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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接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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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接班人

◎從癲狂的沼澤中自己爬出來,去照顧孩子◎

吃了藥, 她說:“當然要照。不但媽媽要跟半夏照,爸爸,小姑, 點點哥哥,都要跟半夏照照片,咱們讓你法典哥哥去買膠卷,馬上給大家拍照片。”

這點小小的要求, 比個指甲蓋都大不了多少,也是再尋常不過的, 可半夏一副好滿足的樣子,雙手握在一起,扭扭小屁屁, 立刻說:“謝謝媽媽!”

曾經的妍妍如何歇斯底裏,徹夜不安的哭過,鬧過,在死後, 還時不時出現在林珺夢中,哭著喚媽媽,叫她夜不能安過, 如今的半夏,就多麽的撫慰了她。

其實藥物並沒有起作用,但這孩子的一舉一動, 於林珺來說都是一種撫慰。

按理, 她腿是軟的,腦子是暈的, 她連路都走不了。

但她突然就渾身都有力量了。

她扭頭看顧謹, 說:“顧謹, 我想去趟廠裏。”見顧謹不語,又說:“我想去拜拜張仲景。”

慈心廠那尊張仲景的雕塑,在父親林慈還未死時,它只是一尊雕塑。

但在父親去世後,身為女兒,林珺並不太去陳列著父親牌位的家祠,她有事,更願意向張仲景說說,因為在她看來,張仲景的雕塑,比家祠裏的牌位更能代表父親,所以果然,她來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張仲景。

法典刷的扭頭,在看老爹。

雕塑變魚塘,還被大卸八塊了,老娘肯定要為這事生氣呀,這可咋辦?

好在爸爸是那麽的強大,他於任何事情,也總能游韌有餘。

他先說:“法典去買膠卷,咱們跟妹妹照張相。”又溫聲對半夏說:“去看看你小姑吧,她個大懶蟲,這半天沒聲音,怕不是睡著了?”

半夏還是頭一回聽說大人也會被罵成懶蟲的,小女孩兩只眼睛泛著亮晶晶的光,笑了一下,白白的,米粒兒般的牙齒咬著唇,躡手躡腳進臥室去了。

顧靈確實睡著了,她天生心寬,心裏不藏事兒,睡得可香了。

報紙蓋著臉,甚至還在打酣。

而當半夏被支開,顧謹就要跟林珺講講目前馬家一家人,以及沈四寶的狀況。

當然,在講之前,他得先跟她確定一件事:“林珺,半夏還小,在沈四寶家受過很多非人的虐待,所以特別敏感,我說的事你聽了肯定會生氣,會憤怒,但不能嚇到孩子。”

剛剛吃了藥,抗抑郁類的藥見效倒是非常快,而且半夏給了林珺特別多的撫慰,她此時是處於一種亢奮狀態的,點頭,她啞聲說:“放心吧,我不會的。”

又說:“只要我還有女兒,我什麽樣的打擊都能承受住。”

目前是這樣,沈四寶肯定會被一直羈押,直到公安局向檢察院提交訴訟。

秦老娘,顧謹承諾的,放了,馬光明和馬明霞,一個因病,一個因公,已經被釋放了,甚至,因為案子還沒有上訴,馬光明和馬明霞也沒有被判刑,所以他們只是犯罪嫌疑人,依然能在其崗位上工作,直到審判後,或者服刑,或者緩刑。

而且犯罪是犯罪,它跟廠子的營轉私沒有關系。

所以只要一天沒判刑,馬光明甚至還可以繼續,把營轉私搞下去。

他女兒馬明霞和沈四寶,秦秀一家,親手偷走半夏,又毀了林珺的人。

但至少憑目前的證據,顧謹不可能把他們全送進牢裏。

所以他講這事的時候,帶著慚愧的,也很擔心,怕林珺要為此憤怒,咒罵。

但林珺居然比顧謹想的要緩和多,唇角微微勾了絲苦笑,她說:“國內在拐賣方面就是量刑太輕,才叫人販子們有恃無恐的。”

她是成年人,能理解的,並非顧謹不得力,而是刑法擺在那兒。

她這種語氣,神態,恍惚間,叫顧謹以為自己重回了妍妍還沒來家時。

那時的林珺就是這般溫柔,平和,善解人意。

但還有件最重要的事,他悶了會兒,終是說:“慈心自你走後,已經整體大變樣了,那尊張仲景的雕塑,被馬光明和沈四寶從辦公大樓前挪開,並且,據說已經切割成了幾大塊,目前還不知道分散在哪裏。”

