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碎石、殘破的建築、碎裂的衣角。

一切都昭示著這裏剛經歷過一場激烈的轟炸。

教學樓破碎倒塌，斷壁殘垣和碎玻璃鋪了一地，運動場上的器械被砸得扭曲成一團，塑膠跑道上甚至還有斑斑血跡。

覆仇者們趕到這裏時，眼前只剩下一片廢墟，在這片廢墟之下，求救聲呻/吟聲和哭聲敲打著每個人的神經。

那兩架戰鬥機在經歷過轟炸之後竟然自殺式地墜毀了，砸塌了旁邊一家便利店，駕駛員當場死亡，屍體已經被燒得無法辨認。

大火燃燒著，已經殃及了民宅。

在二樓呼救的女人被鋼鐵俠救下，安置在路邊，正放聲大哭。

塞壬趕到現場時就看到這樣一幅地獄般的景象，她抓起史蒂夫的手：“我們怎麽辦，消防車怎麽還不來？”少女的聲音發顫，“我能聽到有人沒有死，他們全都被埋在石頭下面了！”

史蒂夫緊鎖著眉頭，只說：“救人。”

消防員的到來只能說是幫助收尾工作盡快進行，有覆仇者們在，紐約市民們幾乎在這個巨大的事故中感受不到恐懼。

可塞壬感受得到。

她幫著史蒂夫一塊又一塊的挪動石塊，把埋在下面的人拽出來。

轟炸中心在一所高中，受傷的幾乎都是教室和學生。

“好痛……”女學生被擡上擔架，滿臉血跡，“我感覺不到我的腿了。”

“還在，它很好，只是需要接骨，”醫護人員盡力地安慰她，“放輕松親愛的，你沒事的。”

警笛聲響成一片，亂糟糟地和無數令人痛苦的環境音融為一片，塞壬撥開一塊石頭，看到一只手在巖石縫隙裏，指甲縫隙裏都是血，少女伸手握上去，發覺對方的手已經變得冰涼。

被埋在下面的人已經死了。

意識到這一點，塞壬難過得無以覆加。

這些人和史蒂夫一樣，都是人類，他們有著恒定的體溫，有著亮晶晶的眼睛，有著規律的心跳聲，他們怕疼，而且很脆弱，容易受傷，也容易死亡……少女閉上眼，感覺到沈重的無力感，這種生命的逝去，比那些實驗體在她面前死亡要令她難過多了。

實驗體的死去是解脫，但這些學生不該解脫。

“史蒂夫……”塞壬低低地喊對方，“怎麽辦，她死了……我要把她救出來。”

“我來幫你，”史蒂夫說，“我們救出很多人了，不過不要停下。”

少女點了點頭，接過被男人抱出的一名男生，將他交到醫生們的手裏。

這片區域在一個小時內幾乎已經被清理幹凈，旺達用自己的能力將高壓水槍推上了更高的地方，直接澆熄了火焰。那棟民宅被燒了個精光，但是好在房屋的主人還活著。

塞壬想過去把木板移開，以免擋住消防車出去的路，很多學生在那附近圍觀，她也有責任將他們驅散，並把警戒線拉好。

正當她靠近那片廢墟時，忽然聽到了女生虛弱的呻/吟聲。

“誰？”塞壬一把掀開木板，發現一個被壓住手臂的女生，她已經失去意識了，只是因為疼痛，在下意識呼救著。

“你還好嗎？”

她立刻俯下身抱起女生。

然而剛要離開，忽然聽到了一聲槍響，伴隨著年輕人的大吼。

“放下她！”

少女正抱著傷員，感覺到子彈正在向自己逼近，一瞬間她心思轉了又轉，索性用背部擋了這一槍。

尖銳的金屬快速沒入自己身體的感覺太清晰，塞壬踉蹌了兩步，看清了開槍的人，那是個長相頗為英俊的少年，略長的黑色卷發貼在臉頰一邊，滿臉都是憤怒，朝著少女走來。

“放下黛西——”

但少年話音未落，便被史蒂夫摁在了地上。

“你是誰？”男人不悅地問他，“為什麽要攻擊塞壬？”

少年揚起頭，怒氣沖沖地對美國隊長說：“放下黛西！我是她的男朋友！”

托尼接過塞壬懷裏的女生，然後用一只掌心炮對準了少年：“塞壬在救她，而你卻對她開了一槍？我們怎麽相信你是那個女生的男朋友？！”

少年被壓得動彈不得，脖子上一條項鏈閃閃發亮。

而那名叫黛西的女生身上，顯然也有一條一模一樣的。

史蒂夫僅用一只手就摁住了那少年，滿眼都是對他魯莽行事的不讚同，但在奪走他的手槍之後，男人松開對對方的鉗制，表情有些冷淡：“你應該道歉。”

“我為什麽要道歉？”少年站起身，忽然動了手，他手速奇快，史蒂夫竟然一瞬間被他摘走了掛在耳朵上的耳麥，而少年摘走耳麥的第一件事就是沖著話筒大喊，“第一個治療那個叫黛西的女生知道嗎！！”

在遠處的娜塔莎等人被嚇了一跳，班納博士聽著這稚嫩的聲音忍不住說：“讓他平和一點可以嗎，各位同事。”

