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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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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臨近傍晚,奚昭逛到了月府西邊的荷塘附近。

荷塘周圍砌著高墻,旁生一棵梧桐樹。從樹上望出去,能看見府外的光景。

她以前沒事就往這棵樹上爬,這回也是打算上樹瞧瞧薛家的人何時過來。沒成想剛到荷塘,就看見太崖師徒二人在檢查禁制。

藺岐右手托一黑底金紋的羅盤,羅盤上方憑空懸浮著一支五行符筆——她聽他提起過,那是八方道玉盤,可以使禁制化形。

師徒二人的面前縱橫著無數頭發絲粗細的紅線,蛛網一般粘附在墻面。這些紅線交錯纏繞,在正中心匯集成一綹,另一端則纏繞在那根五行符筆的筆桿上。

符筆緩慢移動,藺岐看得認真,偶爾以手掐算。

太崖則在他身邊低聲說著什麽。

餘光瞥見奚昭過來,他不著痕跡地擋在藺岐身前,一並將那八方道玉盤徹底遮住。

“奚姑娘身子可好些了?”他笑道,“若外出閑逛,還是要有醫師陪同為好。”

奚昭只當沒看見他的動作,徑直往梧桐樹走去。

“都好得差不多了,今日有遠客來,我過來瞧瞧。”

“在此處瞧?”太崖卻笑,“月家府門似乎不在這方向。”

狗道士。

奚昭腹誹一句,面上不顯。

她心知這t道人在懷疑她靠近藺岐的動機,而他又和月楚臨交好。

要是真被他抓著什麽把柄,下一個知道的就是月楚臨。

“自然不是從門口看了,而且就算開了門,也望不見多少東西。”說著,她熟稔地扒住一節粗枝。

一直沈默不語的藺岐看出她的意圖,忽開口:“奚姑娘。”

奚昭一頓,斜泛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似在問他突然叫她做什麽。

玉盤上的符筆停住不動,藺岐道:“若要登高望遠,不妨取了木梯來用。”

太崖掃他一眼。

“沒事,摔不著。”奚昭腳下一蹬,兩三下就爬上了梧桐樹。

她坐在橫生的樹節上,拂開枝葉朝遠處望。

墻外是街,這棵梧桐又恰好正對著條窄巷。月府外沒什麽人家,要順著巷子往外望幾十丈,才能再看見高低起伏的屋檐,還有主街上的小小人影。

太崖站在樹下,雙手抄於袖間,一派閑散。

他仰頭看她,問:“奚姑娘可瞧著人了?”

“還沒。”奚昭看得認真,“但他們要進大門,肯定得從前頭的巷子口過。”

巷子口。

“不過幾尺寬的巷子口,至多能瞧上一眼——你在這兒守著,是知曉他們會何時經過?”

“不知道。”奚昭敷衍應他,“要知道還有什麽意思。”

太崖稍一揚眉,似有不解。

“既然不清楚,何苦幹等著。”

奚昭懶得跟他解釋。

懷著隱秘的期待從漫長中捕捉一瞬,和等待朝陽升、曇花開沒什麽區別。

都是無法言說的東西。

太崖倒也不惱,又問:“那奚姑娘在等什麽遠客?”

“薛家人。”奚昭看也沒看他,怕他多問,主動解釋了兩句,“沒打聽過從什麽地方來的,不過世家大族中姓薛的應該不多。”

薛家?

太崖稍斂笑意。

姓薛的大家族是不多。

最大的那戶就落在酆都,下治整個鬼域。

月楚臨之前在他面前提起過,說是今日鬼域要來人。

但他怎麽也沒想到,奚昭會認識薛家人。且看眼下這情形,她根本不知曉薛家是什麽身份。

他目光一轉,瞥了眼藺岐。

後者神情如常,仿沒聽見似的。

倒是膽大。

真不怕鬼域和赤烏境聯起手來對付他。

太崖收回視線,正想問奚昭如何與薛家人相識,就聽見她說:“來了!”

