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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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喜歡四皇子。我為他博來了儲君的位份。我以為我終於可以嫁給他了。”
“然而，但他嫌棄我是妖。”
“最後，他抱著我的屍體，哭著求我不要離開。”
*
師尊說：“賀山月，為師命你此去人界，破除妖氣，還人界百年安寧。”他又指向自己的大徒弟：“淩眾，你也一同前往。”
淩眾恭敬的答道：“徒兒遵命。”
賀山月跟著行禮，二人即刻啟程。
*
直至日落西山，天色已晚。這一路兩人日夜兼程的循著妖氣追蹤，一刻也沒停過。為了節省時間，白日騰雲，夜裏宿在叢林或山頭，餐風露宿。好在賀山月到底是仙身，能扛，倒不覺得疲累。
二人行至中原地區長元城，此時人間的皇城所在地，察覺到妖氣停留在此。
長元地處中部平原，富庶繁華，民間貿易發達。賀山月走在街上，見大街兩旁店鋪眾多，客棧酒肆林立，茶樓書館也不少，說明經濟向好，民間娛樂眾多。在酒肆吃飯和在鋪子裏采買的人，並非都是顯貴，反而大多是普通平民百姓，可見長元城百姓富裕，不論是富家大室還是小戶之家，都有閑錢下館子，吃茶樓，賞歌舞，聽書評。
賀山月見此情景，不由得驚嘆說：“此地手工業與商業竟如此發達。”
淩眾是凡人出身，對人界賢王的印象自然很好，認同道：“此朝天子是一代明君，是建國至今第四位皇帝，年號前元。這位人界天子謙遜克己，勤儉節約，註重發展恢覆經濟，深受百姓愛戴。不過……”
“不過什麽？”賀山月問。
淩眾：“不過藏富於民帶來一個弊端。”
賀山月聽得饒有興致，“為何會有弊端？”
淩眾認真地說：“不是他人的弊端，是我們的弊端：凡間物價高昂，我們沒錢。”
“……”
最後，淩眾物色了一家看地處稍偏、裝飾也不算富麗的客棧，是一個三層的木構樓閣，名曰朝夕客棧。入門之前，對賀山月說：“山月，這幾日旅途勞累，我們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一同再尋找。此地妖氣甚濃，那妖物應該是藏身在這都城中。”
賀山月點頭稱是。
進門後，果然客棧規模不大。淩眾說：“你看此處梁柱皆是木質，並未雕刻鏤花，也可以稱它頗為簡陋。不過樓下設的幾張方桌，都坐滿了吃飯的人，想來該是價廉物美。”
賀山月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尷尬的問：“師兄，我們盤纏這麽緊缺嗎？”
淩眾：“山中學徒眾多，能節省一點是一點。”
小二笑容滿面地迎上來招呼，“二位客官是要住店還是用飯？”
淩眾說道：“住店。要兩間幹凈客房。”
“好嘞，小店設有天字號房，地字號房兩種價位，前者三百文錢一日，後者兩百文一日，您二位是要哪種？。”淩眾完全沒有多想，即刻說道：“地字號房即可。”
小二手一擺，做了個請的手勢：“曉得嘞。您二位請。”然後帶兩人走到二樓西邊盡頭的兩間客房。
走進房間，卻還不錯。桌椅設施雖然陳舊，但是收拾得十分規整，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幹幹凈凈，想是常有人居住，桌上竟然還有焚香，不錯不錯。”淩眾甚是滿意：“師妹，趕路多日疲累，趕緊休息片刻。”
*
賀山月這麽多天來第一次紮實的睡了個好覺。第二天起來，發現淩眾已經先行出門去了。