“這是個張狂的臭小子。”托尼見受傷的女生安全了，猶豫著是一炮轟了這小子，還是脫下盔甲揍他一頓。

史蒂夫走過去打算拿走耳麥，但那叫丹尼爾的男生手指一動，耳麥竟然憑空消失了。

“異能者？”托尼再度舉起手掌，對眼前的少年充滿警惕。

“什麽鬼？我可是個魔術師，跟你不一樣！”丹尼爾嫌惡地一揮手，耳麥又出現在他的指間。

塞壬將子彈從背部取出來扔到地上，上前一把揪住丹尼爾的手腕，威脅道：“不把耳麥還回來，我就撅斷你的手指。”

面對少女的蠻橫，丹尼爾的眼中迅速閃過一絲恐懼，不過他立刻又不屑地撇撇嘴：“隨便你，反正你是個怪物，幹什麽都應該。”

他的語速很快，少女有些詞語沒聽清，但是怪物這個詞，她還是懂了的。

“你在說什麽？”塞壬猶豫了片刻，決定放開她，畢竟剛才那個動作，讓她看起來就像是個超級反派。

丹尼爾立刻抱起手臂，歪了歪頭，語氣怪異地對少女說：“黛西受傷是因為你，那麽多人死了是因為你，全紐約都知道你是個寄養在覆仇者中間的怪物，我說錯了嗎？”

塞壬一楞，自己是怪物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從她口中說出和被別人說出，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感覺。

“我現在一只手就能撕碎你。”少女咬咬牙，說道。

丹尼爾冷笑：“當然，或者你不用自己動手，覆仇者們也會幫你——”

“去看看你的女朋友吧，小子，她還昏迷著呢。”托尼語氣比他更不屑。

史蒂夫顯然也發怒了：“如果你繼續在這裏攻擊塞壬，恐怕你想要離開就困難了。”

這威脅立刻起了作用，少年不服氣地瞪了瞪眼，最終卻沒再反駁，只對塞壬說：“下次你可搶不走我手裏的東西了！”

……

那名叫黛西的女孩兒頭部收到了撞擊，不過不嚴重，幾乎休息了一會兒就醒過來了，她靠在急救車的後箱裏喝了些冰鎮的白水，鎮定了許多，手臂的傷口不是那麽嚴重，只需要簡單處理。

看到丹尼爾，女生的眼圈立刻紅了，這對年輕的小情侶擁抱在一起，而那魔術少年也收斂了一身戾氣，變得風趣又溫柔起來。

“這些人都是你想見的吧，”丹尼爾說，“什麽美國隊長，什麽鋼鐵俠，你不是最喜歡他們了嗎？”

黛西不好意思地捂起臉：“你不要當面說啊。”

“沒事沒事，”托尼看著那卷發少年，“你這位男朋友，很有個性。”

黛西立刻點點頭，興奮地說：“他是學校裏最了不起的人，變魔術很棒的。”

“我們已經見識過了，手很快。”托尼學著他的樣子抓了一下史蒂夫的耳麥。

“別鬧了托尼，”史蒂夫說，“這個女孩需要進一步的檢查……”

就在這時，火光忽然沖天而起，一顆遺留在廢墟裏的炸彈爆炸了。

巨大的轟鳴聲讓所有人一瞬間失聰了，就算是半穿著盔甲，托尼也仍然受到了不小的沖擊，那爆炸地動山搖，滾燙灼熱的空氣像是火焰一樣舔舐著人們裸/露在外的皮膚。

那一瞬間，除了血液一樣粘稠的紅色，他們幾乎看不見其他。

人間就像是燃燒著熊熊大火的地獄。

良久之後，當那世界末日一般的爆炸結束之後，轟鳴停止，煙塵散去，史蒂夫的手幾乎顫抖地握不住盾牌。

因為就在火光燃起的前一刻，塞壬感知到爆炸，直接撲向了那顆炸彈，速度之快，就像是一顆出膛的子彈。

她將那炸彈帶離了十幾米遠，救了所有人。

“塞壬……”史蒂夫沖上前去，“塞壬！”

丹尼爾楞住了。

“是那怪物救了我們？”他不可置信地低語，然而由於耳膜受到沖擊，他暫時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爆炸一瞬間用自己擋住了黛西，本以為這次逃不過了，卻沒想到那半人半冷血動物的少女再一次救了他們。

而幾分鐘以前，他還出於私心，給了那少女一槍。

爆炸的最中心，所有巨大的石塊都已經被轟成了碎屑和齏粉，地面被炸出一個圓坑，焦黑的土地上，有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在其中。

史蒂夫臉色驟變，他看到塞壬側臥在地上，閉著眼睛，皮膚大面積燒焦，猙獰模糊地裸/露在外。她的右臂無力地垂在地上，左臂的位置上空空如也，一同消失的還有她的右腿和左腿的下半截。

大量的血液流出，再滲透進泥土裏，爆炸帶來的火藥味消失後，屬於少女血液的奇異香氣浮動在空氣中。

“塞壬！”男人好像說不出別的詞語了，他只能反覆地喊對方，然後小心翼翼地托著她的上半身，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

“她，她需要……”史蒂夫喘著氣，像是沈浸在一個恍惚的夢靨裏。

“需要治療我知道，”托尼趕來，一看情況不好，立刻對著耳麥厲聲道：“塞壬受了重傷，救援快來！”

史蒂夫將少女沾染了泥土的長發別到耳後，搖了搖頭。

“不，她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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