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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月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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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月的心事

卻說此時的林婉月,人在後山石崖邊坐著。剛剛她見內門的弟子在這裏帶走秦野,料想這裏短時間不會有人來打擾。

此時天正淅瀝瀝落著雨。恍惚中,林婉月想起自己幼時剛進入峨嵋學劍的時候,第一次劃傷了手哭了好半天,當時還很年輕的宋長老給自己包紮著傷口,說:“劍是兇器,但也是你的朋友。手中持劍,心中有劍,你要去找到屬於自己的劍道。”

她不明白,師父說的劍道什麽,自己的劍道又是什麽。她明白自己被師父寄予厚望,同時知道內門有三英四秀,還有更多天賦比自己更高的弟子,所以她拼命努力也要證明自己,證明外門不比內門差,她總是這麽告訴自己。

即使現在,她依然不明白。

想變得更強,但和嚴人英一戰的速敗,令她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和優秀弟子的差距,而和秦野的一戰,她的手……一年,一年之後自己又將被多少人甩在身後?

林婉月看著自己的手,不甘得低聲嗚咽起來。

雨聲漸大,眼前投下一片陰影,林婉月擡頭看去,竟是葉輕,他正舉著傘,遮蓋出一片天地:“葉師弟,怎麽是你?”

葉輕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心道:這還不是師姐這清凈地選得好嘛。他剛聽完邱唐的密辛回到此處,若不是林婉月正沈浸在自己的情緒中,他還真不好解釋自己為什麽出現在此。

他先發制人地問:“師姐怎麽在這裏。”

林婉月溫和地笑了笑,卻沒有動身的意思:“我想一個人靜會兒。”

在懸崖邊靜一靜嗎= =嘆了口氣,認命般在林婉月身側挑了塊的還算幹凈的石頭坐下,一手仍然撐著傘。

或許是此時此景很適合談心,也可能是因為身邊的師弟與自己陌生,林婉月反而有了傾訴的欲望。

“我幼時被父親送至峨嵋學武,當時內外門涇渭已分,但能作為長老親傳弟子培養的人寥寥無幾。宋長老選中了我,說我天賦很好,適合學劍。”

她閉著眼睛,似是想到了什麽開心的回憶,嘴角綻出柔柔的笑意:“不知不覺我就成了師姐,指導師弟師妹們習武,柔媛活潑、肖佑驕傲、曉雲內斂、蓮歌直率……大家都是很好很好的,雖然偶爾也會爭執吵架,但關系親近,師父也最是護短。不知不覺,我也已經把外門當作自己的第二個家了。”

“但我也知道,不說三英四秀,趙師兄、肖師弟的天賦都遠在我之上。而最近這一兩年,我也越來越能明顯地感覺到,我的武功已經很久沒有進益了。”

長長的深呼吸後,她說:“但我想,只要我拼命努力,說不定我也可以做到的吧。證明外門不比內門差,成為大家的榜樣和驕傲。但……”

她頓了頓,輕聲嘆息:“果然還是不行啊,我只能到此為止了。”她扯起嘴角笑了笑:“這次我爹來打算接我下山,我也可以多陪陪他。”

葉輕心道:你若真這麽想,此時便不會在這了。卻也未直言戳破。

“師姐學劍,就只是為了證明外門不比內門差嗎?”

林婉月楞了楞,她沒料想到葉輕會這麽問。

她正不知如何作答,卻聽葉輕又嘆了口氣,他發現自己今天真是經常嘆氣:“如果兵器有靈,必定會很傷心。”

“我曾遇到過一個嗜劍如命的人,他說,人要誠於劍、誠於心。這是他的劍道。”葉輕笑了笑,語調平緩低沈:“我還遇到過一個嗜刀如命的人,他說,只有真正愛刀、懂刀的人,才配被稱為一個刀客。”

“每個人的武道不同,由心發、從我始,追尋武道的根源。但榮譽、聲名,極易讓人偏離武道的初心。師姐習劍,一開始難道不是因為喜歡習劍嗎?”

“畢竟如果師姐不喜歡劍的話,也很難堅持到現在吧。”掌中的厚繭、身上的暗傷、經年未愈的疤痕,是榮譽和聲名讓自己堅持至今嗎?

不,不是的。恍惚間,林婉月想起自己初初學劍的時候,那麽新奇、熱切、專註。

“師父師父,今天我又學會了一招新的劍招!”

“師弟你看,這一招是這麽走才對呀!”

“奇怪,為什麽這裏我總是比不對呢。我得去問問師父!不,我還是自己先想想。”

可不知哪一天起,自己似乎心中只剩下證明外門不比內門差這一個念頭,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把這份單純的快樂弄丟了呢?

她掩面失聲而泣。

雨聲不絕。這一天,很多人都不好過。段小峰已經陪著肖佑來回找了很多地方,遍尋師姐不到,正苦惱時,卻聽到幾個內門弟子正躲起來議論著:

“誒我剛看邱長老的人過去,好像是找到秦野了。”

“我還以為他是自己躲起來了。”

“害,我也以為。這次這事聽說掌門也很震怒,剛還找了幾位長老前去商議如何處置。”

“還能怎麽處置?叫我說,秦野這個怪胎大家怵他也不是一兩天了。被打死也算除害了。”

“少說兩句。你忘記上次陳師兄背後說他是野種,結果被他報覆的事了。”

“那、那事是他做的?”