所以此刻，賀山月一人坐在客棧的房間裏發呆，手裏撚著一只陶土茶杯。
這幾日都是在山間吃野果子果腹。招搖山的弟子習慣每日只進一餐，沒有吃早餐的習慣。賀山月只得倒了幾杯水充饑。
風清仁輕而易舉就走進了她的房間。心中玩味，哦？她沒有設結界，甚至都沒有反鎖關門。人間的少女，可是不敢獨自一人宿宿在客棧，還不關門窗。門開的時候，賀山月立刻從沈思中脫離出來。以為淩眾回來了，卻沒想到來人是招搖山的外門弟子，風清仁。“風師兄，你怎麽在這裏？”
風清仁走到桌邊坐下：“我又不是招搖山的弟子，我想走便走，想留便留。我來這裏又有什麽不可以。你們來的目的，便也是我的目的。”
“你也是來尋妖的？”
“你們查到有何消息了嗎？”
“沒有。我們昨日才剛到，大師兄去街上探聽消息了，要我留在客棧等他。”別說沒有查到消息，這一路，妖氣時濃時淡，未曾停留，毫無任何線索。要不是忽然在長元城感受到妖氣增強，他們不知還要過上幾日風餐露宿的日子。
風清仁的話裏聽不出語氣，他說：“淩眾說的話你倒是服帖的很。”
賀山月挑眉說：“其實我也想去探查消息的，不是偷懶。”
“哦？”風清仁說道：“你想去查嗎？”
“當然。”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查，現在就去。”風清仁說：“凡間我也很熟悉。”
雖然他已經不記得有多少年沒有踏足人界了，但是關於作為凡人的記憶，他一刻也未曾忘記。
*
長元城景色甚美，四海太平，所以街道上人聲鼎沸，炊煙裊裊，一派祥和。四處都是售賣的小攤小販，開門迎客的酒肆，噴香撲鼻的飯菜味，反襯著賀山月此時的饑腸轆轆。
她有點餓。可是她沒有錢。賀山月暗恨自己大意，出發前怎麽不揣幾個金元寶在口袋裏。龍山湖的仙府有的是金銀珠寶，有的是奇珍古玩，隨便拿一只紅珊瑚現在好歹總也能換幾餐吃食。
風清仁神情無異，周圍也沒有異常。
“風師兄。”賀山月喚了一聲，又想起淩眾說在人界不要叫師兄。於是又改了稱呼：“大哥，你身上有帶錢嗎，能否借我一點，他日我一定加息奉還。”
“大哥？”風清仁瞇著眼看著她：“你要錢做什麽。”
“要錢能做什麽，當然是買東西啊。大哥，你餓嗎，你借我一點錢，我請你吃晚餐。”
風清仁仍舊是面無表情，卻言語中譏笑她：“你倒是大方，借我的錢請我吃晚飯。你要是腹中饑餓，我可以教你一個方法，便能讓你得到一餐吃食。興許還能多得一杯甜茶。”
賀山月眼中有一絲狐疑：“什麽方法？”
風清仁移開眼說：“你在街上隨便找一位年輕公子，穿著富貴一點那種。然後你拉著他的衣袖，低頭和他說：公子，小女出門沒帶銀兩，腹中饑餓，公子可否給小女買幾個包子。”
臉上還帶著一絲譏誚，又補充道：“最好做出泫然欲泣的表情，能掉眼淚則效果更好。”
賀山月呵了一聲，反道：“到底是凡間盛世太平，這長元城民風真好，如此善良，逢人便能送包子。”
風清仁看著她，略歪了頭，感覺少女有點想笑。這不是民風甚好，這叫做乞討。還是依仗美色的那種乞討。
凡人嘛，總是要利用一下唯一可以利用的美貌。
他做凡人時，彼時宮裏有一個在膳房侍侯飯食的婢女，是新來的，不認得他。有一回他路過，看到膳房裏正做著給下人們吃的餐食。十幾歲的少年人，胃口永遠都很好，怎麽都覺得吃不飽。
腹中饑餓，他站在門口看了許久。後來終於鼓起勇氣，上前詢問能否給他一些吃食。婢女不認得他這落魄潦倒的皇子，見他穿著破舊，以為是服侍皇子的小廝。那高揚的臉和語氣他此生都不敢忘。
她說：“哪家的小童子長得這樣好。想要吃的可以，要麽讓姐姐來疼疼你。”