奚昭扶著樹身站起,一眨不眨地望著前面。

只見遠方的巷子口疾行過幾輛馬車,那些馬並非活物,渾身無肉,僅見漆黑發亮的骨架。

最後一輛馬車行過,車廂簾子掀起一角。

一張模糊的面孔一閃而過,似也在看她。

奚昭原還想看得更清楚些,身旁就躍來一人——

太崖步伐輕巧地上了樹,抄袖站在她身旁。

這梧桐樹生得高大,容下兩人綽綽有餘。

墻外就是條街,不過位置偏遠,幾乎沒人走動。他望了一陣,什麽異樣也沒發現,問:“在哪兒?”

想起藺岐說的話,奚昭著實不想跟這道人客氣。她曲肘擠他,說:“道君看不見,就再往高處爬。爬到那樹尖尖兒上去,跟猴子一樣手搭涼棚,保管何物都看得清。”

太崖懶懶掃她一眼,笑瞇瞇道:“奚姑娘伶牙俐齒,看來傷情大好。”

奚昭也笑。

不過明顯不客氣,平素唇角下側一笑就抿出的小渦兒,這會兒一個都瞧不見。

她道:“道君不也一樣?往常跟那藤椅拜了弟兄,恨不得片刻不離的。眼下為了看熱鬧,棄了自家弟兄不說,樹爬得利索,懶病也都治好了。”

她話裏含刺兒,卻聽得太崖大笑。

好不容易停下,視線卻落在她的側後方。

他懶散擡手,指尖輕輕一點。

“奚姑娘,取鬧人也要小心些,仔細被蛇咬了。”

奚昭瞬間會意。

她偏過頭,隨即在梧桐樹的長枝上看見一條長蛇。

不稀奇。

月府裏藏了些快要化靈的小妖,但大多性情溫順,不會傷人。

那條蛇纏繞在樹枝上,眼見著就要碰到墻上的禁制。

“府裏是有蛇,不咬人。”她直接朝那蛇伸手,一把抓住它,然後往樹下一丟。

動作熟練,顯然不是頭回碰見這種事了。

但那蛇剛被丟至半空,太崖就抓著了它的尾巴尖兒。

“誒!你小心!”奚昭忙道。

這些化了靈的小妖的確通些靈性,但惹急了也會傷人的。

可出乎意料。

那條蛇竟乖乖地纏繞上了太崖的胳膊,還拿腦袋去碰他的肩。

奚昭一怔:“它怎麽這般聽你話?”

“自然是修煉過馴蛇的法術了。”太崖稍頓,“想知道?”

奚昭想了想,沒忍住點頭。

好吧。

雖說她有些煩他對藺岐說她壞話,但這套功夫的確吸引人。

太崖便俯下身,耳上懸掛的帶墜晃了兩晃。

他輕聲耳語幾句,直聽得奚昭漸擰起眉。

到最後,她連連搖頭:“不可能!”

“怎的不可能?”太崖指尖微動,那條蛇就直起了身子,認認真真地朝她點了三下頭,“若我說謊騙你,這蛇怎會這般聽我話。”

奚昭還是將信將疑:“可沒理啊,你說的辦法太荒唐了。”

沒一個字兒能信的。

“有時最荒唐的法子才最靠譜。”太崖笑道,“奚姑娘要是懷疑,不妨自個兒去試試。”

他倆的聲音不大,在說悄悄話似的。藺岐照常檢查著羅盤,偶爾望一眼樹上。

看過兩三回後,卻見那兩道身影快要挨在一起,聲音也更低了。

盯了半晌,他忽然喚道:“師父。”

太崖看他:“何事?”

“有一處陣象看不清。”藺岐面容平靜。

“哦,就下來。”太崖用指節點了點蛇下巴,那蛇便松開了纏繞的身軀,順著枝幹飛快爬走了。

下樹前,他看向奚昭。

“奚姑娘,要是訓蛇時遇著了什麽不懂的,盡可找我。”稍頓,又笑道,“只需交些學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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