話要適可而止。

其實顧謹可以直接說,他們是為了尋寶而拆,又切割的雕塑。

但畢竟關於雕塑裏有東西,這只是個傳說,具體有沒有東西,又,到底是什麽東西,藏在什麽地方,現在還在不在,都是未知數,所以是急事,但要緩著來。

而且說完,顧謹生怕林珺又要歇斯底裏,或者崩潰。

正好這時,半夏看完呼呼大睡,還在打呼嚕的小姑,從臥室探了頭出來,怯生生的,在觀察著爸爸媽媽,而林珺的目光,依然在女兒身上。

她顯然既驚訝又著急,一把抓上沙發的沿子,眸子都快從眼睛裏突出來了。

可迎上半夏怯生生的目光,她整個神情就又突然變得溫柔了起來,顧謹順著她的眸子看過去,就見半夏站在臥室門上,笑瞇瞇的,也正在望著這邊。

顧謹心裏,一枚巨石轟然落地。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

曾經為了妍妍,林珺雖五臟俱焚,卻沒有崩潰,是直到她去世後才發瘋。

如今對著半夏,她亦是如此。

所以顧靈沒必要擔心林珺會傷害孩子的,他的推斷也是對的。

林珺是那種哪怕瘋了,精神錯亂了,但只要你告訴她,她的孩子需要她,她就能立刻從癲狂的沼澤中自己爬出來,去照顧孩子的女人。

她不是個好妻子,也稱不上好媽媽,但她一直在努力,要做一個合格的母親。

甭看她瘦,似乎贏弱到不堪一擊,但只要你給她母親的責任,她就堅不可摧。

她像在囈語,問:“雕塑呢,現在在哪兒?”

顧謹說:“據說切割成了幾大塊,但具體被切割成了幾塊,又都在哪裏,我也得找,而且……”頓了會兒,他說:“如果那是你的私產,林珺,我們需要能夠證明它是你私產的證據,這樣,我才好找公安出面,調查它的去處。”

他也想知道雕塑去了哪裏,但他得確定它是不是林珺的私產。

林珺生手,已經要把沙發攥破了,但語氣還是冷靜的,平和的,她說:“你只管去追東西就好,至於它是不是我的私產,只要能把雕塑裏的東西找回來,我自然能夠證明。”又說:“雕塑別的部分沒關系,只要能把底座找來就行。”

得,既她這樣說了,顧謹去找便是了。

正好這時,閃電一般的法典去買完膠卷,已經興沖沖的回來了。

而此時,天也已經擦麻黑,該吃飯了。

但老爹拍拍法典,說:“走,陪爸爸一起出門,給你媽媽找個東西去。”

“我們還要照相呢,我不去。”法典也是孩子,他此時只想跟媽媽照相。

顧謹打斷了兒子,說:“記得張仲景的雕塑吧,我們要去找它。”

法典頓時兩眼一亮,既爸爸說找雕塑,就意味著,他和媽媽已經談到雕塑了。

但媽媽沒有生氣,也沒有歇斯底裏發脾氣,就證明她沒有因為雕塑被挖的事而生氣,那麽,她就不會像小姑想的,因為生氣,也因為國內的種種不如意,帶上半夏,拔腿就走了吧。

這可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呀。

“好吶爸。”男孩把膠卷留給媽媽,看媽媽臉色特別差,為了讓她安心,忍不住賣起了大話:“媽你放心,我和我爸只要出馬,那個雕塑,我們幫你扛回來。”

這不說瞎話嘛,張仲景的雕塑加上底座,高達三米,是他能扛回來的?

這時林珺內心隱隱的意識,雕塑被砸了,裏面那些價值連城的貴重物品,可能也已經被沈四寶和馬光明取走了,要不是怯生生的女兒看著,她確實會崩潰!

