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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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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端倪

翌日清晨。

滿血覆活的陸小鳳沖到某人房門前:“葉姑娘?葉少俠?”久無人應答,他心中一緊,莫不是舊疾又發作了?他推門而入,床榻整齊,房內空無一人。

“葉姑娘……”難道是不辭而別?陸小鳳轉身向外,差點迎面撞上舉著油紙包裹的連七。

欣喜地伸出手想牽住對方,下一秒收回蠢蠢欲動的手拂了拂自己肩膀,大喇喇道:“我還以為你走了……咳,原來是背著我們一大早去買好吃的了。”

說著,陸小鳳不客氣地接過她手裏的包裹,坐下打開,便吃了起來。

“不等花公子嗎?”

“唔,不必管他。”陸小鳳邊吃邊答,慵懶地半倚在桌邊,一派閑適風流,順手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坐下一起吃。

她從善如流地端正坐下,還在猶豫是否要等花滿樓,不妨陸小鳳塞了塊紅豆餅到她嘴邊,她順勢張口吃下,等皺眉反應過來時對方又塞了杯溫茶到她手邊,附上了貼心的提醒:“別噎著。”本就沒怎麽生氣的她只好哭笑不得地遂了他的示好。

陸小鳳見她吃得認真又細致,托著腮忍不住笑嘆了口氣。

她疑惑地側目:“怎麽了?”

“我現在終於相信,你確實是葉孤城的徒弟。”陸小鳳笑著搖了搖頭:“你飲食時的樣子,和他可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連七聞言一噎,天知道她被師父的管家說過多少次才終於有了現在的進食模樣。只是,這些便不用和他說了。

“陸小鳳,我準備走了。”

驟然覺得味同嚼蠟,陸小鳳放下了美食:“走?去哪?花家的消息還沒到……”

“我此行還有別的地方要去。”她道:“時間有限,之後我會去花家當面拜訪。”算算時日,距離上一次發作已經過去了十餘日,保險起見,她也不能再留在此地了。

“除了藤雲木,你還在找別的藥材。”陸小鳳了然,他幾乎想都未想道:“左右我無事,可以陪你去。”

她剛要開口,遙遙地,傳來花滿樓溫和的聲音:“陸小鳳,有你的信。”

陸小鳳接過信,看見寄信人時微微一楞:“沙曼寄來的。”他展開信紙,默默讀信的同時眉間漸漸露出憂色。

敏感地察覺到陸小鳳的情緒變化,幾乎是同時,花滿樓和連七開口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沙曼受傷了,”陸小鳳眉目凝肅:“她懷疑是方玉飛的人動的手。”

“她受了傷……傷得可重?”乍聞消息,連七也忘了剛才自己要走的話,忍不住問道。

陸小鳳搖了搖頭:“她只說與人打鬥時受了點小傷,無甚大礙。”見連七一臉憂色比自己更甚,他安慰道:“你放心,她與林家鏢局交好,雇了好些自鏢局退下來的鏢師在賭坊坐鎮,各個身經百戰。”

“方玉飛的人……她查到具體是誰了嗎?”花滿樓問道。

陸小鳳微微一笑:“還能有誰?程靜靜、或者李霞。一個是方玉飛最愛的女人,一個是最恨方玉飛的女人。”前者是為了覆仇,後者,則是不甘心賭坊落在他人手中而非自己。

“我倒希望是李霞。”陸小鳳嘆了口氣。

“為什麽?”花滿樓問道。

“因為程靜靜的手段更狠毒……”剛才一直未開口的連七皺眉思忖,喃喃自語道。奇怪,為什麽自己會知道這一點?

見身旁二人久久沒有接話,她悚然一驚,註意到陸小鳳探究的目光,她急中生智道:“我猜的。”她面向他求證道:“是這樣嗎?”

