚姻生活,黎近工作忙,出差多,時常一身疲倦地回到家,完全不像電視劇裏的金融業精英那樣光鮮亮麗。

休假在家時,他也經常忙工作,但他忙完了必定會專註陪伴林曉,照顧她的情緒。

逢年過節也會找各種由頭給林曉轉賬,出差回家也常帶禮物。

黎近不擅長家務,但熱衷跟著各類美食博主的教學視頻,學做各種菜式,他也確實有廚藝方面的天賦。

日子久了,林曉的嘴也被養刁了,再吃自己做的飯菜,總覺得索然無味;黎近倒挺捧場,林曉做什麽,他吃什麽,還邊吃邊誇,情緒價值給滿。

誇上頭了,黎近會說他之前只是活著,跟林曉在一起才叫生活。

黎近一直以為他們久別重逢是巧合,是註定的緣分,他也一直以為是他先對林曉動了心,是他追到了林曉。

他不知道的是,林曉自高中開始喜歡他,那個不急不躁,對任何人都有好臉色的明媚少年,玩他愛玩的游戲,登他常逛的論壇,讀他發在網上的字字句句。

林曉曾用時三個月,以黎近常玩的游戲角色為主角,畫了一滿本 16K 的手繪漫畫本,然後偷偷塞進他的桌肚裏。

當林曉看到黎近疑惑地翻開那本手繪本,隨後被逗得發笑。林曉緊張得快要窒息的心臟,瞬間爆出了無數只絢爛的蝴蝶,她整個人都快隨著蝶群飛至半空。

但很快,手繪本被黎近的同桌給搶去了,大約林曉這個非專業美術生的畫技的確笨拙又滑稽,引得黎近的同桌狂笑不止,這一下子就吸引了更多圍觀者,他們言語浮誇地點評、打趣,隨後繪本就被人群搶奪,拉扯,扔來扔去。

林曉因為眾人對手繪本的評論而面紅耳赤時,手繪本不小心砸在了馮琳的頭上,氣得她當即把它撕了個稀爛,然後惡狠狠地扔進了垃圾桶。

起哄的人群安靜了下來,砸到馮琳的男同學也立馬跟馮琳道了歉,見她仍冷著臉,就眼神求助黎近。

黎近大大方方地走過去摸了摸馮琳的頭,問:“沒砸壞吧?”

馮琳拍掉他的手,又狠狠地瞪他一眼。

黎近不惱反笑:“他又不是故意扔你頭上,你就別生氣了,生氣會變醜的。”

他只想平息馮琳的怒氣,根本不在乎那本無辜的手繪本,也不關心是誰的心血被那樣踐踏。

林曉的冷漠就像一根毒刺,狠狠地紮進少年林曉柔軟的心。

那時林曉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黎近跟馮琳的關系非同尋常。而她就像個徹頭徹尾的小醜。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林曉都寢食難安,噩夢連連。

每每從噩夢中醒來,林曉後怕又慶幸自己沒有在繪本上署名,否則,真是不堪想象!

後來,林曉心動過,也被表白過。可紮在心間的那根刺,總會時不時的隱隱作痛,像在警醒林曉千萬不要向任何人表露真心。

按理,林曉應該討厭黎近的,可林曉卻發現自己無法克制“窺視”他的社交平臺,一遍又一遍地瀏覽、揣摩他在網上發布的任何內容。

林曉嘗試過很多方法,但關註黎近,成了她戒不掉的癮。

大學期間,林曉有幸結識了兩位好友。初夏的傍晚,她們頂著漫天的霞光,在湖邊散步閑聊。

也許是過分絢爛的天色激發了林曉的傾訴欲,於是林曉在她們面前曝曬自己病態的窺視欲,原本指望好友能罵醒她。

好友卻意見一致地認為林曉只是深陷於一場曠日持久的暗戀之中。

這讓林曉感到絕望,卻也無可奈何。

在好友遠嫁遼寧和赴美讀博之前,也曾樂此不疲地為林曉推薦或帥氣或優秀的男生,但林曉都委婉地拒絕了。

她固執地堅守著自己的內心,甚至不明白自己在堅守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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