馬光明,曾經國資委任命到慈心廠的書記,她爸林慈的接班人。

沈四寶,曾經林慈在慈心廠非常欣賞,看重的小夥子,他甚至還大張旗鼓的追求過林珺,他曾經的愛人吳小華還是林珺的同事兼密友。

他們都是林珺的同事,朋友,上級,也是同廠的職工,跟她關系似乎不大,卻又息息相關。

他們四年前栽贓她,陷害她,在她背上插了刀,血流了四年,可直到現在她才知道真相,她的憤怒無以言表,她恨不能提著刀沖到公安局,親手捅了沈四寶和秦秀,甚至,就算捅了他們,都無法緩解林珺此刻的憤怒。

哪怕他們生不如死,她在妍妍身上付出的那些心血,丟下法典的罪過,她四年的驚悸,夜不能寐,被關在療養院發瘋的每個日夜,誰能彌補。

但當她瀕臨發瘋時,看到孩子,她就又清醒,又理智了。

被她拋下整整四年,卻毫無怨言,自她回來就一直在努力想讓她好起來的法典,還有怯生生的,總是惴惴不安,卻又渴望她能給予母愛的半夏,他們支撐著她,讓她總算能冷靜下來,不至於發瘋,去捅人。

甚至,她還對著法典笑了笑,溫柔的說:“路上小心。”

而法典看著媽媽的笑,頓時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媽媽對妹妹笑,是因為妹妹確實可愛,可她也會對著他這個臭小子笑嗎?

要不是因為媽媽瘦的嚇人,要不是因為她看起來老了太多太多,法典甚至懷疑,這個媽媽,就是妍妍來家前的那個呢。

再差一點點吧,只要把雕塑找回來,她應該就會變回原來的樣子了吧。

出門時,看妹妹還躲在臥室門上,法典給她揮手:“再見喔。”

半夏立刻揮手:“哥哥再見呀。”

臨出門前再看一眼,小姑已經打出呼嚕聲了,媽媽還在沙發上坐著,妹妹眼巴巴兒的看著他,法典心中一念,為了保住這個家,只要媽媽想要,他必須辦到。

所以雕塑必須找回來!

……

但其實於他來說,找雕塑,無異於天狗吃月。

它已經被沈四寶和馬光明切割了,丟了,那麽,上哪兒找去?

話說,法典能層層剝繭,推理出半夏被盜一事,這是他的天賦所在,但真要說天賦吧,又並不準確,因為他的能力大半來源於顧謹,而顧謹,作為公安廳的刑偵顧問,就是一個特別擅長推理,且破案的人。

下樓,他們先到慈心庫房,找如今的庫管冒小明,問雕塑的情況。

冒小明跟林珺曾經是中學同學,當然認識顧謹這個慈心大女婿。

“雕塑總共切了四塊,頭在庫房裏,身子本來切了兩塊,但後來,咱們沈書記說想用它廠辦公大樓的地面,把它切成一片片的,現在在垃圾場。”冒小明說。

顧謹皺了皺眉頭,再問:“那底座呢,去哪了?”

雕塑,最大,最占位置的就是底座了,而林珺也說過,東西在底座裏頭。

底座去哪兒了?

冒小明說:“那個底座是沈書記找外人處理的,至於去了哪裏,我也不知道。”

從爸爸的語氣裏,法典也推斷出來了,最重要的是底座。

但沈四寶居然把它處理了?

他把它處理到哪兒去了?

顧謹和沈四寶已經好幾年沒往來了,於彼此的社交圈,也不太熟悉了。

那麽,他們該上哪兒找底座去?

正所謂姜還是老得辣,辭別了冒小明,法典思來想去,只覺得兩眼一抹黑。

這時顧謹問法典:“你和黑8,關系到底怎麽樣?”

爸爸怎麽突然問起黑8了?

話說,就在林珺剛回來時,法典正和黑8倆聊得開心呢,而黑8呢,佩服法典的牛逼,說要認他當老大,從此喊他叫法大,而那就意味著,法典從此可以不僅僅是慈心廠的陳浩南,他會升級為整個海東區的陳浩南。

那誘惑很大的。

但既媽媽回來了,法典就不混道了,所以自打林珺回來,他就沒過問過江湖事了,可現在,爸爸為啥問黑8?

孩子嘛,畢竟還小,法典脫口而出:“他是我小弟。”

顧謹說:“因為沈四寶把他給咬出來了,他現在已經被抓捕了。他曾經是沈四寶的小弟,必然替沈四寶辦過很多事,爸不好問,公安要問他吐口也難,走,你跟爸一起去趟公安局,關於雕塑底座,咱得問黑8。”

黑8才剛剛成他的小弟,居然也被抓了?

