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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兩個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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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兩個上司

兩儀繪川走進公寓。

一處和酒店格局類似的公寓, 普通的二室一廳的70平米。

她上周有請家政進門打掃衛生,前天也來逛過一圈,確認此處安全性無誤, 可以作為臨時安全屋使用。

但收拾洗漱,靠在沙發上,她還是會悄悄在心底嘀咕,感慨一下這裏的沙發不如二丁目那處的軟和舒適。

在固定的住所住久了,她對其他住所居然也多了些不適應。

不過沒關系, 她只坐在沙發上處理幾條消息,休息一下, 等消息都回完, 降谷零也回去處理那個負責人了,她就能叫個深夜計程車偷偷溜回家。

如果是工作日能更方便一點,她直接白天去警視廳檔案樓就行。可惜明天是周六,她沒上班,不能直接上班遁。

並且,降谷先生沒有周末放假這個概念, 說不定還是會和工作日一樣,早上五點路過她家門口時,順手塞一盒做多的早餐。如果發現她不在家,說不好會有什麽麻煩。

兩儀繪川先是拿出紙筆, 把三張“天書”轉碼成正常名單, 拍照發給霧美沙。接著去看她收到的郵件。

琴酒:【拍賣會已經結束,怎麽樣?】

消息是十分鐘之前發的, 大概是在心裏嘀咕她怎麽還沒反饋工作情況。

兩儀繪川笑了笑, 眼皮子都沒眨,回覆道:【和波本度過了愉快的一晚。】

琴酒:【我要吐了。】

兩儀繪川笑出聲, 這才說正事:【拍賣會順利完成,負責人還表示預祝第二屆拍賣會同樣圓滿完成。不過我感覺懸,過程管控再嚴,聲勢鬧這麽大,肯定會有漏洞,到時候名單很可能會洩露,然後鬧起來。】

琴酒:【這和我們沒什麽關系,只需要往下看好戲就行。】

兩儀繪川有想過一秒鐘,要不要把名單裏幾家賣武器、情報和藥物的組織名稱發給琴酒。但她不確定波本會怎麽處理那名負責人,又會不會把名單交給組織。

如果波本把完整名單交給組織,一起行動、但只交幾個名字的康帕利可能會顯得有點奇怪。完全不交都還好說點,波本交就好了,她又不缺這點功勞。

剛好琴酒表示作壁上觀,她便也從善如流,回覆一句【好的】,就結束交流。

……說來琴酒還真放心她啊,沒有額外監視的人員,沒問她為什麽要易容成波爾多紅的樣子。

如果琴酒問她的話,她就能回一句,“我只是想按你說的,驗證一下波本在各個方面有沒有問題。驗證的過程還算有趣,波本一見到我就舉起手槍,後來邀請他上樓他也拒絕,那表情,你要看錄像嗎?”

波本舉手槍的那段她是真的有偷偷錄下來,就等著琴酒問,可惜琴酒沒問。

兩儀繪川打了個哈欠,眼角閃爍生理淚光,她揉了揉眼睛,就要看下一封郵件,另一部手機響起提示音。

監控的提示。是有誰去她家裏……?

兩儀繪川拿起手機一看,整個人從沙發上彈起來,驟然嚇清醒了。

降谷先生去她家?!

不是,等等,什麽?為什麽?發生了什麽?

拍賣會負責人不用關入公安審訊室嗎?不用審嗎?

名單那——麽長的極丨道組織名單,不是要分輕重緩急一一處理嗎?

一些組織可能比半個世紀的黑衣組織還要根深蒂固,要怎麽處理不是要從長計議嗎?

她用黑色假發絲都能想出來一堆急需處理的事,多想一秒都要窒息。降谷先生為什麽還有心情去她家啊!就算是要搖下屬起來一起加班,打個電話不就可以了嗎?她把他設置成特別關註很久了,一打電話她就能醒的,真的!

兩儀繪川幾乎沒有遇到完全狀況外的情況,而現在算是一個。已經超出她的認知了,降谷和她的關系,有好到可以半夜去她家的程度嗎……?

還是說,康帕利在扮演波爾多紅的時候,出現了什麽破綻?

想不出來,不過現在也不是反思的時候。她首先該想現在該怎麽辦。

現在回去肯定來不及,完全是不打自招。明天回去也一樣。

但是不回去的話,兩儀繪川在康帕利出現的這天晚上徹夜未歸?這樣的巧合,說得過去嗎?

倉促間想不出什麽好方法,兩儀繪川決定先把剩下的郵件看完,再認真仔細地想想。

兩儀繪川重新拿起康帕利的手機,準備打開郵箱頁面。

消息提示,朗姆在給她打電話。

已經快淩晨三點了,有什麽事急到非打電話不可的程度?