後來膳食自然是沒吃成。畢竟其他人認得他，妖妃所生的不詳的皇子。
……
賀山月雖然涉世不深，幾乎為零，但天下的話本子看過不少。好歹也是仙府出來的仙女，這種利用色相換一餐吃食的事情她是做不得的。話本子裏說的：以色侍人，那叫娼妓。
賀山月認真地說：“我不餓了，多謝教導。”
此刻風清仁的樣子又可氣，又憂傷。賀山月看到他的表情時怔住了。
他沒有回她的話。兩人無語，走了晌久。沒有見到任何異相，也感受不到任何妖氣。然，風清仁說：“前面有個茶樓，我們去看看。”
走在前方的賀山月忽然轉過身，擡眼看著風清仁。少女本就矮他一頭，這一擡眸，顯得可可憐憐。
風清仁面色如常，一聲不響。
賀山月說：“茶館甚好，有果脯，有甜茶，還有果子點心，雖然不是正餐，但也能充饑。”
兩人走到窗口坐下，點了幾盤果脯、果仁，幾盤果子點心。茶館裏人聲鼎沸。說書先生的說辭一套一套的：“諸位看官可知，當年那東游國君剛愎自用，大舉攻打有蘇氏部落。那有蘇國的國君嚇破了膽，趕忙是俯首稱臣，獻出了牛羊馬匹，美女金銀，竟是恨不得親身上陣給那東游國王擦腳提鞋。”
“可誰知那蘇氏美女，竟是女媧娘娘指派下凡的仙人，見東游國君殘暴，民生怨懟，所以與那西周王裏應外合，最終西周王兵臨城下，把那東游國君逼得潰不成軍，自焚而死啊。”
賀山月聽著覺得有趣兒，便靜下心來細聽，結果方說到她想聽之處，故事突然戛然而止，接下來大多是些吹牛拍馬的說法，說西周王一代明君，英明神武。反反覆覆都是那些說辭，也沒什麽稀奇的新鮮事。
“這凡間的說書人也就這樣，話本子也沒什麽新奇的。”賀山月邊吃邊說。
風清仁輕聲從鼻腔發出一聲哼。“話本子都是拿來糊弄凡人的。你聽到的故事，可能離真正的現實偏頗八萬裏。”
“你什麽意思，這故事若非你知道？”
風清仁轉過頭去看窗外走過的人，不再應她。
賀山月隨著他的視線望著窗外走過的車碾。過了一會兒，她對風清仁說：“你看這車馬，是否覺得似曾相識。”
風清仁點點頭，沈靜的眼眸警惕的環視街頭：“你也發現了。這已經是第九輛一模一樣的車馬經過了。”一模一樣的窗簾，駕車的小廝穿著同樣的衣裳，馬車前頭掛著雕花的木牌，木牌上都刻了一個鄭字。
賀山月只覺得車馬很相似，風清仁卻連經過了幾輛都記得。風清仁揮揮手招叫來小二。
小二跑過來彎腰笑問：“客官，您有啥吩咐。”
風清仁遞給他一串銅錢，大概有十多個。“小二，這門口經過的車馬這麽氣派，你可知道，這是哪家的車馬。”
小二拿了賞錢，笑容盈滿了臉，“謝公子賞，謝公子賞。公子好眼力，那都是鄭王府上的車馬。這幾日每天都有很多車馬路過此地，都是往鄭王府去的。”
風清仁問他：“可知為什麽這麽多車馬去了鄭王府上？”
小二拿了賞錢，自然知無不言：“那都是王爺四處搜尋的年輕姑娘。有說是王妃懷有生孕，不日就要生產，這些年輕姑娘們是被安排去為小世子滿月宴獻舞排練的。也有說，說，嘿嘿。”
賀山月問他：“也有說什麽？”
“有說是王妃有孕，伺候不了王爺，這些姑娘們都是安排了要去伺候王爺的。” 小二說的不好意思：“不過這些都是貴人們的事，我哪知道，都是來吃茶聽書的客官們說的。”
風清仁說道：“你可知鄭王府設在何處？”
小二回答：“王府就在這東河路上，離此地不遠。 ”
風清仁沖小二微微一笑：“好，多謝你。”
小二走後，賀山月說：“這位鄭王看來很得寵，府邸能設在皇城最繁華的路上。”她看著風清仁，見他此刻面上是怔怔的神情，於是問他：“你是否也覺得鄭王府有問題？”
風清仁卻不回答，站起身說：“吃完了嗎。你自己回客棧去，我去探探王府。”
“我要一起去。”賀山月輕拍了手：“我不吃了。”
