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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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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2 章

奚昭卻道:“可天還沒黑, 算起來至多申時,回去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要是這會兒走,到時差不多剛好擦黑。

藺岐默了瞬, 又道:“看似要下雨。”

奚昭望一眼天。

烏雲攢聚, 的確像要落雨了。

“沒事。”她說, “我走快些就行了, 大不了用張瞬移符。”

她說話時, 藺岐的目光始終停駐在那幾點血跡上。

微乎其微,她輕一動就會被衣袍遮掩。但又像是燒在視線中的幾點火星, 刺眼到令他難以忽視。

依著那人的脾性, 他早該想到他會找到此處, 只是比他預料的更早。

藺岐稍握緊手, 還沒說話, 耳尖便先透出淺紅。

他不擅長拿什麽引誘她, 眼下幾乎是強迫自己開口:“羽翼已恢覆多半, 若你還想看, 可以……留下。”

言語生澀,到最後已快要聽不清他的聲音。

奚昭原已有些神游了,聽了這話才將註意力移回他身上。

“真的?”

前兩天他來找她, 她正在看劄記本上的馭靈訣,又恰好翻到之前和他來往的書信。便問他是不是所有的羽毛都有這功效, 又問可否變出羽翼瞧瞧。

但他說在萬魔窟時,羽翼受了不少損傷, 還未完全恢覆, 不願示人。

“嗯。”藺岐屏了呼吸, 等著她的應答。

奚昭有些意動。

他那羽翼,她也僅見過一回。印象不太深了, 只模糊記得灼目又漂亮。

要放過這次,還不知道下回在什麽時候。

她猶疑問道:“可留在這兒,會不會叫人發現?”

藺岐捉住了她猶豫間的那一點偏好,說:“住處偏僻,平日無人攪擾。”

“那好!”奚昭瞬間定下主意,“可以再試試那羽毛筆的功效麽?”

“好。”

-

到藺岐的住處時,天恰好開始飄雨。

雨絲細柔,如寒霧一般冷森森落在身上。

那大寨主確然將藺岐視作貴客,宅落都要比旁處顯眼許多。還沒進門,就已看見聳立高墻內瞧不著盡頭的回廊拱門,乍一看,奚昭竟有種置身月府的錯覺。

藺岐解釋:“要在此處試驗符箓。”

奚昭明了。

他那些符箓催動起來,的確效果驚人。要是不挑個偏僻寬敞點兒的地方,指不定鬧出什麽動靜。

細一看也能發現,偌大的宅子裏,有些房屋已是斷壁殘垣,估計都是被符箓給毀了的。

她問:“大寨主讓你制符,是為了對付那二寨主?”

藺岐應是。

他應下大寨主的懇求,在此處專心制符,也是出於這原因。

那二寨主他見過兩回,不好應對。

若能提前解決了他,也便於她日後行動。

“那二寨主是什麽人啊?”奚昭問。

說話間,兩人進了宅落大門,她忽借餘光瞥見幾人。

就在宅子往東的窄路上,離得很遠,又有兩側竹林遮掩,看不明晰。

遠瞧著約莫三人,背朝著他倆。

最前面那青年雙手抄在袖裏,步伐輕快,身上所著像極巫族衣袍。腦後倒著戴了一張面具,望不清畫了什麽,只瞧得出是張笑臉。

跟在他身後的是兩個妖侍,一著黃袍,一著紅袍,衣袍上繡滿符文。

藺岐也看見了那幾人。

“此處臨近第二寨,偶爾會遇上第二寨的人。不過界線分明,不會近前——前面那人便是寨主,太史越。”他稍頓,“似擅符箓蔔算,尚不清楚是何妖。”

“修為呢?”奚昭問。

“接觸之前,難以探清。”

奚昭點點頭,現在最要緊的還是找著鬼鑰,至於什麽大寨主二寨主,先由他們自個兒放在之後再說。

進了屋,又合上門後,藺岐才遲遲化出羽翼。到底存了兩分不自在,沒脫去外衣,而是任由那羽翼刺破外裳。

之前見到他的羽翼時,因著天黑,沒大看清。這回天光未暗,又有夜明珠映照,奚昭總算瞧清他的羽翼是何模樣。

確然漂亮。

朱紅羽毛如朱玉般嵌扣,折出熠熠微茫。隨著翼身抖動,微微翕合著。

也如他所說,受了些損傷——

羽毛下隱約能看見些尚未痊愈的傷痕。

奚昭擡手,輕輕撫了下。

是與虎毛全然不同的觸感。

很柔順,像摸在綢布上。

察覺到她的手落在羽翼上,藺岐稍緊了手。

按理說不該有多少感受。

他的羽翼有如屏障,足以抵禦攻擊。也因此,對疼痛的感覺並不敏銳。

但當那手撫過時,卻比靈術符箓更為明顯。無論落在哪處,都能引起一絲微弱的癢意。羽毛不自覺地微顫著,仿若他漸亂的氣息。

隨著顫動,羽毛小幅度地掃弄著奚昭的手指。

輕輕柔柔,如風拂過。

有些癢。

她不由撚了下手,才問他:“小道長,無論哪枚羽毛都能互遞書信嗎?跟誰都行?”