兩儀繪川感覺自己的心臟在抱怨地砰砰跳,是心臟抗議正常作息很久的大腦為什麽要熬夜。

事情完全都堆在一起了,她嘆了一口氣,接通電話。

“餵……?”

“拍賣會已經參加完了,康帕利,你現在需要想清楚一件東西了,”朗姆語調平緩地開口,“你一開始和我說,你想在警視廳當臥底,你心意堅定,我才想方設法把你的檔案做清楚。但你現在似乎不看重警視廳的工作,也不擔心自己的臉出現在警視廳之外的地方——不用否認,和查蘇格蘭檔案那件事不一樣,一開始我問你要不要參加拍賣會,你是一口答應的。”

朗姆的語氣依舊和藹溫和,循循善誘,但兩儀繪川的神情驟然罕肅。

與發現“降谷先生跑她家裏去”的驚恐不同,她再怎麽驚恐,也還是有心情在腦海裏刷彈幕抱怨降谷先生嚇人。她已經不知不覺對降谷零喪失更多的防備。

但朗姆的話,讓她的精神、軀幹、一切的一切,都直接進入戰備狀態。她在朗姆面前,完全沒有抱怨的富餘。

“我是做好充足準備,才前去拍賣會的,”兩儀繪川輕聲說,“在波本眼裏,我是假扮成波爾多紅的康帕利——鑒於他並沒有哭著說‘波爾多紅太好了你還活著’,他背地裏可能會罵我神經病。之後的全程我有遮擋面部,避免和人交流,會意識到我是墜海幽魂的人,一個也不會有。”

電話裏的朗姆沈默片刻,電話內外都有一層駭然的沈默。

兩儀繪川已經很困了,她不掩飾這一點,毫不客氣地打了個哈欠沖破氛圍,又直接道:“朗姆大人,如果您認為我不能去,去了就是‘不重視警視廳工作’,那您可以不轉告我有這項工作的。”

朗姆呵呵笑出聲音,對話似乎重新回到他的掌控區間,他輕松道:“但如果你重視警視廳工作,知道現在警視廳裏面只有你和有馬這兩雙眼睛,職權還重覆,那你一定不會同意的。”

兩儀繪川又打了個哈欠。她服了,聽聽,上司理直氣壯釣下屬的魚。幸好她是臥底,她如果真的是朗姆的忠誠下屬,會氣吐血的。

“哎,”兩儀繪川選擇不繼續繞彎子,“朗姆大人現在是打算對我的工作有什麽新的指示嗎?”

朗姆不笑了,也不再裝出長輩對晚輩的和藹語氣,他冷酷地開口:“你現在要麽做好本職工作,要麽換個本職工作。警視廳、白色資金鏈,現在還有一些黑色資金鏈,你插手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兩儀繪川只說:“除了今天,最近我每天都有八小時睡眠。”

朗姆質問她:“有每天盡心盡力翻閱檔案嗎?有努力收買公安嗎?”

兩儀繪川輕松道:“我及時發現鈴木和他收買的公安可能會暴露組織,把他們都處理了。”

“……”收買了鈴木的朗姆不接她的話茬了,只憑借著自己的心意,繼續宣布著:“不管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跟著琴酒繼續插手組織的黑色資金鏈的事情,皮斯克和愛爾蘭,都不再由你負責。你原先說要兩儀會社的盈利,現在看,這家會社直接交給宮野明美也很不錯——你要收心負責警視廳的事情,等你什麽時候多收買了兩名公安,我再考慮把會社盈利重新交給你。”

……這就是朗姆想要的釣魚結果,但是繞這麽大圈子做什麽呢?還讓她摸清了組織裏黑色交易鏈的基本框架,朗姆人怪好的哩。

“跟著琴酒繼續插手黑色資金鏈”這句話也很有誘惑力,如果她繼續和朗姆杠下去,完全可以說一句“好的”,然後就把電話掛了,回去睡覺。

但兩儀繪川睡不著,她困勁已經過了,軀體困倦,但頭腦清醒。她記得,組織在拍賣會上的賣品,全部都由朗姆提供。她如果真的要插手黑色資金鏈,絕對繞不過朗姆。

朗姆畢竟是二把手。

“我會收心負責警視廳的事,”兩儀繪川無奈地嘆息,用服軟的語氣說,“也別說跟著琴酒負責黑色資金鏈的事了,太遠了。按您說的,翻閱檔案,收買臥底,這件事要先做好。”

朗姆終於愉快地笑出了聲,感慨道:“你想法太多了,總得敲打敲打你。幸好你該老實的時候還是會老實的,對吧?”