風清仁嘴角一絲不明顯的笑。馬上便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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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四皇子。我為他博來了儲君的位份。我以為我終於可以嫁給他了。”
“然而，但他嫌棄我是妖。”
“最後，他抱著我的屍體，哭著求我不要離開。”
*
師尊說：“賀山月，為師命你此去人界，破除妖氣，還人界百年安寧。”他又指向自己的大徒弟：“淩眾，你也一同前往。”
淩眾恭敬的答道：“徒兒遵命。”
賀山月跟著行禮，二人即刻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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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山月見此情景，不由得驚嘆說：“此地手工業與商業竟如此發達。”
淩眾是凡人出身，對人界賢王的印象自然很好，認同道：“此朝天子是一代明君，是建國至今第四位皇帝，年號前元。這位人界天子謙遜克己，勤儉節約，註重發展恢覆經濟，深受百姓愛戴。不過……”
“不過什麽？”賀山月問。
淩眾：“不過藏富於民帶來一個弊端。”
賀山月聽得饒有興致，“為何會有弊端？”
淩眾認真地說：“不是他人的弊端，是我們的弊端：凡間物價高昂，我們沒錢。”
“……”
最後，淩眾物色了一家看地處稍偏、裝飾也不算富麗的客棧，是一個三層的木構樓閣，名曰朝夕客棧。入門之前，對賀山月說：“山月，這幾日旅途勞累，我們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一同再尋找。此地妖氣甚濃，那妖物應該是藏身在這都城中。”
賀山月點頭稱是。
進門後，果然客棧規模不大。淩眾說：“你看此處梁柱皆是木質，並未雕刻鏤花，也可以稱它頗為簡陋。不過樓下設的幾張方桌，都坐滿了吃飯的人，想來該是價廉物美。”
賀山月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尷尬的問：“師兄，我們盤纏這麽緊缺嗎？”
淩眾：“山中學徒眾多，能節省一點是一點。”
小二笑容滿面地迎上來招呼，“二位客官是要住店還是用飯？”
淩眾說道：“住店。要兩間幹凈客房。”
“好嘞，小店設有天字號房，地字號房兩種價位，前者三百文錢一日，後者兩百文一日，您二位是要哪種？。”淩眾完全沒有多想，即刻說道：“地字號房即可。”
小二手一擺，做了個請的手勢：“曉得嘞。您二位請。”然後帶兩人走到二樓西邊盡頭的兩間客房。
走進房間，卻還不錯。桌椅設施雖然陳舊，但是收拾得十分規整，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幹幹凈凈，想是常有人居住，桌上竟然還有焚香，不錯不錯。”淩眾甚是滿意：“師妹，趕路多日疲累，趕緊休息片刻。”
*
賀山月這麽多天來第一次紮實的睡了個好覺。第二天起來，發現淩眾已經先行出門去了。
所以此刻，賀山月一人坐在客棧的房間裏發呆，手裏撚著一只陶土茶杯。
這幾日都是在山間吃野果子果腹。招搖山的弟子習慣每日只進一餐，沒有吃早餐的習慣。賀山月只得倒了幾杯水充饑。