還是被他曾經的老大,沈四寶給供出來的?

這下,法典的拳頭硬了。

而爸爸的猜測,還真是合情合理呢,法典心說他爸不愧是博士,比他牛多了!

倆父子這就準備打車,去公安局找黑8。

而在上車之前,正好路邊有家賣豬手飯的,法典想起黑8愛吃這個,正好他也有零花錢,就示意老爹等著,跑去給黑8買了一份豬手飯。

還專門,親自給黑8挑了個又肥又大的大豬手。

顧謹看兒子提了份豬手飯,一臉的困惑,法典嘿嘿笑笑,卻不做解釋。

作為一個已經脫離過父母整整四年,還混過道的孩子,雖然法典願意為了彌合家庭而全力以赴,付出一切,可他也會隨時準備好,當父母反目,當媽媽情緒崩潰,當他們各奔東西時,他還會跑到社會上,去打打殺殺的。

那麽,維護好黑8那個小老弟,就非常有必要了。

一份豬手飯,禮輕人意重,會讓黑8永遠記得他的恩情的。

……

雖然都在公安局的羈押室,但為防串供,沈四寶和黑8並不關在一起。

黑8,東海市海東區陳浩南,是被沈四寶賣了,才關進來的,此時正在被混混們暴打,警察帶著顧謹,顧謹帶著顧法典,而顧法典還提著盒飯來看他了。

別人一看,他就是妥妥的,屬於公安內部有後臺的人了。

局子裏的夥食,水煮白菜大饅頭,餓了好幾頓,黑8前心貼後背的。

再看美味的豬手飯,眼冒金星,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動:“法大,我原來看走了眼,跟錯了人,但你我沒跟錯,你是全東海市道上最講義氣的大哥。”

負責記錄的民警直皺眉頭了,顧法典忙說給他擠眼睛:“黑8,我不混道了,跟你可沒有任何關系,我爸有話要問呢,你老實交待。”

“你們問吧。”一口唆上豬手,那叫一個濃郁香甜。

顧謹借了張紙,此時已經劃出張仲景的全貌了,標明底座的位置,問:“黑8同學,雕塑的這個部位,目前在哪兒?”

黑8一看,神了:“博士您是畫家出身吧,畫的可真像。”

顧謹敲紙,示意他繼續講。

“這東西當時被扔在慈心垃圾廠的,沈四寶把它還切成片了呢,至於底座嘛……公安同志,我說了,你們能放我嗎?”黑8狡黠一笑。

“你是犯罪嫌疑人,我們不可能放了你的。”公安說。

黑8再唆一口豬手:“那不行,你們都不放人,我憑啥跟你們合作?”

公安和顧謹一起盯著黑8,看他呼嚕呼嚕吸著顫危危的豬皮,無語之極。

所謂混混,流氓,死皮無賴,就是這樣。

任何時候他都跟你談交易。

而他們心裏,是沒有法律,沒有王法的。

顧法典著急了,拍桌子:“黑8,你他媽真是爛泥扶不上樹,給沈四寶當狗,被他耍你就開心,我爸拿你當人看,你倒不做人了?”

黑8頓時又嘿嘿一笑:“法大你別生氣呀,你是我老大,你讓我說我當然說,但你得記著我這份義氣,義薄雲天,我是你的生死兄弟,我為你,兩肋插刀。”

所以他專門拐這一下,是為了彰顯顧法典的大哥身份!

記錄的公安扭頭看顧謹,神色覆雜。

混混,既使大哥又如何,刀口舔血,今朝生明日死的,父親是博士,兒子卻在混社會,這要傳出去,顧謹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也就顧謹有涵養,能在這種情況下,還面不改色了。

這要別人,早解了皮帶抽孩子了。

他不動聲色,敲敲雕塑,再重覆一遍:“底座呢,到底在哪兒。”

黑8已經把一份豬手飯刨完了,端起泡沫盒子,把裏面最後一粒米刨到了嘴裏,又連汁兒都舔了,這才說:“來,讓我告訴你們東西在哪兒。”

法典心急,搶著問:“東西沒壞吧?”

黑8倒起了警覺:“壞?什麽樣子的壞,那裏面怕不是有什啥東西?”