幸好她是臥底,而不是朗姆的忠實下屬。覆讀。

……當然,某種程度上,她的想法多,也是因為她是臥底。朗姆確實也是敏銳的上司,判斷並不算完全出錯。

朗姆在電話那頭已經說後續的工作安排了:“你處理鈴木和古川都很幹凈,這很不錯。鈴木還留下一個有馬作為遺產,是因為賭馬欠錢了而收買下來的臥底,你可以看著用。”

兩儀繪川也冷靜分析,從表面身份做出評價:“有馬不能用,一千萬日元並不多,這種程度就會被收買的人,如果有別的組織給他伸出橄欖枝,都不用一千萬,可能一百萬,就足夠他搖擺不定了。”

朗姆呵呵笑道:“你可以讓他多欠一點,問題不大。”

兩儀繪川蹙起眉。有馬真的不能用,他很可能是讓鈴木直接暴露的公安,是降谷先生的安排。

這肯定不能說。但朗姆如果又像鈴木一樣來一次,把她的身份透露出去,那問題就不能用大不大評價問題了,她該直接跑路。

兩儀繪川決定直接說明:“不是錢的問題,他是賭徒,不可能完全被收買,只要有新的可以賭的道路,他就一定會往那條路去。所以千萬別和他說我是他的上司,他遲早會為了賭出更多東西,把我的身份也作為賭註押下去。”

朗姆的心情已經因為她的服軟轉好,被她當面抱怨也沒生氣,只笑呵呵問:“那你覺得,要怎麽樣才能收買人?”

兩儀繪川想了想,說道:“最好的方法是有共同的理念,一同為這個理念而奮鬥。琴酒和伏特加算是吧?他們很喜歡享受在黑夜中游蕩、收割他人性命的感覺,他們會是同伴。其次是給予對方足夠且無可替代的恩惠,組織裏的哪個人沒有得到組織裏的資源呢?再其次是恐懼,深入骨髓的恐懼能讓人喪失反抗的動力,在組織外圍地位,那些和組織做交易的政客商人,大概就是處在這個位置。”

“雖然不完全同意,但你的想法很有趣,”朗姆評價道,“之前鈴木的事,看來你沒完全盡心啊,他收買的人可是出了大亂子。”

兩儀繪川禁不住呵呵冷笑:“我勸過,但他當場質疑我,是不是因為我嫉妒他收買人的速度,故意給他搗亂。”她衷心補充說明,“並且,他是您的人。”

朗姆沈默片刻,吩咐道:“做好後續工作。”就幹脆地掛斷電話。

兩儀繪川挑了挑眉,伸了個懶腰,打起精神把剩下零零碎碎的郵件也回覆完畢。

回想和朗姆的對話,想笑又笑不出來。

現在想想,愛爾蘭被賓加叫走可能也是朗姆的安排,朗姆確實很有可能壓根就不希望她在拍賣會的工作上進展順利到可以不露面的程度。這是什麽上司啊!

並且時間已經到了淩晨四點,今天又剛好是六月一號兒童節,新的月度技能點發放了。

康帕利的權力被削了個幹凈,於是她收到的技能點,從22點降到17點。三層身份,G5合作者,組織代號成員,公安警察,合計15點。另外2點,是宮野明美和愛爾蘭承認她的指導地位,因此友情贈送。

拍賣會的10點技能點獎勵下來,附加的處理負責人的5點技能點獎勵也下來了,現在她一共有224點技能點。

存下來的技能點還夠應對意外,但進賬變少了,終究讓人有些無奈。

她現在甚至沒空發出更多的嘆息。

朗姆是姑且敷衍過去了,回頭怎麽插手黑色資金鏈可以再慢慢盤算,畢竟已經有從0到1的質變,她自己本身也確實是臥底,沒打算對朗姆這位上司太真情實感。

但降谷先生!現在!還在她家!