風清仁輕而易舉就走進了她的房間。心中玩味，哦？她沒有設結界，甚至都沒有反鎖關門。人間的少女，可是不敢獨自一人宿宿在客棧，還不關門窗。門開的時候，賀山月立刻從沈思中脫離出來。以為淩眾回來了，卻沒想到來人是招搖山的外門弟子，風清仁。“風師兄，你怎麽在這裏？”
風清仁走到桌邊坐下：“我又不是招搖山的弟子，我想走便走，想留便留。我來這裏又有什麽不可以。你們來的目的，便也是我的目的。”
“你也是來尋妖的？”
“你們查到有何消息了嗎？”
“沒有。我們昨日才剛到，大師兄去街上探聽消息了，要我留在客棧等他。”別說沒有查到消息，這一路，妖氣時濃時淡，未曾停留，毫無任何線索。要不是忽然在長元城感受到妖氣增強，他們不知還要過上幾日風餐露宿的日子。
風清仁的話裏聽不出語氣，他說：“淩眾說的話你倒是服帖的很。”
賀山月挑眉說：“其實我也想去探查消息的，不是偷懶。”
“哦？”風清仁說道：“你想去查嗎？”
“當然。”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查，現在就去。”風清仁說：“凡間我也很熟悉。”
雖然他已經不記得有多少年沒有踏足人界了，但是關於作為凡人的記憶，他一刻也未曾忘記。
*
長元城景色甚美，四海太平，所以街道上人聲鼎沸，炊煙裊裊，一派祥和。四處都是售賣的小攤小販，開門迎客的酒肆，噴香撲鼻的飯菜味，反襯著賀山月此時的饑腸轆轆。
她有點餓。可是她沒有錢。賀山月暗恨自己大意，出發前怎麽不揣幾個金元寶在口袋裏。龍山湖的仙府有的是金銀珠寶，有的是奇珍古玩，隨便拿一只紅珊瑚現在好歹總也能換幾餐吃食。
風清仁神情無異，周圍也沒有異常。
“風師兄。”賀山月喚了一聲，又想起淩眾說在人界不要叫師兄。於是又改了稱呼：“大哥，你身上有帶錢嗎，能否借我一點，他日我一定加息奉還。”
“大哥？”風清仁瞇著眼看著她：“你要錢做什麽。”
“要錢能做什麽，當然是買東西啊。大哥，你餓嗎，你借我一點錢，我請你吃晚餐。”
風清仁仍舊是面無表情，卻言語中譏笑她：“你倒是大方，借我的錢請我吃晚飯。你要是腹中饑餓，我可以教你一個方法，便能讓你得到一餐吃食。興許還能多得一杯甜茶。”
賀山月眼中有一絲狐疑：“什麽方法？”
風清仁移開眼說：“你在街上隨便找一位年輕公子，穿著富貴一點那種。然後你拉著他的衣袖，低頭和他說：公子，小女出門沒帶銀兩，腹中饑餓，公子可否給小女買幾個包子。”
臉上還帶著一絲譏誚，又補充道：“最好做出泫然欲泣的表情，能掉眼淚則效果更好。”
賀山月呵了一聲，反道：“到底是凡間盛世太平，這長元城民風真好，如此善良，逢人便能送包子。”
風清仁看著她，略歪了頭，感覺少女有點想笑。這不是民風甚好，這叫做乞討。還是依仗美色的那種乞討。
凡人嘛，總是要利用一下唯一可以利用的美貌。
他做凡人時，彼時宮裏有一個在膳房侍侯飯食的婢女，是新來的，不認得他。有一回他路過，看到膳房裏正做著給下人們吃的餐食。十幾歲的少年人，胃口永遠都很好，怎麽都覺得吃不飽。
腹中饑餓，他站在門口看了許久。後來終於鼓起勇氣，上前詢問能否給他一些吃食。婢女不認得他這落魄潦倒的皇子，見他穿著破舊，以為是服侍皇子的小廝。那高揚的臉和語氣他此生都不敢忘。
她說：“哪家的小童子長得這樣好。想要吃的可以，要麽讓姐姐來疼疼你。”
後來膳食自然是沒吃成。畢竟其他人認得他，妖妃所生的不詳的皇子。
……
賀山月雖然涉世不深，幾乎為零，但天下的話本子看過不少。好歹也是仙府出來的仙女，這種利用色相換一餐吃食的事情她是做不得的。話本子裏說的：以色侍人，那叫娼妓。