陸小鳳看著她,緩緩點了點頭:“沒錯。而且方玉飛死在我手裏,她想必是恨透了我,聽說了沙曼和我的關系,如果是她,她絕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他思索片刻,下了某種決心:“我得親自去一趟。”

“現在就走嗎?”花滿樓問道。

“遲則生變,”陸小鳳點了點頭,轉身要走時,沒忍住看向站在身旁的連七:“我……”

“你快去吧。” 連七打斷了他到嘴邊的話,頓了頓道:“一切小心。”

陸小鳳眸中閃過某種覆雜的神色,終於只是輕笑著點了點頭,離開了小樓。

風過了無痕,只吹散墻角陰影,和離人心緒。

花滿樓感受到二人之間縈繞著似有若無的情愫,察覺少女望著陸小鳳離開的身影久久不動,心有所感,忍不住長嘆了口氣。

他暗忖,莫怪陸小鳳無法放下,縱使已經清楚地知道眼前人並非故人,但葉姑娘簡直就像是第二個連七,兩人之間有著太多的神似。只是他想,葉姑娘恐怕並不希望自己成為誰的替代品,而對於陸小鳳而言,與其顧影哀憐,活在過去的陰影裏,選擇沙曼對他而言,才是真正的新的開始。

或許此刻開始,陸小鳳已經做出了他的選擇。

只是對此刻的葉姑娘,花滿樓亦生出一絲不忍:“葉姑娘……奇怪,人呢?”只是稍稍分神,竟沒註意到原本站在身側的少女什麽時候不見了蹤影。

離小樓不遠的樹林。

“嘭!”是□□撞在樹幹上發出的重響,伴隨瓷瓶滾落的聲音。光影交錯的晨光裏,簌簌的落葉蓋了劍客半身,她半跪在地上,頭疼欲裂,她知道,這是舊疾發作的征兆。

該死,還是這麽猝不及防。憑著最後一點清醒的意識,她飛速遁離了小樓。憑著本能躲進了相對少人的小樹林中。

“唔—”行動力一時受限,她咬著牙,嘗出嘴裏的血腥味,哆嗦著伸手摸索滾落在地上的瓷瓶,眼前一陣陣地發黑。

“你在找這個嗎?” 手背一陣溫暖,有人將瓷瓶塞到了自己手中。

“走。”她啞聲催促,握住瓷瓶。

花滿樓把她輕輕扶起,觸碰到她冰冷的手臂時微微蹙眉。“葉姑娘,恕花某無禮。”說完,試圖擡起她的手臂扶她起身。

來不及了,管不了這麽多了……她揮手推掌,花滿樓不得不伸手抵擋,順勢退後三步。“葉姑娘……”

連七背靠著樹,勉力支撐著身子,撥開瓶塞,好不容易倒出幾顆藥朝嘴裏一吞。苦澀的味道自舌尖蔓延,一同遠去的還有那些在暴走邊緣的氣力。

差一點滑落在地上之時,花滿樓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他伸手觸到她滿頭冷汗,心中微微一驚,拿衣袖替她輕輕拭去汗。

花滿樓沒有看到,她極具轉黑的眼,耳邊聽到一聲極輕的“小心”,緊接著他擋住了她突然向胸口襲來的掌風。

她的情況不太對勁,擔心傷到對方,花滿樓並未使出全力,數個來回,他用靈犀一指制住了對方的劍。就在他即將順利制住失控少女的下一秒,有人自身後朝她頸間一劈,只聽她悶哼一身,整個人便綿軟地滑落下去。

劍落在地上,人卻沒有。背後突襲的那人把她扛上了肩頭。

花滿樓自然不會任由對方不發一言將人帶走,他攔下對方的去路:“請問閣下是誰?還請將人放下交予我。”

“讓開。”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冷淡中透著威脅和不耐。

花滿樓從來與人為善,但不代表他害怕遭人威脅,因此他沒有動。他察覺出對方並無害人之意,剛才那招雖粗魯,但效果上的確最是直接。於是他欠身抱拳:“在下花滿樓。寒舍離這裏不遠,也無人打擾。她眼下需要休息,不宜奔波,我略通醫術,去我那裏最是相宜。”

那人停下腳步,似是也在認真思忖著花滿樓的提議,半晌道:“請帶路吧。”

花滿樓松了口氣,溫和指引道:“這邊。”