兩儀繪川:笑不出來.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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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零也笑不出來。

已經是早上七點半,按照正常時間段,已經是兩儀醒來下樓吃早飯的時間。

在檔案樓工作一個多月後,她的生物鐘算是慢慢調回來,能留有慢吞吞吃早飯的空閑,不再需要每天早上困倦又急沖沖地給自己灌咖啡加糖。

但兩儀不在。

兩儀在不在屋子裏,其實很不好評價,做多了臥底工作的人,會習慣性掩蓋自己的痕跡。

他半夜前來二丁目的這棟住宅後,就很快啞然失笑。腳步聲有相像證明不了什麽,畢竟貝爾摩德的易容術會讓人的身體狀態都修改成易容人的模樣,狀態改變,因此腳步聲相像,也很正常。

他總不可能半夜吵醒兩儀,就為了證明她不是康帕利吧?她本來就不是。

做潛入工作的人難免有點精神衰弱,兩儀又還是被組織追殺的狀態,半夜被吵醒之後就很難睡得著。他與其大半夜的把人吵醒,不如就在一樓客廳工作,等到早上兩儀起床。

反正,他自己的工作一籮筐,也確實能處理到早上。

負責人由風見帶隊,偽裝成酒店清潔工帶走。監控也清空。早上六點左右,讓上早班的公安設計出酒店停電事件,制造出“負責人是在這時候消失”的假象。

負責人,名單,背後的極丨道組織。武器,藥物,情報,其他非法的產業,無數需要處理的信息。

一些是警察廳可以直接把任務發給警視廳,讓警視廳加業績的;但有一些來源十分玩味的存在,就得先做好觀測,不能打草驚蛇。

黑衣組織哪來的這麽多武器?一些極丨道組織賣出的政客商人的情報是否屬實?負責人聲稱他所在的組織背地裏有議員撐腰,是真是假?

降谷零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醒神。

在沈重到不能深思的工作壓力下,“兩儀如果當真戴上那樣粗笨的黑框眼鏡可能會非常可愛,像是偷偷戴他的眼鏡”這樣的想法,完全是奢侈的註意力渙散。

……他當時好像還因此忍不住多看了康帕利兩眼。

……真的是十分抱歉。

……但兩儀還沒出現,這件事還是不太對頭。

他發消息勸風見回去睡覺,然後閉了一下眼,仰頭看向被樓梯間隔板遮蔽視線的、通往三樓的樓梯。

他之前從來沒有踏足過三樓,也因此從來沒走過能通往三樓的樓梯間。

耳旁似乎傳來了康帕利用兩儀的聲線發出的聲音。輕佻,暗示。

【不打算來樓上坐坐嗎?】

【如果是真的臉就可以了嗎?】

降谷零合上筆記本電腦,站起身。

他稍有遲疑,但最終還是走進樓梯間,往樓上走去。

【很難得的機會,不是嗎?】

……他無法否認。

樓梯間有通往地下室的通道,在這樣的時間點,完全不能引起他的註意,他徑直走上三樓。

五分鐘後,敲門而無人回應的人他,愕然地低下頭,看著自己輕松打開主臥房門的手。

之後,擡頭,看向裝潢十分生活化、但現在明顯沒人在的主臥。

兩儀不在家。

.

兩儀現在人在哪?

可能性太多,降谷零的腦子一瞬間幾乎CPU過載發熱。這時候,第一反應肯定不是兩儀繪川是康帕利這種要解決很多邏輯bug的可能。

他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沖回一樓拿起手機,就要給風見、不、給諸伏打電話。

兩儀失蹤了一個晚上,她可能是被組織發現抓住——

“zero,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電話那頭的諸伏很無奈地嘆息一口氣,“我先不說你為什麽半夜去女下屬家裏,也不問你是用什麽非法手段闖進去的。你有沒有先打電話確認一下她的安全呢?她有可能單純在別的屋子住,我都知道她有五棟可以引爆的安全屋啊。”

……他現在徹底回過神了,原來他已經把電話打出去,並且把情況迅速說明。

太不應該,降谷零迅速冷靜下來,還不忘辯解一句:“她把家鑰匙給我了,我不算是非法闖入。”

諸伏景光沈默了一秒,無法評價。

他索性直接無情掛斷電話。

降谷零也哭笑不得地捂住臉,自己說的是什麽話啊?

他給自己容留了三秒鐘的感慨時間,三秒之後,他重新提起精神,撥通兩儀的電話。

電話也果然接通,兩儀不掩困倦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餵,零君……”兩儀只迷迷糊糊了一秒,很快醒神,語氣公事公辦起來,“降谷先生,怎麽了嗎?”

“沒什麽,”降谷零的語氣一下子變得幹巴巴的,他幾乎是硬著頭皮往下說了,“我只是想問你在哪裏。”

——聽聽他問的是什麽話!

“啊?”兩儀似乎也有些困惑,但她還是下意識道歉並解釋,“不好意思,之前買的一處警視廳附近的高層公寓裝修通風好了,我昨天去確認這間屋子能不能做安全屋,順帶昨晚就在那過夜了……下次一定記得和降谷先生提前說。”

——所以兩儀在哪個屋子住為什麽要和他報備?

