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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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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二更)

聽見月郤的聲音, 奚昭下意識往右看去。

銀月漸升,哪怕是晚上也能看清。不多時,月郤闖入視線, 然後停在了院門處。

他站的位置恰好對著假山過道的盡頭。

只要往左瞟一眼, 就能看見藏在假山裏的人。

奚昭懊惱。

早知道就把藺岐一個人推進來了。

她跟著躲什麽。

越過她, 藺岐也望見了月郤。

他與奚昭躲並非無故躲在這裏, 月郤也清楚他如今的處境。

事出有因, 他理應萬分坦然。

但不知為何,他竟心弦t緊繃, 連帶著身體也越發僵硬。

好似他與奚昭, 不該被人看見一樣。

他將唇抿得平直, 目下不能動, 便只垂了眼簾。

擋在身前的人也屏著呼吸, 一手扶著石壁, 另一手還搭在他的右臂上。

許是怕被發現, 她將手攥得很緊。哪怕隔著衣衫, 也能感受到手心熨帖下的溫度。

脈搏在她的掌下震顫跳動,仿佛被她操控著。

視線再一移,落在她的側臉上。

從她臉上的確能瞧出幾分病氣。面容蒼白, 沒見多少血色。長顰減翠下,一雙眼眸透亮明澈, 眼尾微垂著,笑時才稍稍翹起。

有些……太近了。

藺岐不露聲色地移開視線, 目光仍舊冷淡, 不過將氣息壓了又壓。

假山外, 薛知蘊道:“醒酒往這兒逛?算了,你大哥說奚昭不舒服, 在房裏休息。但怎麽沒瞧見她人?”

她語氣冷淡,帶著點兒不外顯的傲慢。

月郤應得頗不耐煩:“沒見我也是來找她的?”

薛知蘊嗤笑一聲:“月郤,她別不是在躲你?”

她說得慢,卻是一針見血。

月郤惱蹙起眉。

奚昭躲在假山裏頭,與他隔了好幾丈,但幾乎能聽見他的磨牙聲。

……

挨罵的事先放到一邊,能往前稍微走兩步嗎?

她真的快忍不住了,跟罰站似的。

但月郤一步沒動,語氣越發不快:“人都不在這兒,你還幹等著做什麽。”

話落,半晌沒得到回音——顯然是薛知蘊不願搭腔了。

奚昭知曉他倆向來不對付,往常遇見了連話都不說的,今日竟還能聊上兩句。

只不過……

她強壓下動一動腿的沖動,頸子僵硬得跟灌了鉛似的。

只不過被卡在這狹窄的過道裏,站姿扭曲,憋得她實在難受。

她感覺半邊身子都快麻了,又捱了會兒,終歸沒忍住往旁挪了步。

還沒落穩,藺岐就從身後扶住她的左臂,像半擁住她似的。

“別動。”那聲音輕而又輕,落在耳畔。

奚昭心一緊。

又見月郤沒往這邊看,才松了口氣。

許是心生不耐,月郤語氣更冷:“與其在這兒等,不若去瞧一眼你那兄長。喝不得酒還偏要喝,什麽話都敢往外吐。”

薛知蘊不以為意:“隨他去,能說出什麽好歹話。”

“是說不出什麽好歹話。”月郤緩聲道,“再往下說,就該把你爹的骨頭埋在哪兒都吐出來了。”

“這沒用的東西!”薛知蘊惱道,“怎的何話都敢往外講?”

話落,一道鬼影從夜色中悄無聲息地躍出,落在她身後。

沒過多久,外頭響起陣車輪滾動的動靜,奚昭屏息凝神。

確定薛知蘊離開了,才稍緩過一陣氣。

又緊盯向月郤。

這下只要他也走了,就算無事了。

但就在這時,那雙戾眼忽朝假山睨來。

視線陡然相對。

奚昭:!

月郤卻像是早就發現了他倆,沈聲道:“人都走了,還躲在裏頭做什麽?”

奚昭往前走,又被拽回一步。

朝下看,才發覺藺岐還握著她的左臂臂彎。

“小道長?”