“不是他還能是誰!打斷了陳師兄兩條腿,還差點廢了人家的手。要不是邱長老出現阻止了他,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呢。”

“可不止,聽說之前張師兄和他一起下山辦事,也被他下了黑手。”

“林婉月也是倒黴,撞在秦野這半點不憐香惜玉的人手裏。若是我,嘿嘿,這麽個嬌滴滴的美人,我可下不去手。”

“哈你小子,去年比武你不還輸給了人家。”

“我那是讓著她懂不懂!”

聽得他們談話猥瑣,對師姐不敬,段小峰氣不打一處來,擼起袖子就要上去跟對方吵架,卻發現一旁的肖佑已經沖了上去,而有人卻於此時拉住了他,正是剛才兩位內門男弟子口中提到,他們也正在找的林婉月。她向前一步,向內門兩弟子執平輩禮。

“錢師兄,如誠如你所言,去年你真有相讓,就算我勝之不武。待我傷愈之後,自會再相錢師兄討教。還望師兄屆時,不遺餘力。”

被叫錢師兄的男弟子臉皮騷紅,打哈哈道:“哈哈師妹說笑了,你還是,先好好養傷。比試之事,之後再議、再議。”說完,便和另一人灰溜溜走了。

“婉月師姐!”段小峰驚喜地沖上前來,而一旁的肖佑則不掩擔憂地看著她。

林婉月溫柔地笑了笑:“抱歉,讓大家擔心了。我沒事。”和剛得知自己一年不能練劍時的強顏歡笑不同,此時的她仿佛已經解開了某種無形的枷鎖,目光澄澈堅定。

段小峰眼尖地看到撐著傘站在後面的葉輕:“葉師弟!你怎麽也在這兒?是你找到了師姐嗎?”

葉輕點了點頭笑瞇瞇道:“湊巧。”

林婉月:“我們回去吧,我也需要和師父談談。”眾人自是同意,一路上,段小峰拉著葉輕嘀嘀咕咕個停,肖佑也恢覆了高冷的勁,只是目光不時擔心地瞥向師姐。眾人送林婉月至宋長老休息處附近,便打算往男弟子休息處去。林婉月似是想到什麽,叫住了葉輕:“今日多謝葉師弟。”然後便離開了。

葉輕忙稱不用,察覺到背後肖佑的目光倏而多了絲淡淡的敵意,不由一陣冷汗。忙稱自己去廚房找吃的,溜了。

夥房。

葉輕同幾個廚娘聊了起來。別看廚房邊緣嘈雜,從古至今入口之物最是馬虎不得。這夥房中人都是在峨嵋幹了十數年的老人,大多數人雖不會武功,或只是粗通拳腳,但知道的消息卻比很多峨嵋弟子都要多得多。加上平時不忙的時候,自然喜歡找人嘮嗑,弟子們自是不屑和他們聊天的,因此,葉輕憑著平易近人的性子和曾在酒館跑腿的經歷,很快就和眾人打成一片。

也就從幾位廚娘口中知道了幾位長老的許多事情。原來邱業和宋若秋二人曾經是同門師兄妹,曾經差點便定了親。但有次下山出任務之時,邱業巧遇了出身唐門的唐雲兒,後來邱業便主動求娶了唐雲兒,定下了婚事。宋若秋本就對邱業無意,之後出於避嫌,與邱業更加疏遠。

唐雲兒來了峨嵋之後不久,就追隨丈夫用劍,但其實更精於醫毒。只是邱業不喜,她便很少再用。

“那青嬸,你聽說過秦可嗎?”

被叫青嬸的廚娘唬了一跳,大掌猛拍了下葉輕的腦瓜子,連聲“哎呀”:“年紀輕輕的你可別學別人去嫖。這秦可呀,是天香院的名妓,當時也算是個艷絕蜀中的人兒。但那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後來不知道是得罪了什麽人,死得那叫一個慘喲,據說呀,整張臉沒一塊好肉。”

“嘿嘿放心,青嬸我發誓不會。”

“那就好那就好。”

從廚娘那裏得了些湯餅子,葉輕一邊吃著一邊離開了夥房。

這樣一來就都對上了。

第二天,消失了一天的掌門張英鳳出現,宣布第三輪比試照常進行,並重申了比試的原則:全力以赴、點到為止,同時聲明將在比試結束後對比試中有過激行為者處以懲罰。這番話乍聽自相矛盾,實際樁樁件件直指內門的小動作,雖未明說,也算是敲山震虎。

在場眾人自是無有不應,只是心中做如何想卻不得而知。

今天的比試,是要在勝者組的十人,和敗者組的5人中抽簽決定比試對手,其中1人輪空,另外七組匹配成對手進行較量,獲勝的七人和輪空的一人共八人可以進入最終一輪的比試。

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眾人本以為傷重難愈的秦野,仍然出現在了第三輪比試的擂臺上。而且根本看不出傷重的影子。

一時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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