其實從他的語氣就可以判斷出來,底座應該完好無損。

而且他應該也知道雕塑裏有寶的事。

這時應該含糊其辭的,問得多了,容易打草驚蛇,顧謹不動聲色替兒子圓回了話題:“我們要重裝雕塑,當然就不希望它被切割的太厲害。”

“放心吧,它是個大寶貝呢,一般人可不舍得切。”黑8說。

顧謹的眉頭狠狠跳了一下:大寶貝,莫不,有人已經發現裏面的東西了?

……

再說家裏頭,晚飯,林珺吃了很多。

但這回,她並不是為了迎合半夏而刻意吃的。

而是當她服用了藥物以後,就有食欲了,當然,病還是在的,而且抑郁癥並非單純的心理疾病,它有生理反應的,具體反應到人身上,就是眩暈,嘔吐,以及時而畏冷,又時而畏熱,時而顫抖,又時而又渾身酸痛。

總之,是別人看不到,但是能把一個人折磨崩潰的病。

再加上她不免要胡思亂想,想雕塑,擔憂,不知道顧謹有沒有找到它。

雕塑裏確實藏著一份價值連城的財富,但那份財富,是創始人林慈在辦廠之初,供給藥聖張仲景的供品,它屬於慈心廠,而非某個個人。

要沒人搶,一直在雕塑裏,林珺也不敢動它。

可當別人想搶,那對不起,林珺必須把它收回來。

關於東西,曾經,林慈活著的時候,只跟林珺說過,她親哥林瑉,堂哥林東,這些家裏最親的人都不知道。而沈四寶和馬書記之所以知道,林珺揣摩,應該是她父親林慈即將去世那段時間,因為精神錯亂了,總是說胡話,被他們聽去的.

她在慈心時他們不敢擅動,等她一走,就為了那些寶貝而瘋狂了。

擔憂雕塑,再加上病的生理反應,林珺被病折磨的生不如死。

正好孩子睡覺早,吃完飯後,她強撐著跟顧靈道了聲麻煩,委托她幫忙洗一下碗,在跟半夏照了幾張照片後,就上床了。

半夏只是個小小的孩子,沒有大人的擔憂和操心,最憂心的是照片。

孩子特意委托小姑,要她一定早點把照片洗出來。

上了床,她和媽媽都洗的香噴噴的。

而雖然媽媽說話很少,還特別瘦,也特別虛弱,可她跟秦秀相比,好的仿佛天上地下呀,她願意跟半夏一起睡,半夏就愛她,願意跟她說些自己的私房話兒。

小女孩在床上滾來滾去,說:“媽媽,等照片出來,一定要記得給二狗哥哥寄一張喲,他是我在我們五河村最好的夥伴了,小時候秦秀媽媽從來沒有去看過我,總是四寶爸爸去,他會帶很多好吃的,別的孩子就會打我,從我手裏搶東西,只有二狗哥哥,總是打他們,保護我。”

林珺頭皮一麻,所以她的女兒在村子裏,居然還挨過打?

而沈四寶的老家五河村,林珺還挺熟悉的。

因為五河村盛產藥材烏賊骨,牡蠣和石決明,她年青時,曾經去五河村收過藥材。五河村,總共有三個姓氏,由周、沈、和高三姓組成。

林珺有個叫高崗的同學,目前在東海市搞外貿,開的公司叫騰飛實業,他就是五河村的一員,當初,他和沈四寶都是村裏的盲流,76年開放高考,還是她送給他們覆習書,讓他們參加高考,他們才能走出農村的。

何其可笑,偏偏就是她自己一手建議著,改變了人生的沈四寶,差點剝皮剃肉,抽筋扒髓,把她給榨了個一幹二凈。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農夫和蛇,東郭先生與狼吧。

林珺本來暈的不行,聽說女兒在五河村時居然挨過打,瞬時間不暈了,團過閨女,她問:“半夏跟媽媽說說,二狗是誰家的孩子?”

打過女兒的人,只要女兒還認得,她必定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還回去。

而救過女兒的人,那是女兒的恩人,她也必須報答。

可惜半夏只知二狗,而不知他姓啥。

想了半天,小閨女搖頭:“媽媽,我不知道他姓啥喔。”

小丫頭很思念自己曾經在老家時的小朋友,可她連他姓啥都想不起來了。

沮喪呀!