藺岐回神,手指微顫,松開。

“抱歉。”

奚昭搖頭表示沒事,又探出腦袋往外瞧一眼。

見四周無人,這才出去。

再看月郤時,她面上不大高興:“要知道早被你看見,我就出來了。”

避著薛知蘊的是藺岐又不是她。

白白浪費一個說話的機會。

月郤眉眼沈沈地望著他倆。

平時一副笑模樣,這會兒瞧不出半點和氣。又因沈默不言,顯出壓不住的悍戾。

他對藺岐道:“那人待會兒定還要回來,你不走?”

他怎麽也知道藺岐在避著薛知蘊?

奚昭在兩人間來回看了幾眼,沒瞧出什麽端倪。

藺岐稍一頷首。

他轉而對奚昭道了別,提步離開。

與月郤錯身時,後者忽道:“放心。大哥給他們安排的院子離寧遠小築遠得很,只要你別平白無故地往這兒跑,碰不著他們。”

藺岐只當沒聽出他話裏的嘲諷意味,淡聲說:“有勞。”

他走後,院子裏一時萬籟俱寂。

奚昭也沒瞧月郤,直往裏走。

月郤緊跟著她。

方才還攻擊性十足的人,這會兒卻像是鬥敗的困獸,耷著眉眼看她。

“綏綏,生氣歸生氣,怎能不吃東西?”他稍擡起手,以讓她看見拎著的食盒,“熬了桂花酸梅湯,還有菜,都是你愛吃的。”

奚昭往旁避了兩步,大有躲著他的意思。

直言道:“你能離我遠些嗎?”

月郤被她那明顯的防備姿態刺得眼疼。

呼吸又是一窒,他安撫道:“我不過來,不過來。你把吃的拿去,好不好?好歹填點兒肚子,總不能一直餓著。”

“不用了,我吃過。”

“吃過?”月郤不信,“秋木說,中午送來的飯你一點兒沒動。”

“可我在藺道長那兒吃過了。他抽空做了些藥膳,我吃了不少。”奚昭踩上臺階,“你拿回去吧,天都黑了,這會兒就算吃也不舒服。”

“奚昭!”月郤陡然提聲道。

奚昭恰走在最上面的臺階,偏過身看他,目光與他平齊。

“怎麽了?”

月郤急喘著氣,神情恍惚。

他喝過兩口酒,面頰和耳尖漲出薄紅。夜裏有風,只吹得他面頰更燙。

想起方才她和那道人躲在假山裏,將他排斥在外的模樣,他便一陣心絞。

不信他,抵觸他。

卻能信任一個認識不過半月的道人。

能靠近一個不知底細的孤魂野鬼!

“是我把靈獸的事告訴了大哥,你怨我可以。但我不知道你不能吃霜霧草,也並非有意要害你——你該知道的,該知道的!我——!”

他陷在亟待僨張的情愫裏,卻又思緒混亂,不知要如何表述。

“我——我沒有要害你的心思,從來都沒有。靈獸的事大哥問過我,我什麽也沒告訴他。你別怕我,行麽?綏綏,別不理我了。”

說到最後,已近乎哀求。

奚昭垂下眼簾,瞧不出是何情緒。

見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她緩擡起手,在他發頂上揉了兩下。

指尖順著頰邊游移,最後托住了他的臉,指腹壓在那洇開水紅的眼角上。

“月郤,你怎麽像是快要哭了?”

月郤握住她的腕,使她的手緊貼在臉上。

再開口時,他聲音已有些發甕,當真像落過淚。

“綏綏,你不能厭我,不能!”

“好可憐。”奚昭摩挲過那發燙的面頰,輕聲問,“瞞著大哥,不會有事嗎?”

緊繃的心弦終於得到緩解。

月郤搖頭,又往上一步,終忍不住似的將她抱進懷裏。

“再不會這樣了。”他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裏,聲音發顫,“再不會了。”

“好。”奚昭輕拍著他的後背,“阿兄,要守著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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