“我記得您昨晚是和康帕利去拍賣會?”兩儀在電話那頭擔憂地問著,“我看到監控提示了,您在淩晨就過來了……真的很抱歉,現在才發現。是發生了什麽重要的事嗎?我現在回來。”

“沒事,你剛睡醒吧,我過來就好了,昨晚確實發生了一點事情……”

“好的——”

電話掛斷。

下一秒,手機發出叮咚一聲,兩儀發送了新郵件,上面是地址名。降谷零對了一遍,大概距離警視廳走路十分鐘(確實相當近)。離康帕利的臨時安全屋也很遠,車程半個小時。

降谷零笑嘆一口氣,什麽情況啊,他為什麽就順口說他要過去了?打電話明明只是為了確認她的安全。

他捋了一下自己金燦燦的頭發,扶額嘆息一聲,摸過自己的耳朵時,發覺耳根已經發燙了。

零君……嗎?

.

話題在兩儀的新公寓開展。

“所以……康帕利易容成了我的模樣?”

兩儀靠坐在客廳沙發上,驚異地瞇起眼,滿臉寫著匪夷所思。但她的困惑神情沒能保持多久,很快就被接連的兩個哈欠拉扯崩潰。

降谷零坐在她對面沙發,本來想說什麽都忘了,只能哭笑不得地問:“沒睡好?”

“嗯,”兩儀點了點頭,小雞啄米,“好像有點認床了——對了。”

兩儀隨手就從茶幾底下的抽屜拿出一把鑰匙,塞到他手上,“地方小了點,不過降谷先生臨時要休息的話也可以來。這裏離警視廳真的挺近的。”

降谷零剎那間比看到兩儀臉的康帕利還無措,這是不是第二把房門鑰匙了?

但他這回連猶豫的時間都沒有,兩儀已經無縫轉移話題,“所以康帕利易容成我的樣子之後發生了什麽?不管如何半夜過來還是有點誇張了。”

降谷零有一瞬沈默。“因為腳步聲有些像”,這種話能說出口嗎?完全是指控。

在沒有其他證據、兩儀和康帕利也多次同時出現的情況下,腳步聲,加上兩儀徹夜未歸,單就這兩點,算不上是可以指控出口的證據鏈,甚至完全可以說是巧合。

……巧合這兩個字,有點熟悉。

降谷零沒猶豫多久,就把話題移回去:“就算是認床,困成這個程度也太過分了。與其說是沒睡好,不如說是幾乎完全沒睡吧?”

兩儀的目光游移了一瞬,頭上沒完全梳整齊的棕色碎發翹起來晃動,有點像是被抓住偷堅果吃的倉鼠。

降谷零禁不住露出微笑,“反而是要問你吧,昨晚是做了什麽特別的事情嗎?”

“也沒什麽……”兩儀捂住眼睛,終於氣弱地坦誠著,“就是咖啡喝多了,沒睡好,做了一晚上噩夢。”

“噩夢?”

“嗯,夢見貝爾摩德變成鯊魚要咬我,然後我游回岸上後,正好看見琴酒拿槍對著我,說‘我可是很溫柔的哦’,然後……”兩儀心虛而羞慚地說著,“然後我就被嚇醒了,一晚上沒能睡著。”

“……”

“太慚愧了,之前在美國的時候,看卡莎薩的照片就有被嚇到,沒想到現在心態還沒完全轉變過來。”

“……”

“真的非常抱歉,我會努力調整的,幸好今天是周六,其實也沒什麽。我回頭可以問一下康帕利易容的原因,啊不對,我不應該知道她有易容,嗯,讓我想想怎麽問……”

“……”

降谷零不知道,他該怎麽回應。

在絕大多數時候,情緒對潛入搜查官來說沒有徒增痛苦以外的意義。背叛與被背叛,虛情與假意,在投入情緒後,都會帶來加倍的痛苦。

他自己已經不會做噩夢了,在睡眠時間缺乏的情況下,噩夢都是奢侈。

但是,噩夢帶來的痛苦也是真實的,也同樣會牽動他的情緒,盡管是兩儀的噩夢——這一點已經徹底無法否認。

降谷零抿直嘴,繞過茶幾坐到她身側,近乎強硬地抓住她的手腕拉下。

他第一次不抱任何工作目的,仔細地與側過身看過來的兩儀對視。

錯愕,疲憊,困倦,帶著些許血絲和紅暈,但依然很漂亮清澈的淺棕色眼睛。

“降谷先生……?”

波本可以巧舌如簧,鬼話連篇,但降谷零現在什麽話都說不出口。

但有時候也不必說,伸出雙臂環抱住她。這是最直接的,代表安慰的肢體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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