將人安置在臥房中,花滿樓打了水,擰幹錦帕,幫忙擦拭著睡中人臉上的浮汗。將收好的藥丸裝進瓷瓶,只是裝瓶之前,他拿起一顆放在鼻端聞了聞。這藥中似乎……把瓷瓶擱在她枕邊,花滿樓暗暗思忖:原來如此,服藥前後葉姑娘的身手差異……看來並非他的錯覺。

“她怎麽樣?”花滿樓走出臥房,剛才打暈葉姑娘、名叫“岳洋”的青年抱著刀問道。

花滿樓溫然一笑:“無事,只是脫了力,已經睡下了。”

他頓了頓,問道:“葉姑娘她……”

“你說誰?”岳洋皺眉打斷:“姓葉,她跟你說的?”

花滿樓聞言微楞,溫和笑著試探:“是我弄錯了……敢問岳少俠,葉姑娘真正的名姓。”

不妨岳洋冷哼一聲,道:“鬼知道她叫什麽名字。在無名島上,眾人只叫她瞎子。”他道:“恐怕她自己都不記得自己叫什麽了。”

“她失去過記憶?”

“不止,”岳洋語氣覆雜:“她剛開始在島上的時候,應該是內力全無的。”雖然猜到後來她的恢覆有小老頭的手筆,但之前的那一年裏,她每半月就上一次擂臺比試,他幾乎每場都去看,每一次,她都比上一次更強。簡直就像是,在實戰中飛快吸取對戰經驗和對方的招式功法,從而成長起來的怪物。

小老頭找到他的時候,許一把絕世名刀為贈,派他來中原保護她。他那時才知道原來瞎子是個女子。這是他第一次接任務,但這個任務他接的毫不猶豫,只因為他也想近距離看看,這瞎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他料到小老頭笑得不懷好意一定是挖了坑,沒想到原來瞎子的舊疾每半個月就會發作一次,呵,他這才剛來,就碰上了。若不是她吃了藥,又有花滿樓在,僅憑他一個人還真有些棘手。

花滿樓聞言沈吟道:“所以,岳少俠你和葉姑娘一樣,都是無名島的人。”

“呵,”岳洋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來:“鬼知道她是從哪冒出來的。以小老頭對她的態度,說她是親女兒我都信。”相比之下,牛肉湯簡直就像是個明面上做給人看的幌子。畢竟一個月前那一場對內的肅清,小老頭可是絲毫沒有手軟。

“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江湖中很少人不知道花滿樓,岳洋對其人其事早有耳聞,真要論起來,岳家和花家還有幾分淵源,對方也的確具備令人放松警惕的親和力。

花滿樓不以為怵地笑了笑:“我聽陸小鳳說,葉姑娘是葉孤城的徒弟。可她的劍……”花滿樓摩挲著剛才手上留下的鐵劍銹痕。“一個劍客,會背一把生銹的鐵劍嗎?”

“她活該!”不知道哪個字眼觸怒了岳洋,只聽他咬牙切齒道:“她的刀分明比劍用得好千百倍,可她幾乎從不持刀。”岳洋是一名刀客,作為島上新進的組織成員,他自然也上擂臺和瞎子比試過。也是那一次,他才知道對方的刀法遠比劍法驚人,可即使如此,她卻始終持劍不持刀,簡直就像是對刀客的羞辱。

沈浸在怒氣中的岳洋沒有註意到自己一時不察說出了心中所想,一旁花滿樓聞言若有所思地低喃:“或許,她並非是不屑用刀……”

“還能是因為什麽原因?”岳洋冷冷問道。

“或許是,她在等那把原本屬於自己的刀。”岳洋皺眉,聽得雲裏霧裏,便沒註意到花滿樓在說完這番話後,露出明晰了悟的神色。

連七轉醒走出臥房的時候,便只發現小樓憑欄處,氣氛空前詭異又和諧的兩人。

“葉姑娘,你醒了。”花滿樓側身笑著轉向她,微微頷首。

不知為何,連七沐浴在對方如春風般的笑裏,莫名卻打了個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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