五歲的小女孩仰躺著,望著天花板上的電磅,輕輕嘆了口氣。

本來兩只盛著滿滿希冀的大眼睛裏,也瞬時彌漫上了委屈和難過。

這時瘦而虛弱的媽媽拉過她,輕輕拍著她的背說:“不用只寄照片的,等媽媽好起來,咱們一起去趟五河村,媽媽專門帶著你,去給你的小朋友看看,讓他知道你是真的有了媽媽,而且這個媽媽特別愛你,好嗎?”

小女孩刷的扭頭,兩只大眼睛直勾勾的望著媽媽。

此時她的眼睛裏滿滿的只有林珺。

而她這副模樣,讓林珺不由的又要想起妍妍來。

妍妍和半夏的眼睛是不一樣的,她是個病孩子,也知道自己命懸一線,要全靠林珺來救,所以眼神裏永遠是滿滿的哀憐和祈求。

雖然人小,不會說話,可兩只眼睛眨巴眨巴,滿滿的都是祈求救命的可憐。

半夏的眼神裏滿是靈光和精氣神兒,她望著林珺,好半天,來了一句:“媽媽,只要你願意陪我去看二狗哥哥,以後我給你捶腿,捏肩膀,我還會洗碗喔……”

這是個要強的,且不會平白受恩的小女孩。

她雖然祈求母愛,但是力圖要給予媽媽更多的愛。

林珺一個重度抑郁癥病人,卻給這小丫頭逗的呀,一整天都在笑。

她笑著說:“媽媽不要半夏捶腿,捏肩膀,洗碗,但媽媽想看半夏笑。”

半夏本來就開心,此時咧開嘴巴,笑的呀,簡直就像花兒一樣燦爛,已經夜裏十一點多了,孩子再興奮也熬不住了,可她保護著微笑,直到睡著了,唇角的微笑依然在。

這可真是個漂亮的小女孩,她的下巴特別圓潤,雖然皮膚有點黑,還太瘦了點,但是面頰卻是肉乎乎的嬰兒肥,唇角笑出倆米粒似的小窩窩兒來。

林珺在國外時,長期吃安眠藥,睡眠卻總跟蚊子似,她抓也抓不住。

但回國兩天,她睡眠特別好,一看半夏合上眼睛,她也困了。

不過立刻,有人推開臥室的門,並溫聲說:“嫂子,咱們的小閨女睡著啦?”

是顧靈,她今兒在顧家呆了一整天了,還沒走。

“顧靈,你怎麽還沒回家,天晚了,我聽說東海市現在夜裏亂,你就別回家了,睡在隔壁吧。”林珺瞇瞇糊糊的說。

顧靈坐到了床邊,一句話,直接把林珺給說清醒了。

“嫂子,我和我哥都聽說過個事兒,聽說你在國外,找了一三十七八歲的男同志,還是個老外。”顧靈說完,看林珺猛的睜開了眼睛,又試探著說:“你今年四十三了,談的男朋友還挺小的哈,話說,既談了對象,你有意願再婚嗎?”

林珺冷冷反問:“誰說我談了個三十七八歲的男朋友?”

其實她跟顧謹早就離婚了,再談對象也很正常。

不過顧靈知道嫂子脾氣大,喜怒不定,一聽她這語氣是生氣了,忙說:“我也只是聽說,再說了,你要真談個比自己年青的,那不挺好?”

林珺頓了頓,卻也說:“我也聽人說顧謹談了一個才剛畢業,二十出頭的大姑娘,眼看就要再婚了,怎麽,婚禮定在什麽時候?”

顧靈嘴巴一張,險些就要喊出聲兒,但一看半夏,又生生忍住了,啞聲說:“誰他媽的血口噴人,我哥哪可能是那種人,他的日子,過得簡直跟苦行僧一樣。”