賀山月認真地說：“我不餓了，多謝教導。”
此刻風清仁的樣子又可氣，又憂傷。賀山月看到他的表情時怔住了。
他沒有回她的話。兩人無語，走了晌久。沒有見到任何異相，也感受不到任何妖氣。然，風清仁說：“前面有個茶樓，我們去看看。”
走在前方的賀山月忽然轉過身，擡眼看著風清仁。少女本就矮他一頭，這一擡眸，顯得可可憐憐。
風清仁面色如常，一聲不響。
賀山月說：“茶館甚好，有果脯，有甜茶，還有果子點心，雖然不是正餐，但也能充饑。”
兩人走到窗口坐下，點了幾盤果脯、果仁，幾盤果子點心。茶館裏人聲鼎沸。說書先生的說辭一套一套的：“諸位看官可知，當年那東游國君剛愎自用，大舉攻打有蘇氏部落。那有蘇國的國君嚇破了膽，趕忙是俯首稱臣，獻出了牛羊馬匹，美女金銀，竟是恨不得親身上陣給那東游國王擦腳提鞋。”
“可誰知那蘇氏美女，竟是女媧娘娘指派下凡的仙人，見東游國君殘暴，民生怨懟，所以與那西周王裏應外合，最終西周王兵臨城下，把那東游國君逼得潰不成軍，自焚而死啊。”
賀山月聽著覺得有趣兒，便靜下心來細聽，結果方說到她想聽之處，故事突然戛然而止，接下來大多是些吹牛拍馬的說法，說西周王一代明君，英明神武。反反覆覆都是那些說辭，也沒什麽稀奇的新鮮事。
“這凡間的說書人也就這樣，話本子也沒什麽新奇的。”賀山月邊吃邊說。
風清仁輕聲從鼻腔發出一聲哼。“話本子都是拿來糊弄凡人的。你聽到的故事，可能離真正的現實偏頗八萬裏。”
“你什麽意思，這故事若非你知道？”
風清仁轉過頭去看窗外走過的人，不再應她。
賀山月隨著他的視線望著窗外走過的車碾。過了一會兒，她對風清仁說：“你看這車馬，是否覺得似曾相識。”
風清仁點點頭，沈靜的眼眸警惕的環視街頭：“你也發現了。這已經是第九輛一模一樣的車馬經過了。”一模一樣的窗簾，駕車的小廝穿著同樣的衣裳，馬車前頭掛著雕花的木牌，木牌上都刻了一個鄭字。
賀山月只覺得車馬很相似，風清仁卻連經過了幾輛都記得。風清仁揮揮手招叫來小二。
小二跑過來彎腰笑問：“客官，您有啥吩咐。”
風清仁遞給他一串銅錢，大概有十多個。“小二，這門口經過的車馬這麽氣派，你可知道，這是哪家的車馬。”
小二拿了賞錢，笑容盈滿了臉，“謝公子賞，謝公子賞。公子好眼力，那都是鄭王府上的車馬。這幾日每天都有很多車馬路過此地，都是往鄭王府去的。”
風清仁問他：“可知為什麽這麽多車馬去了鄭王府上？”
小二拿了賞錢，自然知無不言：“那都是王爺四處搜尋的年輕姑娘。有說是王妃懷有生孕，不日就要生產，這些年輕姑娘們是被安排去為小世子滿月宴獻舞排練的。也有說，說，嘿嘿。”
賀山月問他：“也有說什麽？”
“有說是王妃有孕，伺候不了王爺，這些姑娘們都是安排了要去伺候王爺的。” 小二說的不好意思：“不過這些都是貴人們的事，我哪知道，都是來吃茶聽書的客官們說的。”
風清仁說道：“你可知鄭王府設在何處？”
小二回答：“王府就在這東河路上，離此地不遠。 ”
風清仁沖小二微微一笑：“好，多謝你。”
小二走後，賀山月說：“這位鄭王看來很得寵，府邸能設在皇城最繁華的路上。”她看著風清仁，見他此刻面上是怔怔的神情，於是問他：“你是否也覺得鄭王府有問題？”
風清仁卻不回答，站起身說：“吃完了嗎。你自己回客棧去，我去探探王府。”
“我要一起去。”賀山月輕拍了手：“我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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