藺岐道:“互遞書信並非因為羽毛,而是我的妖息。”

言外之意,就是只能拿這羽毛跟他聯系。要是落在旁人手裏,和尋常羽毛沒什麽兩樣。

……

要早知道這事兒,那從剛開始她就認出他了。

奚昭又拿出先前他給她的那枚,找來兩張紙,與他互寫起字來。

沒寫兩回,她就失了興趣。拉著他坐在椅上,將紙拍在他面前。

“小道長,我在你背後寫,你感受到什麽,便寫什麽——別想得太久,便照著我落筆。”

這回她倒知道放小氣力了,落筆也不重。

但羽毛柄到底尖銳,輕輕掃過,便能落下一線尖銳癢意。

在她落在第一筆的瞬間,那對羽翼就不受控地輕抖一陣。

奚昭感受到羽翼顫動,再擡眸一看——

瞧不見他的臉,但能瞥見那泛著薄紅的耳尖。

她又拿羽毛柄輕戳了兩下,便見那羽翼簌簌抖動著,偏還有意催促:“我都寫第一筆了,你怎的還不動?”

藺岐呼吸稍滯,握筆的手攥得太緊,以至於青筋外顯。

“嗯。”他壓抑著吐出一字,在紙上劃了一道。

字跡失穩,與她寫的倒大差不差。

奚昭又寫下第二筆。

剛開始寫,藺岐就往前稍避了些。

不過才動,就被她給掰了回來。

又道:“小道長,你老是動,我往空中寫麽?”

“嗯……”藺岐只得穩住身形,被迫受著這煎熬。

到最後終究沒能寫出那字,橫七豎八的墨跡鋪滿了紙張。

眼見著他頸子都紅了,呼吸也抖,奚昭越發覺得好玩兒,這才將筆往他手裏一塞。

“換你。”她另取了張新紙,“你寫成這樣,輸了可要罰的。”

藺岐默不作聲地走至她身後。

他剛一落筆,奚昭就察覺到了不對——他不是用的羽毛柄,而是換作了羽毛尖輕掃。

脊骨落來癢意,奚昭下意識往前躲。

“誒!你拿反了,癢……”

卻沒能躲開。

藺岐的手壓在肩上,制住了她的動作,使她無處可避。

“並未。”他語氣冷淡地落下兩字,又用那羽毛掃起來。

頭一字落下,奚昭只光顧著躲癢了,忍不住發笑,根本沒辨出他寫的是什麽。

墨點子灑得滿紙都是,就是拼不出個字形。

到最後她索性將紙丟在旁邊,再往桌上一趴,話裏還隱壓著笑聲。

“沒法兒寫。”

藺岐取一張紙覆在上面,與她輕聲道:“昭昭……再寫一字,好麽?”

奚昭點頭,又支起身。

但這次更為不對勁。

那羽毛尖開始落得時輕時重,偶爾掃過肩胛骨,便會停留一陣,似在打著旋兒。有時有掃過腰際,恰似摩挲輕撫。

握筆的手漸抖,灑下點點墨滴。

待落下四五滴墨後,奚昭偏過頭仰頸看他。

筆和羽毛不知是何時放下的,藺岐俯身落下吻。奚昭擡手圈住他的頸,他便就勢將她抱起,轉而坐在旁邊椅上。

挨近的瞬間,他又感受到了太崖的氣息。

是那血。

本該是淡香,但此時聞來,卻比何物都叫人厭恨。

無論如何擁著她,如何吻她,那股氣息都始終縈繞鼻尖,沒法揮散。

仿佛一堵墻橫亙在他二人之間,使他心底的那點渴欲更為躁動。

想要壓下那氣息。

更想要代替那微乎其t微的存在。

“昭昭……”

藺岐輕撫著她的後頸,僅看面容,未有多大變化。

只是呼吸已亂得厲害,吐息也灼燙。

“這幾日寨子可有外人來過?”

奚昭這會兒已將太崖,還有與他說過的話俱都拋之腦後,想也沒想就搖頭。

藺岐的手稍頓。

他垂下眼簾,將情緒掩得幹凈。

“無人來過便好。”他道,指腹已移至衣擺邊沿。

“等會兒。”奚昭呼吸已急促些許,但她還惦記著方才的事,說,“先前我用的是羽毛柄,你拿了羽毛尖,不公平。”

藺岐啞著聲問:“那應如何?”

“我要再寫一回,也和你一樣。”奚昭說著,順手拿過了桌上的羽毛。

“要寫在何處?”

奚昭撐著他的肩,往後退了點兒。

她視線一落,手也跟著往下垂。

“小道長,別動。”她說,“若動了,定然不大好寫。”

恰如雪落山峰,那羽毛也輕然落下。

身後羽翼急速抖了兩陣,藺岐喉結微滾,下意識扣住她的腕。

“不可。”

“為何?”奚昭將他的神情盡收眼底,又道,“你這般拉著我,我沒法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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