“找就找吧,我們都離婚了,他再找,也正常。”林珺說。

這趟回來,她最清醒的認知是,雖說顧謹也生了華發,但他明明比她還大兩歲,可是,卻比她年青了太多太多。

她因為是少數民族,不在計生之列,而又因為小民和小憲,法典小時候都太乖巧,覺得生孩子很容易,於是就又一鼓作氣,生了半夏。

四個孩子,三次妊娠,她的肚皮鼓了又癟,癟了又鼓,全身的皮膚松馳了一遍又一遍,肚皮就像氣球,一回回的鼓了又癟癟了又鼓,生一個,傷一次元氣,再生,再傷。

而男人,不需要十月懷胎,也不需要分出養份去孕育另一個生命,只要他們不放縱自己,不沈溺於煙酒毒.品,保護健身,他們就能比女性更容易保持年青。

四年時間,林珺被病,被生活折磨的不成人形。

顧謹少了家庭拖累,卻更加精幹了。

不過林珺並不因此而怪罪顧謹,因為孩子是她想要的,是她想生的。

她因為愛孩子而生育,因為責任心而撫養他們,為了孩子而老了,難看了,她能面對,也能接受,因為她始終認為,孩子是她人生中最大的財富。

就算顧謹想再婚,她心裏也無波無瀾,非常平靜。

顧靈曾經不忿於嫂子拋下哥哥,帶走倆小天才。

可在看到林珺瘦成一把骨頭,昏昏綽綽,像個鬼影一樣之後,怨憤就全消了。

本來她想幫哥哥解釋一下的,可又怕越描越黑,索性就先不解釋了。

她哥在感情方面堪稱情聖,關於倆人都有誤會,以為彼此都有對象的事,其中必定有人搗了鬼,就讓顧謹自己查吧,至於大嫂嘛……

顧靈試探著,又談起了另一件事:“對了大嫂,小民小憲現在怎麽樣啊,我哥一直以來都聯絡不上你,也聯絡不上他們,他們還好的吧。”

倆大兒移民了,還是在林珺手裏移民的。

而林珺的親大哥林瑉,則是個早早出國,且辦理了移民的,特崇洋媚外的人。

顧家老爺子就認為,林珺在出國後,怕是受了她哥影響,也崇洋媚外了。

為此沒少督促過顧謹和顧靈兄妹,讓他們想辦法跟小民小憲聯絡,問問,看他們到底是為什麽而移的民,看能不能把孩子喊回來。

顧靈先不說移民的事,也瞞著老爹的態度,想探探大嫂的口風。

一說起倆大兒子,林珺的面色刷的一下,就又變青了。

她淡淡說:“靈靈,你去睡覺吧,我不舒服,想休息了。”

顧靈以為林珺這是不高興了,在鬧情緒,心裏又有點生氣了。

但其實不然。

沈四寶和馬書記,只是眼前的近憂,而且就算他們真的拿走了雕塑裏的東西,林珺也不會讓他們得逞,把那些東西私吞的。可倆大崽,卻是她的遠慮。

他們已經長大了,二十歲了,正值叛逆期,但也確實優秀。

顧民馬上本科畢業,讀的是西藥藥研,還沒上研究生呢,已經有多所高校的研究生導師親自向他發郵件,邀請他去讀研了。

而顧憲,加州理工大學計算機系的天才,也在讀大四,就已經拿到好多電子大廠邀請,前去實習的邀約了。

他倆在於亞洲人極度歧視的西方社會,是上帝的寵兒,慢說沒有受過歧視,甚至倆人都是各種沙龍聚會上特別耀眼的小名人。

但他們跟林珺關系並不太好。

小民因為從小在西方長大,學的又是西醫,總認為中醫無用,還把母親的推拿說成是薩滿跳大繩,把針灸比喻成中世紀的放血療法,母子雖沒有原則性的矛盾,可兒子這樣詆毀老娘,譏毀她的看家本領,林珺當然生氣。

動不動就給他氣的跳腳。

至於小憲,不用說,光是想起他林珺就頭疼。

他倒是‘很愛’媽媽,就在去年生日時,還專門用電腦編寫了一段程序,來表達他對林珺的愛,結果呢,當天林珺去上班,打開電子郵件,頓時電腦上彈出來一個唱著生日快樂的小醜,在電腦上跳來跳去。

林珺是個病人啊,當場就給嚇暈過去了,腦袋磕到地上,流了好多血。

當他們小的時候,兩個白皮膚,大眼睛的小乖崽,就像現在的半夏和法典一模一樣,乖乖巧巧,惹人疼愛。

可等長大,就叛逆了,就只以自我為中心,不懂得體諒媽媽了。

林珺一直安慰自己,孩子們長大了就都會叛逆,會跟父母以著幹,這是長大,是成熟的表現。可她想起倆崽總是跟她對著幹的樣子,就難免又要沮喪。

她閉上眼睛不理,顧靈也就只好起身,要出門了。

林珺家的臥室裏是有電話的,現在流行的子母機,客廳一個,臥室一個。

那不,顧靈剛起身,電話響了起來。

半夏似乎很怕電話鈴聲,在鈴響的那一刻雙手一攥,兩只腿也蜷到了一起,刷的睜開了眼睛,林珺離的遠,夠不著電話,幸好顧靈一把接了起來。

半夏於是眨巴眨巴眼睛,又睡著了。

而電話,正是顧謹打來的。

聽是顧靈接的電話,他說:“靈靈,把電話給你嫂子。”

此時林珺在拍孩子,顧靈低聲說:“哥,我嫂子哄孩子呢,有啥話你跟我說。”

“不行,我必須跟她說,快點。”顧謹說。

電話那頭,聽起來聲音極為吵吵,咚次打次的作著響,緊接著,砰的一聲,聽上去像是啤酒瓶爆裂的聲音,還有人在叫囂:“這要真是別人的東西,老子當場給你們下跪。”

顧靈只好趕忙把電話給了林珺。

“東西找著了!”顧謹捂著話筒,高聲說:“它在沈四寶的一個朋友,毛哥的臺球廳裏,林珺,目前它被改造成了一張大臺球桌,被人們拉來搗臺球。”

……

“東西吧,除了四個角皆打了洞以外,倒是完好無損的,是要搬回去,還是你自己來店裏看?”顧謹依舊是高聲,在問。

其實他想問的應該是,一個大到能當臺球桌的雕塑底座,以林珺推斷,東西還在不在,如果東西已經不在了,那就要放在原地,並報案,進行偵破和追繳。

如果林珺判斷,覺得東西還在,他和法典就要想辦法,把雕塑底座搬回慈心廠了,畢竟,且不說裏面到底是啥東西,放在外面多一天,就會增多被盜的風險。

既做過十六年的夫妻,他們當然有的是默契。

林珺一手拍著女兒,一手握著聽筒,說:“顧謹,雕塑底座上,全用浮雕雕的是中藥的名字,那些浮雕的中藥名稱,沒有變過吧。”

“沒有!”顧謹說。

“那就把它搬回來!”林珺說。

顧謹松了口氣,同時對著對面說:“法典,你去報案,我去搬東西。”

林珺也大松了一口氣,因為很大概率,雕塑裏面的東西還在。

也就是說,沈四寶和馬光明像瘋狗一樣,把藥廠的鎮廠之寶給切割了,大卸八塊了,卻從中沒有找到他們想要的,那比富可敵國的財富!

林珺拍著女兒,於漫天的負面消息中,終於聽到了一個算是比較好的消息!

同時她又覺得無比可笑,因為她想起,當她父親林慈快要去世時,馬光明和沈四寶猴巴巴的,巴結著的嘴臉,那麽巴結過,處心積率了好幾年。

卻沒能從慈心弄到寶。

而當東西被她拿到,他們大概率得吐血吧!

林珺自打歸國,一番番的,被打擊到險些就要崩潰。

可奇不奇,就因為有半夏在身邊,她迄今為止還沒有崩潰,聽著孩子勻勻的喘息聲,輕輕團著她,困意漫天席卷,一切,明天再說吧。

作者有話說:

◎最新評論:

【那我走】



【不知道為什麽看的我好憋屈】

【感覺是會讓藥材品質變好的東西】

【好拖沓呀,有一說一碎到這個地步的家庭還是別強行圓了吧、、、男方讓女方不停生育,女方抑郁家暴,實在不行你們分開吧說真的】

【打卡】

【85.6%這裏不應該是懷半夏嗎?為什麽都認親了還說懷妍妍呢?】

【啥情況】

【二哥,真的大孝子啊】

【這個爸爸也太絕了吧。不做好避孕讓媽媽休學生孩子自己美美讀研;讓媽媽早早參加工作養家自己讀書都算了。還讓媽媽在國內帶孩子一個人養兩個小孩最難帶的幼崽期自己美美出國深造,六年不夠還讓媽媽多熬兩年還讓媽媽供他生活費???這個爸爸感情只用給jz當爸爸不用當老公是吧???就這還要被小姑說他付出多少多少媽媽不識好歹?無語】

【盲猜牛黃解毒丸?】

【"搬《搬離告"給作者大大捉個蟲~】

【好怪】

【洛杉磯的小男孩233333】

【"他"給作者大大捉個蟲~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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